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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百年传统:清华附小的国文课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5-3-20 20:19
标题: 百年传统:清华附小的国文课
百年传统:清华附小的国文课
作者:历史学者 陈远
2015-03-20
来源:南方周末




语文主题教学实践,正是窦桂梅设计“1+X”课程模式的基础。作为一名从教30年的语文教师,窦桂梅在教学实践中发现当下语文教育中存在诸多弊端:(一)工具性与人文性割裂,难以形成核心价值观;(二)教学内容支离破碎,难以整体提升语文素养;(三)教学目标不清、教学方式僵化,导致儿童学习负担过重。窦桂梅常说:我是教语文的,我是教人学语文的,我是用语文教人的……“教人”,正是她展开一切教育思考的基础。
在她的探索下,语文教学在清华附小不再是简单的知识教授与接收,而是把学生变成了主动。也是在她的推动下,附小的孩子在清晨入校后,可以自主选择在图书馆参与阅读微课堂,例行晨诵10分钟,内容则是经典的诗词文赋。
中午则设有吟诵习字时间,伴随“平长仄短、依字行腔”的经典吟诵广播,学生提笔练字,传承中华文化。考虑儿童兴趣、需要,从丰富学生视野的角度,她精心选择了不同种类的经典内容,在她推荐的必读选读书目中,有民族文化及世界经典,涵盖人文社科、科普、儿童文学等方面。学生六年积累诗词文赋500篇,阅读整本书超250本……
窦桂梅把这些归结为一句话:亲近母语,做有根的人。
附小如此重视母语,除了与校长窦桂梅长期从事语文教学以及其深厚的人文情怀之外,同时也根植于清华附小的百年传统。
清华国文课程改革1913年始众所周知,清华大学肇始于游美预备处,在创建初期,恰如罗素所说,“就像从美国搬过来的一所大学校”,西化得非常严重,对于国文教育,并不重视。对此,那一代的清华人其实也有自省。早在1916年,闻一多就曾经撰文指出:“国于天地,必有与立,文字是也。文字者,文明之所寄,而国粹之所凭也。希腊之兴以文,及文之衰也,而国亦随之。”认为一国的文字乃一国命脉所系,国文兴则国兴,国文亡则国亡。而后来做过清华附小校长的文学史家季镇淮,正是闻一多当年的学生,闻一多的观点,不可能不影响到季镇淮,而作为校长的季镇淮,也不可能不对附小产生影响。
实际上,清华国文课程的改革,自1913年周诒春掌校之后就已经开始。周诒春推行“完全人格教育”,对国文的重要性也有深刻的认识。他深知清华学生留美后,担负着介绍中国文化的责任,因此他嘱咐即将留美的同学“行箧中宜多携国文书籍”。
自1914年下学期始,中等科于原有之修身、国文、中国历史、中国地理外,增加修辞、作文、习字、说文、文学源流、法制史、阅书。高等科于原有之修身、国文外,增加说文、作文、阅书,并提高了原有课程的学时。
1917年国学课程再次修订,高等、中等两科皆去说文,高等科加文学史、伦理学史,以讲文代替国文,其余皆仍前。
此外,周诒春还主张教师应该用中文作为教学语言,他认为这是将来学术独立的关键所在,只要是用英语或任何其他外国语言授课,学生的思想就是不自然的,总像罩有一件外国衣服似的。他鼓励归国留学生编写中文教科书,用中文教学,以便学生能用一种中国的方式吸收西学,并通过这种方法,及时把西方的知识“中土化”,从而使中国逐渐发展出一种她自己的现代知识。
如此重视国语的周诒春校长,与清华附小更是有着直接的联系。与成志学校成立几乎同时,1915年,时任清华校长的周诒春、副校长赵国材、庶务长唐孟伦、斋务长陈筱田四先生“悯邻近贫寒子弟幼年失学”,发起创办了“成府贫民小学”,经费全由发起人及赞助人捐助。当时除普通文化课外,还设木工科,以为将来谋生之出路。
初创时,租成府槐树街路北民房九间为校舍,1935年,原房主将房屋售与他人,成府小学一时陷于困境,遂由大学部拨给“新南院门外之隙地”(即今日清华附小的校址)建立新校舍;又因当时教育部规定,私立学校不能使用地方名称作校名,故于抗战前夕改名为“诚孚小学”(与“成府”二字谐音)。
成府小学设有董事会,(总董一直由大学校长兼任)由董事会负责聘任历届校长。先后担任校长的有张廷玉、虞谨庸等十人,最后一任校长(从1936年5月起)由傅任敢先生担任。抗日战争爆发,清华南迁,傅先生暂留北平从事校产保管与转移工作。当时日军已侵占了清华园车站一带,撤离前的最后一课是由傅先生上的。当谈到“今天上课已不能再升我们的国旗”时,全校一百多名孩子都泣不成声。后来傅先生南下抵达重庆,在报纸上发表《痛苦的经验》一文,备述“最后一课”的悲壮情景,对后方人民的抗战热情产生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随着清华的南迁,成府小学也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抗战胜利后,清华复校,成志、成府两校合而为一,仍沿用成志学校的校名,清华办的成府小学再没有恢复。
当时的成府和成志虽然是两所学校,但以历史的眼光看来,当年清华创办的成府小学,同样也是清华附小的前身之一。需要说明的是,后来在海淀区成府街15号成立的成府小学,与清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同名而已。
关键在校长:李广田与季镇淮不过,附小中亲近母语的传统,远远不止表现在与清华同处一地的关联,在她的历史上,众多文学大家都曾在此担任校长或者教职。李广田和季镇淮就是其中的两位。
李广田,山东邹平人。自上世纪二十年代初起开始接触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和新思潮,1936年,与卞之琳、何其芳一起出版三人诗合集《汉园集》而名噪一时,时称“汉园三诗人”。
在他长达数十年的教育实践中,更加注重的,则是文学和教育的结合。从17岁就登台执教的李广田,曾经这样立下自己的誓言:“我对于教育工作、文学工作是从不厌倦的,我愿意终身献身于此。”
纵览李广田一生,也确实如此,从1923年,在山东第一师范登上讲台开始,除去中间在北大学校的时间,他先后执教于南开大学、清华大学、成志学校以及云南大学,跨越了小学、中学和大学三个不同的阶段。所以,在他晚年有人认为作为散文家的他缺乏创作时,他如此反驳道:请不要责怪我没有创作,我的创作很多很多,我写下了教育诗篇,……正如你们诗人一样,我的工程也是创造灵魂,我的任务很重,也很光荣,我愿意以此终身。
正是有了教育家和文学家的双重身份,李广田对于文学和教育的关联认识得非常深刻。在《论文学的教育》一文中,他如此写道:“教育的功能,一方面在教人以知识与技能,另一方面在教人以做人的道理。文学的教育功能属于后者。它教人以自处之道,而更重要的还是对人处世之道,总之,是教人以做人的态度”,“我们在这些作品中看到人类生活的种种方面,这增加了我们认识的领域,也就是扩大了我们的生活视野,间接地扩大了我们生活的经验。”
李广田如此重视文学在教育中的作用,其着眼点,不是为了培养文学家,而是为了培养具备综合素养健全人格的人。因此,他并不赞成死读书,他说:“我们凭了前人以及今人由实践所思维出所记录下的——所谓书籍——而有所认识,于是我们自己以为丰富了自己,但假设没有人去实践呢?假如你一生只埋头于故纸堆中的话,那你认识的究竟与事实能有几分符合呢?不要满足于你自己坐在屋子里不动便可以发种种议论,必须到生活中才能获得真知。”
李广田在成志学校任校长的时间是在1948年,并且只有短暂的半年,不过,在此之后,他依然是“成志学校管理委员会”的委员,有理由相信,李广田对于成志学校的影响,并不仅仅是在他短暂的任期之内。
李广田的继任者季镇淮,同样是位文学史家。我没有在资料中发现那时校董会有意加强成志学校国文教育的材料,但是两位文学领域的大家连续出任成志学校的校长,确实起到了这样的客观效果。
与李广田一生大部分时光献给教育不同,季镇淮是一位学者型校长,他的幼年发蒙教育,是在私塾里完成,在那样的环境中,季镇淮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后来选择古典文学为自己一生的志业,虽然受其导师朱自清和闻一多影响甚大,与其这样的成长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
关于季镇淮,有一个逸事流传甚广:在西南联大,闻一多和朱自清是齐名的好友,但两者性格却大相径庭,闻似狂者,而朱则是一个狷者。狂者性急,狷者性缓。1942年下半学期,朱在联大中文系开设文辞研究专题课。实际选课的只有两人,乃是清华大学的王遥和季镇淮。前者老实,做笔记一丝不苟;后者潇洒,只带耳朵不动手。但是后来两人都在各自领域成为学术领袖。
就是这位潇洒的季先生,后来在专业上写出了《司马迁》、《韩愈论》、《闻朱年谱》、《近代散文的发展》等经典的著作。而他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也曾是高校文科最为权威的教材。也是这位潇洒的季先生,先后担任中国唐代文学学会韩愈研究会名誉会长,闻一多研究会会长,闻一多基金会顾问,近代文学学会顾问,孔子学会顾问,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顾问等职务。在他这一系列煊赫的职务中,其实还有一个不该忘记的身份——成志学校的校长,时间是1949年到1950年。
当我第一次遇到窦桂梅校长,深深地为她的教育理念和身上表现出来的教育家气象而折服,当我进一步仔细深入附小,细致了解窦桂梅的时候,却总能发现,附小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在发展的过程中,她总是在不期中与传统相遇。
俄罗斯的人们从小就知道普希金,法国的儿童从小就知道《悲惨世界》,我们的教育,也不应该只有奥数和ABC。
只有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的人,才会在成长之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环境都不会轻易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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