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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罗慰年：国家雄心与个人雄心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5-4-8 09:09
标题: 罗慰年：国家雄心与个人雄心
罗慰年：国家雄心与个人雄心

2015-04-07

中国经济发展的动力源于政府主导的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然而，半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政府主导与个人雄心的发展有着结构性的矛盾。如何解决这个矛盾，为个人雄心发挥提供更大的空间，缩短与市场经济国家的距离;把国家雄心转变为个人雄心，是未来发展的关键。

　　中国在短短的25年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了近20倍，从1989年的403美元增长到了2012年的7千美元。从那时开始，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富人的人数，也直逼美国。有人估计在数十年里，中国经济发展可以追上美国，成为代替美国的超级大国。
　　中国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这个问题困惑了很多海外学者，包括美国的中国通。他们观察中国的视角，决定了他们必然“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以至于看不清中国的全貌。中国大陆学界对现状的分析则因身在其中，造成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某些主观偏见。
　　在诸多对中国发展原因和矛盾现象的探讨中，美国驻华记者欧逸文(Evan Osnos)的分析比较客观。在他的新书《雄心时代：新中国追逐财富、真相和信念》(Age of Ambition: Chasing Fortune, Truth and Faith in the New China)里，欧逸文说：
   “在中国生活的那段时间，我试图去了解更深层的驱动力量。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雄心这个词，这是一个有着很多含义的词。从根本上说，雄心是人们要改善自己的世界，无论是个人还是一个国家。我们很明显地看到中国的雄心勃勃，希望在世界上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在中国遇到的所有人，他们也都在追逐成功。也许他们的雄心是要创办一个杂志，或是致富，或是成为一个有信仰的人。”
   欧逸文的看法有新意、理性而客观的，值得国人深思。
　　目前海外学界对中国的分析与定位各执一端，并没有认清中国的现实。欧逸文说“我们在谈论中国时，要不然就是关注其经济实力，要不然就是关注其一党制的政治体制。但这两方面的任何一方面都不代表完整的中国。”欧逸文不像中国的一些学者，把中国的发展简单地归因于“权贵资本主义”。扭曲的归因是自我障眼法，看不到中国的普通百姓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欧逸文把中国经历巨大变化，归因为中国的“雄心时代。”
　　那么，中国的现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呢?中国经济发展的动力源于国家主义政府主导的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国的政治经济制度是半国家主义(Semi-Statism)和半资本主义(Semi-Capitalism)的混合体。国家主义是一种提倡政府或国家控制经济和社会政策的政治意识形态。国家主义政府主导的计划经济，历史上有过阶段性成功的案例，但对于经济长期发展，脱离经济发展为了人而不是为了国家这个根本原则。国家主义失败，苏联是一个典型。苏联实行国家主义的计划经济，最终经济崩溃导致国家瓦解。中国改革开放前30年经济发展停滞，也证明国家主义难以为继。
　　中国改革开放，实行与全球化接轨的半资本主义，结果成就了经济上繁荣。半资本主义经济为国家主义造血和输血。半国家主义半资本主义经济，不仅强化了个人雄心，也强化了国家雄心。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给中国人提供了致富的机会，以至于给中国人的个人雄心创造了一定的物质和经济条件。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促进了经济繁荣，不仅没有削弱国家主义，反过来增强了国家主义实力。半国家主义借着与全球化接轨的半资本主义成就了中国经济上繁荣，也成就了中国政治上的强势。
　　然而，繁荣的红利落在政府和与政府有关系的集团和个人的比例大大超过落在普通人手上的比例。政府强大的基础应该是个体经济的繁荣，而不是国有经济一枝独秀。不是建立在个体经济强大基础上的政府，如同建在沙滩上的一栋高楼。按照欧逸文的逻辑，“国家雄心”必须与“个人雄心”完美结合，才是一个好的制度;真正完美的社会制度，是让个人雄心得到彻底的发挥，国家保护个人的私有财产，同时，又作为全社会的公平公正的代表，平衡社会财富的分配。
　　半国家主义及半资本主义造就了一个经济繁荣和政治上更强势的大政府，这是半国家主义及半资本主义模式料想不到，但却在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个更强势的政府，没有来自底层权力的平衡，由于民间力量的式微，形成头重脚轻的状态。这与弱势政府的尾大不掉形成强烈的对比。没有法律约束的政府的强势是对民众管理和约束的单向的强势，这种强势并不代表社会基础的稳固与国家的强大。
　　一个健康的社会必须有来自底层的民意的即时的政策制定和政策修正机制。缺乏来自民众反馈与民众代表制定与修改政策与的制度性的制衡机制，国家制度必然缺乏弹性;缺乏由民意代表组成的独立于政府的专业的全职的监察机构的制衡机制，对政府和官员的制约，也一定不能具体落实，政府和官员不受约束，必然贪腐横行;由制度结构缺陷造成的贪腐横行，必然财富分配不均，社会贫富分化;其结果是，除了少数人外，社会大多群体，都感觉不公;造成价值瓦解、道德沦丧，严重腐蚀政府的社会基础。看不到经济发展造成更强势的政府与更弱势的公民的分裂，是盲目自信;看不到半国家主义半资本主义的制度与民主国家的制度的距离，是夜郎自大。
　　一国的持续繁荣，不能没有普通公民雄心勃勃，积极参与经济、文化、社会和政治活动。普通民众的个人雄心是国家持续发展的最强大的动力。然而，国企目前垄断重要经济，关键企业，使得普通民众经济发展的空间堵塞;同时，国企内部的等级差别和不平等，使得国企员工内部发展空间堵塞。这种无处不有的等级差别的固化，阻塞了不同等级的人都感到向上发展的空间和社会升迁的通道不畅通，窒息了以平等为基础的社会不断进步的动力。
　　哈耶克说，“一切完备的市场经济，亦以国家方面采取一定行动为前提。市场经济并非不能容忍的政府行动，只须此类行动与市场功能相融洽，或有促进市场功能之效益。但有若干政府行动与自由体系所据以运行的基本原则，如冰炭之不相容，这必须予以排除，方能确保自由体系之功能。”(《自由的宪章》)一国的经济持续繁荣，取决于政治制度对市场经济有多大的包容性，与市场经济功能是否融洽，这个体制是否有跟随经济成长而不断进步的空间。
　　从目前的现状看，实行两税制之后，政府财政支出大部分要自行解决。地方政府不能印钞票，政府的代理人只好亲自上阵，通过办国企解决财政费用问题。这就为政府官员打开了通往腐败之路。然而，政府官员的腐败，还不是这种直接主导和参与经济的“举国经济体制”的最大的危害。中国半国家主义半资本主义政府直接参与经济，短期内政府财源滚滚。但是，政府从市场上直接拿走的每一分钱，都是市场经济下本来属于民众的收入。政府促进经济的目的，并不是明显为了人民的需要，勿宁说是为了政府自身的财政利益，形成与民争利的格局。
一个国家的经济出路，取决于国家的经济政策和法规的不断改善，吸引成功的企业家追加投资。相反，经济、社会和政治的不稳定，使得有条件的企业家把资本向经济、社会和政治稳定的国家转移。　　政府直接介入经济过程，意味着以超越普通法人的身份介入经济运作，破坏市场经济的规则，必定出现与市场功能“冰炭之不相容”的结果。哈耶克说，“确保国营企业与私人企业以平等地位执业，甚为困难。”“国有企业容易流为独占，故须尽量避免。” 哈耶克警告说，“如社会内经济活动之一大部分受国家的直接控制，使多数人仰赖国家以为生，则真将危及自由。”中国没有完整的可操作的清晰的界定政府行动边界的法律，没有实质的“有限宪法”对政府行为做出有效的约束。政府的公权力直接染指私人经济领域，结果是政府的权力不断膨胀，私人的权利不断萎缩。在政府与私人间发生经济冲突时，中国的法律，往往站在政府一边。
　　比较美国和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可以看到两国政府在经济上扮演的角色和功能的巨大差别。美国没有国有和国营企业，经济完全建立在私有制的基础上。从企业所有制看，美国经济的完全的私人企业所有制，跟中国国有制企业占关键经济领域巨大比例，刚好是两个极端。以国有企业为主导的经济，满足的是国家雄心;私有企业为主导的经济，满足的是个人雄心。
　　国家雄心必须与个人雄心平衡，必须以个人雄心的发展为目标。一个制度只有能够创造条件，把个人雄心发挥到极致，才是更符合人性的制度，才是社会经济持续平衡发展的保证。个人雄心的发挥程度，决定资金和人才的流向。30年的经济发展证明，半国家主义半资本主义既调动了国家的雄心，也调动了底层普通民众的雄心。
   中国经济发展的动力源于政府主导的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然而，半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政府主导和参与经济的“举国经济体制”与个人雄心的发展有着结构性的矛盾。中国的半国家主义及半资本主义的经济政治体制，如何解决这个矛盾，为个人雄心发挥提供更大的空间，缩短与市场经济国家的距离;把国家雄心转变为个人雄心，是未来发展的关键。
　　(本文选自将出版的《半资本主义与中国的未来》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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