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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搭间“厂房”造艺术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3-31 00:56
标题: 搭间“厂房”造艺术
巫鸿“偷窥”张洹工作室
搭间“厂房”造艺术
文/佟佳熹
<<新周刊>>第305期



穿过一个个“车间”,这边是大型木刻和《推背图》的木版画,那边是用动物皮毛做成的装置;这边是富于肌理的极简主义油画,那边是大型的三头六臂铜雕菩萨——而艺术家张洹,是这些工程的唯一联系。



  创作行为艺术作品《为无名山增加一米》10年后,2005年,艺术家张洹在上海建立了有100多名“员工”的大工作室。在美术史学家巫鸿看来,张洹工作室很像人民公社,它给艺术研究带来的趣味甚至超过了张洹创作的雕塑、装置以及行为艺术。于是,他用两年时间对张洹工作室的所有员工进行了“采访”,并且把研究成果编辑出版。谈到这本书,巫鸿感觉“更像是策划一个艺术展”。张洹工作室则是一个由百余人组成、具有社会性质、不停运转并且不知何时停下的艺术品。

  张洹工作室同时进行着各种材质、各种尺寸、各种形式的艺术创作,巫鸿的观感是:“这个硕大、混乱的工作室下面似乎隐藏着一个高速运转的大脑,而大脑的神经末梢上连着无数不同的艺术计划。”
当巫鸿问张洹为什么要建立如此庞大的工作室、使用这么多工人和助手制作作品,以及别人会怎么看这种工作方式的时候,张洹的回答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我不希望做一个东西做到死。我希望我的作品里有100个艺术家在创作。这是我的理想。”

从草图到艺术品的20年

  “对艺术家工作室的研究,以往也有过,不过对当代中国艺术家工作室的研究很少。”巫鸿不希望自己的美术研究淹没在那些对艺术家和作品的研究中。与此同时,他也对中国当代艺术家工作室的发展速度和规模惊叹不已,“像张洹工作室这样规模的工作室,在美国不可能在一两年内建成。”

  1994年,巫鸿就获哈佛大学终身教授职位,在美国十几年,他对美国国情十分了解:“在美国,光是招聘一百多个员工就三年五载,并且美国的人力资源成本要比中国高很多,建成一个庞大的艺术家工作室需要投入巨大的资金。”而张洹2005年回国筹办工作室,2007年在上海举办《祝福》展时,工作室就已经建立。

  上个世纪90年代,巫鸿就和张洹相识,那时张洹还未成名。巫鸿仔细看了张洹从1990年中后期到2005年左右所画的一系列行为艺术草图,图的尺幅都不大,有的甚至是在公文纸或餐巾纸上随手勾画而成。“动画般、做着奇异动作的人体(都是张洹自己)旁边往往注有文字,可以想象他在旅途中或是在餐馆里,灵感忽然来临,马上形成了一个个计划。”那些草图中的一部分计划,在当年已经实现了,但是绝大部分都还停留在想象当中。巫鸿对《新周刊》说:“张洹脑子里的东西不但是一般人想不到、不敢想的,而且他总要把某种想象推到极点。”在巫鸿的美术史记忆里,中国艺术家常常形容某个人的作品“狠”,意思是彻底、不留余地,而张洹就是“狠”到头,“狠”到底,“不然的话,他在构想作品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感到满足。当时我想:这些草图可能比那些使他成名的行为作品更能够说明他的艺术性格,因为它们说明极端性和彻底性已经成为他的自然的思想习惯。”

  张洹的“狠”与“不满足”,让他迫切需要一百多双手来加速完成他的草图,一刻都不能等待。这与上世纪80年代盛行的“方案艺术”形成了鲜明对比,20年后的中国艺术家,“富有”如张洹者,除了可以把自己的草图变成现实中的艺术品,还可以雇佣更多的人来加速实现他的艺术方案。

  艺术家工作室“集体生产”的艺术品,还是艺术家本人的作品吗?一件艺术品最终的署名,是否需要像电影片尾的一大串署名一样签上所有工作者的名字?这些问题都是巫鸿想要对张洹提出的。

艺术家何时“喊停”最重要

  在正式访问张洹工作室之前,巫鸿整理回顾了西方美术史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发展,在过去的二三十年中,这个领域中的重大突破是对历史上著名艺术家的“作坊”(workshop)或“画室”(studio) 的个案研究。

  通过对伦勃朗、鲁本斯、贝尼尼等人作坊的内部组成、工作方式和创作理念进行艺术史和社会学的双重分析,研究者发现我们所熟悉的“艺术大师”或“独立艺术家”这些流行概念——可能是传统艺术史中最基础性的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现代的神话。

  在这个神话里,大师或独立艺术家被塑造成为一些“封闭性的”(self-contained)创作机体,以个人的作品表达出独特的性格和感情、品味和修养、思想和信仰,以及在视觉技术和观念上的革新。巫鸿解释说:“美术史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独特的个人发掘出来,把他们的艺术发展脉络梳理清楚,进而把同时期和不同时期的艺术家及其作品联系进美学线索中,称之为潮流或画派。这一套研究和解释方法的一个基本前提是:大师或独立艺术家的作品必须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手笔’(by their own hands)。不符合这个条件的作品是不具有美术史上的‘真实性’(authenticity)的 ‘赝品’或‘伪造’。”

  对“作坊”的研究从根本上动摇了这个史学逻辑。细致的检验和分析证明,个人性的创作活动并不构成18世纪以前欧洲美术实践的基本模式,一个重要的画家往往同时是一个作坊的艺术领袖和商业主导。“具有伦勃朗、鲁本斯、贝尼尼签名的作坊产品并不直接出于大师之手,但是由于它们体现了大师的艺术思想,因此仍具有‘真实性’。”在这种艺术实践和社会认同中,概念和机制——而非画家的实际笔触——是决定艺术品“作者权”(authorship) 的最基本要素。

  在张洹工作室里,巫鸿曾经看到一件巨大的铜质的雕像。那件铜雕由很多部件组成,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按照草图制模,再把一个个部件铸造完成,最后拼接起来。“正在组合成完整的雕像时,张洹在旁边指挥,当看到一个被切割的铜像的脚时,张洹突然灵感来了,说:‘就保留这个切割时的样子。’那件雕塑就在那个时候‘完成’了,没有按照最初的草图来做。”巫鸿认定:艺术家何时喊停,是这件艺术品是否还属于艺术家本人的重要标志。“那种只画一张草图就完全交给工人去照做的,更像是批量生产工业品,而不是艺术创作。”



来自张洹工作室的72封信



  在巫鸿对张洹工作室的访问中,除了在工作室中现实“游历”、和张洹对谈,巫鸿还给张洹工作室中的百位员工布置了“作业”。

  “我让他们把自己从哪里来,想要做什么事业以及他们对张洹工作室的看法,诚实地写给我,用E-mail发给我。”随后巫鸿总共收回了72封来自张洹工作室员工的电邮。

  张洹工作室食堂员工崔士兰写道:“这边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有的爱吃辣的,有的爱吃甜的,我们就做个微甜微辣的口味,他们觉得还可以。平时我就是想自己做的事情,扫扫地、理理菜。觉得他们做的作品肯定是很好的。不知道当代艺术是什么,也不想这些问题。这边的生活和待遇比以前在的工厂要好很多,就打算在这边一直做下去。将来的事情也没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上海这边的房子比较贵,以后肯定要回老家的。”

  “他们的邮件让我很惊喜,写了很生动的故事和想法,我很愿意相信他们所说的都是事实。”巫鸿不排除那些员工写给他的电邮中有“演绎”的成分,“事实上,即使面对面和艺术家对谈,也不能确保他对你说的没有一点‘演绎’的成份。”

  巫鸿把他收到的员工电邮集合起来,附在《张洹工作室》书后,那些员工有些是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也有是小城镇的木工、铁匠,也有像崔士兰那样的后勤的员工。在张洹工作室,他们各自进行着既属于工作室也属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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