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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三余堂散记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6 16:41
标题: 三余堂散记
原文地址:诗外功夫作者:商震
三余堂散记 之
                                                                                        诗外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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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收藏界十分热闹。收藏家遍地都是,而且一个赛一个地牛。各种物品的拍卖纪录也不断被刷新。刺激得拍卖行业蜂拥而起,生意兴隆。我一向对收藏家心存敬畏。一个好的收藏家应该是个学者,其所藏之物,应该是历史变迁、世态变幻的见证;是人类文明进程、艺术发展脉络的记载。我们许多说不清的历史,弄不清的艺术流变,都是靠收藏家所藏之物,才得以理清的。而近些年,有一部分“收藏家”,我着实有些看不懂。主要是对他们的身份存疑。
当然,部分投资者以收藏家的名誉招摇过市,似可理解。可就有那么一些自诩为收藏家的人,处处大谈收藏、炫耀自己如何收藏、收藏了多少稀奇珍宝的人,其实是钱多了,饱暖生闲事或附庸风雅。我就见过一个自称是大收藏家的人。我一定相信他收藏了许多东西,也绝不怀疑他根本不懂收藏。一个胸无点墨、无历史常识、无艺术感受力的人,会成为收藏家?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我和这位收藏家聊了一会儿,就恨不得扑过去揍他一顿,或者求求他饶了收藏家的名号吧!可他就是趾高气昂地认为:他是天下第一藏家。他收藏的东西是五门八类,只要有人撺掇他,这个、那个东西好,值钱,他就收。不问价钱高低地收。收了干嘛,他不懂也不问。我觉得,他就是把钱换成东西了。若真能遇珍拾之,集成稀宝,也是对历史负责,给后世留下福荫。可听他高谈阔论时,发现他收了许多假冒伪劣,这不是客观地刺激了造假售假者们的行业嘛。不懂就被骗,是正常的结局。换个角度,如果他不以收藏家身份和我聊天,而是一个文物和艺术品的保护者和我闲侃,我还真的要敬重他。
想起清代文人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中《废纸》的一段话:
“萧山蔡荆山出示册页译本,其中所潢裱者,乃成化时某县呈状一纸,万历时某科题名录一纸,崇祯时某家房契一纸,隆庆时某年春牛图一纸,宣德时某典当票一纸,弘治时某姓借卷一纸,天启时某地弓口图帐一纸,景泰时某岁黄历太岁方位图一纸。数百年废物,以类聚之,亦入赏鉴,可谓极文人之好事矣。”
看看,这“数百年废物”,没有“一纸”是好出身,更没有名人名家的手笔,但 蔡荆山先生喜不自胜地收了。乐其事,不为保值升值。据查,蔡荆山先生既不是官宦家庭,也不是富豪士绅,甚至都不是上层士大夫。当然也不是“官二代”“富二代”。蔡先生就是一个书生,一个真正的儒雅之士。可以料想:蔡先生喜好收藏,可财力不足,便走了“人弃我取”的路线。(估计也是在类似潘家园那样的旧货市场里用慧眼去淘。)这样既满足了个人的收藏爱好,也为研究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发展提供了有效佐证。
还有,收藏绝不是急功近利的事。若收了一件东西,就像买了某支股票一样,天天盼着它涨,那不是给自己找病嘛。收藏,是美学和社会学范畴。不能给你带来审美愉悦,你收之何益?当然,收藏也可以是投资范畴,但投资者不在儒雅之行列。所以,投资者就大大方方地谈钱,别把收藏家的高帽往自己的头上戴。一个投资商或投机商,硬把自己装扮成收藏家,就像活生生地把虎头豹额的张飞装扮成拜月的貂蝉,你喷饭不?你还不喷饭?我是恶心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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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翻《东坡文集》,看到东坡先生《送安节》诗之十,有这样两句诗:“应笑谋生拙,团团如磨驴。”看完我就笑了。一是笑,过去咋就没读到这两句大白话呢?二是笑,这是说谁呢?苏东坡这等骨硬气豪的人,一生坎坷,但都是乐观地对待生存现实,他怎么竟也发出这般慨叹!不想说苏先生了,他的故事都是耳熟能详的。我读了这两句诗后,竟幻觉地认为苏先生是写给我的。于是,也感慨良多。一位颇懂星座的朋友说我是毛驴座,开始甚为不解,十二个星座,怎么到我这就多出一个毛驴座来?读了苏先生的这两句诗,才算明白。原来毛驴就是“谋生拙”,就是要围着一个大磨盘,一圈一圈地负重劳动。我在农村见过驴拉磨,还要蒙上眼睛。蒙上眼睛是给毛驴一个错觉,脚步不停地走,好像是在前进,其实是原地转圈。毛驴的工作态度是极好的,属于埋头苦干型的。但,实在累了,心情不舒畅了,闻到异性驴的气味主人却不让见面时,也会伸长脖子嚎叫几声。尽管驴叫很有穿透力,噪音分贝很高,有时能吓跑老虎,却吓唬不了手握鞭子的主人。嗨,所谓嚎叫,不过就是发发牢骚而已。牢骚发过,照样一丝不苟地干活,眼睛依旧乖乖顺顺地被蒙上。
我是毛驴座,是不是“磨驴”呢?我“谋生拙”吗?我还真得好好逼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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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词,过去轻易不敢用,觉得用在谁身上,自己的良心上都会受谴责,真用了,会对自己说:“干嘛那么狠!”这个词是:无耻!若社会风气好,都仁义礼智信,人人都互相敬重,这个词确实是闲置没用的。大概就是因为总也没人用,或不好意思用,有些人就以为没有这个词了,所以渐渐地无耻之人、之事,开始明晃晃地大行其道。官方媒体对此类人与事有批评指责的报道,网络媒体更是对这类丑事糗事怒骂嬉骂巧骂粗骂脏骂人肉骂。可无耻之人,依然层出不穷,大有向世人宣告:我无耻故我在。何也?无耻之人必是无视道德底线的人,无敬畏之心的人。什么人会“无耻”? 有权有势有钱者,肆无忌惮。贫苦到底者,穷凶极恶。还有狐假虎威者。
不是所有的有权有钱有势者、贫苦到底者,都无耻。无耻者,都是骨子里就有无耻这种基因,当得势或穷凶时,就把骨子里的东西露出来了。狐假虎威者,天生就是个无耻之徒。
为此,我常常内心悲凉。我怎么和这些无耻之徒同代而生!
罗曼·罗兰说:“真正的英雄不是永远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远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这就是说,谁身上都有无耻的细胞,只是心灵向往高尚者,不让无耻发作而已。那么试问:惯于无耻者,你身上就没有高尚的情操吗?
还好,世道人心是邪不压正。还有,有高尚者,必有无耻者。翻翻历史,高尚者的对面一定有一个无耻者。就像岳飞庙的门口一定有一个跪着的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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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一个诗友用短信给我发了一首诗,是一首爱情诗。问:“此诗如何?”我看了一遍,以为是他刚写的,就回复:“很热烈,有顿悟,但说教性强。重要的是内涵不足,不是好诗。”我这段短信,招来他对我的严厉批判,甚至断定我是个伪编辑。他说,这是中国最好的诗。我自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一段时间里,这位朋友和我没有任何来往。后来,才知道,他发过来的诗,是仓央嘉措写的。我一方面谴责自己的阅读不够、孤陋寡闻,一方面对这位朋友肃然起敬。他对仓央嘉措竟如此坚贞,竟不惜与我决裂!
当然,我也不会向那位朋友道歉。在这里,我也不想讨论仓央嘉措的诗歌成就。或者直接说:用职业诗歌编辑的眼光去评判仓央嘉措的诗歌,是对仓央嘉措的不公平。仓央嘉措是个有诗性意义的高僧,不是诗人里的和尚。还有,仓央嘉措是用藏文写作的,我们看到的是被译成汉文的作品。看翻译成汉文的仓央嘉措的诗,其实大部分是看翻译者对诗歌的理解力和两种语言的使用能力。所以,仅我看到的译成汉文的仓央嘉措的诗,就非常值得尊重。也理解了那位为了维护仓央嘉措而和我生气的朋友。
后来我买了仓央嘉措的几本诗集,认真读过后,我对仓央嘉措也敬佩有加。仓央嘉措先生,有信仰,有血肉。具备了诗人应具备的素养。我敬佩他诗歌中的感悟大于理性。
我一直记着仓央嘉措的一句诗:“一个人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句诗,太直观,也太丰富。会触动每一个人的心底,会让每一个人在这句诗文面前沉默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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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送我一本《中国当代xx史》。我是与生俱来地对史学很感兴趣。我把这本《xx史》放到书桌上,泡上一壶好茶,开始捧读。读着读着,就兴趣索然了。这是一本粗线条的按时间顺序编排的各年发生的事件记录,且都是照本宣科的。没有编者的观点和疑问。这不是编史,是事件资料汇编。
说到编史,就不能不说司马迁。司马迁之前,《左传》、《春秋》等史书,都是以政治斗争、军事事件、权力更替为核心的编年史、断代史。司马迁写《史记》前一定是看到了这类史书的问题:历史是人创造的,应以人为轴心。于是,他撰写《史记》时,就以人物为核心。一部《史记》,就是一部历史人物传记。鲜活、生动、庄谐互映,重要的是人们爱读,也耐读。无怪乎,鲁迅先生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有编史爱好者,切不可轻易地编当代史,当代人说当代的人或事,一定会受到多方的质疑,而且也很难经受住时间或是未来的考验。编史,是一件多么严肃、严谨的事啊!对编者的美学观、史学观、价值观的要求是多么高啊!那是要“一览众山小”的啊!不得不奉劝一句:若想在编史上沽名钓誉或换些银两,真是比去皇宫里偷东西还难。
顺便也说说当代的评论家,评说历史的文章可读,说当代的人和事就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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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圣人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可孔圣人没说,《诗》三百,放之四海而皆准,任何时代都正确。于是,用《诗经》里表述的义理来衡量今天的事,就不好说了。比如那首《氓》。诗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里的“说”是通假“脱”,即“脱离”之意。用白话解释就是:男人陷入感情纠葛,很容易解脱出来,因为男人的排遣方式多;而女人陷入感情纠葛就不易解脱出来,女人总是围着锅台转,炕头到院门是最远的活动距离。于是就“独念深居,思蹇产而勿释,魂屏营若有亡,理丝愈纷,解带反结”。这个描述在当时或在封建社会里基本没错。而且中外亦然。一个欧洲的作家也曾这样描述:“爱情于男人只是生涯中的一段插话,而于女人则是生命之全书。”
这个观点,我是十分认可的。无论在古代还是在近现代,男女的社会分工明显,社会地位差距较大,《氓》所述的那种情况是正常的。就像流行的一句话:男人是要征服世界,女人是要征服男人。可当下呢?
现在好像没几个人再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啦。为啥?简单地说,没有女人配合,男人跟谁坏去?夸张地说: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和能力保持坏的荣誉?
我就看到几个大男人被女人耍了,还为情而痴而不能自拔的。还看见有些女人换个男朋友或情人比换件衣服还容易的。不是物极必反;不是矫枉过正;是男女的社会分工和社会地位趋于平等了;是女士们在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如果还用老观念去对待情感上的事,男人就只能陷进泥沼而无法自拔了。有一句话似乎过于偏激,但可作为警示语:现在的女人都是可爱不可靠的。
《氓》中的“士”与“女”是不是可以对调了?我看也未必。
无论如何,男女平等是好事,是社会文明的标志。平等才能互相尊重,尊重才能热爱。但我担心现在的女士们没有改变“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价值观。常看到、听到女士们选择情侣的对象是金钱和权力的拥有者。这种情况,如果有爱,爱的也肯定不是那个男人。
都说:感情的事,最难说清楚。我觉得:爱,是件简单干净的事。说不清楚的感情,一定不是真感情;是脱离了爱,而为了其他利益。政治、军事、商业都可以有秘密。感情不应该有秘密。有秘密的事,才说不清楚。
爱,只能一往情深。爱,绝对不能等价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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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里,一些青年女诗人遭到猛烈攻击。网络、短信、匿名信,满天飞。什么某女诗人和某某评论家、某某编辑好,所以才发的诗,等等。故事编的不新,所用词语除尖酸刻薄外无一长处。我就想问问:为什么总要质疑女诗人的身后一定会站着一个强大的男人才能写作?古今中外,那么多优秀的女诗人都是身后站着一个强大的男人?优秀者,必然出色,笨拙者,身后站着谁也不会优秀。当然了,这些非议并不新鲜,古来有之。关键是现在有那么一些人,大有哪个女的写诗,且写得好,发得多,好像偷了他家的东西一样,就立刻给她编排一些歪的邪的故事。真乃怪哉!若要我解释,那就是一些心底龌龊的人,用龌龊的眼光去看一切。或者是自己写不出好东西来,谁也别想顺溜地写出好东西。有一两个龌龊的人,是正常的,若龌龊之人太多了,就不正常了。不能把诗坛当名利场来对待。诗坛在任何社会形态里都不会是强大的阵地,所以,别把发几首诗、得个什么奖看得太重。诗歌,除了能安慰自己,其它功能都是有限的。
我肯定承认有些女诗人,利用一些手段刊发一些作品,但是,凡是使用手段发作品的人,一定是三流以下的诗人。这种人发点作品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最多像得了感冒,几天过去,不医而愈。
还有一甚者,某某人不断地用各种手段说某女诗人抄袭了他的作品,并把两个人的诗作呈给大家看。不看则罢,一看,怎么也找不到抄袭的痕迹。这就是某人的心态出了问题。若果真有抄袭的事,肯定是可耻的,是万劫不复的。要说明一下,偶尔的借鉴,不能划归为抄袭。我来举个例子。“九叶”诗人曹葆华的代表作《她这一点头》:“她这一点头,是一杯蔷薇酒;倾进了我的咽喉,散一阵凉风的清幽;我细玩滋味,意态悠悠,像湖上青鱼在雨后浮游。”大家看着熟悉吧?曹葆华就是借鉴了徐志摩的《莎扬娜拉》写的这首传世之作。但比徐志摩写得好多了,徐志摩的《莎扬娜拉》最多是首三流诗作。能说曹葆华是抄袭吗?绝不能。
简而言之,靠非正常手段和抄袭的诗人,无论男女,都不可能是好诗人,最多制造点非诗的事件。好诗人,在起步时稍有借鉴也是在理解范围内的。
诗人,无论男女,满腹诗书下笔有神时,有点儿流言蜚语就当是另类广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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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大型的诗歌活动,近结束时,主办方在一个大会议室摆放许多桌案,请来参加会的诗人给留“墨宝”。许多人都纷纷拿着毛笔写字,凡是能拿毛笔写字的,好像主办方专门安排一些人在旁边高呼:“好,这是真书法家!”当然,现场就有人对“书法家”这个称谓洋洋得意。一个朋友对我说:“现在被称作书法家的人,有一亿。”我听了当时就一惊。一亿人是书法家?全国的十三分之一!若果真如此,国家之大幸焉!
我也时常用毛笔写字。我只是觉得一个中国的诗人,不懂得用毛笔写字是缺憾。掌握汉字的间架结构和书写的速度是写毛笔字的要义,也是写诗的要义。更重要的是体会“历史感”。没有历史感的诗,会无根,会浅表。所以,诗人写毛笔字,是诗歌创作的重要补充,而不应该向“书法家”进军。“书法家”是因社会分工而蓬勃壮大的,但,不懂诗情画意的书法家,也仅是个匠人。
说句大不敬的话:有些人是不敢去制作人民币,才去制作书画的。所以,有人一旦背上“书法家”“画家”的名号,好像已看到身后滚滚的人民币了。
我想起读过的老舍先生的一篇文章,当时是按文学作品读的。近日又重读一遍,觉得社会意义更强。我把这篇文章常年放到我的书桌上,以便时时看看,让老舍先生时常对我耳提面命。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写字》。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6 17:26
一位编辑与一代作家
李天纲



龙世辉先生是名编,他编辑过现当代文学史名著,如《林海雪原》,如《将军吟》,如《芙蓉镇》,在编辑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1953年,龙世辉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初出茅庐,自是小编。从事编辑工作不久,领导分配他来编辑萧军先生大著《过去的年代》。萧军曾是鲁迅的私淑弟子,因出版《八月的乡村》而名满天下,这部《过去的年代》原名《第三代》,最初构思于1936年春,也曾经发表在《作家月刊》上,后来刊物被禁,此书出版两部之后,没再出版了,萧军停停写写,写写停停,到1943年,才写了第八部的上集,直到解放后,才最终完稿。
一部书稿写了十三四年,费力巨矣,却未必讨好,不是一气呵成,然后修改打磨,而是拉拉杂杂,断断续续,世易时移,自然难以赓续当初思路。这部书稿最初是诗人牛汉做编辑,牛汉与萧军是老朋友,知道萧军是蛮有个性的,他编辑萧军的书稿,一,顾及老朋友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路绿灯放行;二,也可能顾忌萧军“强人”个性,牛汉眼睛只闭不开,闭着眼睛说行行行。整部书稿,除了改了几个错别字外,牛汉打算签字发稿了。
好事多磨。萧军这部书稿正准备出版,牛汉忽然因“胡风运动”挨了整,靠边站了,离开了编辑岗位,这书稿也就转到了龙世辉手上。小编龙世辉通读了书稿,有一个整体印象是:“写得好,但很多地方要改。”他的初审意见是:可以出,但须修改。
萧军有一则被很多人一直引述的佳话:1938年,他初去延安,丁玲等作家晓得鲁迅得意门生来了,马上将消息告诉毛泽东,毛泽东礼贤下士,打发人来喊他去窑洞一叙,萧军牛气,道:我不去了,我很忙的。蛮自负,也算是很傲慢的。老婆是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作家大著出来,谁不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名著横空出世?何况萧军。萧军还有可傲的资本,《过去的时代》曾经得到过鲁迅赏识,经过了鲁迅青眼的,还不是大著吗?
龙世辉却觉得这书“很多地方写得不行”,将书稿发还萧军,叫萧老作家打磨打磨。萧军不肯,“拒绝做任何修改,和编辑部打笔仗。”虽然,多数情形,作家往往自认弱势,编辑对作家有生杀予夺之权,是强势;但名家了,那形势可能变了,编辑居弱势,作家处强势了。龙世辉编萧军,恰是后一种态势,一边是大作家,一边是小编辑,大作家不合作,又奈何?
龙世辉对萧军玩了些“小聪明”,装大,装老。若是晓得“指令”萧军修改大著的,是一位嘴上没多少毛的小编辑,萧军那不气大了?更不把编辑放眼里了。龙世辉想了一招,跟萧军写信,全用毛笔写,一律直行、繁体。让萧军感觉,与他打交道的这位编辑,不是小编辑,而是有些胡须、有些斤两、有些老墨的老大编辑,萧军气势也就先输了一着,加上龙世辉说得在理,点到了穴位上,萧军不得不佩服,于是答应修改。修改了一遍,龙世辉还不满意,要求再修改,“作者终于修改得使我们比较满意。”《过去的年代》也就成了萧军代表作之一。
龙世辉初生牛犊,敢跟名家叫板,以质取文,非以人取文,这是他从小编辑成为编辑家的内在素质吧?龙世辉编辑了不少好书,这些书,在现当代文学史上,是占了大篇幅与重要位置的,他从小编辑做起,后来做到了作家出版社的副总编辑,不是浪得虚名的。
龙世辉确是只认文章,不唯文家的。也是萧军,他曾写过一部《五月的矿山》,龙世辉接手编辑这部书稿,他的意见非常直接:退。他认为“这部作品,写得极为平庸,不堪卒读。”他拒绝让这部作品问世,但其领导给的意见是“奉命发稿”,领导要发稿,他还是不同意,直接向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的冯雪峰先生陈述意见,冯雪峰措辞严厉回了个批条:“我是总编辑,我有权力发稿,我命令发稿,一切后果我负责。”总编辑发了大火,龙世辉对这部书稿依然不认同:“我保留意见,我执行任务。”原来萧军这书稿,质量不行,没有地方愿给他出,萧军雇了一辆三轮车,直闯中南海,找毛泽东去,毛泽东发了话,“萧军的东西还是可以出版的”,有了这个最高指示,谁挡得住?
萧军《五月的矿山》几与《过去的年代》同时出版,但在读者中的反应,却是绝然不同,《五月的矿山》一出版,“立即遭到了‘围剿’”,读者赞同的少,批判的多;而《过去的年代》却广受好评,同一个作家写的作品,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无他,编辑故也,好作家需要好编辑,好编辑助产好作品。
不过龙世辉也有略受非议的地方。看到璞玉之作,他常自挽袖子上阵,他编曲波的《林海雪原》,编辑转作家,很多章节几是他写的了,据说总编巴人特地找来原稿与修改稿对照,在原稿末页签上评语:“应该这样改”,晋升了龙世辉编辑职称,还连升其三级工资。这就给龙世辉莫大鼓励,此后编稿,多有“手痒”,很多作家就不买账了,比如《将军吟》的作者莫应丰,在其著作出版后的座谈会上,发脾气:人民文学出版社现代文学编辑部有的编辑,看到有创造性的作品动手改,改得既不像这个,也不像那个,把创造性都砍掉了。据说龙世辉先生听了,心里很不好受,但他气量大,此后与莫应丰还是好朋友,莫应丰后来也向龙世辉收回了这句话。但其中或还是有可议处的:对曲波那一代作家而言,编辑代为修改,恐怕是应该的;后来的作家,文化水平高了,编辑给意见可,亲自上阵动刀子,恐怕越俎代庖、不易讨好了吧?
作家与编辑真是一对欢喜冤家,是终成冤家?还是皆大欢喜?嗯,这是个问题。
来源: 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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