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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推荐郑志刚先生的文章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15
标题: 推荐郑志刚先生的文章
推荐郑志刚先生的文章
                                                   胡传海(上海《书法》杂志主编)

      一次在《书画世界》杂志里读到了郑志刚先生评论管峻兄的论文,尖锐而又幽默,把我逗得笑死了。但我估计管峻看了会很不爽。因为此文将中国书法院“换帅”这件事分析得十分透彻,就好像把人的衣裤给脱了,最后看见里面居然穿着一条花短裤。故而会忍俊不禁大笑,而被评论者又会十分尴尬和恼怒。所以,据说郑志刚在评论了沈鹏老先生后,沈先生十分光火。我想管峻兄看了估计也会十分不舒服的。但是管峻是出奇的脾气好。因为管峻兄也是我的好友,所以应该有几分了解。故而觉得志刚的评论在当今社会是别具一格的。他不仅见解独特、文风犀利,同时还具有鲜明的批评特质。为什么在当今社会需要这样的批评?主要是现在的社会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显得太无序了。如果连基本的批评都丧失了,那人类的基本良知都没有了。所以,正是从这一角度看,郑志刚的文章的价值和意义也就显现出来了。人只活一辈子,不能老说假话而没有真话。所以,把你真的想法说出来(或许这种看法真的很片面),因为你是有良知的。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郑先生,而且他写的文章得罪的都是我尊敬的老师或好友,那为什么还要推荐他的文章?因为我更爱真理。

真则善——致郑志刚
                              曹新林

在当下十分物质的年代,文艺批评难免遇到市场的尴尬。
然,宅在河南的青年文艺评论家郑志刚的《网事独钓》,给人耳目一新之惊喜。其文,观点正大,论证详实,思维缜密,文笔犀利。既有别于假大空的官样文章,也有别于思维僵化的陈词滥调,更让人开心的是他的直言。在学问面前,豪门学霸、凡夫俗子一视同仁,善者赞扬而不吹捧,恶者鞭挞但不攻击,就事论事,以文论文,是非黑白,经纬分明,做学问嘛!

   
郑志刚写得最出色的当属关于书法及书法界的文章,他对书法之古,精研熟谙,对书法之今,明察秋毫,仿佛有如高人俯察凡间之状,亦有赤脚不怕穿鞋的之胆,故而行笔如清泉喷涌,真真切切!无私则无畏,无畏则真!

    真则善,则美!

                                                      2013.10.17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16
方力钧:“狗尾巴草”的春天
                                                                        郑志刚

       据新华网、中新网、大公网、雅昌艺术网、新浪网、中国文化传媒网等网媒报道,2013年8月14日下午2点,方力钧被聘任为中国国家画院当代艺术研究中心主任。聘任仪式在该画院美术馆接待厅举行,画院院长杨晓阳,常务副院长卢禹舜,副院长张晓凌、张江舟、赵卫、曾来德等出席。

       在我看来,当代艺术在中国的生存状况,一直像一个遗腹子。选择当代艺术,有时候就像跟自己开玩笑。作为文化部直属的官办艺术机构,中国国家画院能够公开将“野狗一样生存”的方力钧延揽入怀,至少说明了某种敢于突破既定局限的勇气。这种“不拘一格聘人才”的勇气,至少赢得了我个人的喝彩。我甚至觉得,国家画院接下来一定还会有令人猝不及防的大动作,只要杨晓阳在。从西安到北京,从美院到画院,杨晓阳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单纯的书生,都是一个能折腾出大动静的人。若论能折腾,文艺界老陕有俩,一个张艺谋,一个杨晓阳,莫不天生大手笔。据杨晓阳介绍,方力钧之聘,是经过各方面意见征询,并得到一致认可的,“今天举办这个仪式,我认为在国家画院的建设史上也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这个节点要载入国家画院的史册。”

       网上相关图片显示,方力钧裸着他惯有的头颅,貌似懒散地斜靠在一只与杨晓阳并肩而置的沙发上,瞧上去好像要装出一副王逸少东床坦腹的样子。实际上,据我观察,方大光头在聘任仪式现场的表情,不仅不痞、不泼、不顽、不皮,反倒有点淡淡的矜持与羞怯。至少从图片披露的细节看,国家画院的平台,对于这个长期流浪于体制藩篱之外的当代艺术家来说,还是不乏吸引力的。另外,在从卢禹舜手里接过聘书后的发言中,方力钧也出人意料地呈现出某种“又红又专”的风格,“这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情,这里是我从小景仰的地方。我从艺时间不算长,以我今天的一些成绩能够得到画院认可,特别感谢老一辈艺术家对我的支持和肯定,给我这个高水准平台!”坦白地讲,这番话与方力钧倾数十载精力打造而成的既有形象严重不符,也忒“奴”了点,简直就是找骂来着。不聪明!

       当代艺术,概指具有现代精神与具备现代语言的艺术。1963年生于河北邯郸的方力钧,与王广义、张晓刚、岳敏君并称“当代艺术F4”。其中,王的《大批判系列》、《后古典系列》,岳的“自我”画风,张的《全家福》系列、《天安门》、《血缘系列:同志120号》等,各有擅胜之处。相较而言,方力钧在作品中所提炼出的“光头泼皮”形象,视觉符号性可能更为强烈一些。当年从中央美院版画系毕业后,方选择做一名自由北漂艺术家。放弃体制内分配,使其尝尽了物质赤贫的滋味。好在他没因为穷窘而放弃艺术,尤其是当代艺术。坚持,体制外坚持,坚持艺术当代,使方力钧29岁就叩开了市场的大门。之后,一发而不可收,钞票哗哗哗地猛灌腰包,画越卖越贵,“光头”作品还曾被美国《时代》周刊选为封面。

       如果说中国当代艺术是狂野窜长于体制沃壤之外的一株狗尾巴草,那么,2009年11月由罗中立出任院长的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当代艺术院(方力钧为首批聘请的专家之一)成立,2011年4月中国美协之成立实验艺术委员会(中央美院副院长谭平任主任),包括此次方力钧履新国家画院等,或许都可以看作“春风微度玉门关”的具体征象。我们检视档案,才发现中国国家画院这块冰真的很难破,唯其不易,才愈可贵。其前身乃1977年12月经国务院批准成立的中国画创作组,1981年11月正式成立了“中国画研究院”,2006年10月始更今名,杨晓阳之前的院长为李可染、刘勃舒、龙瑞,一度有着一张相当严肃的“主旋律”脸庞。若然者,按说与方力钧所惨淡经营的无聊、无赖、呆傻、扭曲、神经质式的作品人物形象,应当丁点儿瓜葛也扯不上才对。但一桩看似不可能的婚姻在我们眼前上演了,味其情势,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不管不顾。我觉得这是好事,因为在真正的艺术事业面前,从来没有什么体制不体制,每一株狗尾巴草都他妈有春天。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17
    “孤种”王学仲
                                                                             郑志刚

一,王学仲算不算“书画大师”?
       据新华网、中国新闻网、人民网、滕州论坛、新浪网、光明网等多家网媒报道,2013108日晨,王学仲先生病逝于天津,享年88岁。
       在对“王学仲辞世”这一文化新闻事件的报道中,相关媒体频繁使用了“书画大师”、“中国当代国学大家”、“艺术大师”、“国学泰斗”等称呼。在我看来,这样的称呼含混而滥情,依王先生生前的风骨操守,对兹般红艳艳的揄扬之辞,也不见得乐意。大师、泰斗、大家等叫法,原则上是人人受用的。君不见国内部分书画从业者,还欢蹦乱跳地活着,便已经急不可耐地在自费出版的画册上“大师”加身了。
二,孙伯翔没文化?
       我在网络发布的图片上注意到,追悼会现场王学仲遗照两侧,悬挂着装池成轴的一副挽联“黾园恩泽育桃李;夫子翰墨传后人”(上款:恩师王学仲先生千古),系孙伯翔撰并书。尽管孙氏已在多种公开场合及多种媒体上被呼作“中国当代书坛公认的碑学书法大家”、“北碑巨匠”(譬如中国书协主办的国家中文核心期刊《中国书法》2013年第10期第18页)等,他却能够始终在王学仲面前谦恳地执弟子礼,单此一端,已足令人心生感佩。我想要说的是,方之当下书坛,孙伯翔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但还远未到“大家、巨匠”的地步。无论他练过字的纸能拉多少大卡车(强调过程是对结果不自信的表现),可魏碑在其腕底仍是魏碑,未能如盐着水有味无痕。这一点于右任做到了,故而卓然大家,赵之谦、康有为都做得不够充分。王学仲的字受于右任、徐悲鸿影响,但魏碑这口井掘得也不深,不及孙伯翔的笨功夫,然松活过之。
       论书法水准,孙伯翔不愧国内名手,但读书到底嫌少,文化积累显见欠缺。就如上挽联而言,“恩泽”、“翰墨”平仄失对,“桃李”、“后人”语法结构不相厮称。这般属对方面的基础性差池,原不该出现在占据《中国书法》“大家风采”栏目的伯翔先生之手。须知“赫赫孙老,民具尔瞻”,挥毫之际还是谨慎些好,若真没把握,就要勇于发扬不耻下问的精神。不佞既然摊开了话题,索性再乱弹一气。上述《中国书法》2013年第10期第5页,孙氏自撰联“万象皆点线;无处不方圆”, “象”与“处”、“皆”与“不”平仄未妥;第7页《行书自作诗轴》“平生好求书与画,逆迫多舛不觉难。方圆幻变无竟了,东涂西抹又十年。朝暮兴趣唯浸墨,妙得灵光何时见。纸醉金迷未迷眼,清凉境里自疑仙。”全然不顾韵律(连古风也称不上),十足信口打油。
三,徐悲鸿是怎样提携王学仲的?
       也罢,不以“大家”标准纠缠79岁的孙先生伯翔了,课不是一天能补齐的。王学仲米寿而归道山,九年之后,孙先生在诗文书画方面的综合修养,谅难梦见乃师。有时候,某种鸿沟是不可逾越的。兀那王学仲,1925年生于山东滕县,字黾子,别号夜泊(呼延夜泊),晚年又号黾翁。1942年入北平京华美术学院国画系,从学邱石冥、吴镜汀、容庚等。后在中央美术学院受齐白石、黄宾虹、张伯英、徐悲鸿、李可染等人指导。1953年起执教天津大学至今。
       徐悲鸿堪称王学仲早年举足轻重的贵人。北平艺专期间,徐氏曾将王学仲誉为“诗书画三怪”,后来看了他的书法作品,又热情题赞“呼延生方在少年,其书得有如是造诣,禀赋不凡,盖由天授,方之古人,在唐则近北海,宋则山谷,明则倪文正、王觉斯,而非赵、董世俗之姿可相并论。”更让王学仲难忘的是,有段时间他生病辍学,心情灰暗颓唐,徐悲鸿得悉后,指派工作人员多次汇款给他,并亲笔修函“病症静养可愈,须具信心,多食葱蒜并节思虑,自易恢复。愈后仍需来院学习,以竟前功,所谓玉不琢不成器,鼓励勇气以奏肤功,望弟自爱。”
       是否乐于奖掖、扶携后进,是检验书画名家胸襟度量的一把重要标尺。不得不承认,这方面徐悲鸿是个令人油然而生敬意的典范人物。齐白石、傅抱石、吴作人等,都曾沐其惠握。方今艺界,具备如斯大气象的伯乐不是没有,而是不多了。铁青着脸的现实逐渐使我们明白,眼前风行“占山头、霸资源”运动,你不按游戏规则玩,就休想混入人家那帮人疯狂编织并严防死守的所谓“专业、主流圈儿”中去。而在各色各样的“圈儿”污泥浊水地数十寒暑混下来之后,那些攀上“圈主”位置的所谓书画名家,早已一个个虚伪狭隘、铜臭熏天、尖酸刻薄,哪里还有丁点儿雅量可言!所以,毫无疑问,对于徐悲鸿阳光灿烂的知遇之恩,王学仲必当感篆五中。
四,“黾学”究竟能不能成立?
       “欧风汉骨,东学西行”八个字,据说是王学仲自撰并遵行不怠的治艺圭臬。我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国内的文艺名角基本上都喜欢手订座右铭。譬若欧阳中石先生著名的“作字行文,文以载道,以书焕采,切时如需”十六字方针。因为我曾在首师大读过书,又总喜欢拽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的词儿,所以私下里将如上方针不无亲切地唤作“十六字令”。其实欧阳先生并没有想拿这16个字来强令谁,书法学子们爱理解不理解、爱遵守不遵守、爱宣传不宣传,一切悉听尊便。在我印象中,欧阳先生基本上也就提出了这16个字,而王学仲先生却在其8字之外,还创立了“黾学学派”。“黾学”者何?相关资料显示,王先生将之概括为:一画、二合、三怪、四我、五象、六学、七艺。其中,“一画”就是文人画。文人画要以诗、书、画、印为基础,倡导野逸美,表现其古朴自然、野趣雅谑的美学价值和人文精神;“二合”是指意象合一。书法意象非常重要。书法是笔墨艺术,它不仅仅是一种线条的艺术,重要的是它渗透着书家哲性的思想;“三怪”一词源出徐悲鸿先生。先生称我(王学仲)诗书画“三怪”。黾学的美学基础是诗、书、画三位一体;“四我”是黾学的精神支柱。我(王学仲)提出“三自一超”主张,即:发现自我,认识自我,轶出自我,超越时代。作为一个书家或画家,不应该停留在对自我的表现上,必须把“小我”与“超越时代”的“大我”联系在一起,与国家、时代、民族联系在一起;“五象”即:表象、意象、气象、空象、色象。“五象”把佛、道、儒三家的哲学观融合为一体;“六学”包括:文学、美学、文艺学、宗教学(经学)、哲学、历史学等。六学的理论基础是国学;“七艺”即绘画、书法、诗词、治印、雕塑、散文、小说等。
       说实话,王学仲对他自创的“黾学”所作的一番诠解,有六经注我、支离破碎之嫌。学术、学派本是严肃、严谨之务,不能置逻辑、结构、秩序于不顾,将一己之感性认识作交叠堆砌。王先生在文学艺术创作及理论著述方面的才情与实绩,不容任何人否认。但“黾学”及“黾学学派”(当指因师承传授导致门人弟子同治一门学问而形成的“师承性学派”)是否能在严正的学术意义上成立,鄙意尚有推敲空间。此外,我还认真拜读过王学仲《碑、帖、经书分三派论》一文,将“经派书法”单独提出来加以扬榷,尽管不乏只眼,但整体上仍觉含糊勉强。事实上,对中国书法史上的碑、帖之分,一直以来我都持有强烈质疑。斯种分法笼统粗糙、漏洞百出,实乃阮元、包世臣、康有为等人偏激不经之见。依我谫识,与其町畦以碑、帖,毋宁厘分为墨、錾,或径剖作官书与民书,也许更其冷静、平允、客观。
五,王学仲与“书协主席”擦肩而过?
       尽管王学仲的艺术创作涉及国画、油画、书法、篆刻、诗歌、辞赋、散文、小说、文论等多种门类,可谓才华横溢、花雨满天,但其昭彰于世的第一要件是书法。他生前曾任中国书协第二、三届副主席,第四、五、六届顾问,天津市书协主席等,并于2006年获得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有坊间传闻,中国书协第三届主席的位置本当是王学仲的,但奶酪终究被京派所动,先生为此颇不宁静云云。其实看开了,不生闷气没啥大病,快乐平静地写写画画,活他个百岁寿翁,才是真正的智者与赢家。
       若许年来,王学仲给我的印象是孤迥不群的。他的长相不太具备艺术家的范儿,暮年更是容颜苍涩。其书旷达朴朗、雄迈从容、气骨开张,有大师潜质,推为第一流名家无少愧。所惜先生不能毕全副精力于书,毫端未遑脱略魏碑形骸,得入自由无碍之境。从另一方面说,或许正是这份源自天性的孤独,玉成了王学仲诗文书画艺术的整体辉煌。在这点上,徐悲鸿遗孀廖静文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她以师母的口吻说:“王学仲一向是书画界的‘孤种’,如今他去了,让我万分感伤!”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18
书阀家协会
                                                                          郑志刚
一,“一次兰亭奖,十万雪花银”?
据新华网、央视网、当代书法论坛、绍兴网等多家网媒报道,由中国文联、中国书协主办,绍兴市人民政府、浙江省文联联合主办,浙江省书协、绍兴市旅游集团承办的“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于2013年4月11日下午,在绍兴博物馆隆重举行作品展,并于当晚推出了颁奖晚会。

严肃资料显示:“中国书法兰亭奖”是经中宣部批准、中国文联和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全国综合性书法专业奖项,与中国戏曲梅花奖、中国电影金鸡奖、中国电视金鹰奖一样,为中国文艺领域最高奖之一。该奖创立于2001年,每三年举办一届,迄已举办四届。前三届分别于2002年9月(山东青岛)、2006年12月(安徽合肥)、2009年12月(河南平顶山)先后举办。

依我看,搞书法的若摘了兰亭奖,是一定要欢呼雀跃一下的,为名归,也为利至。在物欲暴溢的今天,剔除蛮大一部分精力写毛笔字,真的够寂寞、够憋屈、够辛苦。所以,捧得兰亭奖,即便激动得潸然出涕,我看也绝不过分,谁叫这是中宣部批准的大奖呢。至于斩获“兰亭状元”一类巨奖,那更意味着白花花的银子往腰包里猛灌,值得置酒鸣炮相庆。拿本次奖酬来说,终身成就奖每人5万元,艺术奖每人4万元,佳作奖一等奖每人3万元。除此之外,获奖者所在的当地相关部门,往往还另备有不菲的奖金。个别地方的奖金,与“兰亭”等高,甚至是省、市、县层层发“红包”。理由很简单,为家乡长脸增光了嘛!再加上由获奖而带来的市场利好,保守点说,大奖作者“一次兰亭奖,十万雪花银”的收益模式,当是可以预期的。10万块钱,是一个月薪2000元的普通劳动者4年多的总收入。


二,理论家活该被歧视?
本次兰亭奖规定,理论奖一等奖每人1.5万元,是佳作奖奖金之半。很显然,在有司眼里,爬格子作文与挥毛笔写字,尚不在一个档次,或说前者乃后者之附庸,书法理论家活活被贱看了。众所周知,论经济效益,平素理论家奴颜卖文,便远逊书法家觍颜卖字。好容易躬逢大奖,劳累得简直要全身浮肿才算“日弄”出来的珠玑之文(专著),在人家“沙沙唰唰”若干下之后即克告竣的“墨宝”面前,大概只有汹涌自卑的份儿。对书学研究及理论家的公然歧视,是当下书界的重要特征之一。在歧视面前没啥感觉或徒叹奈何,是当下书法理论家的鲜亮德性之一。


三,“兰亭奖”办成了“中国书协会员奖”?
官方报道说:“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共收到参赛作品6354件,评出艺术奖、佳作奖、理论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总计60名。其中,尉天池等3人获终身成就奖,黄惇、曹宝麟、丛文俊、孙晓云等10人获艺术奖。我们关心的是,如上诸位都是谁评出来的,怎样评出来的?

据“征稿启事”,本次兰亭奖依例将投稿者的身份,限定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非会员入展两次以上中国书协主办的展览,或入选一次全国展、全国书学讨论会者,亦可)。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歧视性设定,个中满溢着脓水般的“书阀”心态。所谓“阀”,指凭借权势造成特殊地位的个人或集团,譬如军阀、财阀、党阀、学阀等,不一而足。将中宣部批准设立的国家级书法艺术大奖,拘禁于8000余人(据中国书协官方门户网站)的“中国书协会员”小圈子内,与“中国书法家协会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全国各民族书法家组成的人民团体”的说法,是有所出入的。这等于将堂堂“兰亭奖”办成了“中国书协会员奖”,并且这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小灶”开得理直气壮、烈焰腾腾、没人敢吭。

这里有一个“怎样才算是书法家”的问题。大家知道,中国书协是我们党用来团结各民族书法家的,那么,在最该敞开胸怀的书法最高奖“兰亭奖”中,公然将“非中国书协会员”拒之门外,是否意味着:不是中国书协会员,就不是书法家,就不能写出优秀之作呢?换言之,只有在中国书协举办的展览中入选几次,成为中国书协会员后,才算书法家,才有资格参加兰亭奖。这般逻辑,不是“书阀”是什么!


四,“艺术奖”评选中的“霾影”与“阀味”
此外,本届兰亭奖的一个新举措是,将原“艺术奖”析分为佳作奖、艺术奖两部分。中国书协副秘书长戴志祺在接受采访时说,佳作奖以评作品为主,艺术奖以评作者为主。艺术奖的参评者,为50岁以上、具有较成熟艺术风格且有较大影响的书法家。该奖首先由团体会员和各个专业委员会,根据书协制定的评审细则,来推荐申报人。工作人员将申报人获奖、入展、发表的专著或论文等各项业绩的分值,进行累积量化,供评委会参考。量化的分数只是艺术奖评选的基础,在此之上还要进行综合评价。艺术奖的评审采取打分的办法,分数的分配考虑到了艺术创作、理论修养和艺术品格等各方面。

简单点说,倘若你对“艺术奖”有想法,须先过推荐关。谁主推荐?中国书协各团体会员(共35个,主体是各省书协)与各专业委员会(共16个,主体是篆、隶、楷、行、草、篆刻、刻字七个专业委员会)是也。这中间当然免不了掺入指标分配及人情瓜葛元素。你不在相关圈圈里混,大抵是再优秀也没用的。你对上述“书衙”里管事的同志们,基本没啥用处,从来不奉好处,甚至连谄笑也懒得挤出几丝,还想在关键时刻得到积极推荐,那简直要雷死人。即便推荐上了,还有评审关候着。你的一堆申报材料,要接受评审委员会打分。打分当然有原则,却也挡不住有弹性。据官方资料,评审委员会的要员有何应辉、苏士澍、言恭达、张业法、戴志祺、刘一闻、李刚田、李木教、鲍贤伦、熊伯齐等。也就是说,你的得分能否列入前十,就全在这些先生们手轻手重了。请合拢双眸凝心静想:在水平、实绩、良心、公心、客观审美差异等元素之外,你与评委们有否私交,有否过节,与哪几位有私交,又与哪几位有过节,私交多好,过节多深,交善(恶)者的地位及话语权如何,等等。不得不告诉你,这些都是会影响分数滴。

“艺术奖”赖推荐申报、评审打分决出,总觉不太牢靠。推荐者与打分者,都非海选而系指定,公信力自然没保障。甚而,个别评委的艺术学术水准,还不及部分参评者。或曰,什么问题都靠海选解决,在时下大环境中,何啻痴人说梦!但不论如何,由书协官方意志所人为设定的数重关卡,导致了“艺术奖”评选过程中,浮游着霾影,飘散着“阀”味。


五,“阀气”熏人尉天池?
再看“终身成就奖”。参评对象为年龄在75岁以上,曾为中国书法事业做出过突出贡献并在书法篆刻艺术创作及书学研究方面成就卓著的著名书法家。戴志祺云,兹奖主要面对德高望重的老龄书家,并且,是否先期获过“艺术奖”,将成为今后评审此奖非常重要的参考指标之一。这个门槛设得好!个别基本上没参加过什么展览、毛笔字饱受争议的老先生,刻意扮作一副“文章冠冕、述作楷模”的虚伪嘴脸,貌似高旷淡泊实则名利春心势比虎狼。让这样的人夺占“终身成就奖”,浑乃斯奖之辱。

本届兰亭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是尉天池、陈方既和刘艺,评审委员会主要成员有赵长青、王家新、陈振濂、何应辉、苏士澍、吴东民、吴善璋、言恭达、张改琴、张业法、胡抗美、聂成文、潘文海等,另设监审组委员李培隽、高克明、段军三君。尉天池今年77岁,曾任中国书协副主席,现任中国书协顾问、江苏书协主席。年迫杖朝竟然还盘踞着省书协主席的位子不退,尉氏之霸气、“阀气”可窥一斑。尉天池一辈子谋食高校,大本营扎在南京师范大学,24岁即为该校美术系首位书法教师,砚池经营长达半个世纪。今日南师大校园,重要题额悉出尉手,雄肆霸悍、大戟长枪,略有徐青藤、黄鲁直神情,惜失之糙野粗戆,或书卷未能盈胸所致。南京街头,另有武中奇手书颇彰。武氏1907年生,长尉天池29岁,曾连任江苏省书协主席18年。武中奇的字明显学过《郑文公碑》一类齐鲁北朝刻石,苍朴醇厚,无刻露张扬之弊,却病在板滞。


六,陈方既之“实”与刘艺之“雅”
尉天池的字不乏个性与才情,却少古雅蕴藉,进一步说,有亏文人风骨。陈方既兼通书画,尤长于书论研究,其《论书卷气》一文,曾获全国首届书法兰亭奖理论奖。在书法界选择爬格子,本身就很不易,纵然多著舐痈吮痔之文,也换不了几两银子。但即便如此,时下书界还是产生了不少于七成的“水货”理论家。这些自甘轻薄的所谓写手,既缺乏扎实研究的能力与耐性,也罕有谠言直谏的勇气与真知。表面上俨然作矜庄之色,发言时滔滔陈慷慨之词,底里却败絮一堆而已。相较而言,九秩宿将陈方既,还是值得尊敬的。

刘艺何幸!自幼沐浴在优雅的家庭艺术氛围之中,受乃父刘锦堂陶铄,髫龄习书,数十寒暑不辍。刘氏曾任中国书协副主席、创作评审委员会主任,通英语、日语,善今草、章草,文章也写得不错。可以说,在书协圈子里,刘艺无官气、痞气、匪气、霸气、酸气,是个儒雅的异数。工作投入、富有爱心,书法虽囿于开拓力、创新性不强而难称大家,却也正气、清气、古气、逸气咸备,不狂不躁、不野不乱,远胜某些俗名贲张、俗字成灾的学阀与书官。


七,沈鹏一手“小男人字”?
鉴今而溯往。前三届兰亭奖“终身成就奖”得主,计有启功、潘主兰、王学仲、李铎、沈鹏、欧阳中石、孙其峰、刘江、沙曼翁、姚奠中。此十老中,拎出一个沈鹏作抽样切片。我注意到,沈氏既是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又赫然担任着该届兰亭奖的艺术顾问,如是监守自盗、明目张胆,回避意识也太差了些,“书阀”作风也太猛了些!沈鹏书法,气格不大,无奇崛、傲岸之象,有支离、萎靡之姿,是典型的小男人字,不晓得缘何得享“凛凛乎书坛盟主”的崇荣。

一个“兰亭奖”,妍媸杂见,奇正互出,竟有百般滋味。中国书协成立32年来,做过不少卓有成效的工作,推出过一系列优秀书家及作品,功绩不容抹煞。但近些年,“阀气”日盛,神州大地,“书阀”横行。在各地各级书协,由会员而理事而副主席而主席,是“书阀”成长的基本模式与惯有路径。可怜那些以真诚爱好、自我怡悦为初衷的书者们,在“阀风”浸染与“阀欲”诱催之下,竞相忙着夺奖项、攀山头、争座次、霸资源,并在此过程中日益心浮气躁、口蜜腹剑、面目可憎。

鹊巢鸠占。“书法”为“书阀”所褫,“协会”为“书阀”所阉。於戏,我肏。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18
画家为什么要炒作
                                                                           郑志刚
       如果不事炒作而一心伏案创作,画家慢慢就会发现,自己在业界的名气指数殊难提升,随之而来的经济问题也很难解决(或曰“资本回报率”较低)。名气大不大,卖得贵不贵,是一个中国画家的“七寸”。在这两项上无所作为,免不了要令人顿生“英雄气短”之慨。谁都按捺不住要同类攀比,你我皆画家,你户限为穿,我门可罗雀;你日进斗金,我阮囊羞涩;你豪宅香车,我布袍芒屩。现实狰狞,我欲不炒作不得已。

       炒作是门学问,很讲究方式方法。眼下的画家,要么贱兮兮地蹭着为官员作画,求取几句夸赞、一帧合影;要么疯狂地占据形形色色的媒体版面或频道,充分混个脸熟;要么与各种社会闲杂资金厮混,不断抛出个展及画册;要么附丽业界大佬,殷勤献足,响头磕够,谋得提携,趋慕要津;要么反弹琵琶,骂骂咧咧,专拿名家大腕说事,故作惊世骇俗之语,藉以标榜独异、吸引眼球。在我看来,适当的炒作,能让好作品容光焕发,倘一味恶炒、背离常伦,则势必要使“画道”蒙羞。

       1943年10月20日,78岁高龄的黄宾虹在写给傅雷的信中说:“今次举近十年之作,大抵自行练习。原画用墨居多数,故暗滞不合时,不如画四王之漂亮。画月份牌,则到处受欢迎,然松柏后凋,不与凡卉争荣,得自守其贞操,但辜负盛意为抱歉无穷耳。”可见当时丹青领域,明显存在“从时好”(以画四王、月份牌为例)与“守贞操”(譬诸宾翁)两种不同类型的画家。尽管不能说画“四王”一路浅绛山水及“月份牌”就是炒作,但至少某种“悦世、趋利”的炒作心态不容否认。

       胜国以来,尤其是1980年代以还,画界炒作之风渐起,像黄宾虹那般独饮寂寞、淡泊自持者,越来越稀见。我常常暗自讶异,卅余年来,中国怎么蜂群一样冒出来这么多所谓的画家?并且,长发浓髯的画家们,挥舞着画笔,如麦客之挥舞镰刀,在“穴头”招引之下转战南北、乐而无倦。顶戴“范仲淹某代孙”、“齐白石私淑弟子”、“大风堂再传弟子”、“某某画派开创者”、“著名某某画大师”、“最具市场潜力的若干大画家”、“某某画院特聘画家”、“某某学府客座教授”等“盛誉”的画家,在对阿堵物的无限饥渴与美艳想象之中,四处游走,干谒朱门。如斯乱象,识者几为之呕。

       由僧返俗、亦僧亦俗、法号“慧禅”的画家史国良,曾被指“炒痕”累累。对此,史氏强调自己是“宣传”而非炒作,“再好的东西不拿出来,时间久了也会长毛。好的作品不应藏着。广而告之不犯法,艺术应该大张旗鼓地去推广宣传。”在他看来,通过拍卖抬价或者制造新闻才叫炒作,而“现在很多人条件反射一样看到别人宣传就认为是炒作,进而联想到对方人品不好”的现象是不正常的。当下信息时代,史国良的观点不无道理,但画家需要明了的是,即便“宣传”也要保底、有度、有节。宣传与炒作的界限,事实上是微妙而含糊的,一旦野马脱缰,劳心费力的结局也许只能是自我伤害。拿史国良来说,机智与狡黠兼具的“出家策略”(1995年在美国西来寺披剃)与“传媒策略”(先利用大众媒体进行全方位宣传,再借助专业媒体夯实学术定位),为其打造危峰孤耸式的个人“艺术LOGO”提供了支柱力量。如果这就是炒作,那么,史和尚炒作的一个坚定前提是,自己的作品好,或者至少说得过去。这就与那些只知一味狂炒而作品却狗屎不如的画家,大大拉开了距离。

      个别画家的炒作手法相当离谱,以之为鉴,也可见出部分国内媒体的浅薄与荒唐。“李景革事件”便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李1967年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南岔区,平常喜欢比葫芦画瓢地照着徐悲鸿的马涂抹两下子,所作仅属地摊行画水准,根本拿不到桌面上。2005年8月18日,李在没有任何事先预约的情况下,来到卢浮宫接待处,要求见负责人,声称要赠送一幅自己的画给博物馆。该馆企业赠品处的负责人莫宁接待了他,并明确表示,卢浮宫不收藏现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因此不可能接受其赠品。李景革遂积极要求作为一件纯粹的私人礼品送给卢浮宫博物馆馆长。最终,莫宁代表馆长接受了这幅名为《八骏图》的水墨画,写了一封感谢信,并与李合影留念。

       胆大、无耻的李景革,横竖要将中国画家的脸丢到全世界去。回国后,开始有鼻子有眼地大肆宣扬自己画的地摊马“入藏卢浮宫”之壮举。一个现象是,对画家而言,画面质量往往与“画外功”成反比,李景革就很有忽悠、利用媒体的本领。2005年11月21日,国内某权威通讯社发出一条《国画〈八骏图〉开启卢浮宫大门》的消息,旋即被多家主流媒体及都市类媒体转载,有些还进行跟踪报道,极尽吹捧之能事,将“著名青年画家李景革”描绘成第一个将中国画打进世界顶级博物馆的“民族英雄”。之后,2006年8月18日,一家中央大报刊登整版广告“热烈祝贺李景革先生《八骏图》入选卢浮宫收藏一周年,暨李景革先生个人画展9月8日在人民大会堂和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更使李声名大噪。

       具有莫大讽刺意味的是,通过相关媒体推波助澜的爆炒,李景革的画竟然节节蹿升,卖到了5万元一平方尺。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地摊画匠,竟然被素以“权威、公正、敏锐、责任”自诩的官方主流媒体,“惯”到如此地步,真可谓“昭代目睹之怪现状”了!尽管事情真相最终被《文汇报》大白于天下,却给我们留下了如芒在背般的思考。至今百度搜索李景革,还能轻易读到“作品《双骏图》和《奔马图》,分别被意大利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和法国里昂大学收藏”一类信口雌黄的文字。画家之所以丧失道德底线,完全是因为尝到了无耻带来的甜头。

       宋人刘学箕所撰《方是闲居士小稿论画》有云:“古之所谓画士,皆一时名胜,涵泳经史,见识高明,襟度洒落,望之飘然,知其有蓬莱道山之丰俊,故其发为豪墨,意象萧爽,使人宝玩不置。今之画士,只人役耳,视古之人又万万不啻也。亦有迫于口体之不充,俯就世俗之所强。问之能彼乎?曰能之。能此乎?曰能之。及其吮笔运思,茫昧失措,鲜不刻乌成鹄,画虎类狗,其视古人神奇精妙,每不逮之。”看来,此类“迫于口体之不充,俯就世俗之所强”的画家,自古洎今,从来都不罕见。这些或有冻馁之虞的非官方画师,在严酷的日常生存逼视之下,不得不迸发出强烈的“炒作”欲求。我们站在李景革们的角度揣度其心态,便不难理解,那种腰缠万贯、锦衣玉食、美女簇拥、光宗耀祖的生活,对一个挣扎于社会底层、苦无进身之阶的民间画师来说,将会构成怎样的吸引!在河南郑州,有那么三五个青年人,窝在租来的民房中,劬力模仿现任中国书协主席张海的字,廉价售于古玩厂肆或有以仿冒字画送礼之需者。刚开始一件四尺整纸仿作只卖数十元、百余元,随着功夫渐深、越仿越像,不数年竟涨价至一两千元。如今,年轻的“仿爷”们置宅购车,俨然咸鱼翻身之都市新贵。比起那些数十载墨海傻泡、在各类大赛中入选获奖、作品却依然有行无市的书法家们穷哈哈的模样,实在是“范儿”多了。分析起来,郑州“仿爷”一族在有意无意间走上了炒作道路,他们的“炒作工具”是张海。

       不讳言地讲,“炒作”业已成为国内书画界其华灼灼的一块脓疮。一个画家想把自己炒红,就要在公众面前大曝其光、大放厥词。有人质疑吴冠中是这样,范曾是这样,陈丹青也是这样,事实上,哪个画画的不想这样?我们包藏炒作之心,脸上却故作清傲高深,则毫端必然屎溺横流。这是不是一种难以开脱的原罪呢?那么,始作俑者又是谁?你,我,还是赤潮翻涌的这个时代?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7 23:22
“平价”徐本一
                                                                           郑志刚


       据人民网、新华网、中国日报网、凤凰网、荆楚网、汉网等多家网媒报道,2013年8月4日,湖北省书法家协会第五次会员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选举产生了省书协五届理事会和以徐本一为主席的主席团(共计14人)。其中,葛昌永任驻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副主席另有12人:张明明、夏奇星、张天弓、王军、刘水露、李国光、吴中华、张秀(女)、张炳绍、周恒发、周德聪、童德昭。

       可靠资料显示,1983年2月,鄂书协第一届领导班子产生(共计7人):主席张昕若,副主席吴丈蜀、邓少峰、黄亮、曹立坚、穆毅,秘书长孙方;1986年2月,第二届领导班子(共计11人):主席王峻峰,副主席吴丈蜀、邓少峰、黄亮、穆毅、孙方、周华琴、曹立庵、陈方既、王树人、徐本一(兼任秘书长);1994年5月,第三届领导班子(共计9人):主席钟鸣天,副主席戴浩书、周永基、梁清章、金伯兴(兼任秘书长)、雷万春、饶兴成、张明明、吴法乾;2004年 4月,第四届领导班子(共计9人):主席梁清章,副主席张明明、金伯兴、饶兴成、涂廷多、刘欣耕、黄德琳、夏奇星、张天弓。

       比较来看,本届主席团规模为历届之最,略呈“膨胀”态势。不过整体而论,鄂书协算得上坚持“苗条”的。我私下猜测,假使没有“秦书协换届事件”的影响,本次换届选举,无论是主席人选、主席团规模,还是具体的副主席名单,或许都不会是目前情状。尖刻点说,没有陕西书协以万夫不当之勇,冒天下之大不韪、滑天下之大稽,率先在全国书友面前撅起“换届改选”的屎屁股,湖北书协“瘦身祛腐”的乖乖模样,保不齐就要打折扣。所谓“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其殆此乎?

       徐本一1946年生,现年67岁。按说如斯大龄,只有当当“省书协顾问或名誉主席”的份儿了。但这种破例,在湖北书协并不为怪。徐本一前任梁清章,1938年生,2011年4月21日卒,享年73岁。自其2004年当选,至瞑目之前,阅七载寒暑,“书协主席”一职未曾去身片刻。梁氏生前系“湖北省人大常委,湖北省邮电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书法水准远逊徐本一,遑论吴丈蜀了。那么,彼之主席书协,有否沾了行政职务的光呢?

       当上书协主席,润例涨如脱缰野马,兹乃中国大陆不可逆转之铁律。大伙儿为啥要哄抢“主席”宝座,不就是想与阿睹物多亲近亲近吗?有着锃亮脑瓜儿、像个真文人的徐本一,敢不敢破破这个令人欲罢不能的陋习呢?具体咋办,公开宣示:自己每平方尺后头跟的那个数字儿,严防死守,5年不变!

       如果徐先生骂上门来,不才将一声不吭,泥首伏罪。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12
展与展,翔非翔
郑志刚
孙伯翔透视
    据多家网媒报道,2011年5月7日至11日,由中国书协、天津市文联主办,天津市书协承办的庆贺孙伯翔从艺七十周年书法系列活动暨孙伯翔书画展开幕式,在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隆重举行。中国书协和天津有关单位的多位领导,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诸多专家学者、书法界大腕,鱼贯出席。

     从字面上揆度,此番开幕式之“排场”程度,或不亚于不久前在京举行的“《冯骥才画集》首发式”。在我印象中,孙伯翔并非张扬豪纵之人。操办这样的“大篇幅”活动,尽管其间有自他成为津门“文化名片”式人物之后官方意志的作用元素,但也不排除近年来在鲜花掌声的汪洋里“浸淫”久了的孙氏会悄然“中心许之”。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因为再伟大的人物也逃脱不了客观心理规律的制约。现年77岁的孙伯翔相貌憨重,经历艰涩坎坷,吃过苦、碰过壁,懂得世路险恶,向以谦谨敛讷的低调形象示人。但在某次接受记者采访的网络视频中,我读到了孙氏神色激扬、手势飞动、言辞刚峻的一面,从而瞬间捕获了他层层裹藏着的巨大自信甚而不无矜诩。尤其是2005年4月22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展并受到极意推崇之后,孙伯翔被密集包围在“大师、大家、巨擘、颉颃古人、百年楷书第一人”等令人心动神摇、血沸骨酥的词汇与概念所营建的精神城池之中。我相信他的定力,也尊重他在此般喧嚣的话语方阵之前所作出的任何反应。换言之,当下健在的中国书法家,验以笔墨功夫与正大气象,或无出孙氏其右者。所以,他有足够的骄傲资本,称得起第一流名家,镇得住大排场的个展、研讨会及相关庆贺活动。

    然而我还是禁不住要存一种隐忧。我们寄身于中的这个时代,信息发达、传媒飙扬,话语秩序太过松散,名利欲求时时奔涌,“大师、大家”等词范儿,在文艺界几乎随时随地都有脱口而出的可能性。说这些貌似忠良的词汇注满了含义不明的激素,谅必会让部分书界名流挂不住面子(譬如:张荣庆说“孙伯翔堪称当代碑学之巨擘”;刘正成说“我把孙伯翔楷书与赵之谦做比较,称其为百年楷书第一人,其论当然还需要历史检验,但绝非庸俗的谀词……伯翔兄游刃有余、下笔成形,刀砍斧斫,皆合楷法,实为楷体之一代大师也。现在有人搞什么“精英班”,实在可笑,八法非但不精,其实不备也,无非空中谈“法”、传钵皇帝的新衣而已!伯翔兄的楷法才真该办个精英班而待传人呵!但今世好艺术甚于好虚名者渺矣,奈何”;张旭光说“清代邓石如、赵之谦,然后康有为、于右任,接下去就应该是孙伯翔”),但我们如果能够稍稍自控一点,减淡表达尊崇之意时的神话色彩,或许反倒能够助推一位真正有大师潜质的书家,在有生之年完成最后的冲刺。即便抽出时间关注一下他的健康(网络图文资料显示,孙氏大腹便便、疾患在身),给力其寿程,也要比参与制造浪打浪式的口号之潮更有切实价值。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一种超越了话语泡沫的诚挚而智慧的尊崇。事实上,早在2005年10月书画巡展至山东东营、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孙伯翔便曾谈到“有人称我为‘大师’,我内心感到忐忑不安”。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表面的谦虚,因为孙氏实有短板。

    依我一己陋见,欲于书艺有成,必经唐楷、“二王”行草、汉隶三种体式的传统经典淬炼,累数十载之功,厚养深积,始可与论名家。这三种体式是最基本的,必不可少的,漏缺任何一种,都无法全面通晓中国书法的核心人文内质。若能在此基础之上,兼摄六朝,远绍先秦,济以国学修习,旷日持久,自能变化气质,高洁人格,瑰意琦行,卓然大家。孙伯翔早年入手唐楷,有扎实的童子功,后得王学仲指点,转攻魏碑,焚膏继晷,兀兀穷年,至今已有70年临池生涯(“以生知之资,治困勉之学”是孙的座右铭。他讲过,自己临帖用过的宣纸积累起来可以用卡车拉)。他的魏体大字,阳刚正大,浑博峻宕,气敌山岳,举国无匹。这是天分与勤勉的结晶,是人生的大造化,书家至此,已然麟凤。孙氏于“二王”行草虽有涉猎,但显然深度不够,未能如赵之谦、于右任般将之丰润畅朗内髓汲而化我。需要强调指出的是,孙伯翔缺少魏碑般的汉碑经历,致使朴茂沉郁、绵厚古拙之气,不得途径而入。故而,就书体言,孙单善行楷而篆隶阙如,就内涵言,较之“八宝粥”式多味糅融的丰富效果,自然尚有距离。倘移如上标准考量前修,则康有为的缺陷立即就水落石出了。

    孙伯翔的另一短板是诗文养蕴不足,最可遗憾的是他基本不懂诗。要知道,诗是旧文人的看家本领,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之密钥,没有诗,整个写意艺术将立即枯瘪。当下这个时代,但凡事传统文艺者,古汉语范畴内的诗文修持,依然是必须的。意识不到这一点,艺术欲攀高境,委实难以想象。随机抽取孙伯翔作品的自撰内容及从艺随笔:“潜心摩崖,觅法造像”;“立马空东海,登高望太平”;“转瞬砚耕七十春,而今更喜古中新。休将碑帖分泾渭,剔透清凉最精神”;“生知之资人称羡,天道酬勤最公平。当今诸子谁独秀,跳出龙门是真龙”;“我喜陈独秀,更爱徐悲鸿。难以分伯仲,伟哉××”,等等,我们可以粗略感知到作者的艺术苑囿之中,来日需要着手修补的廊庑檐楹。

    大家、大师之成,是一项全方位、多线条、极端“折腾”人的综合性工程。将孙伯翔喻为近卅年来中国书坛一座迥出侪辈的高峰,我是不仅不反对,并且极力赞成的。但动辄以大师视之,或许还早了点。这是对孙先生负责,也是对当代书法史负责。


墖·曾翔制造

     据土豆网等多家网媒报道,2011年3月28日下午,由北京塔奥艺术有限公司主办、中国书画论坛协办的“墖·曾翔制造”大型主题创作展,在北京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玲珑塔三层隆重举行。张铁林、董浩、李小芳(王镛夫人)、胡抗美(中国书协副主席)、李胜洪(中国书法院常务副院长)、石开、刘彦湖、陈忠康、曾来德、崔志强等在京艺术家、书法爱好者近三百多人参加了开幕酒会。

    相关网文介绍说:“墖·曾翔制造”是曾翔近10天内根据玲珑塔建筑结构、展厅效果量身定制的、以“塔”为主题的大型创作展,共展出巨幅现代书法作品五幅。于塔梁中心向下俯视悬挂的十万“墖”字佛龛作品长达十米,大大小小、或正或斜隐现了十余万个“墖”字,其庄严静穆的气象、虚实斑驳的肌理充分反映出曾翔对当代水墨探索的哲人思考和精纯奇逸的表现手法;其余四件作品分别以巨幅斗方和巨幅横幅的表现形式、饱含激情的表现手法、空间构成的大胆想象,表现了一位当代艺术家对宇宙生命的深沉思考、对历史人生的敏锐感悟。  

    在网上,一篇作者署名为“李青松”的文字说:没有思想,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空。曾翔就是一个用思想“乱搞”的艺术家,一位敢于跟自己较劲儿,而且是歇斯底里、不出大事誓不罢休的“楚狂人”!看“墖·曾翔制造”,能让无知的人一无所获,让自我的人走上迷途;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展览同样能让充满思想、智慧和胆识的人感到心跳加速,甚至能让人的血液刹那间从脚跟冲上头顶,因为我们能够感受到曾翔的思维在瞬间已经从远古的中国走到、甚至超越了当下时代!

    另一具名为“侯勇”者,用网络文字大略转述了曾翔的作品内容及创作意图:所展出的五幅作品,分别为海啸之塔(无情的海啸吞噬着大地,内心的纠结与痛苦,完美呈现于浪花之颠。其中,各种形态的人物、塔形,也有美女,然而这一切,伴随着灾难的来临,亦是恶魔的化身)、十万佛塔(曾老师说,这件作品第一遍是跪着写的,只因为对佛的虔诚,对艺术的虔诚。老师说,你看,这十万个塔字,不正是十万尊佛造像吗?这就是镇住海啸之塔,镇住灾难的恶魔,企盼苍生安宁、平安)、诺亚方舟塔(曾老师说,这是他想让日本海啸的难民,踏上这座诺亚方舟塔,摆脱灾难,通向幸福)、警钟塔(经历了中国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日本海啸之后,以警钟之塔,警醒世人,珍惜生命,保护地球)、五彩塔(祈愿经历灾难之后的人们,振作起来,五彩生活,依然常在)。

    为了对曾翔墨花飞溅的此展的评价尽可能客观公允,我不怕麻烦,爬罗剔抉,对展览视频及相关网帖进行了耐心拜读。然而,惭愧的是,不佞越读越糊涂,越读越迷惘,真应了李青松那句话“看‘墖·曾翔制造’,能让无知的人一无所获”。不得不承认,面对这场声势浩大的水墨铺陈,我便是鲜活的“无知者”之一。无从猜测展览现场那些微笑握手、寒暄接谈、接电话、递名片的书界名流,面对那些尺幅大得惊人、笔墨躁乱无序、意象苍白贫弱、含义荒唐可笑的所谓“当代水墨探索之作”,内心的感觉究竟如何?

    墖,古同塔,在展览视频中,曾翔说他查了《康熙字典》,才捯饬出这么个生僻的写法,看上去似乎很有点文化。但耍这么个小动作,却恰恰暴露了某种矜奇立异、自我标饰的小家子心态。换言之,这本身便是一种内心紧张、慌乱的不自信表现。曾翔好像还提及,他的创作受了井上有一的影响。井氏确实有针对重大社会时政题材进行水墨表达的习惯,比如,1993年,有感于日本泡沫经济崩溃后沉闷的社会现状,他举办了一次以“贫”为题的个展,公示了自己30多年来陆续书写的大幅“贫”字作品64幅。此次曾翔塔展,主题直奔日本地震、海啸,由塔而佛,有着为灾民祈福的初衷。我感动于这种初衷,为中国书家曾翔所具有的社会良知与悲悯情怀而肃然起敬。但是,坦白地说,就艺术本体论,塔展作品尚处于对井氏的幼稚模仿阶段(事实上,国内书家——比如曾来德、王冬龄——有着相似面目特征的主题性创作,都未能跳出异邦先行者的拘囿),人文内涵与审美归属的判断与查审,都令人无由措手。以“胡涂乱抹”状之,似乎有些太过刻薄,缺乏对现代艺术应有的包容与鼓励,但实际上,也许连曾翔本人都没弄明白自己究竟都“创作”了些什么。值得强调的是,用毛笔在无辜而又洁白的宣纸上集中飙写10万个“墖”字,刻意处理浓淡、枯润、疏密、肥瘦、奇正、庄谐等对比关系,真是一种疯狂的“制造”,一种可怜的体能折磨。我佛有知,是会心疼曾翔的。

    撇开具体展览,在当下书界,若论艺术触觉之敏锐、汉字造型能力之出色、笔墨情绪之激荡,曾翔是不容忽视的。豪气、侠气、癫狂气、谐谑气、江湖气,湖北人曾翔集乎一身。他有极好的人脉,时常携酒驱车、纵声谈笑,放浪形骸于京城书画界。毋庸讳言,曾翔的书法篆刻创作理念,受王镛覆盖性影响,纵然要比徐海、古泥、张国辉那般步趋王氏来得高明,但终究不如刘彦湖式的高蹈独往。审视其作品,“造”的感觉还是太显见了些,缺乏自自然然的朴素正大之气,要我说,还是对传统经典吃得不透,对中国“特色”的文艺精神领会不深,对字外功综合修持的紧迫感与自觉性不够,若干年后,也许难逃“匆匆过客”的命运。最令人不安的是,受过他洗脑式影响的国内一大批青年书人,走上了弯路尚且昂然自诩之。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13
网事独钓



                                     郑志刚



    近日无聊,网事独钓。但见书画界大小消息此起彼伏,颇有竞相“贺岁”意味,不觉手痒。信手拎得数件,如鱼上钩,泼剌出水,飞珠溅玉。且待细细解剖,缓缓烹调。

                       鲍贤伦的“软肋”



    据“新华网浙江频道”等多家网媒报道,2010年11月28日,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第六次会员代表大会在杭州召开。大会选举产生了省书协新一届理事会和主席团。鲍贤伦当选为主席。陈振濂、王冬龄、祝遂之、赵雁君等当选为副主席,赵雁君兼任秘书长。汪永江、戴家妙等当选为主席团成员。大会选举朱关田为名誉主席。

    朱关田1944年生,现年66岁。鲍贤伦1955年生,现年55岁。陈振濂1956年生,现年54岁。

    按国内现行干部任用体制,朱关田已经到了必须要退的年龄。自1994年6月起至今,在浙江省书协主席这个位置上,朱已经波澜不惊地稳坐了16年。并且,自2000年以来,他还连任了整10年的中国书协副主席。如果将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书协成立以来的中国书坛比作一段丰盈的甘蔗的话,那么,朱关田当属饱饮甜汁者之一。所以如此,取决于其性格中固有的理性与低调。务实聚敛、笃实温厚而又骨力内含,是朱氏予人的一贯印象。即便任职于群团组织如书协者,若无深水潜鳄般的人际定力,欲要驶得长年船,也是难以想象的。不张扬而具实力,是朱关田的行世哲学与立身风格。不讳言地说,在当下躁乱无序的书界,如朱氏这般沉静朴质、学术与创作并张、并且确有实绩者,不啻为凤毛麟角。尽管从书法业务本体来看,他的书法史论——尤其是对唐代书法史论的爬梳考索——学术方面的成就,可能要远胜于其书法篆刻创作。在朱关田考辩精审、逻辑缜密、行文朴实、观点鲜亮的史论文章面前,少有不油然而生敬意者。相对而言,其书、印创作就要寡淡得多了。他的书法深受沙孟海影响,但沙书纵横排奡、苍辣奋迅的个性气质,却被朱氏演绎为构件萎缩、体貌支离、笔墨拘讷、状如速写符号的一己面目。说朱关田的行草书“局趣如辕下驹”,可能有失刻薄。但从其甚至连书界中人辨识起来都有难度的墨迹中,还是可以觉察出一种艺术家所特有的“感性因子”的先天缺失。故而在我看来,朱关田的主要价值,可能还是书法学术方面的深掘与密织。这般寂寞功夫,实为国内书坛寻常以学术见称者所难匹。

    朱关田解甲之后,能与鲍贤伦雁行而争“主席”者,首推陈振濂。事实上,为了这个主席,陈振濂有计划、有步骤地作了不少努力。2009年,在十多年未办个展之后,陈相继推出“心游万物”、“线条之舞”和“意义追寻”三次殊具规模的展览。尤其是12月3日在中国美术馆举行的“意义追寻——陈振濂书法大展”,更是隆盛有加。此中深意,明眼人当一望而知。陈振濂聪灵光鲜、八面玲珑,理论、创作齐头并进,频频出镜,蜚声书坛,从某种程度上说,远较朱、鲍有“眼球效应”。但“内敛稳实”自有“眼球效应”所不能替代的沉甸甸的“内涵份量”,陈振濂给人的感觉,或许就是由太聪明而导致的轻飘、由太“眼球”而招引的浮华。如果扯得离谱一点,陈氏在有意无意间违反了傅山“宁拙毋巧”的艺术兼处世方略,脚步太快了一点,表情太丰富了一点,口齿太伶俐了一点,身影太匆匆了一点。仅仅如是表象,便能使公众心理上的“信任度、可靠值”有所降低,更何况验以“实物”,陈振濂还真存在“学术不如朱深入严谨、书法不如鲍古厚深沉”的双重短板。所以,于陈而言,“主席”之失,当咎由自取,怨不得厚土苍天的。

    在公众看来,鲍贤伦的文化官员身份——浙江省文化厅党组成员、副厅长,浙江省文物局局长——或许助力了他的“主席”之旅。扪心静想,在现实中国,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但鲍氏的综合实力,又绝非一个“文化官员”所能轻易概括。他自幼爱好并习练书画,有着较扎实的童子功,及长,由绍兴师专、文联而入仕,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浓郁文人气息。儒雅而谦谨,温厚而不乏激情,可以说既“朱关田”,又“陈振濂”。在学术著述方面,鲍尽管有诸如《春风不度玉门关——从书法艺术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隔膜看它的特质与文化品位》等多篇论文的发表,但与朱关田的“质”、陈振濂的“量”,尚远不能相提并论。但他利用主管文物局、博物院的职业敏感与职务之便,长年浸淫于古代书法实物资料之中,眼界胸次,自非泛泛。他早年主习褚遂良楷书、孙过庭草书等“二王”帖系一路经典,书风清雅俊逸,多江南文人气息。近年则笔路突变,究法汉魏以上,由汉碑、汉简帛书入,转而上追秦简古隶墨迹,以“天水放马滩”、“云梦睡虎地”及“里耶”等秦简法书为主要取法对象,同时辅以汉碑朴茂古厚气格,朝勤夕惕,挥写不辍,终得朴肆高浑面貌,在国内书坛放一异彩。

    鲍贤伦近年来在书法创作上的“变法”,可谓改弦更张,与早岁书风判若两人。这样的现象,在清贤赵之谦与近人赵冷月身上都曾出现过。此般大跨度的变革,会使短时间内个性风标极端鲜辣惹眼,但也必然会留下因“极意造作”而导致的技法单调、面目生硬、内蕴粗疏等一系列麻烦。设若积淀不厚、学养不丰、功力不深、悟性不高,则很有可能在短暂疯狂之后,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之地,甚至最终难免遭遇变法滑铁卢。在鲍贤伦的作品中,不讳言地说,业已出现上述令人不安的迹象,或许鲍氏心下亦焉惴惴。

    当上主席,表面上看是好事,但也很不一定。风口浪尖的位置,往往可能使一位有想法、有作法但没心态、没时间的潜力书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数年而泯然凡庸。鲍贤伦能否抗得住诱惑、守得住身心,既做好主席,又精进艺术,真的很难说。因为造化常常弄人。



                       范曾的“流水线”



    据人民网、新华网等多家网媒报道,2010年10月,北京昌平区人民法院的一纸传票,摆在了大连收藏家郭庆祥面前。起诉他的是画家范曾。事由是当年5月份,他在《文汇报》发表了一篇题为《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的文章,就目前国内某些画家“流水线作业”、不讲求艺术品质、大量复制作品的现象进行了不具名批评。范曾阅后大为不悦,遂以侵害名誉权之罪将郭告上法庭,并索赔500万元。

    多家网媒具文说,关于范曾及其创作,郭庆祥的评价有:“他和真正的国学没有任何关系”、“买他的画就像买布料一样,一尺一尺地往外扯”、“他的国画人物画,不过是连环画的放大。他画来画去的老子、屈原、钟馗等几个古人,都有如复印式的东西,人物造型大同小异。他的人物画虽然是写实的,但其中不少连人体比例、结构都有毛病。他的书法是‘有书无法,不足为式’,装腔作势,颇为俗气。他的诗不但韵律平仄有毛病,而且在内容上不少是为了自我吹嘘而故作姿态,不足挂齿”、“因为一篇文艺批评文章把我告上法庭,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容不得别人的批评,自己对号入座,这说明他承认了我所说的现象在他身上是存在的,也说明了我的批评意见是对的”、“我到过范曾在北京的画室,结果一看,很多3平方尺的宣纸都用吸铁石整齐地吸在画墙上,都是‘老子出关’、‘钟馗’、‘达摩’等几个人物造型来回组合”、“范曾这种程式化、模式化的制作过程既不是一个艺术家的创作,也不如一个美术工作者的水平,简直就是画匠的商品画,是一个工匠的简单劳动。工作现场就像是工厂车间的流水线,自己复制自己的作品,已和印刷品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情感,和艺术也就没有任何关系。这违背了艺术创作的规律,谈不上是真正的艺术”等等。

    在国内书画界,“范曾现象”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标本话题。范曾是一位声名广播而又饱受争议的画家,其作品“票房”之高,对如过江之鲫的寻常书画家来说,不啻天文数字。单凭这一点,我们便可得出结论:范氏其实首先是一位深谙国民心态与市场规律的杰出心理学家与传播学专家。不客气地说,范曾对时事世态的洞彻程度,方之国内书画界衮衮诸公,罕有出其右者。我个人相信,郭庆祥对范曾作画方式的描述,都是亲眼目睹的真情实景,对范曾国学、画、书、诗的评价,也并无过分之处。实际上,这早已是业界心知肚明的事情,私底下也多有喁喁微词,但像郭庆祥这般不管不顾地跳将起来、非要当众撕碎皇帝新衣的作法,毕竟太少太少见了。尽管他有在被告后怒而为之的客观动因。在国内,所谓的文艺批评家们早已习惯了“吹捧换红包”式的执业法则,谁会愿意去对一个于己无损的豪达画家干费唾沫!再换一个角度讲,如果自己的画作都像范曾一样好卖,也许没有哪个书画家能够按捺得住膨胀的私欲,坚决不去“流水线”式创作。拿这个假设问问郭庆祥,他敢断然说“不”吗?所以,这就是国内书画界甚而文艺界的现实,剥开了晒出来,似乎很没有温情,但事实如此,无非愿不愿意承认罢了。范曾承认了,努力去利用、把握了,并立即而巨大地尝到了甜头,但骂声也随之奔涌。越骂声名越盛,画价越高,在适当的时候来点看似“激烈”的回应,正是为了维持这把“骂火”能够熊熊不熄。这是范曾的智慧,也是他的愚蠢。

    范曾的智慧在于,他获得了在世这几十年极高的物质水准与虚荣满足,在大多数人看来,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我们不做梵高和八大山人,永远不做,尽管他们是范曾的口头偶像。范曾的愚蠢在于,自己所毕生从事、赖以寄身立命的书画艺术,在物欲与浮名左右之下,竟然从未被真诚对待过、倾心爱慕过、忘情投入过,只是被日复一日地冷落在“流水线”之中。这样的艺术,事实上是被恣意捉弄的艺术,是被无情阉割的艺术。这样的艺术及艺术家,怎么可能像八大山人一样辉耀美术史、万世不磨?别说如范氏所愿天假其寿30年,即便300年,八大山人能从“流水线”里培养出来吗?

    清醒而又糊涂着、狡黠而又愚蠢着的画家范曾,就这样被收藏家郭庆祥撕开了一个口子。有没有血液鲜艳地流出来,天知道。



                    王岳川的“文化书法”



    据书法江湖、中国书法网等多家网媒报道,2010年9月16日,由国际书法家协会、淄博市委、淄博市文联共同主办的“涌泉国际书法论坛”在山东淄博市博物馆开幕。在该论坛上,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北京大学艺术学院书法研究所所长王岳川,宣读了题为《当代书法流派与文化症候》的自作论文。与会文化学者李廷华当场向论文提出4点质疑。会后未久,李又撰文《评王岳川教授的“文化书法”论》刊于《书法报》,旋被《美术报》等媒体转发。

    在李文中,有诸如“‘文化书法’作为一个概念,或者作为一个口号,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可笑复可悲的是,在文化理念书法理念乃至在语文修养方面都捉襟见肘的王教授,居然就能将其荒谬借北京大学之招牌四处宣扬,这里,已经全然没有学术的尊严,只见立名目占山头的欲望”、“北京大学没有多少书法家,并不算十分掉份,因为其它很多名牌大学也未必有多少书法家;但北京大学因为王教授的‘文化书法’必然掉份,因为其它大学还不曾生产如此无文化的荒诞”、“作为一家名牌大学的教授,提出这样乖谬的口号,虽然是其个人行为,却也表现出当下大学里文风的不正。‘文化书法’以文化为招晃,恰恰偏离了文化”等激烈言词,北大教授王岳川由是斯文扫地。

    李廷华以其自由文化人身份,在此事件中充分展示了“骨鲠之士”的风采与素养。按说,李、王两人均为国际书协主席刘正成的座上客,即便内心如何抵触,依人情惯例,亦不至于当场发难、事后追讨,撕破脸皮如此。但李就是这样毫不留情地做了,或许背后会响起“拗蛋”、“迂执”之类的嗤笑与谩骂,但我相信,更多的人是要发自肺腑地喝一声彩的,为了学术尊严,为了书坛清明!可惜的是,像李廷华这样耿直而又有见地的学人,眼下似乎还很缺乏他们生长的土壤。

    从网络留言来看,多数网友是同意“王岳川是书法的门外汉”这一观点的。我们检视王的理论著述及书法作品,不难发现,他确实不比一个在北大书法所就读的普通学员更具水准。苛刻一点说,以其虚饰纠结的注水文章和体俗笔弱的稚嫩书写,是没有资格在北大艺术学院踞一教席的。然而事实是他不仅身居要职,更“大纛”在手挥舞不歇。在他的同事、朋友圈子里,谅不乏法眼深具者(比如刘正成),却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委婉地为之“醒神”,直至今日远居西北的自由职业者李廷华。个中别味,不能不引人咂摸再三。



                         中国书协理事



    据中国书法家协会官方门户网站、中国书法家论坛、书艺公社、书法江湖等多家网媒报道:2010年12月27日,中国书协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幕。计有206人当选该书协新一届理事会理事。

    有坊间论语:这份沉甸甸、水淋淋的理事名单背后,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或曰,为保住或戴上此顶“理事”乌纱,许多人进行了执著而多维的努力。更有甚者,将此次理事名单刷新,描述为一种“攀爬”、“挤兑”、“踩踏”、“平衡”等诸般“书外功”杂遝交混的动感流程。

    如上传闻,就我个人而言,是宁信其无的。一个文绉绉、松散散的群团组织,一群衣冠楚楚、举止谦谦的毛椎书生,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澍雨烈风般的动静?就算是为了名利,可即便衔结“理事”,又能有多少油水可捞、胭脂可擦呢?我作如此这般分析,是要诚心为新科理事们弭谤。我宁愿相信,一切只是平静而正常的人事进退、更迭而已。

    然而但是,一段时间以来,关于理事的“非议”,依然不绝于耳。并且,每当我摊展一己见解时,迎接它的竟然是无例外的冷笑。这让我不得不静下心来重新爬梳此事。扞格不休一阵子后,我慢慢意识到,中国书协成立卅年来,随着时移世易,到市场经济时代,“书官”的级别高低,一天天地决定着作品的价钱贵贱。及今,几成不争的方程式。说白了,君欲鬻字致富,那就要下定决心,解褐登“仕”。神马都是浮云,唯有钞票实在。乱耍清高,可是要吃腰包亏的。

    兄台倘要卖字,按惯有认识,至少得是个“中国书协会员”吧,否则,拿什么来衡量你的艺术水准,又凭什么随便对你拔银子?设若晋身“中国书协理事”,那么毫无疑问,你的毛笔字每平尺将立马提价,生意同比势必更旺。买你的字,是要送礼办事的,当然越金贵越好,起码得是“理事”作品吧。那么,我揽镜自问,如果有条件,争不争这个理事呢?要知道,有了名,才会面如银盆深受尊敬,有了钱,才能豪宅美车送子出国……区区想不下去了。

    争上了理事,纵然只一届便遭褫革,那咱也风光了整整五年呀。所以要争,必须的。使一点手段是必要的,啥时代了都,哪能呆子一个!干吧,挽起袖子!所以,“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

    似我这等负暄懒汉的扪虱之谈,对新科理事们而言,大概是无关痛痒的。驭笔至此,我仍然宁愿相信这份沉甸甸的理事名单或许并不水淋淋。即便真“水”,也权作艰辛而又欢乐的书艺登攀过程中所必然要付出的淋漓汗水。天无私覆,乾坤朗朗,“艺术规则”与“人际规则”根本是两码子事,尽管在当下书界,二者常常被强行打豆浆般弄得稀糊一片甲乙莫辨。

    事实是,在国内,能否摘得包括“理事”在内的“文艺官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事人所拥有的“现实资源”是否足够丰沛(个中包括:所在单位、职务高低、上层背景、财富实力、人气指数,等等),只不过在“书协”这个特定舞台,表现得尤其直接与充分罢了。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认为,206名理事中,疏瀹五藏的澡雪之士不在少数。粗略扫视一遍名单,目光辄为德艺双馨者“绊”住。有网友呈帖云,王镛先生此次是“被理事”的,实非自愿。又云,依王先生之艺术造诣与性格特色,屈身理事,岂不自辱!要我说,如上认识都有失极端,尽管发言者当时的心情可以理解。事实上,王镛固然性情中人,有独立的艺术见解与处世原则,但毕竟,他还是一个生活在现实中国的单位人,身当央美教授,领着国家俸禄,凭什么要“强制”他像陈丹青一样奔逸出尘。在这方面,王镛也向来是懂得“和而不同”的。比起许多只知道“单线条冲动”的艺术家,我认为这正是他智慧与多维的表现。既然公开“默许”了自己的理事身份,那么,王镛就不会觉得遭受了什么难以面对的耻辱,即便他是“被”啥啥的。齐白石曾有“老年肯如人意”的自用印,随着年事日高,或许这真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心态。如果我是王镛,这把年纪了,根本犯不着为“粉丝”们燃情奉上“大师”桂冠而自矜,处处拿捏着某种架子,多累呀!事实上,国内健在的书画名流,如果谁对“大师”称号抱有渴慕与享受之心,谁对广收门徒、拉山头、立门户、定流派一类事情非常重视乐之不疲,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此人与大师无缘。一个连纯净心态与独立人格都不具备的人,能指望其艺术具有超迈凡庸、历久不衰的独立高格吗?所以,对王镛来说,理事就理事呗,早已舞台阔大声名远播,只要艺术过硬,还用担心将来会被某一无甚紧要的称谓拖后腿吗?!

    故而,无论怎么看,这份承载着206个汉字姓名的理事单子,都是沉甸甸的。



                    《冯骥才画集》首发式



    据人民网、新华网、中国网、中国日报网、和讯网等众多传媒报道,2011年2月15日,由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会、国务院参事室、中国文联、全国政协书画室主办,开明画院、中华书局、中国民协承办的“水墨诗文——《冯骥才画集》出版首发式”在北京全国政协礼堂举行。

    69岁的冯骥才是这个名流济济、隆盛空前的画集首发式的主角。在国内文艺界,冯的形象是多能并举、多线错综、丰富而立体的。“我喜欢王维、苏轼、郑板桥、达·芬奇、黑格尔式的平行工作方式。”冯总结了自己四个方面的工作:一是民间文化抢救,二是文学创作,三是绘画,四是教学。文化学者、作家、画家、学院教授,对谁而言,都注定要忙得一塌糊涂,相信有着体育经历、高大魁梧的冯骥才也不例外。然而国内传媒所表述的较为一致的说法是,冯在他所涉及的每一领域,都有过人的作为,都才华惊人、出手不凡,堪称“妙手”、“奇才”、“大家”。对此,我是持有个人疑虑的。

    很难想象,一个忽而奔波在民间文化抢救现场、忽而学术演讲于高校教室、忽而小说散文、忽而墨彩联翩的人,能够专注地做深、做透哪怕是某一方面,遑论众善兼赅。我在查考那些“众善兼赅”型的文艺家的过程中,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即他们无不紧紧抱持着一条贯穿始终的“项目主线”,穷汲深探,毕力而为。围绕着这条主线,兴趣散溢,则精力酌情分配之,设若天资时运辐辏,或收触类旁通、一成数成之效。譬如,苏轼的主线是诗词散文,徐渭的主线是书画,郑燮的主线是花鸟画,齐白石的主线也是写意花鸟,吴昌硕的主线是秦系篆书,毛泽东的主线是政治军事,郭沫若的主线是诗文,等等。那么,冯骥才的主线是什么呢?我们只是发现他在断续式地遍地掘井——“关于民间文化抢救真是千头万绪,有多复杂,真是难用语言说清,但是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我不能放弃;写作是我的责任,每年我要写一部短篇小说,出两本书,这绝不能放过自己;在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带研究生,每年都要完成研究成果;还有就是绘画,虽然只占了一小部分,却是我终生不能放弃的。”

    试想,如果在《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三寸金莲》、《神鞭》等作品所铺就的、以“津门”为主营地的文学创作道路上不懈进击,则今日之冯骥才,或可相埒于刘震云、莫言、贾平凹等。实际上,这也是他最富潜能的路子。或者他数十年如一日专意绘事,在早年打下的笔墨造型基础之上,废纸三千,孜孜以求,想必早已骎骎欲度骅骝前了。

    可惜大冯没有专注地编织自己的主线,这或许与其定力有关,或许太急于喷薄而出。总之,他转身走出书斋,将大量精力投入千头万绪的民间文化抢救,奔走呼吁,唇焦舌干,真的感人!但如果以削弱或中断自己的文学、绘画创作为代价的话,就有点越俎代庖、得不偿失的味道了。我绝不是说,民间文化遗产不重要、不需要保护,也绝无对冯先生的义举有丝毫不敬,而是觉得,成就一名优秀的作家或画家,需要全神贯注、用志不分。倾心成全自己的主线事业,即便无暇或绝少他顾,同样是令人尊敬的。因为毕竟,艺术家和文化守护者有着不同的身份界定和执业内容,非要“两栖”为之,则最好能有详略、主次之分。

    诸传媒称,这次由中华书局和雅昌出版集团设计和编印的《冯骥才画集》,遴选了他近20年(1990年至2010年)百余幅作品。冯骥才说他常常自己遮挡自己,以致他的绘画难露一面。近些年在北京、天津、江苏所办的几次画展,都是为民间文化保护筹集资金而举行的义卖。即使人们想去关注和欣赏他的画,也被义举带来的特定气氛淹没了。冯希望他的画单独站在人们面前,希望人们从纯粹的艺术角度来看他的画。

    那就纯粹地就画论画。从《冬日的诗》、《思绪如烟》、《神思涌泉》、《深巷》、《山溪情切切》、《夕阳别样情》、《垂柳》、《鸟儿们的会客间》、《雪地上的阳光》、《树后边是太阳》、《期待》、《雄风》、《破晓》等作品看,中西两掺的临界感觉很浓,似乎更近于西式静物风景。在表现瞬间景物变幻与思绪波动方面,该是受了莫奈等印象派画家的影响。在莫氏的《睡莲》、《干草垛》等作品中,我们不难找到近似印痕。所不同的是,冯骥才用国画水墨表达了他内心的寂寥与怅惘,有光影,也有线条,有传统的勾皴泼染,更多现代构成意味。我个人觉得,他或许也曾被林风眠、吴冠中的风格所感染。

    统而观之,冯骥才画风清幽、静雅,些略冷寂,淡淡忧伤,造型根底与传统笔墨技法积累是显见的,但手法精度、审美高度、思想深度及人文厚度方面的不足也是显见的。不能不承认,他画得很美,很悦目,也很脱俗,深受大众喜爱是必须的。然而严苛点讲,国画这口井他还是打得浅了点,中国味儿还是太表面了点,是口香糖而非陈年酒,是汪国真的句子而非李商隐的诗行,是小擒拿而非太极拳,是流行歌而非古琴曲。绳以专业水准,尚有不小的进步空间。令人扼腕的是,这般境界差异,几乎没办法弥补甚至言说。冯骥才今已年奔七秩,又忙如陀螺,欲于绘事有突破性进境,我个人是持保留态度的。

    就题材来看,冯画似不便明确归入国画三科,或冠以“风景画”更合适。至于他将自己的作品称作“现代文人画”、“不像古人那样崇尚诗性,而是追求散文性”云云,则纯属务虚弄玄的外行话,是经不得推敲,也当不得真的。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13
岭上晴云披絮帽                                            ——秦金根其人其书

                                          郑志刚

      金根兄集青年学者、书法家、美术出版家等数种“角色”于一身,穷积厚养,雅人深致,而又率直散朗,略不曲学阿世,远去当下蹐驳浇漓时风,委实难能。金根英才早发,年甫而立,即获首都师大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硕士学位。其治书法史论,沉实缜密,颇承清季朴学风轨,尤于刘融斋书论著力为多,焯见宏识,每寄乎剀切之言。比年转而垂情“二王”帖学及苏轼、郑燮等专题研究,并有数种专著相继行世。异日金根学术之沾洽卓荦,良可望也。
    自2000年入职安徽美术出版社以来,金根在专业美术出版岗位上诚可谓“披阅十载”。《书法之友》、《书画世界》及一系列获奖图书,莫不凝集着这位年轻而又资深的“副编审”的心血。或许可以说,金根的“美术编辑”声名,并不少谢于他的学术、艺术影响。他有着充沛的精力、饱满的热情和极强的策划、控持能力,一篇篇稿件、一册册图书、一项项合作事宜背后,都闪动着他或南北差旅、或伏案操觚、或邮来电往的身影。为人作嫁的编辑事业,是终日和“纸”打交道的事业,我愿意用“力透纸背”这个众所稔知的词儿,去对应金根的美术出版业态。若然“沉著”而又“痛快”的态势,必将勖助金根之文艺人生拥有宽阔而丰饫的河床。
    书法创作于金根而言,一如清溪潺湲、霜钟悠远,是咀嚼无厌时的精神食粮,是长途跋涉中的心灵绿洲,须臾不可废弛。他向慕文人士大夫那种淹雅清恪、高蹈不群的格操,尝试以沉静雍容的从艺心态涵泳乎中。观其所书,大略走的“二王”帖系一路,使转细腻,笔力中含,不流不滞,不激不厉,得萧逸高旷之致。迨及近年,金根书风循其学术研究方向而顺流西东,先是驻足板桥,味彼清奇峻放、倔傲古劲;复又陶濡坡仙,挹斯丰肥扁实、郁郁乎文。而眼下这批新作,多采前者诗文、后者书势,抟融变化,出以己意,习习儒风,扑人口鼻。看多了身边所谓的“丑书”、“畸书”、“混血儿书”、“流行风”、“老干部体”等毛笔书写“囧”象,遽尔面对金根手泽,登如厕身芝兰之室,芳馨盈怀,一时忘我。
    我个人定义金根兄为“学者型书家”。他的书法创作,无疑有着宽厚邃密的“文化母体”在作强力支撑,这自非秀墨炫技者之褊薄作派所可梦见,也不是枯侍故纸而眼高手低的“书橱式”作者能够企及。在金根的毛笔书写过程中,发挥作用的既有学者的理性(这保证了作品的秩序性与节奏感),也有艺术家的感性(作品的性情与神采赖此以生),更有某种无干名利、纯为娱我的恬淡心态在潜流始终。庚寅隆冬某夕,金根公差馆于京师,我曾有幸在他房间的台灯之下,目击过熬眼校雠中的职务稿样;同样可以想见,远在庐州的无数个浓夜,幢幢楼影中的某扇书窗上,映动着金根挥毫不辍的剪影。“敬事”如此,工作之出色与书艺之精进,咸在意料之中。如果状以时下流行语汇,则金根之书,当得起“绿色”、“无公害”、“给力”等字眼。但凡悦目赏心的作品,艺术生命都将是持久的。
    金根与我有首师大先后砚友之谊。儒雅君子、骨鲠学人,是他予我的印象。在多种专业出版物中,我陆续拜读、领略了他的文字与书法,由浅入深地“调研”了斯人斯艺。他的多件书作的“瓤子”,是自撰文言散文,我尝逐次披览,至今齿颊留香。如果说囿于精力、年齿、际遇等现实因子,他的书法尚有不小的拓进空间,那么至少可以肯定,他的前路必然是清晰而坚实、通达而灿烂的。
    书如其人,书本其学,书彰其文,书达其道——书家金根。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19
王绣牡丹画弁言
                                           郑志刚

    王绣女史自谓与牡丹有不解缘。她本是东北人,居洛阳后,长年只画牡丹,日与姚黄、魏紫、豆绿、赵粉、二乔、墨魁、夜光白、洛阳红为俦,观察得仔细,画得投入,业绩不凡,声名藉甚,在中原画界,没有人不知道的。
    牡丹被称为花王、国花,极尽雍容富贵之誉,洛阳牡丹个中甲之。“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何地宜于何花、何人,在我看来,实是综合机缘所致。洛阳牡丹始于晋、兴于隋、盛于唐、极盛于宋,牡丹与洛阳,有大缘分在。但洛阳牡丹却被王绣这么个外乡人画活了,看来画家与其赖以成名之描绘对象之间,也存在着肉眼不能及的微妙关系。如今,洛阳牡丹已遍布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并且香飘海外;而王绣的画,也不仅悬挂在国内诸多显富达贵之宅,更随其出访,为多位夷首所藏。没有过人的缘分,这些都是办不到的。
    读王绣的画,无论是“碧蕊青霞压众芳”、“春色三月暮”,还是“今朝初见洛阳春”、“王中之王散金光”,无论立轴、斗方,中堂、条屏,还是横幅、扇面,都能顷刻令人精神饱满,有春风骀荡之感。她淡皴山石、劲勾水仙、健笔写枝、饱色没骨作花,辅以蜂蝶或衬以竹影,皆能和谐得意,获墨、色冲融之趣。尤其她那藤黄点蕊,如冷雨骤至、霜刺攒集,于富贵温柔的整体氛围当中,予人以抖擞激灵,一种莫可名状的兴奋,电流般传遍全身。
    据闻,王绣尝于月下、风中、雨余、朝暾初上、幕帘甫垂等诸般光景,横看侧察洛阳牡丹之种种性状,并反复试错,无数遍墨、色呈示之。如是大痴,不单感人,花亦必为之动。说到这里,我想到宋真宗时,有四川画家名赵昌者,善花鸟,笔迹柔美,设色艳丽,人争爱之。传说他学画异样用心,常在凌晨朝露未干时,绕走篱栏,对花反复谛赏,观察体会花朵的娇美形态,并手调彩色加以图绘,真可谓“察之尚精、拟之贵似”。此人自号“写生赵昌”,所画生动逼真,被认为能“与花传神”。今天看来,王绣也有赵昌的这种精神,不然,她纸上的牡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实地培种牡丹新品,有点像窑火烧瓷,有一种艺术创造的紧张与激动内含其中。而一张接一张地在宣纸上画牡丹,画家会否有倦时呢?事实上,许多年来,王绣就是这样手不停挥地过来的。她的勤奋程度是惊人的,昏旦挥毫,持续站立,年奔七秩依然神清气朗,或许只能解释为艺术长泉的汩汩滋养了。
    王绣于牡丹,工写兼善,花形花性早已烂熟胸次,迨临案濡墨,枝干蕾蕊,从容写来,如泉涌岩罅、风动草滩,俯仰阴晴无不如意,一任自然而然。我们看王绣的牡丹画,不仅能够即刻将满园春色抱个满怀,更重要的是,在纸、墨、水、色、笔之间的龃龉与争持过程中,能够触摸到画家内心的丰富经纬。其实,个性成熟的画家莫不如是。王绣画牡丹,业已稔悉无匹,牡丹岂止习惯了她的画笔,更对她所设布的纸上田园形成深深依赖。在这一张张洁白绵软的园子里,它们富贵浓艳、锦衣玉食,何惧风霜之侵,哪来萎谢之忧!
    说起画牡丹,真是代不乏人,比如:唐代的边鸾,五代的黄筌、徐熙,近代的任伯年、吴昌硕等。到了现当代,就更多了。此中有一人活得最穷,那便是明季的徐青藤。我记得他有两首题画诗言及此,分别是:“五十八年贫贱身,何曾妄念洛阳春?不然岂少姻脂在,富贵花将墨写神。”和“墨中游戏老婆禅,长被参人打一拳。涕下胭脂不解染,真无学画牡丹缘。”诗读了让人不由替他难受,牡丹有知,估计也不怎么会待见他。牡丹自有牡丹的画法,画得穷愁潦倒,不是牡丹的本色。
    数十年毕力苦心,王绣充分吸纳了众家之长,自成牡丹画面目,雅俗共赏,驰誉中州,深受群众喜爱。张挂她的画吉祥、喜气;观品她的画悦性、怡情;而今不才勉捉秃笔,来写其人其画,不禁也有点飘飘然了。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19
   熊君晓东识
                                     郑志刚

    吾豫熊君晓东,视国画为毕生事。初,从同名画家宋晓东攻写意花鸟;比年负笈京华,入中央美院贾又福工作室,力山水。晓东孜孜向学,尤勤于深入自然对景写生,高山大壑,奇花异卉,皆熊君喑哑、免费师耳。奄忽数载,写生其半,沐雨栉风,画稿盈箧,展事屡涉,声名日噪,天不负人,殆此谓欤?
    晓东所作,笔力沉郁,水墨淋浪,花鸟显宗海派,有缶翁趣致;山水偏嗜苦瓜和尚,得苍润深浑意象。画余,诗文书法亦所倚重,察其题署,字势敦朴,笔路涩进,恰与画面唇齿。乱头粗服,密匝匝龙形蛇迹;老树野山,势沉沉铁面铜心。岭石皴点风雨夜,青藤缠绕行草书。夫画,画家之心电图也。读晓东画,感其倔进、隐忧、萧逸、好友、慎独诸性状,某默然不说久之。
    有画兄告某,彼习画,细节若干,久不得解,困之。请于人,皆含糊搪塞、语焉不详。深宵秉笔,复惑如前,焦躁挠头,弗安。忽忆熊君,遂手机之,君热情为之详,通话移时,仍亡克解。曰:“若少待,吾将往。”夤夜出门乘出租车,自城西南远奔东北。及夫至宅,亲为示范,言滔滔而意拳拳,直俟茅塞尽开乃止,其恳切高义如此。
    晓东率直,拙于媚术,鬻画自给,布袍萍踪,萧然远尘之士也。其人净朗,其性朴诚,其画焉得不赏吾心?顷观方城《报刘一丈书》,颇有感于画坛,某于独室之中向壁吁嗟三刻,悲哉!今日画界之摧眉折腰、营营苟苟事体,直若蝉噪深林、车塞都市,某耳目为之肿胀矣。私幸熊君,人也恳恳,画也皎皎,某将驰雅望于来日,因冒昧具书云。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0
三友书记
                             郑志刚

    男而蓄发若妇、聪慧通达而又恳切率性、才情勃勃却能谦谨自虚者,王三友也。三友豫南信阳光山人,是地草木葳蕤,陂泽满目,黔首胥肤白而性灵,三友其尤焉。夫人之异禀,或无显见之高下,而寄托之领域,却如星散天,甲乙悬隔,盖天资早定,匪由人力者也。然则三友之才何所焉附?曰书、画、诗也。其书,诸体兼能,尤善章草。彼章草,潇洒流落,儒雅俊朗,而能古朴内含,真才子书也;斯画,山水花鸟,皆所沾染,笔墨清雅,颇耐玩赏;厥诗,多记游之作,或苍浑豪迈,或逸兴遄飞,合于格律,每有可观。专业书法而诗画骈臻,一肩三艺而风流各具,三友其华灼灼,是可见矣。
    予观三友书法此集,行草书墨多燥而少润,笔飞毫舞,点划参差,结字若危崖构屋,飞白比深林悬瀑,祝希哲夫?林散耳夫?王遽常夫?谢瑞阶夫?恍兮惚兮,如月在水。扪虱谛审,拍手笑悟,方知诸前贤围坐捧焰,和衷共济,回炉合冶,斯得燎原为三友之火。是火也,若飞若动,若流若驻,若赤帜招展,若汗血奔腾,顽石触之而为齑粉,草木遘之登化灰蝶;是火也,若自然之火肇发于燧皇,此书法艺术之火,融张芝、皇象之肌理,抟陆机、索靖之风貌,汲二王之内髓,抱宋克之形势,顺流而下,注射时代气息,方有今日之夭夭。章草之为三友代表书体,岂无由哉?
    章草之余,三友复究心于篆隶,所以然者,溯流而穷源故也。索察三友腕底,篆则楚帛味大篆,隶则张迁味汉隶,作品幅式概以对联出,并皆用笔豪宕,结字朴茂,古厚苍涩之致不容少掩。迨及行草落款,委婉迂曲,潺潺若苍山之清溪;峥嵘奇怪,危危似高瀑之峭壁。其与正文辐辏配合,宾主洽契,得无宜乎?
    予尝叹今日书坛,溷浊纷扰,莫衷一是,静笃之气难觅,净醇之态久匿,张狂造作,伊谁之过?民归之官,官归之名,名归之利,利无可归,归于太玄。太玄者,人心也。人心不古,孰可救之?询诸书法,曰笔墨自救也。尊传统,亲经典,勤临摹,饱读书,广交游,善体悟,其可得耶?又阿谁得之?曰三友其一也。
    三友者谁?松竹梅也。王三友者谁?岁寒也。倘无岁寒其王之,则松竹梅凌霜傲雪之神魂何由彰显?况松竹梅之骄颜,端赖霜雪之滋润伸张。以是观之,岁寒为三友所须臾不可离者,但一少离,顿沦为失神之俗物矣!揆之书坛,时下之熙熙攘攘,毋乃适其暑季邪?反观王三友书,莫非溽暑之冰饮乎?
    窃闻三友无字有斋,今天无赐有改,属予转交:字岁寒,斋额松竹梅。
    速速领旨谢恩,三友:)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0
石品绘事略说
                               郑志刚

    在河南教育界与美术界,石品先生是闻人。长年要职于政府教育主管部门,业余酷嗜翰墨丹青,热心美术活动的策划与操持——石先生次第推出的画作和他为教育美术事业奔忙的身影,正在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
    石品先生主事水墨写意人物画创作。观其所绘,主题鲜明,气局阔达,笔墨刚健,予人以阳光扑面之感。在以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为描绘主题的新作《阳光焦桐》上,石先生的艺术风格得以集中体现。饱满朗润的阳光氛围中,似乎浮动着一层轻纱般的雾霭。新植下的泡桐树三三两两在微风中欢唱。荷锹收工的焦书记沐浴着金灿灿的朝阳,目含爱怜、笑容漾漾,一举步而三回眸,衣襟为清风所动,心底微澜诉与谁知?在这幅画里,我们不仅读到了榜样人物在特定时代劳作之后的那份充实与欣慰,更以今日触觉品出了一种人与自然的深度和谐。在画面上,人与植物、朝阳、薄雾、微风、土地甚至劳动工具之间,是一种相互尊重、安处以乐的群体关系。重要的是,在特定时代,这种尊重,这种和乐,是纯粹而清澈的。我敢说,每个人都会为当下所稀缺的这份纯粹与清澈所深深感动,而画家恰恰为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感动的机会。我个人认为,石先生这幅画的核心价值正在于此,而非寻常理解中的某种特定象征。此作能在河南省第十一届美术大展评选中闯过层层淘汰荣获二等奖,继而被焦裕禄纪念馆郑重收藏,绝非偶然,诚匪易云。
    在另一幅名为《一线指挥》的作品中,石先生以深沉的情愫与雄健的笔触,刻画了汶川地震现场的温家宝总理。画面背景构图平远、深远兼具,画幅中心位置,是右手握着扩音喇叭指挥善后、左手轻抚一名泪落断珠的灾区女学生的温总理。总理的神情,有痛惜、有焦虑、有悲悯,更有隐忍不露的坚毅与从容。从题材的选取上,我们能够捕捉到画面背后画家柔软的内心;从画面上方层叠的款字中,可以看出画家的书法训练与线条质量;而从款末“石品敬绘”四字间,又丝丝缕缕托出画家一颗谦谨之心。判断一幅国画能否进入“艺术”范畴的一个重要标准,便是查考画面背后是否有作者跃动的心。从这层意义上说,《一线指挥》尽管画的是地震中的总理,根子里抒写的却还是石品先生随国难而波颤的心电图。
    写意人物画要在“以线造型、以墨增韵”,不明白这一点,势必永难挣脱票友身份。在石先生的多幅作品中,我们能够品咂到他对线条技法含量与情感含量营建的经意,也能够看出他对墨色浑融境界的苦心追寻。他是国画人物多面手,古今各类人物悉皆能为,靡不神采芃芃旺人眼目。我个人就中尤好其笔下的钟馗形象与现代英模人物形象,前者威猛而不粗野、王鬼而不阴惨,后者能于眉目之间流淌出人物心泉,洵非庸手所能梦见。
    难能的是,石先生不仅多能于国画人物,举凡国画花鸟、山水、自然景物风光,竟然无不任意驱遣。拿写意花鸟画来说,以他的《鸣秋图》为例,画面左上方遒健的花果长枝,线条苍朴老辣,盖用笔涩凿所致;而画面正中那只昂首阔步的雄鸡脖颈两侧的勾线,却劲力内含、寓刚于柔,颇耐咀嚼。这是线条形象的对比,此外,水墨浓淡润燥的巧妙配置、设色冷暖的块面分布以及画面构图的疏密对角呼应,对于整体高秋氛围的营造,也都有着显而易见的作用。它如《荷塘情趣》、《秋韵》、《春趣》、《松吉图》、《相伴无语》、《秋翔》、《寒香图》、《庐山松姿》等花鸟作品,皆有可圈可点的擅胜之处。
    一艺之成,非痴弗逮。石品先生正是画之大痴,必须的应酬除外,他的节假日、双休日,都是在画案前度过的。毛笔与宣纸之间的无数次摩擦与争斗,他都是操持者与平息者。他似乎生而与文艺有关,幼即好焉涂抹;而他所出之古怀庆,诞生过大画家郭河阳、大诗人李义山、大文豪韩退之等,如是文脉,不绝如缕,绵邈垂系,得无牵挂于斯人耶?
    在工作岗位上,石先生是领导,在水墨纸色之间他也是。寄情思于丹青,凝岁月乎楮素,这是他的人生大哲学。《易》曰:道形而上,艺成而下,上焉者视道为高深,口能言而语不详;下焉者习艺之庸俗,言无文而行不远。所以还是不偏不倚地走在大道上好。在国画艺术的大道上,我觉得石品先生正是这样走着的。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0
魏小杰:雕之塑之亦诗之
                                        郑志刚

     小杰女史为业绩斐然之雕塑家,副主任于郑州大学美术系,教授,中国美协会员,业内罔不知者。然其雕塑之暇,吟哦不已,清词丽句,积有数年,则人所罕闻。雕塑家之富诗心,犹面团有馅而包子,蚌壳含珠而宝贝,其必腕底生神,运斤成风,揉捏剖凿,靡不如意。余观小杰雕塑,轻灵舒展者有之,沧桑凝重者有之,雄健开张者有之,静穆深沉者有之,题材不居,材质百变,而诗意一也;余观小杰歌诗,或清空朗澈,或迷离幽婉,或怀古以注意,或嗟时以自遣,折搭衄挫,腾挪聚散,一何类厥雕塑!噫嘻,诗人雕塑家耶?雕塑家诗人耶?小杰一身而两寄,并运而双美,羡须眉而折同好,嗟乎,于何穹仓,独爱小杰,才情澎濞,天实为之!
    小杰诗句,自然流畅,细腻多情,宛若清溪跃跃于幽谷,柔柳依依乎汉南,汲兰蕙之芳馥,吮春风其指端,读之味之,可明朗胸怀,陶醉光阴,信溽暑之冰淇淋、空调风也。坡老《月夜与客饮杏花下》云:“洞箫声断月明中,惟忧月落酒杯空。明朝卷地春风恶,但见绿叶栖残红。”窃谓小杰诗境,正亦此类。名山大川、南北胜迹,或公或私,小杰时履之。每至一处,触景生情,油然而感,汪然而吟兴沛,辄双眸流转乎四周、诗思织纺乎八方,适是时也,腹稿在打焉。迨及下榻房间,匆匆不暇梳洗,而纸笔模记,圈改损益,苦思而柳眉皱,冥搜而笔杆咬,催寝而不置,唤食而罔闻,孰谁欲香菱小杰欤?乃知诗果痴人有如此者!
    夫诗,源流有序,网络千载,与黄河九曲无少谢。清人叶燮《原诗》有云:“譬诸地之生木然:《三百篇》,则其根;苏李诗,则其萌芽由蘖;建安诗,则生长至于拱把;六朝诗则有枝叶;唐诗则枝叶垂荫;宋诗则能开花,而木之能事方毕。自宋以后之诗,不过花开而谢,花谢而复开。”是固深谙诗之来龙者。讵知西风东渐,“五四”其飙,兹始而白话文日滋,西诗踵之大盛。至廿世纪八、九十年代,青年亡不以爱好文学为荣,甚者,有“好诗者众于驴”、“写诗者众于读诗者”之论风流街巷。今日中华,事旧诗者翻成小众,偏安书斋青灯下矣。叶氏有知,滋味何如?
    小杰诗主新体而时含旧味,其长者幽思绵绵,一似春月当牖、秋声在枕,惹人不眠;短则清新脆润,恰如梨枣甫熟,逗津引唾,及入口舌,欢洽温柔,莫可名状者也。盖小杰诗才,根由天性,逐逐尘务,不能少掩。审渠日常行藏:外则游刃于杏坛美苑,英声腾振;内则濡糅于吟国骚乡,头角峥嵘。岂但解脂粉者所可梦见哉?
    己丑长夏,怀庆吾乡刈麦初毕,布谷声未歇耳。小杰掇数年诗作,裒为一辑,方付剞劂,索序于余。志刚愚鲁,学迂材下,亟辱青眼,徒增愧悚乃尔。然念吟谊高远,惠我多多,恶可三辞?遂勉举粗能,略撮陋见,方家嗤笑,只待摧烧。不宣。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1
  马国强“线象”浅识
                                      郑志刚

    我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在马国强先生时空跨度长达数十年的小写意水墨人物画创作中,他笔下那些瘦劲健拔的线条,几乎在每一幅作品中都占着绝对优势的比重。这是就他个人创作生涯的纵向比较而言。事实上,即便横视当下中国写意人物画界同侪,对线条运用重视若此者,亦甚寥寥。马先生橐笔中原而声隆国内,我个人的看法,与其在线条运用上所实现的艺术拓进大有关联。
    吴昌硕在他的《十二友诗-任伯年颐》中写到:“山阴行者真古狂,下笔力重金鼎扛。”描述的是清季大画家任伯年在用笔上的力透纸背。在国画人物创作中,笔力当然主要与勾线有关,任伯年在线条上杰出的表现,予人以极深印象。我们观察他的作品,在作于1872年的《壬申正月七日写无量寿佛第一躯》中,飞动而又深沉的人物衣纹勾线,当真如屈铁走柔,以极强的节奏感与穿透力,夺占了观者的大部分注意力。另如作于1870年的《诗堂先生迎宾图》,1872年的《献瑞图》,1877年的《雀屏中选图》,1878年的《吴鞠潭五十二岁小像》,1880年的《钟馗》、《八仙系列图卷》,1882年的《玩鸟图》,1883年的《苏武牧羊图》,1884年的《陆书城四十七岁小像》,1885年的《城下乞食图》、《焚香诰天图》、《月楼先生褐衣销夏图》,等等,都是任氏在国画人物线条运用探索中的代表作。
    任伯年对马国强在创作上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尤其在对线条的铺张列布方面,马先生更是深得任氏三昧。可贵的是,在前贤的肩膀上,马国强先生能够先入后出,在线质上别开新面,在线序营构上更具现代意味,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
    依我之见,任伯年人物画风可以“清雄简凝”四字概之。浓郁的金石气息,健朗的整体风骨,显见的海派气象,使任氏作品能够历岁月淘洗而不磨。马国强先生作品中满溢的晴朗表情,对黄河流域大平原地区基层劳动人民的不倦讴歌,与任伯年的“平常心、布衣情”有相近处,引人瞩目的是,马先生独具慧眼地大力发掘提炼了任氏的国画线条,变其沉凝为瘦韧,易其中长线为主为长中短线参差错落,尤以短线排叠见长。任伯年的线质使其作品充满高古清奇之气,马国强自身的气质禀赋,决定了他的线条走向“挣折刚亮”的审美域地。对于表现21世纪大平原区域基层劳动者这样的特定题材而言,马国强先生如此线质,无疑是十分恰当的。
   “任颐落笔如风掩雨过,奇凿古媚,尤为难能。”其实,在借鉴任伯年的线条表现方式,强调用笔的抑扬顿挫、转折起伏,注重画面线条的美感、表现力方面,当代人物画家叶浅予、范曾,连环画家贺友直、华山川等,都有过不同程度的努力,均取得了不同流俗的成绩。马国强先生经过缜密思索,审慎选择,勤奋实践,走出了一条与人不同的路子。
    在马国强先生近年来的一系列作品(《又抢救出一个生命》、《建设者》、《凉山秋暮》、《金色草原》、《节日》、《骑手》、《蓝天白云》、《农民书会》、《打工妹》、《雪山之子》、《阳光高原》、《黄河滩》等)中,我们不难发现,刚朗瘦劲的线条,在勾勒所描绘人物的内心方面,具有不可或缺的抒情性能。真淳善良、坚毅不屈、淡定乐观的劳动人民群像,就是在这些具有同质性情的线条的有力勾皴之下,得以跃然纸上、撼人心扉的。
    注重表现线条的形式美,是马国强先生水墨人物画的另一特色。马先生个性特征强烈的线条绝非无源之水,而是有着深广的传统根脉。仔细品味,我觉得他是在取法任伯年的基础上,吸取了陈老莲的用笔及线条组合方式(案老莲“涵雅静穆,浑然有太古风”,早期作品线条用游丝描,笔法细圆并参有方折;中期作品用线趋于圆整,减少了方折变化;晚期作品线质深浑,寓奇于正,不以眩人眼目为能),但笔法更为干练刚折,又以用墨的浓淡干湿变化使之瘦而能腴、骨与肉俱、刚中含柔,从而建构起三维立体、辨证统一的线条形象。此外,在对黄胄线条的学习上,马先生也下了不少工夫。黄胄线条的壮伟浑厚、激昂奔放,被马先生消化吸收后,敛其霸悍张扬,变而为文质彬彬、激情内蕴,一派清健儒雅气象。
    汲众之长,化而为我,是艺术家脱壳新生、独标风骨的必由之路,也是最险、最难的一步棋,稍有不慎或少欠火候,便易堕入魔道。马国强先生步履稳实,神态自若,无一丝慌乱,他只是愈加夙兴夜寐勤奋挥写。大块水墨之前的线底,是马先生极为重视的作画步骤,他入笔逆藏,走线流畅而又涩辣,全副精力注于毫端,如舞钢杵,如痴泥行犁,如春燕衔枝筑巢,一切自自然然而又机锋暗藏。我不知道马先生驰笔耘线时是否有纵刀凿石之感,反正他作品中所呈现的“线象”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线象”,是马国强先生作品的第一抢眼点。打开他的画卷,扑入眼帘的首先是蓬蓬丛丛的线条,方、圆、长、短、横、斜、干、湿,变化如龙,夸张而不张狂,刚瘦而不呆板,激切而不激烈,清朗而不直露,灵逸而不轻浮,千姿百态而又谐和团笼,正是画家心象的如实外显。
    似马先生这般身居要职而艺事精进不懈者,吾未之见。虽然,艺术与名利势成水火,良有以也。经受过大寂寞洗礼的黄宾虹说过:“非惟求名利为画者之害,而既得名与利,其为害于画者为尤甚。当未得名之先,人未有不期其技艺之精美者。。。。。。至于稍负时名,一倡百和,耳食之徒,闻声而至,索者接踵,户限为穿。得之非难,既不视为珍异,应之以率,亦无意于研精。始则因时世之厌欣,易平昔之怀抱,继而任心之放诞,弃古法以矜奇,自欺欺人,不知所之。”
    马国强先生性温朴而志宏大,于事于艺皆然,惟视名利为轻,是以前路未可限。我们期待马先生的“线变”之旅捷报频传。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1
袁汝波水墨内质析说
                                        郑志刚

    我记得苏东坡专门有夸赞唐人吴道子作画的诗:“道子实雄放,浩如海波翻;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今天我们已无缘目击吴画真迹,但藉苏诗描述大略可以想见,吴道子在写意人物画创作过程中所具有的解衣盘礴气势。
    这种粗豪雄肆的创作意绪的喷张,势必使得画面呈现出健郁沉实、力能扛鼎的浑沦气象。事实上,唐代还只是中国写意人物画的拓疆之始,“画圣”吴道子以其天才的独创精神,突破了斯时工细密描、重彩积染的画风,戛然创造了水墨淡彩及白描的新形式。
    我个人认为,能够较为完整地承继吴道子这种磅礴的创作心境的,当数明代画家吴伟。他的人物画直接师法吴道子,风格粗简雄放,笔墨奔涌,作画时睥睨前贤,唯我独尊。与吴伟画风近似的还有张路、钱毂、宋旭、张宏等人,但都不如吴伟气局大。
    在中国写意人物画史中,类如五代石恪的《二祖调心图》、贯休的《罗汉图》、明吴伟的《仙踪侣鹤图》、清任颐的《钟馗》等一系列作品,具有相接近的气质内象与笔墨外象,线条苍厚,用笔纷披,造型古拙,乱头粗服,真力弥满,万夫不当。
    具有这种性情内蕴的画家,其生活表现与艺术表达往往水乳合一。俗世性格的宽厚豁达、高义深情、健朗豪迈,与艺术性格的峨峨伟伟、憨朴古质、笔落三山,恰成面背映照。当今小写意水墨人物画界,我看袁汝波就有如是气质。
    袁汝波是典型的河南人,中原厚土对他之形貌与性情有着显见的浸染。他厚朴其表、灵光内贯,宽怀大量,热肠古道,极具现实责任感。据他自言,对绘事之痴爱源自孩提,后如愿考入河南大学美术系,毕业后留校从教至今。多年来,学院派画家袁汝波腕底画笔未曾稍停,先是极尽临摹之能事,深掘广积;近些年创临结合,巨量采风写生,渐渐触摸到了水墨与线条的画面咬合点。在此基础上,反复摸索尝试,逐步构建了点、线、块、面、水、墨、色诸般组件之间浑融团结的立体貌相。
    画家个体的心境成熟程度,直接关系到其艺术成熟程度。袁汝波淡定古厚、不务虚玄的处世风格,使得他在画种选择与创作方式选择等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明确与坚定。人物画所与生俱来的“写实”基因,写意人物画所特有的笔墨挥运、兴会淋漓的抒情本色,小写意水墨人物画“寓豪兴于实象、纳奔放于方圆”的综合品性,与袁汝波“含蓄地激昂”的人生观、艺术观甚相契合,他由是义无返顾地上路了。
    袁汝波的描绘对象,主要是当代现实生活人众,间以文人画意趣的古装人物。他极端强调入画人物的现实来源,每求之数码照片或速写底稿,在此基础上进行适度想象与取舍。基于生活本象的芜杂含混,他不追求主观意愿上精雅细净、柔润光洁的情境,反倒对现实人物形象有意略加“艺术丑化”,再对人物栖止环境施以“拖泥带水”地处理,登时使得一股子苍苦拙厚之气喷溢而出。
    很显然,袁汝波是个不事甜腻的人物画家,这或许与他多年生活其间的旧都开封有着某种关涉。在我感觉,开封分明有种帝都旁落之后的苍凉之气,当然,这种苍凉是在凝厚古远之气的基础上酝酿生发的。冷灰色的城市色调,沧桑不语的古建遗留,嘈杂铺陈的市井气息,自贵而又黯然的市民心态,或许都在不经意间捏塑着袁汝波的身心与笔墨。在袁汝波的画幅中,没有浮浪抢眼的小聪明和小情调,即便描绘的是都市年轻女性,扑面而来的也首先是浑沦之气。细细品咂,才会有清朗气息丝丝缕缕自沆瀣间隙“鱼漏”而出。
    袁汝波的画里有苦味,更重要的是有厚味,这些味觉统由不修边幅、粗手大脚的画面整体氛围所给予。这才是袁汝波真正心象的笔墨释显,也是他区别于那些只能无序堆积水墨零件而无法熬煮心灵之粥的寻常画家之所在,画作之情感厚度与技术难度亦由此而生。另一个值得强调指出的现象是,袁汝波作品中所展现出的不容忽视的笔墨大局观与谐和度,远远超出了以刻意单方面炫耀一己之线条或构图或墨彩为能事的画家。袁汝波不允许自己的画面上出现某类笔墨构件“引颈高鸣、独领风骚”的出轨事故,他将团栾一气甚而沆瀣一气的水墨整体重要性强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他笔下,水墨与线条相互叠覆,构图与个体融艾无间,人物表情、举止与其生存环境共处以安,这样的画面处理,对观览者的视觉形成一种压力巨大的蒲团般的幅面冲击,密密层层青纱帐一样的水墨群像使观者的目光如被强力粘着而又苦于不得途径而入。
    我们在寻绎袁汝波宽袍大袖、粗声大气的小写意水墨人物画的审美元素时,不能忽略了对他作品中清朗灵异一面的捕捉。实际上,对某种笔墨味象的极端吁求与表达的具体操作过程,对画家来说,在度过了前中期的“蜜月感觉”之后,接下来反倒往往是枯燥与疲累的无奈撑持。这时候,充实愉悦的感觉,会洪水开闸般奔向最初审美欲求的反方向,将委屈无助的感觉尽数抛掷,同时将对立面美学范畴的罅隙狂烈地瞬间填塞。
    所以,面对袁汝波的作品,我们万不可轻易被其着意营造的浑大局面所迷惑,而对浑大整体微部俯拾皆是的斑斑孔孔中透发出的“清逸”之气视若无睹。只不过这些飘絮游丝样的气息,在浑伦雄悍的整体表征面前,是藏掖着的。但这种具体艺术操作手法层面上的藏掖,绝非我们寻常理解中的“配角”概念,至少在艺术影响力上,不少逊于其审美对立面。
    五代山水画家荆浩在《笔法记》中提出:“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以此观照袁汝波作品,其貌似粗豪实则筋韧的笔路随处可见,这无疑是画家苦心经营的创作屐痕。据我观察,袁汝波一直在深入思考并积极尝试如何更好地实施“书法用笔”的问题。李苦禅说过:“画至书为高度,书至画为极则。”好的国画,合起来看,笔笔都是形象,拆开来看笔笔都是书法。袁汝波的线条有较浓郁的金石气,使转顿挫颇为考究,诚然在浇铸线条骨力的过程中下了苦功。
    对袁汝波来说,拼凑小聪明或靠怪异妖娆吸引眼球的初级艺术阶段早已规避绕过,浅层次地作某类水墨零件的突兀展演亦已不屑为之。剩下的问题是,如何开展与中国画创作紧密相关且万分紧要的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养分的综合汲取工程。由于过多精力投入了专业技法演练,致使袁汝波坐拥书城、对月吟哦的机会被挤占得很是有限,而国画创作又是太需要诗意支撑的。
    教课、家务、临摹、创作及其他不期而至的诸项杂差,使得袁汝波时下够忙,他总在不停耘作中。而艺术的螺旋式提升,是需要有“味闲”与“务虚”的能力与精力的,也许袁汝波应当在这方面引起些略注意。既然已经在小写意水墨人物画界长征至今,就要有拾遗补缺、克难攻艰的摩云志向。
    艺术的进步甚至只能是在彷徨、苦闷、压抑、沮丧的人生时段取得的。我预感到对袁汝波来说,一次更其艰巨的艺术登攀即将展开。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2
还  在  路  上——叶培贵访谈


    郑志刚:我想,我们之间的这次对话,或许应该并能够跳出那种看上去很是程式化的访谈模式。我们力求把话说得轻松点、口语化些,努力开掘心灵的真实与深度。事实上,在我看来,眼下某些媒介对访问对象的纸面表达,已经陷入了一种双方不对等的沟通状态。这种状态的通常临床表现是,把访问对象捧到一种不真实的高度,同时把访问对象之外的个人或群体主观挤压入一种不真实的凹地。很多读者已经对此颇有微词。
    叶培贵:我有过一篇小文章,说的是关于韩愈“羲之俗书趁姿媚”的有关问题,里面提到一个“尊题格”,我想这种现象也是一种“尊题格”,对作文者来说,不奇怪,很多时候也不是有意的,不必深责。不过,我非常赞同你的建议。

    郑志刚:您是福建人,普通话却讲得道地。在北京的讲台上,您的“敬事”业态及对学术研究的深入程度,予人颇深印象。总结起来,做什么事都要努力求取一种预想中的结果,在没有不可抗力干扰的情况下绝不懈怠,可能是您身上一种鲜亮的人格特点。
    叶培贵:我是一个笨人,学习时不怕出丑,大学时严重的方音招致好几位北京同学的嘲笑,我不怕他们笑,反而跟他们学,不期然就改正了很多,所以现在很感谢他们。因为是个笨人,做事情就没有讨巧的可能,你说的“敬事”,一多半就是这个原因挤压的,不能讨巧,只好“敬事”。我跟一些学生说过,在学习的某些阶段要找那种笨一点的老师,因为他告诉你的一定是他很不容易地摸索体验出来的,其中的甘苦,他真清楚。聪明的老师当然好,但是有时候学生的智力或学力跟不上,就不一定学得到,所以古人说“智过其师乃可教”。我的智力和学力都不够,所以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我想如果总能“敬事”的话,也许在学生学习的初级阶段还能教出些效果。说这是什么“鲜亮的人格特点”,你有点“尊题”了,我不同意。

    郑志刚:从农家子到授业解惑的教授博导,在您个人身份转换的漫长征程中,书法是一条强劲的动脉。以汉语言文学作基础,书法创作及书论研究,一直是您主要精力所系。谈谈您与书法结缘至今的几个重要拐点可以吗?
    叶培贵:农家子弟,不稀奇;教授博导,更不稀奇——当然这是就我自己而言的。我生于1968年,那时候我国人民“翻身作主人”不到20年,还没有改革开放,农家子弟多,你问问我这个岁数的,有多少不是农家子弟的?!至于我这个“教授”、“博导”的头衔,是拜现在这个时代的厚赐。我工作时赶上我国大学教育进入大发展的时期,教授和博导队伍扩大得很快,所以比较顺利,但是同老一辈教授和博导比,那是差得远了。
   “拐点”?!够时髦,可见你这个书法编辑也是紧随时代的。我很幸运,每走一步都有很好的老师引路。中学时代是黄建勋、叶步榕、张明、张荣根、徐建明,都是福建顺昌青少年宫的老师,指导学生不遗余力,那种热情,终身难忘——他们让我相信书法是一种有人可以因之而忘我的有意思的事情,从此就放不下了。大学是在北京师范大学,启元白老先生在那里,虽然很遗憾没有机会亲沐雨露,但是他的精神弥漫于整个校园,又有机会直接问学于他的高足秦教授永龙先生,知道了书法是要学问来支撑的,也知道了书法本身的博大,启元老的《论书绝句百首》对我真有醍醐灌顶的作用,秦教授后来主持创办北师大书法专业,十年磨剑的韧劲和奉献精神,更是我十分崇敬的。我还想说的是,北师大的学习氛围、学术传统,对我有着永远不可磨灭的深入骨髓的影响!

    郑志刚:在您构筑自身书法之城的过程中,欧阳中石先生应该是一位绕不过去的人物。从游先生有年,您所受到的影响该如何表述呢?在先生之影响力下,您又是如何进行独立思考与自我维新的呢?
    叶培贵:这是当然的!我于1991年考入欧阳先生的门下,至今17年时间。欧阳先生对我来说,可谓恩同再造!远不只是传授知识,而是整个人的塑造,全方位的!虽然我资质驽钝,但自己也知道,经他雕琢后还是有很大改变的,我做不到他要求的,但一直在努力。
    至于“独立思考”、“自我维新”,要说没有那是假的;但是这样表达,又令人不安。其实,欧阳先生的要求中就有这一条,只是我做不好。比如书法实践,他不让我们学他,我虽没学,可又绕不开他的影响,他批评也没用,于是我给自己找理由:他的方法也出于古人,只要能证明他的是正确的,为什么不可以受影响呢?人类的知识,不就是代代传承的吗?!当然,这和只学他的风格不一样,这是古今的互证、人我的互证、师生的互证。更深入地说,我即使想不“独立思考”、“自我维新”,都是不可能的。我晚生于他40年,无论如何,我有我的知识背景、成长经历,他教我们要“容”,我努力去做。他“容”的是他的知识背景和人生经历,而我“容”的是我的知识背景和成长经历,肯定不一样。问题是,“不一样”是不是就一定好呢?可未必!所以还要印证。我一方面努力地把我身边能涉及到的东西都纳入学习和思考的范围,另一方面又不断地求证,既与他印证,也与古人印证,还与其他硕学印证,这就可能慢慢地找到点儿自己,而且不是固鄙的自己。固鄙的自己也是“独立思考”、“自我维新”,但感觉不好。

    郑志刚:我观察到,学书到最后,若书家内心能与笔下风格融汇而一,则大成矣。若书家终其一生都在传统的汪洋里寻寻觅觅而不我知,则难逃书匠命运。那么抚膺自审,您的性格内质与书体书风选择之间是一种怎样的相互关系呢?
    叶培贵:视觉艺术是心灵的图像化呈现,我同意你对古代书家的这种判断。但我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我还在路上。我像牙牙学语的小儿,现在还苦于学不好大人的说话,有时在用词上、语法上出点怪怪的东西,人见了以为新鲜,不失可爱,而我知道那是没学到家,所以我现在连书匠也够不上呢!更谈不到什么“风格选择”。当然,偏好是有的。前面说过,我自知是个笨人,笨人常见的特点之一是认死理,我大学时选褚遂良,感觉他在用笔上能教给我比较丰富的东西,后来行书选米芾,也基本上出于同样的考虑,这看起来是比较实用主义的、功利性的。从事这个专业的教学以后,凛遵师训,要学习、教授那些已被历史所公认的东西,于是王羲之及其流脉就必须涉猎。人是有感情的,这样长期坚持做下来,王羲之、米芾等就成了我的“主食”了。我知道这离那些有创造性的艺术家们的主动选择和主动建构的境界差得远,但能力所限,没有办法。当然我也愿意见贤思齐,希望自己胃口能大一些,所以近些年来,其他类型的东西也常常在视野里。至于哪些东西最后会帮我建构“风格”,现在还说不好。

    郑志刚:米字您下了不少工夫,在您腕下,彼之狂宕恣纵化为温谦劲健。在您的字,尤其是行书里,我触摸到一种蓬勃热切的上进力,这可能就是古法基础之上的时代气息与个性气息的化合。观察您的日常举止行藏,我揣测,您在书写过程中可能更在意一种秩序构建基础上的性情奔流,所谓“戴着镣铐的舞蹈”是也。
    叶培贵:你说的很玄妙,又有点“尊题”了,打住!米芾是天纵奇才,我没有那份才情,不敢学那种狂荡恣纵,驾驭不了,容易反伤自身。所谓“温谦”、“秩序建构”、“带着镣铐”,说白了就是老实,因为笨人不敢出格!“蓬勃热切的上进力”、“性情奔流”、“舞蹈”等等,其实就是刚刚说的小儿学语容易出现的那种怪怪的而又让人觉得新鲜的东西,不足为据的;如果非要赋予它积极的意义,那么或许“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老话可以当之。但这是不成熟的表现,“怕虎”才是成熟的表现。

    郑志刚:身为南人,但恒居北地,地域切换是否影响了您的性格组构及书风脉路?可以说,离开故土之后,您一直在校园里左右西东,这可能是您笔下总有书卷之气丝丝缕缕的原因所在吧。书卷之气,君子之气,以及上进之气,在我看来,构成了您书法面貌之三极。
    叶培贵:还是没煞住车!越来越“尊题”!我在一点上不很安分:高中毕业时父母要求我考省内高校,但是我非常坚决地不同意,因为我想到外面看看。这样就到了北方。从南方到北方,没有任何对接上的困难,后来才知道,很多北方人认为闽南人像北方人的,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所以第一个问题对我不成立。至于“书卷气”、“君子气”,和上面的“上进之气”一样,这些“气”都是针对已经有独特的风格建构的作品才说得上的,我还没有达到,可以不论。

    郑志刚:书学研究,一直是您长抓不懈的重点工程,请谈谈您的研究方向及代表论著。
    叶培贵:“工程”说大了。我是做这个工作的,这是本份,所以也谈不上“长抓不懈”。实在说,不是“研究”,而是学习心得。我读书时对历史感兴趣,后来工作安排也以这方面为主。我的很多“成果”,都是一份学习笔记,还有一些“成果”,是完成工作任务。比方《书法与中国文化》(人民出版社)、《中国的书法》(商务印书馆)、《新编书法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都是参与欧阳先生的项目,都是合作的,更准确地说是老师指导完成的。近期又协助欧阳先生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国家外文局和美国耶鲁大学合作的《中国书法艺术》(外文出版社和耶鲁大学分别推出中英文版),这本书花了10年工夫,参与写作的有国内外10多位专家,我协助老师完成了统稿。《学书津梁》(高等教育出版社)、《行书教程》(华文出版社),也是参与欧阳先生一个大课题中的子课题。另外,我在一部《中国艺术史·书法篆刻卷》(河北人民出版社)中写过“汉”和“晚清”两章,为上海书画社写过《米颠痴顽》一本书,一种是断代史,一种是个案。以上这些,或者独立写作,或者参加课题,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是述多而作少,因此本质上都是学习笔记。其中有没有一些自己的思考呢?不能说没有。比如我一直认为清代“碑学兴盛、帖学衰微”的看法有一些不周密,所以提出一个设想:其实尊帖的是大多数,只是杰出人才不显著;部分人崇碑是事实,也出现了重要书家;但是清代(特别是晚清),讲究融合的人很多也很重要,所以写清代书法,应该强调融合的一面,《中国艺术史·书法篆刻卷》的“晚清”部分就是按照这个框架写的。后来循此考察下去,发现讲“碑学”、“帖学”的人,在概念上并不一致,于是写了一篇概念梳理性质的文章《“碑学”“帖学”献疑》发表在《书法研究》上。顺便说一声,《书法研究》停刊,十分遗憾!又比如,我把前面提到的关于“羲之俗书趁姿媚”的文章写成了《略谈论书诗的解读》,主要讲我的两个思考:一是,一个人发出评论时,语境、写作目的可能导致“尊题”,理解这种评论要深思;二是,评论话语产生后,后人是可以不断检验、发挥的,理论在检验、发挥的过程中富有魅力。这些好像有“作”的成分,但是更多的是疑问和思考,卑之无甚高论,就如我的字一样,仍在路上,所以不敢说有什么代表作。

    郑志刚:或曰,学书必先树德,心正方能笔正。可眼下,国内书坛真的谈不上清虚恬静,反倒呈现出一种泡沫堆积的时态。名如烈焰,利似洪峰,衮衮诸公,趋之若骛。许多书人在名利面前已经迷狂浮躁不能自拔,好大喜功,淤塞忠谏之路,文人相轻有愈演愈烈之势。这种氛围下,您何以自守?
    叶培贵:你违背自己开始谈话时订立的原则越来越远了!但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我不同意你对现状的判断。每个人都是社会人,都有对社会的付出,当然也有对社会的期待。名、利,不能被抽象地否定,圣人还讲“君子爱财”呢——关键是后半句“取之有道”!有些人对社会贡献大,社会给他的回报(包括名、利)也大,这是他应得的呀,有什么不对呢?!我没有什么自守的问题,只是牢记欧阳先生的一句话:“社会每时每刻都在给每个人打分,它是公平的,历史也是公平的。”“德”是大概念,有价值于社会,就是“德”。社会对“笔”的衡量,不只是笔墨本身,不要狭隘地理解。社会对人、对书迹的接受,是一种综合的接受,包括你的“德”、包括你的“心”。有很多人,单论“笔”也许是有点问题的,但是一综合,“笔”就被超越了。书法是独立的艺术,但书法活动(尤其是书法的欣赏活动)不是孤立的活动。

    郑志刚:书法批评在现下书坛,不讳言地说,也呈缺失状态。面对书家及作品,没有观点或不敢直陈观点的文字比比皆是。无关痛痒的废话张罗得满天飞。可以说,这是一个少有痛感神经的中国书坛。那么,您可以在此自我一批,讲讲您眼中的自己吗?
    叶培贵:这个提问的前半段,和上一个问题一样,你也违背原则了!我仍然不同意你对现状的判断——许多文章本来就不是批评文章而是介绍文章,你何必一定要用批评的标准来要求呢!介绍文章如同求职简历一样(区别只在于一种是自作,一种是他作),当然要捡好的说。这些年,批评的文章和书还是不少的,现在网络发达了,网上的批评更多,可见痛感神经还是健全的,不要那么悲观。
    至于“自我一批”,其实刚才我们一直都在讲,不过这里还是可以归纳一下:第一,我还在路上,还只是个学习者;第二,我是个笨人,不敢奢谈什么“风格建构”、什么“气”,只是老实写字而已。

    郑志刚:“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您的学书历程及研究历程,如果能够细细展开讲来,想必能够对才踏上书法之路的青少年朋友们有所感召或启迪。对于处在“吃第一口奶”阶段的这些年轻朋友,你最想叮嘱的是什么?
    叶培贵:“感召”、“启迪”和“叮嘱”可都不敢。但是前面说了,我是个笨老师,倒是有点甘苦可说。我的第一个建议是要真爱她、真投入;第二个建议是要正确估计自己的智力和能力,制定好规划,不要想一步登天,免得摔坏了;第三个建议是要真学不要假学,想要“打出来”,得先“打进去”。

    郑志刚:近五年内您在书法上最想做的事和实现它们的规划是什么,借此平台披露给关心您的朋友们好吗?
    叶培贵:我想做的事情都是分内的事情:第一,带几个好学生,希望他们没有在我这里虚度光阴;第二,做好政府组织、我的学校、我的党派(九三学社)、书协以及其他社会部门交给我的关于书法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大家对我的的厚爱;第三,多读点书,多思考些问题,可能的话,把它们写出来向大家请教,当然方向仍然会以书法史学为主;第四,在写字上继续好好走路,接受大家的批评。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2
倪文东:大鹏展翅从风起                                      
                    时间:2008年3月5日下午
                    地点:北京师范大学艺术楼倪文东教授办公室

   郑志刚:或许与书法有先天性缘分的人,才能在生命的某个偶然时段,不期邂逅书法并爱之不辍,甘愿为之倾心付出而无悔。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人生大爱的表现方式之一,很有故事,很是动人。倪教授,能谈谈您与书法结缘的故事吗?
    倪文东:我是上初中时开始喜欢写字的,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书法,只是觉得许多老师的字写得好,就跟老师学。那时候学校对学生有一定的要求,每天都必须用毛笔写大仿,中间写楷书大字,四周填满小楷,而且作文、周记都要求用毛笔写。我上学的双龙中学和店头中学许多老师的字都写得很好,对学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好多学生都喜欢写字,形成了一种很好的书法氛围。我因为爱好且很努力,字写得在学生中比较出色,经常负责办黑板报、刻蜡版等。但我真正和书法结缘,还是1978年考入西北大学中文系以后的事情。西北大学是百年老校,杨春霖、张宣、刘承思等一批教授,不仅学问精湛,而且书法精妙,综合文化修养也很好,我深受熏陶。在他们的指导下,我开始系统地临摹古代碑帖,书法学习的思路也逐渐开阔,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也在逐步深化,对书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深造进步的欲望,于是我就在学文之余,开始有意识地阅读书法理论书籍,努力提高自己的书法理论和实践水平。
    郑志刚:许多书法人在艺术探索和成长过程中,都有一种不约而同的“书痴”情结,此种情结甚至可以让人在书法艺术之神的召唤面前,断然丢弃他人趋之若骛、辗转难得的现实利益。
    倪文东:我对书法艺术的爱发自肺腑,无可遏止,与日俱增。我当时想,今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从早到晚整天围绕着“书法”转,读书读的是书法的书,写字写的是古代碑帖,外出旅游看的也是古代的碑石,和朋友聊天谈的也是书法的事。还在西北大学工作时,我就为了自己挚爱的书法艺术,负笈大江南北,在全国范围内广访师友,拜谒了当时许多声名显赫的大方之家。1981年临近大学毕业时,我的作品参加首届全国大学生书法竞赛并获三等奖,现今的许多名家如王冬龄、丛文俊、华人德、陈振濂等都名列其中,这对我是个巨大的鼓舞,我萌生并坚定了毕生从事书法艺术教育事业的信念。那时候国内的大学毕业生还很抢手,许多好单位任我挑选。我却只钟情于教书,教书法,但西北大学当时没书法课,我留校后就在组织部工作。我对书法的热爱程度一点也没有减少,业余时间几乎全被书法占去了。终于在1987年,在我的大力呼吁和努力策划下,西北大学成立了“美育教研室”,我强烈要求调去教书法。说实话,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的这种选择,认为我放着有着升迁前景的组织部不呆,却去教什么书法。但我铁了心,觉得只有教书法、从事书法创作,才是我最好的选择。到了美育教研室,为学生开设了书法课,我的专业教学才算真正开始。在课程设置上,我提出了“硬笔普及、毛笔提高”的思路,培养了大批学生。有些学生,在毕业分配时,除了专业成绩突出以外,还靠出色的书法特长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命运。
    郑志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全盘“交给”了书法,有几句歌词写得很好,略作改动,或可表达你和书法之间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把爱全给了她,把世界给了她!”
    倪文东:回头看看,我们搞书法起步早、力度大、投入多、坚持不懈的这一批人,现在情况都很不错,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可以说,我对书法爱之刻骨,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毫不吝惜地献给了书法事业。那些年,我真的是写字写疯了,每逢星期天和节假日,我一无例外地把自己关在斗室里,全身心地写,投入地写,疯狂地写,从早写到晚,一写一整天,写得臂酸腿麻,纸墨满壁。看着自己创作的一件件书法作品,心情愉悦,有一种幸福感、满足感和自得感,自我欣赏,自我陶醉!
    郑志刚:书法界有不少 “书斋式书家”,除了自己关起门来搞创作,其他万事都不关心。而你,书法创作与理论研究之外,还是一个热心而出色的艺术事业策划、组织者。回头看看,从西安到北京,一系列颇具品位与规模的书法活动,都出自你手。事实上,像您这样的综合艺术人才,现今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倪文东:我是除了自己写字之外,还热衷于组织和策划各种艺术活动。大家知道,中国书协1981年才成立,而在这之前的1980年,我就组织成立了西北大学学生书法协会,并担任副会长职务。只要是与书法有关的事情,无论是策划、组织、演讲、笔会等,我都乐之不疲。我在这方面点子多、思路快,说了就干。可以说在我手中,笔会和展览从来就没有中断过。在陕西,我策划成立了陕西高等院校书法协会、西北大学美育教研室、太白印社,还主持过陕西省青年书法家协会的工作,担任过副主席和副秘书长,又策划举办了“20世纪陕西书法大展”,出版了国内第一部地域书法史《20世纪陕西书法简史》等。到北京师范大学以后,我配合秦永龙先生,策划举办或承办了“第三届汉字书法国际会议”、“高等书法教育研讨会”、“高等书法教育与‘兰亭奖’座谈会”,并主持开办了“中国高等书法教育网”、主编了《中国书法年鉴》等,这些学术活动在业界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为了向名家请教,我和我的老乡加书友何炳武骑着自行车几乎跑遍了西安市的大街小巷。经常去找刘自椟、陈少默、卫俊秀、钟明善、傅嘉仪、李成海和赵熊等先生讨教。记得有一天晚上去小雁塔文物管理所找钟明善先生不遇,我们两个就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苦等,一直等到凌晨2点多。清冷的夜色中,钟先生在门口看见我们,很受感动,赶紧把我们让进屋,泡上热茶。我们展开作品给他看,请教有关学术问题,聊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告辞了。那时候年轻,真是精力充沛。在西北大学,我经常把自己通过拜访而积累下来的名家资源,用到辅助书法教学方面。那时候为了开阔学生的眼界搞书法笔会,经费困难,条件简陋。我通常是找一辆大面包车,拉许多位书法家到学校给学生搞书法示范和笔会交流。在活动组织过程中,我很善于调动各方资源,比如,需要车,就和学校车队商量,让他们出车。需要请书法家用餐,我就找学校宾馆,让他们出面招待书法家。活动结束后,赠送给车队和宾馆几件书法作品。这样一个活动搞下来,大家皆大欢喜。有时候,我们还自己集资搞书法活动。由此看来,那时候搞书法教学和笔会是非常困难的。
    郑志刚:2001年,你从西安到北京,从西北大学调到北京师范大学任教,这是你一次重大的人生转折和跨越。这之前你在艺术领域许多年水滴石穿的积累,助你在面临人生分水岭的关键时刻过关斩将。在更为璀璨阔大的艺术舞台上,你宏大的书法抱负有了纵横驰骋的从容域之地。
    倪文东:就在我在西北大学干得很不错的时候,有一次,我来北京出差,听说北师大创办书法专业需要教师,就找了过去。那次,我和秦永龙教授聊得非常投机,真有一见如故之感。关于书法专业的教学,我们谈了很多,很多方面的思路不谋而合。遇到一位知己的领导不容易,秦教授支持我调到北京,我的条件刚好也符合北师大的要求,于是,我就到北京来了。毕竟,这里的舞台更大些,更能施展我的抱负。总结起来,我之所以到北京来,一是工作需要,再者就是自己多年努力所积累起来的成果,在机会到来之际起了决定性作用。所以我深信,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
    郑志刚:在北师大,你广为人知的一个鲜亮特点是,“书法教授兼计算机专家”,可以说,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信息技术在你身上得到了有机融合。能够把笔墨艺术的魅力通过电子视觉方式迅捷完美地表达出来,这在“传统书生型”书家占绝大多数的当下书法界,很稀少,也很特别。
    倪文东:我确实对计算机有着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并且操作技术也日愈娴熟。说起与计算机的因缘,还真有点小插曲。原本我对外语和计算机没有任何概念,文艺界的人,提起这些“洋玩意”可能都有一种下意识的排斥。但是,高校评职称还要靠外语和计算机,必须搞定这些,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学。谁知在学习过程中由被动变主动,我反倒对计算机产生了强烈的好感。爱好是最好的老师,就这样我一点点摸索研究,用了3年时间,自学计算机知识,系统掌握了Photoshop(平面设计软件)、Pagemaker(排版软件)和Dreamweaver(网页制作软件)等,能够熟练无碍地应用于教学。我这几年出版的许多教材和著作,我的个人书法作品集以及我的CD-ROM多媒体光盘和我个人书法网站的设计制作,从未假手他人,都是我自己的劳动成果。到北师大后,我为书法系的学生开设了“电脑美术课”,教给学生电脑美术设计的技巧和方法,使他们在毕业出路方面比别人多了一个特长。我把篆刻学的教学内容做成网络版,和学生在网络上进行教学和交流,使传统书法篆刻艺术得以在更广阔的传播平台上,进入更多受众的视野,受到学生的普遍欢迎,还被评为北京师范大学精品课程。
    郑志刚:以上咱们简要回顾了您的艺术之路、人生之路以及这其间跃动着的音符与花絮。接下来,是否集中谈谈您的艺术创作、理论研究,毕竟,这才是构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书法篆刻家的要素。
    倪文东:在书法篆刻艺术的创作实践中,我非常注重对传统的学习和扎实的基础积累。在学习传统经典的过程中我们一定要有“积小流以成江海”的渐进精神,不可一曝十寒。一旦选定了契合自我们性情的经典作品后,一定要沉下心来,仰高钻深,全面吃透碑帖精神,营构自己的“书法根据地”,让碑帖技法化入我们的筋肌深处,成为我们挥运之际的娴熟运动。举我自己的例子吧,篆隶是我的长项,这些年来,我在这两种书体上的结合方面下得工夫要相对多些,用篆书的笔法写隶书的结体,作为自己的一种艺术探索。隶书我在《石门颂》上用功最多,逐字逐行逐页地细细探究,从字法、笔法到章法,琢磨不知凡几。很多同道在面对我的隶书作品时,一致说纸面上涌动着《石门颂》的气息和韵味,我想,这和我在这块汉代摩崖石刻上所洒下的汗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郑志刚:您在强调一种“把经典功夫下够”的书法学习观点,就像旱地掘井,掘之浅显必无醴泉。反观当下书界,有两种不太好的现象很是突出:猎奇耍怪和熟俗不堪。究其底里,其实都与经典功夫欠缺、“创作根据地”营建不力有着直接关系。
    倪文东:我在创作上的另一个主张是,思路要新。大家都知道“笔墨当随时代”,事实上,真正能够领会这句话的精要并付诸实施的人并不多。传统艺术,在时代语境下的思路创新,我一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现在的书法展览中,纯粹的唐楷式作品为何不易入选?纯粹某种经典作品的机械翻版为何遭受冷遇?仔细想想都是有原因的。时代在变,横平竖直的浅层面“规范”,已经不能满足当代多元激荡的审美需求,这就要求我们在展览时代要好好开动脑筋,展开自己丰富的想象和联想,多运用一些艺术探索手法,把多样创作因子融通一处,从而产生更高审美层面上的艺术精品。
    郑志刚:您本人给我的感觉是,性格具有双重性,呈立体交叉状态。一方面,有黄土高原西北汉子的粗犷豪迈、质朴大气;另一方面,细察肤色、五官、言谈举止,却又分明含藏着江南书生式的敏秀与细腻。有趣的是,阅查您的书法作品,竟然也相应地对立着两种几乎是截然相左的风格,篆隶作品的雄肆朴茂、开张奔放,行草书则朗润风流、闲适幽婉。对此我曾惊诧而纳闷,这冰与火的协奏曲究竟是怎样自同一人的腕底奔涌而出的?
    倪文东:这个话题确实很有意思,很耐琢磨。深入地想想,我祖籍无锡,有江南水乡人的性格底色;却又在黄土高原出生并长大成人,在北方学习、生活和工作了这么多年——浑朴壮阔的秦风汉韵中袅娜着和风软水——这不仅是我气质性情中的双关,同时亦是我艺术风格上的对偶。近些年来,我将主攻目标对准篆隶两体,力求将两种笔法糅融互参,令隶书的雄肆开张中蕴含篆书的圆劲高古,这样的探索,使我的篆隶书创作初步形成了自己独立的面目与个性。而我的行草书,走的却是帖学一脉,举凡二王、米颠、赵松雪、董香光、王觉斯诸贤无不涉猎摹习,清秀、隽朗、圆润、跌宕的基调中,弥散着浓郁的书卷气息。这两种悖行南北的书风在我的作品集中干戈共处,构成了我鲜明的个人风格。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主要是我个人的性格和所师法的碑帖不同的结果。
    郑志刚:成功的书法家有多种类型,在我看来,有才气型、功夫型、学者型等。类型之区别,与书家个人的性格、精力、学养、交游以及家庭环境和教育背景等因素都有综合关联。在类型划分上,您怎样看待自己?
    倪文东:我的成功主要靠刻苦勤奋加才情悟性。由于多年教学的原因,我在学习和创作上,五体兼习,又擅篆刻,并兼事理论研究,这么多年整体上是一种综合融通、齐头并进的发展态势。有人说我是“学者型”书家,我是不太同意的。我有一方印章,文字内容是“无常师”,正道出了我广泛取法、宽博开阔的从艺方略。在书法研习过程中,我主张临摹要深、要细,有古无我,而创作时,则要目空一切、惟我独尊,要努力写出自己的学问与才情。在书法理论研究上,我赞成广征博取、谨严而不拘泥的治学方法和理念。
    郑志刚:就我所知,您在书法教育研究、书法创作研究、篆刻艺术研究、陕西书法研究等几个领域都有建树,气局上铺展得很开,视野与高度都很具借鉴意义,那么,您觉得在书法学习过程中如何妥善地处理“博”与“专”的关系?
    倪文东:在书法教育研究中,我的兴趣点在于那些意义重大而又常被大家忽略的议题。比如,有的老师主张只让学生逮住一种帖埋头临摹,一写就是长年累月,对此我是不赞同的。我觉得这样尽管有利于深入一家打造根据地,但却严重局限了学生对书法源流脉络及大文化背景的了解,长此以往,会使学生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我在教学中推行“贯通法”,具体方法是“博——专——博”,首先要为学生铺排出书法艺术一个宽宏的视野面,使学生明脉络、辨特征,做到心中有数,然后由博返约,因材施教,让学生集中精力临习契合各自性情的经典作品,积累技法,再螺旋式上升,合纵连横,融合蜕变,在学养丰硕、技法多元的雄厚基础上化出自我面目。
    郑志刚:作为过来人和成功者,请您对《青少年书法》的读者朋友们说说心里话。
    倪文东:青少年朋友,是中国书法艺术得以薪火相传、蓬勃发展的生力军,是艺术江河中的中流砥柱,我异常关注青少年书法教育工作,寄厚望于这些勤奋而聪敏的年轻朋友们。在这里,我希望大家在起步走上书法艺术道路的时候,首先要根植传统不动摇,扎实练功,深入临摹,多下“字内功”,切忌心浮气躁,为名利所羁;再者,要拓宽学习思路,广泛交游,不耻下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只有在积极健康的交流切磋中,学识水平才能得到长足进步;最后,万万不可沾染“俗”格,百病皆可治,惟俗不可医,其俗在骨,病入膏肓。想要避俗,关键在读书养气,多读书,读好书,全面提升自己的综合文化修养,“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了较高的识见与胸襟,才可能有迥出尘表的艺术创造。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3
闹市画隐说唐海

                            郑志刚

    我称唐海为智者,是因为他在艺术上有着强烈的求异意识。怎么着都不肯拾人牙慧,怎么着都要彰显独一无二的自我,纵然为此要付出风险面对误解。唐海说过,郑板桥画竹,齐白石画虾,李可染画牛,黄胄画驴,我为啥不能画狐!如此狂言狂语,还是对吴作人先生说的,可吴先生感佩于他一腔热血,勖勉有加,当场题写“唐海画狐”四字相赠。春风化雨,物待以滋,于是,一位执著画狐的中国画家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近百张画卷在我面前次第展开,娇媚的红狐,苍逸的荷花,威猛的钟馗,我惊讶于唐海的勤奋与高产。现实中,唐海谦和诚恳,举止有古风;艺术上,他长夜孤灯,挥写无倦。那些只有在柳泉居士笔下才能读到的灵异狐仙,那些有情有意、姿态万千的狐女,那些细想来其实就是芹溪居士笔下那群大观园中欢笑歌吟的“千红万艳”的狐姐狐妹们,在如今唐海笔下展露了她们的绝代风华。从这个层面来说,画家于狐是有恩的,狐与画家是有缘的。
    画狐的唐海,从郑州到北京,书画艺术的原野上有他洒满血汗的脚印。唐海没有浅尝辄止,他细细观察,孜孜研磨,力求把每一只拟人的狐都画出特色。看他的“胡家七姐妹”图,详略得当,顾盼生情,既有电光石闪的泼擦瞬间,又有精工细写的勾描局部,那些蓬松的长尾简直就是对沧桑岁月的深情拂扫。设若在花前月下读他的狐,我们肯定都要情不自禁地变成那个粉墙痴窥的张生。
   “计白当黑”的道理,唐海是深谙于心的。他的写意荷花图轴,大胆留白,予人以极大的想象空间,愈加衬托出荷梗的孤高与荷盘的张展。大片柔白的宣纸,仿佛未曾消融的雪霜,而那些内质充盈的线条,恰似凌寒的梅枝。在唐海看来,或许盛放在深塘之中的野荷,正代表了一种萧逸而挣折的文人情怀。数十年来,唐海仅靠一副笔墨和对艺事的虔敬之心,纵横闯荡,为画坛知。此中裹含着的迂曲坎坷,想必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总起来说,唐海的中国写意花鸟画创作,因之鲜亮的个性特征,正受到更多垂注。但画家不仅毫无骄矜之色,反倒时时省察自身,意在钻探储量更丰的艺术矿田。在唐海的画室,我始终被一种“敬事”精神所触动。画家对于画作轻展轻收、呵护备至的神态,一如慈母凝视熟睡中的婴孩。煮茶待客,闭门弄墨,明月窥灯影,清风乱翻书,沉静的日常方式使唐海雅人有深致。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苏东坡笔下的方山子和归有光笔下的筠溪翁,但唐海不是隐士,而是衣食无忧的画家。车水马龙的现代社会使隐士无以遁形,但并不妨碍修持有素的智者心远地自偏。在我看来,唐海便是闹市中的心隐者,很多看似激烈的事情往往消解为他指掌间的一盏清茗。瀹茗以醉,捉笔而涂,你去敲唐海的门,久敲不开,嘘,伙计,不定他又在松影荷风中酣眠呢!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4
马国强艺术三论(1)

                                郑志刚  
    我们可以将马国强先生之绘画艺术特色概括为六个字:体正、气厚、格清。
    体正者,继承与创新之脉络明晰,线条简率泼辣,水墨清雅冲和,构图稳健饱满,表情晴朗真淳,可谓儒风习习、堂皇正大;气厚者,书法用笔,五笔七墨咬合无间,雄强浑沦,内力充盈;格清者,统观画面有超逸之气徐徐袅袅,不绝如缕,纤纤若初月之升天涯,泠泠比渊泉之鸣石罅。
    可以说,20世纪中国画最突出的成就在人物画,水墨人物画家多发轫于徐蒋,黄胄也是个绕不过去的里程碑,马国强先生之取法范畴亦大略如是。然则探深海者获骊珠,近些年来,马国强先生精进不懈,一手上追任伯年,一手紧扣时代脉搏,冶传统与现实于一炉,取精用宏,形神并至,风格幡然而变,戛然开创了不同于师辈的自家式样。其意象、境界和笔墨之美,呈现出特有的艺术个性,在当代画坛独标一帜。
                             

    于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冷静取材,藉以表达“为万千基层劳动者写真传神”之宏旨,是马国强艺术之首要特点。
    在马国强先生笔下,时时翻卷着真情的浪花。无论是惠安的渔女,还是甘南的集市;无论是雪山脚下长袖飘飘的锅庄群舞,还是中原腹地引弦亮嗓的民间书会;无论是盒饭匆匆的南国打工妹,还是手提肩扛的建筑农民工,一勾一勒,一皴一擦,无不浸透了画家对基层劳动者的眷眷挚情。透过这些动人的画幅,我们无不为画家胸中所饱涨着的时代良知而感喟久之。
    在马国强先生笔下,没有牵强注解既有观念的先入为主,没有身在庐山不辨西东的莫名惶悚,却有着真切的感动和深入的思索。有对劳作艰辛的凝眸关注,有对晴朗笑容的由衷叹赏,有困境中的坚守,沧桑中的淡定,更有对时代心声的把握和对生活真谛的诠释。即便是简逸小品,也从不草率含糊,同样由表及里,着意开掘描绘对象的内心,爽畅表达自己对美的向慕与对真的渴求,遂使画面具体性、丰富性和深刻性,浑融无迹地达到了高度统一。
    统而观之,马国强先生笔锋所向,大致有少数民族人物、古装诗意人物、中原地区基层劳动者三类。一直以来,这三类表现对象交杂于画家毫端,在艺术上各有优长。但近年来,马国强先生之创作明显偏重于后一类,作品多尺幅拓延、场景宏大、人物群置、气势磅礴,视觉冲击力极强,热腾腾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中原地区的基层劳动者形象,特别是在大平原地理特性与市场经济体制下劳动力流动转移的社会特性两相交汇所构成的坐标上,几乎可以说,在水墨人物画创作上还是个空白。有着特定视觉与审美表征的山区汉族劳动者或少数民族劳动者,尽管极易入画,极易形成规模获得认同,但由于这条光鲜大道上挤满了太多的人物画家,艺术个体欲要脱颖而出简直难逾蜀道。
    识见高卓的优秀画家,无不理智地选择自己多年栖止其间、烂熟于耳目的劳动群体,作为艺术突破创新、自立门户的不二对象。这方面,黄胄堪称成功个案。他长期生活在大西北,创作了大量西北各族人民的人物形象,特别是新疆维吾尔族、塔吉克族的少女、孩子、老人,所表现的歌舞、劳作、放牧、游戏,既是一幕幕精彩的瞬间,又是一首首美妙的乐章和动人的诗篇,富有强烈的感染力。黄胄所画的新疆少女、藏族猎手、草原牧民、南海渔民以及勘探队员、解放军战士,都是建国后那个时代的代表人物,形象典型而个性独具,令人过目难忘、品咂再三。
    相比之下,马国强先生选择“21世纪的大平原基层劳动者”作为主攻方向,同样令人折服于他敏锐的艺术洞察力。在这方面,以《建设者(农民工)》为代表的一批现实主义新作,已经峥嵘展露、其势咄咄。在这幅描绘了数十个人物的阔大作品中,画家创造了崭新的人物形象与笔墨意境。离乡进城的农民工们黎黑沧桑的面庞对比着晴朗真淳的笑容,阔步前行中,那些经历的坎坷、生存的艰辛,似乎都已抛诸脑后。尽管现实中有着风雨霜雪,有着愁闷与烦忧,但他们在画面中所营造的群体氛围,却具有一种美好而抒情诗的意境,清新、欢快、潇洒、豪迈、乐观坚毅。这是一种典型的大平原人的精神面貌,朴实而果敢,隐忍而开朗。画家用细腻而又奔放的笔触,充分刻划并完满展示了这种感人的群体气质,既有很强的现实感召力,又有不容忽视的艺术价值。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4
      二
    在扎实的写实性基础上戮力托举中国笔墨精神,是马国强先生艺术之又一大端。
    对写实性技法的异常重视与刻意强调,一直是马国强先生鲜亮的执艺理念之一。数十年来,速写是他贯注始终的课题。见缝插针、滴水穿石的速写,甚至早已衍化成为马国强先生一种下意识的生理习惯。对“技术”的超常付出与极端尊崇,换得了丰硕的回报。在马国强先生作品中,造型的准确程度以及微小细节的丰富程度,往往令人惊羡不已。
    日复一日的技法累积,使马国强先生自信拿起毛笔就没有障碍。这般深湛的写实功力,每每在创作激情的导引之下,喷薄出瀑落九天的壮美大境。
    马国强先生的过人之处在于,苦修“技术”却绝非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他十分清醒地认识到,写实是手段而非目的。西方写实主义的引进,无疑打破了空泛概念的传统水墨程式对生活的歪曲与束缚,但国画的核心内质是笔墨写意,是具象刻划基础之上的宇宙精神把握,舍此则势必沦入“反玉辂于椎轮,易雕宫于穴处”的泥沼。基于此,他的水墨人物画创作,时刻注意把握形体大局,关键处严格定位,非关键处适当放松,有夸张有省略,以写实为基础参酌写意,寓丰富于简练,出繁杂以整饬,悦于目复能赏于心。
    对中国画笔墨相对独立的审美价值,马国强先生穷研深探,并驭以极强的笔墨功夫,在严格的造型与超逸的笔墨这似乎矛盾干戈的两者之间取得了平衡。面对日新月异的描绘对象,马国强先生努力深化造型意识,力矫文人画重笔轻象重神轻形的弊端,同时明确了创作中的三个基准:一是笔墨要为造型服务,而不是局限造型;二是国画的造型要符合笔墨的表现规律,不符合的西式造型当舍弃;三是须根据描绘对象的丰富和感悟的新颖,相应地发掘前人所无的笔墨,使“笔墨当随时代”。
    推究马国强先生的笔墨取法,盖汲京浙两派之长而化合为我。“京派”人物画以素描为基础,用“干笔”画出素描效果,用墨深重,使笔严谨,气势大份量足。“浙派”借助大写意花鸟画方法,用“湿笔”画出秀润、清淡、水墨淋漓的效果。“京派”主要受徐悲鸿影响,多正大气象;“浙派”尊潘天寿为先导,多潇洒趣味。马国强先生之笔墨效果,既朗澈坚毅,又明净温醇,既足骨力又多情性,闳中肆外,洵为铭心之作。
  以速写起家砥砺陶养,马国强先生在长期的绘画实践中表现人民生活和时代精神,熔铸了自己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笔墨语言。马国强先生的笔墨特质,是得心应手的“写”和别具匠心的“虚”。“写”是心灵的游走,“虚”是学养的抟含。只有“写”出来的作品才能展示艺术性,没有“写”就没有盎然的情致。马国强先生的成功之处在于,能够迅速超越由过硬的写实能力所构筑起来的“技术成就感”,直指笔墨高地,从而使“小写”提升为“大写”,最终培育了单属于他自己的笔墨品格。
    能从严谨的形式构成里潇洒迈出,实大不易。没有娴熟的笔墨本领,断不能达到自由抒写之境。马国强先生移植书法为完善水墨人物画之“写”所用,那顺逆绞拖变化如龙的线条,劲健爽捷的线质,有力衬托了水墨渲淡及画面布白之“虚”。马国强先生深谙“务虚”之道,破泼焦宿诸多墨法的交互使用,营造了雅逸悠远的画面氛围。而机动灵活的留白,一如闲云出岫雾满林岗,引人无限遐思。
    挺括的用笔,明快的形象,简炼的构图,丰盈的水墨随着中锋使转的笔痕欢快地浸洇开去,带燥方润,将浓逐枯,清新浪漫,虚实相生,构筑成一种似曾相识又多有陌生的审美系统。这些带有强烈个性化色彩的创作印记,处处志之,正是中国笔墨精神直通马国强先生艺术内心的路标。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5
     三



    在线条运用上独出新面,突破性地实现了造型感与书写味的统一,是马国强先生艺术协奏之三。

    国画或书法,最基本的起点是线,最小的构成要素也是线,国画正是以具有书法趣味的线的造型别于西画。中国画这片以线构架的天地,包容了多种艺术种类的文化特征,经由线条——点、横、竖、撇、捺、转折等有组织有规律地迭加而成。挥毫之际,线条似断还连,无形处神气萦绕,无笔处气脉关联,或妍美流便,或势巧形密,或天然神纵,多自成格局。  

    在中国绘画形式演变过程中,“线”自始至终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宋以后,笔墨观念成形,历经元、明、清,笔墨二字成为水墨画造型符号体系的别称。及至近现代,笔法已不单指线描,黄宾虹的“平、留、圆、重、变”论说的便是笔墨之笔。

    线条是马国强先生水墨艺术之精要,具有撼人的写实能力与表意能力。他以书法线条的游移变化来表达情绪感受,寻求具有美感意味的线的多样变化对营造结构的整合建筑功能。每当画家笔犁纸素,那些会说话的线条们,便如春蚕吐丝般争相涌出。中国画首先强调“骨法用笔”,强调毛笔线条的表现力。马国强先生就是将速写与国画笔墨很好地进行了结合,他的线条刚劲有力,激情内含,如绵裹铁,充满节奏和韵律,与任伯年庶几近之却又颇有不同。

    任伯年师法宋画的痕迹很明显,在观察方法上与宋人多有接近,同时也受到明代肖像画特别是陈老莲作品的影响。任伯年的线条非常简练、非常概括、非常强韧,很到位地表现了形体本身的特征,芟冗除繁,强化了很多特征性的东西。
    马国强先生的线条在借鉴任伯年的基础上,愈加强调书法用笔,融篆书之圆劲与草书之飞动而一,辅以墨色润燥变化,清拔其体华滋其采,转折衄挫无不随心驱谴,突破了寻常人物画走线疲软靡弱之弊,无疑是对流畅、飘逸、潇洒可能带来的轻、薄、滑缺陷的一种反制。

    溯马国强先生线条艺术之源,实攀宋元而追周金汉石,若注目细察,隐约可见《毛公鼎》的遒稳端严,更有秦诏版的瘦劲百变。马国强先生虽不以书法名世,对书法入画的苦心经营却堪谓大痴。宏阔的艺术视野决定了他线条取法的高古,线条质量的迥出俗流决定了他画格的不同凡响,“马家线”,事实上已经成为时下水墨人物画界之干将莫邪。

    立足中原区域,在黄河嵩山护侍着的这片热土上,砖积瓦聚,旦暮相厮,穷数十年之功,终有今日之煌煌艺术,马国强先生之艺术脉络及艺术节点,足堪成为画人进渡之津梁。尽管艺海无涯,关山路远,马国强先生仍在鹰扬奋发中,但浩荡的东风与满目的葱翠,已经告诉我们,更加绚烂的春天正在接踵而至。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6
谢冰毅访谈(一)


访谈时间:2006518日晚8点至11
   访谈地点:郑州市文化路北段谢冰毅画室“对竹堂”
   访谈参与:谢冰毅、郑志刚、雪花、沉默
   访谈环境:明灯六盏、清茶一壶、木椅马扎三四、窗外高杨柔风响叶万千
   访谈氛围:安谧若山居、轻松若网聊
  
每次想起他,我就很遗憾,觉得没能让他生前好好享享福。他喜欢吃包子,吃烧鸡,真希望能够多买些给他。”
郑志刚:我注意到你原名为谢兵役。就像“解放”、“国庆”、“文革”、“红专”一样,这应该是一个时代特征很强的名字。除此之外,这名字听上去还特朴素、热诚、亲切,就像当年农村大娘悄悄给解放军战士做的一件新棉袄,粗布的,干净的,暖和和的。
谢冰毅:这个名字是我父亲听了人家的建议给起的。我出生那年,19557月,中国第一部兵役法颁布,顺势就有了这个名字。一直到我的作品第一次参加全国展览,用的都是这名儿。
郑志刚:可以谈谈你的父亲吗?
谢冰毅:我父亲三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在我老家河北,他穷得讨过饭,吃了很多苦。后来他参军、打仗、入党,转业后到了开封。父亲身上留下很多伤痕,有讨饭时狗咬的,有打仗时子弹穿透的。他最明显的一处伤疤在头顶,有一寸宽,七八公分长,是一次冲锋时留下的。这条疤后来不长头发,瞅上去白亮亮的。
郑志刚:父亲是军人,离画画这个行当好像远了点。
谢冰毅:我父亲没多少文化,但他绝不是个粗人。他会做箫,也会吹箫,箫一直陪伴着他的生活。他还会做家具,我们家的家具都是他亲手打的。他对知识文化有种特别的尊重。我画画,他很支持。他喜欢默默地看我画,一个大砚台,他会帮我很耐心地研一上午黑亮亮的墨。
郑志刚:应该说,父亲是你一世之精神遗存。
谢冰毅:是的,他目光中满含的善良、忠厚,每每将我打动。每次想起他,我就很遗憾,觉得没能让他生前好好享享福。当时生活困难些,如果是现在,可以更好地照顾他。他喜欢吃包子,吃烧鸡,真希望能够多买些给他。
“山顶雨后的柔情缱绻的云海,像洁白的棉花一样,大团大团地把山塞满,峰峦像是铁铸的——你看,这是刚柔并济的中国哲学大境呀。”
郑志刚:冰毅这两个字,让我想起“冰雪林中著此身,不与桃李混芳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样的句子,高洁、坚毅之感油然而生。
谢冰毅:这个名字之前,我的老师,开封武慕姚先生,曾建议我用“秉彝”两字,意在强调高古凝重之气,不过我最终还是用了现在这个,呵呵,其实我最看好的是“冰逸”。怎么说呢,名字到底只是个符号,更多地要靠个人努力。我这人很坚持,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下去。上大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去华山写生,当时条件很苦,没几天他们就撤了。我没走,独自在山顶上的石洞里,啃干馒头,喝白开水,晚上有很多蚊虫叮咬,还很冷,没丁点娱乐,我在那里待了20多天。中间也想过要放弃,特别是看到山下的火车站,车辆穿梭,灯光点点,真的是很想回家,不过我还是坚持了下来。等我积累了一大摞画稿回学校展出时,在大家的赞许声中,我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充实。
郑志刚:就像王安石在他的〈游褒禅山记〉里说的那样,“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见愈奇”,在华山,你一定发现了不一样的美。
谢冰毅:那些景色真是很特别。昼夜晨昏,阴晴风雨,大自然的美真是无微不至。山顶雨后的柔情缱绻的云海,像洁白的棉花一样,大团大团地把山塞满,峰峦像是铁铸的——你看,这是刚柔并济的中国哲学大境呀。大家都知道华山险峻,其实华山还有洋气、俏丽的一面,从远处看,它像拔地而起的一朵巨大莲花,高雅的姿态直上青云,而那一座座山峰,就是它骄傲地盛开着的瓣瓣莲房。
郑志刚:这么些年,你为艺术而壮游多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让你难忘的肯定不单是华山。
谢冰毅: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山川河流很多,每次想起来我都很激动。比方说新疆的天山,植被丰富,四季冰川,冷峻而又雄浑。天山里充满了变幻之美,在这里,你会感受到一日过四季,十里不同天。有时候,你会觉得,天山很像是西方油画中的景致,洋味十足。
当然太行山也很不错。雄伟、峭拔、浑厚,这样的山川性格,我很着迷,沧桑感十足的北方汉子的那种感觉。我去过太行多次,次次感受不同,所以咱们说自然的魅力是无穷尽的。前些年,我曾经千里走单骑,一辆自行车从郑州到西安往返写生,过黄河,穿邙岭,宿王屋,饮渭水,到最后看看,深深地感到,经历了风霜的画稿,还是不一样,生活和艺术对勤劳者的赐予是实实在在的。
记得我在济源的王屋山写生,住在山顶守林人的小房子里。下大雪了,夜里只听得嘶嘶沙沙,早上起来推门一看,乖乖,银装素裹,万树妖娆。那些没落上雪的数和石头的侧面,是黝黑色的,日头是朱砂红,黄河在远处是蜿蜒着的一条丝带,我被眼前的大美震惊了,呆呆地站了老半天。
近这些年,各样条件都相对好了,出去更方便了,到近处采风的机会就更多了。有时候早起发现下雪了,我喜欢端一杯热茶,坐在客厅里,隔着窗玻璃欣赏院子里的几株雪竹,如果兴致再浓点,就招呼几个朋友,开车进山了。去得比较多的是嵩山,特别是雾天、雪天。可以说嵩山是我们家门口的一个宝,怎么看也看不烦,每次看它每次都给你新的激动。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7
中国画创作的核心是人文精神的提炼,笔下之山水不同与自然之山水,应该是画家胸中之山水,这里山水的真实是艺术的真实,精神的真实,是形而上的。”
郑志刚:对写意山水创作来说,写生的作用是突出的。
谢冰毅:画山水画需要游历、写生,这让人心胸开阔,对大自然有更深的感悟,画也会有更深邃的意境,不过写生只是画好山水画的条件之一。中国画创作的核心是人文精神的提炼,笔下之山水不同与自然之山水,应该是画家胸中之山水,这里山水的真实是艺术的真实,精神的真实,是形而上的。在创作中,画面上讲究的是水墨意味,看到啥画啥不行,要知道写生只是个素材初稿。
    画画需要强调的是笔墨味道。比如咱们听戏,欣赏一个角,听的是他的腔,看的是他的念唱做打,而不管他唱的是什么词、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唱词和角色可以重复,但戏感必须一次一个样,不然就没意思了。画山水是一个道理,一千个人画华山,出来的是一千幅味道不同的画,自然中的华山在这里就只是创作的底料。所以我们要特别强调画家个人的气质、修养、技术,这才是核心的东西。画里有了你,你的思想、你的情感渗入到了纸上,画才有意思,才有灵魂。
郑志刚:谈起国画对传统技法的积累和锤炼,你曾经说过自己是个手艺人。
谢冰毅:艺术不仅仅要有思想,还要有技巧,扎实而丰富的技巧,是创作成功的保证。技进乎道、技以载道等等这些说法,都是在强调技法的重要性。柴可夫斯基的钢琴曲为什么那么著名,除了他在曲中所贯注的情感和思想,曲中高超的表现技法也是少不得的。在国画技法的掌握过程中,我们需要有十年面壁的苦功。
郑志刚:不知你是否注意到,现在有些画家喜欢用泼、染等手法“做”山水。
谢冰毅:身在这个时代,难免受流风影响,用现代方法进行艺术创作这很自然,也许10年之后,我的画风也会改变,以另一种你想不到的面貌出现,但现在,我在沉淀自己,让自己有更多的分量。人们学习传统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服务自我创作。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语言和风格,这是很多画家孜孜以求的目标,但创新不能过于浮躁,传统根基扎得越深,创新才越经得起推敲。
创新是和时代密切相关的,不过我倒觉得艺术创作需要离时代远一点。所谓的“时代感”,很多时候是一种跟风,跟风多了,就会被时代埋没,丧失自己的思考和语言,因而,我觉得还是需要多一些“不入时流”的作品。
郑志刚:读了你分析龚贤的那本书,觉得你对先贤大家的作品还是很有对应感的。
谢冰毅:龚贤当然杰出,黄宾虹的画也很过瘾。读他的画,我总联想到西方那些印象派杰作。我感觉他的画里有很多莫奈、毕加索的味道,但他的画浑厚华滋,又是纯正的中国精神,这很有意思。
另外僧渐江的作品内敛、儒雅而峻拔,他的笔墨很从容、耐看。他的画很静,可以听到落叶的声音。
我画画是一个博弈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失控——控制——再失控——再控制,这样的状态持续在整个创作过程中,直到作品完成。”
郑志刚:这两次来你这对竹堂,每次都看见丈二匹长卷铺在案子上,密密层层地已经画了一半,很是感叹你的勤奋。你说过只要没应酬,早六七点开始,你会呆家里画一整天。觉得你作画应该是一种很稳健的状态,稳健中含着清雅,这是人生享受啊。
谢冰毅:提笔画画时心中会有一个腹稿,但画着画着就会有随机生发,墨的浓淡润燥、形的俯仰向背,都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这个时候就要借势而为,去修正,去拯救,去造险破险。拯救好了,继续画,又会出现另一个变化,就接着去拯救。因而,我画画是一个博弈的过程,这个过程是失控——控制——再失控——再控制,这样的状态持续在整个创作过程中,直到作品完成。
这就像下棋,面对对手,要时刻根据对方的招儿去应对。这盘棋越是跌宕起伏、难解难分,就越好看、耐看、生动、扣人心弦。对画家来说,他的对手就是笔墨纸砚。成功地驾驭了它们,就赢得了全局。
郑志刚:作画是个理性与感性交织的过程,你更强调哪一端?
谢冰毅:我作画不靠激情和灵感,灵感和激情也是不能坐等的。有时候,即便有了激情和灵感,也不见得能作出满意的画。画画要养成习惯,要有专业精神,要经常动笔,动笔了办法就多,感觉就会不期而至。这里我强调“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创作惯性,不夸张地说,这种惯性就是一个专业画家的造血干细胞。
我每天早早就到画室作画,在画室,看到雪白的宣纸,莹润的墨汁,整齐的毛笔,我就会特别兴奋,不可遏制地想要狂风骤雨地画。看着林木层峦从自己笔端跳跃而出,特别高兴、踏实。
郑志刚:我看你画室里除了笔墨,还有二胡、曲谱、葫芦丝啥的。
谢冰毅:我喜欢音乐。喜欢拉二胡,听钢琴曲,还迷着戏剧,爱着收藏。我用画外的爱好,养着我的画。一应这些业余活动的圆心,还是山水画创作。他们之间有相通的地方,我在这些活动中琢磨到的想法,很多时候可以用到画画上。
读书能养气,书卷气能使艺术作品平添魅力。平常有各种各样繁杂的社会应酬活动,完了在书房里静静地品一卷书,能够迅速恢复脑子里的蓝天白云,激浊扬清嘛。”
郑志刚:从艺之路上,哪些前辈对你影响比较大?
谢冰毅:开封的武慕姚是其中之一。武老不仅是书法家,还是学者、诗人,在学术、艺术上都有很高造诣。他的字古雅、清高,气息纯正,笔力雄健,很了不起。在书法上,他对我影响不小。他曾对我讲过,唐以后的字不可法,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越来越感觉到他是对的。
    还有开封的贺志伊先生。他在艺术上的专业精神让我印象深刻。每次我去看他,总看到他在作画。
   当然,学习、借鉴那些见不上面的前贤的作品,更是我必修之日课。我觉得,学习要讲点方法才好,不仅要师前人之技,更要师前人之心,不仅要学习他们的具体创作技法,更要研究他们的成功之路。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郑志刚:看你书橱里满满当当的,又听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痴。
谢冰毅:我是很喜欢买书、读书。读书能养气,书卷气能使艺术作品平添魅力。平常有各种各样繁杂的社会应酬活动,完了在书房里静静地品一卷书,能够迅速恢复脑子里的蓝天白云,激浊扬清嘛。不过读书也得讲方法,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对事情的认识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读书时,对某个朝代学术、艺术的整体风格、演进脉络,要有一个大致的判断。比如明清两代,文艺风格就有较大区别。具体来说,明浮薄奢靡,清务实严谨,所以明代兴心学,清代倡朴学。朴学的核心品格是博大而宽容,扎实而深入,文艺境界当然高蹈。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18 16:28
正是因为人家都不坚持弄了,才让我显了出来。所以我认为坚持不懈是第一性的,白石老人说画道乃寂寞之道,现在我体会得比较深,你经不得诱惑,耐不得孤独,在艺术上是难出成绩的。”
郑志刚:艺术上能有今天的成绩,你感觉是什么在起作用?
谢冰毅:一个人取得成绩大小,和“发愿”的大小有关。发的愿越大,对自己期待得越高,就会越努力地往上攀,往前奔。我想今天自己能有这点成绩,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对艺术的坚持,见贤思齐的想法很强烈。
其实上大学的时候,班里很多同学都比我画得好,天分也比我高,但他们大都没有坚持下来。所以我有时候会开玩笑说,正是因为人家都不坚持弄了,才让我显了出来。所以我认为坚持不懈是第一性的,白石老人说画道乃寂寞之道,现在我体会得比较深,你经不得诱惑,耐不得孤独,在艺术上是难出成绩的。
郑志刚:说到成绩,已经有人称你为中原山水第一家。
谢冰毅:这个称呼不敢当,我不是什么第一人。艺术上没有第一,只有受众多少的问题,并且受众还不是固定不变的。总之,画画不能有太多名利心。
对一件事、一个人的认识有多个角度,可以从多方面来看。佛家说真不离幻,实际上我们的认识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比如对于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会有各种看法。他们眼中的我,和我的真实情况可能很有偏离。也许多个人看到的我综合起来比较接近我,但也可能更不是我。
郑志刚:那咱就来个本真的,你怎样评价自己的画?
谢冰毅:我的画有自己的面目,不过我还不是太满意。我现在还处于爬坡学习阶段,我是个在路上的人。
郑志刚:你给我的印象是谦虚、随和、淡泊、幽默。
谢冰毅:人都是有贪欲的,表现程度不同而已。说一个人不慕名利,那是不真实的。人的一生中,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就是到了90岁,也断绝不了。只是对名利有人看得深,有人看得浅罢了,把自己装扮得很清高,动辄摆出一幅与世无争、隔绝尘俗的样子,这很累。我也有狂进、冒进、浮躁的时候,顺利时也会有些小得意,不过到最后我还基本能够认清自己,认清自己还在路上,在过程中,还得扎扎实实赶路,路还长着呢。
郑志刚:好在你的朋友圈够广泛,赶路的时候不孤单。
谢冰毅:我的朋友圈子比较广,我和艺术家、政府官员、学者来往,也和街上的小商小贩打交道。碰上个拉架子车的,我也喜欢和他交流。我交朋友,不是看他从事什么职业,有什么经济、权力和教育背景,交朋友最重要的是要和自己性情爱好一致。
郑志刚:尊重他人也是尊重自己。
谢冰毅:要允许别人有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与兴趣爱好,别老拿自己的尺子去度量别人。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拉架子车的可能有最伟大的人格,最有权势的人可能有最龌龊的灵魂,往往最可贵的精神品质不在最上层的人那里,而在最底层的劳动人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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