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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马来西亚]黄先炳:我为什么要教古文?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3
标题: [马来西亚]黄先炳:我为什么要教古文?
我为什么要教古文?

    去年,我应彭亨佛教会教育组的邀请,给周日佛学班的高中生上课。除了讲授佛学之外,我还特意安排了“古文选读”这一门课。
   
     为什么要给中学生上古文?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是我的专长。不管是在马来亚大学修读硕士,抑或是远赴南京大学攻读博士,我选修的都是中国古代文学专业。要我开课,我自然选择自己的看家本领。

    然而,“文学”这一专业涵盖面何其广。可以谈文化,可以谈历史,甚至可以谈哲学,为什么我放弃许多更有趣味的内容,选择冷门的“古文”来教学?再说,我在教育界服务已近二十载,曾经参与会考出题,也曾参与阅卷,要是肯来点实效的教学,一定可以帮助学生应付会考,乃至帮助他们去考个A回来。偏偏我就是那么一个老师,从来不教学生如何应付考试,更不肯为了五斗米而成为生产考试佳绩的机器。我对教育工作非常执着,总觉得教是为了不教,要让学生透过我的教学学到方法,懂得自学,自行去探索无垠的知识;也让学生从我的教学中养成正确的学习态度,严肃看待学问,一丝不苟地去求真求实。

    如果我讲历史,学生听到的决不会是第一手的材料,是我或者其他学者“整理”出来的信息。这不是正确的治学方法。学问如果成为人云亦云的东西,那就要死的学问,其价值肯定要打折。因此,我要引导学生看原典,通过原典来思考,把原典当成是窥探古代的一扇窗口,自行去了解古人的思想,古人的生活。

     于是,我给学生看《左传》,让他们领会古人的历史观、价值观;看《孟子》,体会古代思想家的雄辩、机智;看《谏逐客书》,了解纵横家的辩才,洞悉这些可以决定历史进程的人物的生命价值观;看《项羽本纪》,不但探索历史风云人物的成败得失,还窥望一代史家的史学观;看《列女传》,感受汉代女性的地位;看《世说新语》,一览魏晋士族的风范……凡此,虽然是管中窥豹,但却是踏踏实实的透过原典来看古代历史、古代文化、古代思想。

    当然,这是我主观的意愿。客观效果会是如何?恐怕还有许多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因素。我认为学生要能“达标”,就得先一改固有的成见,其一是不要以为古文难读难学,自己不是学习古文的那块材料;其二是不要以为上课就是要听自己听得懂的东西,因为那样的学习是很有限的,学习本来就是为了探索新事物;其三不要那么急功近利,才来三两周就要见到自己的“进步”。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学生沉得住气,每个星期都来赴约,耐心听讲,慢慢地他一定具备阅读古文的基本能力,并且对古代有一定曾读的认识,不再是人云亦云。

    我的对象本来只是佛学班的学生,但是星洲日报彭永兴先生知悉有这么一个课程后,觉得该让更多人参与,遂要求我们开放课程。我既已腾出时间准备,多一些人来听课对我的课程也不会起干扰,故欣然接受建议,开放“古文选读”这门课程给所有有兴趣的朋友参与。星期天早上十一点半,欢迎大家来探索古人的奇妙世界。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23/06/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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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4
走近古人系列[2]
学习古文的方法    对于教学,我总有那么一个想法——优先激发学生的兴趣,学生一旦对学习产生了兴趣,就会自动自发,自己去探索。是故,我很赞赏中国近代教育家叶圣陶先生所言:“教是为了不教。”
    古文毕竟是“古董”,和现实有一段距离,要学生培养起兴趣是不简单的事儿。如果我们在教学时,又摆出“这并不是我想教,只是课程规定下来不得已才教”的态度,那么学生学习自然趣味索然。若我们在方法的运用上,又来个“古文逐句翻译”,“古汉语词句辨析”,学生恐怕更要叫苦连天,要从中培养起兴趣更是难上加难的。

    我的“古文选读”没有考试压力,也不受课程约束,因此我大可自由选择篇章,让学生广泛的去阅读不同文体、不同内容、不同手法的作品。最近看到大学的课程,一篇古文要用三到五个小时来教学,这是大学生主修有关课目以后不得不作的精读过程;我的课则不然,平均一个星期就读一篇古文,精简扼要地说其内容,了解古人的思维方式,知道作者所处的时代的特征就好。如此一来,学生将接触到不同朝代、不同内容的文章,可以管中窥豹,一睹古人的风采。就算你对某个篇章不感兴趣也没关系,因为下个星期的篇章尚可期待。多读,认识面就广泛,在不自觉中就和古人打了交道,对其文字也从陌生到熟悉,乃至可以自行阅读古文,至少也不再害怕古文。去除这层心理障碍,我们才能走进古人的奇妙世界。这就是我教古文的基本方法。

    古文可以让我们通过文本认识古代文明,了解传统;当然也可以借古说今,鉴往知来。不过由于师门的传统,我对古文的剖析,一般还是照着文本以及其相关的资料发言,不做过多的分析,以免借题发挥,浮夸连篇。因此,我的课是真正的学习古文,而不是听我个人天花乱坠,瞎吹法螺。

    我给学生选的第一篇文章是清代彭端淑的《劝学一首示子侄》,目的就是要让学生先养成天下事无难易分别的观念,肯去做、去学,那么难的就变成容易了;反之,不肯做、不肯学,那么即使再容易的也要变难。古文学习不正是如此?不要顾虑太多,深信那里头有很多文化遗产,思想结晶,可以启迪我们的智慧,丰富我们的知识,那么就该主动去接触、去学习,哪怕你只是轻轻松松地坐在那边听课,也会从中挖掘到不少宝藏。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30/6/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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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4
走近古人系列[3]
了解古人还得阅读古文    小学五年级华语课本收录了一段双口相声,甲吹嘘自己在假期中阅读了很多好书,乙叫他举些例子,甲举例说有施耐淹的《西游记》。这种张冠李戴的说法,当然要引人发笑,所以乙要劝他阅读还得认真。

    相声本是要引人发笑的一种艺术,可是上述情节却毫不夸张,在我们身边常会见到相似例子。犹记得当年一名高级部长倡导政改,搬出了北宋的王安石为例。可是咱的华裔部长大多都不知道王安石是何许人,却以为是唱红《鸳鸯蝴蝶梦》的黄安。

    类似的错误,学术上称为“硬伤”,因为错误太明显。虽然是硬伤,却也不过是一种知识上的错误,稍作修正就行。最怕的还是概念上的错误,误解了古人的意思,却还以为自己很了解古人,可以代古人发言。更糟的是有些人压根儿没有看过古文,便以一句话否定掉古人的智慧,说古人的东西都是糟糠。问起他是如何了解古人的,他说是看过张三的《图说中国历史》,李四的《中国思想浅议》,王五的《中国哲学入门》。张三、李四、王五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他们的说法虽然可以参看,却不可以作定论,更不可以被引用。即使再高档一点,搬出李敖、柏杨,那还是不够。因为引用今人的东西,就不是第一手资料,就不能作准。因此要了解古代,知道古人思想,一定要阅读古文。

    不说今人会犯错误,即使是古代名家,有时候也会因为疏忽而犯错。例如罗贯中《三国演义》有那么一个情节:名将赵云在一次攻城后,与一名赵姓官爷义结为兄弟。官爷为了巴结赵云,还特地安排了守寡的嫂子相见,有意撮合美事。岂知赵云不但不领情,还一拳打破官爷的鼻梁。问起原因,其中一条竟然是“一女不可事二夫”,再嫁要破坏女人的名节。可是,汉代的名诗《孔雀东南飞》,女主角刘兰芝却是被兄长逼迫改嫁,即使兰芝的丈夫焦仲卿当时还健在。即使到了三国时代,魏文帝曹丕的皇后甄氏,原为袁熙的妻子,是曹操攻鄴后“抢”来给儿子的。改嫁的甄氏不但贵为皇后,其子曹睿还是继帝位的魏明帝呢!因此,汉代末年的赵云说女性不可改嫁是闹了历史笑话的。

    要了解古代文化,岂能不直接阅读古文;阅读古文,又岂能不认真?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7/7/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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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5
走近古人系列[4]
古文学习不该是冷门    在中国的大学,每年上缴学费最多给行政当局的多数都是中文系。为什么?因为环球吹起中文风,许多大学,特别是名牌大学的中文系老师,都得到国外开课,不是教授汉语,而是指导传统汉学的研究。因此,他们带回的外汇最多。

    我国呢?当然也会受影响,最直接的就是开办中文系的大专学府已增多,以前只是马来亚大学中文系独树旗帜,现在国立大学方面,国民大学、博特拉大学都开办了中文系,博大晋升为研究型大学后,据说所开办的中文硕士班,还可以直接用中文撰写毕业论文;私立大专如拉曼大学、新纪元、南方、韩江三学院,也都设有中文系,指导学生研究传统汉学。

    传统本来就是民族之根,要能延续传统,我们还得靠教育。维护传统不是少数人的特权,接受教育也不该是少数人的专利。教育要延续传统,负起神圣的使命,则必须普及。在德国,国民要读大学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要如期毕业却不容易;进大学容易是为了让教育普及,不容易毕业是因为要维护大学的水平。这是相当值得借鉴的做法。我曾经吸取有关经验,在关丹发起成立“社会大学”,请名师来授课,学生不论学历资格,只要有心,一律欢迎。这是为了普及教育而有的动作,让教育去传承文化。可惜后来我出国留学后,这个活动也告终。如今回来,却因为一周有五天在250公里之外的立卑工作,许多事务虽有心亦恐无力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非常关心华社的学习,特别是关丹华社。这就是为什么我放弃难得的周末休息时间,牺牲陪太太孩子的温馨时刻,情愿每周日到佛教会讲古文的原因。最初,我的对象不过是佛学班的高中生,可是,后来他们因故离去,我的古文班学生则彻底换血,来了一批生力军,虽然只是十来人。最令我欣慰的是有父子联袂来上课。这正是我希望能够看到的。父子一起上课,他们将有共同的话题,思想也会因此拉进,这是很值得提倡的。其实,我的古文课已经不再是高中生的语文课,而是中华传统文化课了。我希望的就是有更多的家庭成员联袂过来,一同探讨中华文化,直接透过古人的文章来体会传统。

    因缘何其巧妙,南京学习到的功夫,我以为回来之后将荒废,成为屠龙之术。但彭亨佛教会和星洲日报给了我一个机会持续我的学术研究工作,这是我所乐意做的。虽然我很忙,但是为了古文课,我还是宁可每个周六晚上腾出时间备课,哪怕不睡觉也要把一篇古文给看透,以便第二天可以和我的听众共享古人的智慧,探索他们的思想。

    环球刮起中文风,学习中文又不能只是学习语文和文法,更重要的是透过语文去了解这流传数千年的文明,承续人类文明的宝贵遗产。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4/7/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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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5
走近古人系列[5]
岂能一语概括儒家思想    谈到传统,我们就搬出儒家;谈到儒家,我们就搬出孔子;谈到孔子,我们就搬出《四书》《五经》《弟子规》。仿佛按此规律,我们便能学习传统,保住传统。

    这是今人好简求易的通病。一切都要现成的、简易的,最好就是一句话就搞定的。流传二千余年,历经无数智者思考的思想,岂能一语概括,一本书便能将其精华道尽?这太侮辱古人了吧?其实,《四书》是宋儒编订,《五经》是汉儒所强调,《弟子规》更迟至清代康熙期间才编撰,除了四书中的《论语》外,都不是孔子原汁原味的思想。搞不通历史的演变,我们便要闹屈原饱读四书五经的笑话了。

    要知道,一个杰出的学说,一个深邃的思想,并非一个人打造出来的。最初提出这种思想学说的人,所说的必然只是依于当时的社会环境和人心所向而作的针对性阐述,其中当有许多意犹未尽之处。因此,其核心思想仍需后人来发扬光大。孔子思想在当世并不被重视,是孟子把他提到高峰之处。其后孔孟思想又为汉儒所利用,经董仲舒向汉武帝建议,儒家才成为“正统”,达到类似神权宗教般不可企及的高度。后世儒家学说,也经常被改造,以适应时代所需。有者是改良,有者却是当权者为了巩固政权而蓄意改造的。因此,我们今天批判儒家,不可一概而论,一切都算到孔老夫子的账下;同样的,我们也不应该过度推崇儒家,乃至不察有关学说或思想是后人改造的。唯有实事求是,去芜存菁,我们才可以承续儒家思想的精华。

    举个例子,我们今天看到男女不平等、人民对统治者不问是非的效忠,都要批判儒家,以为那是孔孟种出来的恶果。可是,“三纲五常”却是汉儒确定下来的,其中 “君为臣纲”就予人必须绝对效忠统治者的想法。这些想法恐怕并不是孔孟所有的。《论语》记载过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的答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思是做君王的要像君王,做臣子的要像臣子。《孟子》的记载则有进一步的阐述。孟子说:“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也。”我们该特别注意孟子说的“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也”,意思是说如果君王没有尽到他的义务,乃至“贼其民”,那么这种君主就不配称为“君”,人民是可以推翻他的。在回答齐宣王询问关于周武王伐商纣的对错时,孟子便斩钉截铁地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从上面的例子看出,孟子不是宣扬愚忠的始作俑者。后世若不实事求是,往古书中去了解,但凭人云亦云,便无法理解儒家真正的思想。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21/7/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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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5
走近古人系列[6]
学习不曾学习过的    “我都听不懂!”是我们不愿意学习的最好借口。

    如果叫我们去非洲听当地土著演讲,我们不谙他们的语言,“听不懂”当然是事实;又或者让我们去听火星人演说,“听不懂”更是堂皇的理由。但是,如果叫我们去听自己日常所用的语言演讲,我们也以“听不懂”推搪掉,这就不是理由,而是借口了。

    其实,我对“听不懂”甚感纳闷。“听得懂”,我们还去听干嘛?这不是浪费时间么?终身就只是去听自己熟悉的话题,哪管它是人云亦云,千篇一律的,我们又如何能够学习到更多知识?坎井之蛙但只满足于井下生活,又如何能观赏到东海的浩淼,如何感受东海之鳖的视野?

    “习惯”是我们前进的一大阻力。习惯了眼前的,我们便安于本分,忘记了还有更新奇的“未知”在等待着我们去发掘;习惯了自己的能力,便不思前进,只图满足于自己当前的所知所学,对于无垠的知识海洋视若无睹,乃至不肯一窥其奥妙。将“固步自封”、“墨守成规”套在这些人身上,绝不是欲加之罪之举。

    在中学执教期间,我曾兼教数学。当年中三学生学习的内容,今天是在中五的课本才看到。难怪大学老师常要慨叹一蟹不如一蟹,高中毕业生的数学程度,无法跟得上大学数学水平。可是,谁会关心这点?SPM数学考获A的学生越来越多,我们的高中毕业生还欢着呢!

    中文的学习是不是也如此?昔日中学生该读的古文,今日中学课本不复见,我们却还陶醉在会背诵《三字经》《弟子规》之中,认为我们都通古代文化,承续着古人的文明。

    犹记得约二十年前,一位朋友得到奖学金到日本留学。这位学业已经稍有成就的女生本来是不懂日文的,对于日本更是一无所知,可是幸运之神就是那么眷顾她,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在兴奋之余,她却还真不知道去那边要做什么。我们不约而同地告诉她“去看看总是好的”,叫她更加彷徨起来。“去看什么?”这是一直困扰着她的。可是,她接受命运的安排,还是去了日本。今天,我们还是没有告诉她去看什么(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懂),她的视野、她的治学能力、她的观点已经说明一切。如果当初她只是安于眼前,没有跨出那一步,恐怕她的岁月还是二十年不变的。

    因此,我总是要劝诫我的学生,要勇于听自己听不懂的讲座,也要敢于看自己看不懂的书籍。耐得住性子而又坚持下去的人,才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28/7/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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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6
走近古人系列[7]
螺旋式学习    我对现今学校学习古文的状况是不表乐观的。

    那天一位朋友劝我大可积极看待,因为现在许多社团都在推动读经班,小学生也琅琅上口的背诵古文了,或许明天会更好!

    是的,该庆幸社会上还有那么多热心人士在积极倡导学习古文。只要不把这种风气变成一种技艺表演,以满足一些人的虚荣,相信活动持续下去会见到成绩的。

    读经的效果如何尚言之过早,仍有待时间的考验。要知道,事物的普及并不等于成绩。例如当年我国羽毛球队在经过多年的奋斗终于重夺汤杯,“夺杯”的热潮一时席卷全国,到处都看到人家挥拍打羽毛球。过去,小学生出门前高喊:“妈,我去补习了!”已逐渐改口为:“妈,我去打羽毛球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态表露无遗。但是这种热潮就等于我国的羽毛球运动欣欣向荣,不断迈向前么?那些背着书包和羽毛球拍上学去的儿童到了哪里?热潮带来的只是热闹,不是成绩。最近足球队失意亚洲杯,更让我们看到在我国最普及的足球运动,竟然是那么的“脆弱”。问题出在哪儿更是值得我们深思的。“普及”并不等于成绩,甚至还可能模糊了焦点,俗化和浅化了根本。

    其实背诵古文是个很好的学习方式。古人学习大多就是靠背靠记,朴拙不已。但是,他们的学习是从广面入手,强调多读多记,不局限于一经一传。这个月读《论语》,下个月翻《孟子》,再下去又看《春秋》……他们深信一旦知识面广了,学习就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在古文班教学中便有这样的经验。最初大家对某个词语如“榭”“舛”“遄”等都感陌生的,但是因为在不同的篇章中反复出现,于是这些词语就不再陌生了。同样的对一些人名、术语、概念也是如此,反复接触您便熟悉。

    这情况就像一些人说历史难读,因为要背许多人名、年代一样。那是因为他一个月只翻开书本一次,每次翻开书本就逼迫自己去背去记,不苦才是怪事。但是如果他每天翻翻历史,反复阅读,人名和年代在不自觉中就打进脑子,熟悉不过,这就不知 “背诵”为何事,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了。这种学习方式,在当今的教育学中叫做螺旋式学习(spiral learning),是非常有效的一种学习。不过,前提就是您必须克服各种心理障碍,不畏困难地坚持去做,才能收到融会贯通之效。古人虽不懂教育理论,却通过实践告诉我们他们是有一套理论的。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4/8/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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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6
走近古人系列[8]
解读古文的两大方法    历来阅读古文有两种方法:一是古为今用,二是知人论世。

    古为今用者,是借助古文来论述自己的观点。观点绝对是他自己的,古人的言论只是配角,只为了论证他的观点。至于古人的意思是不是如此,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搬得出名家就是一个论据。这种做法起源很早,早在汉代就有人这样做,我们且称他们为“今文学派”,他们采用的方式是“六经注我”,也就是引用古人的话语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其后一直都有人这么做,像清末康有为就是这方面的大家,当然你我身边也有。

    知人论世者,相对就拘谨得多了。他们不敢乱说话,甚至坚守有话才说,否则就放弃发语权。怎样才叫“有话”?就是有所发现,有所根据,而且必须是确实可靠的证据,他们才会谨慎说话。不但如此,他们还不愿意说别人说过的话,坚持有了新的发现才发言。这种做法的起源也很早,“知人论世”本来就是战国时代孟子所提出的。我们且把这类学者称为“古文学派”,他们用的方法是“我注六经”,小心翼翼去研读古文古书,站在古人的时代、古人的立场来分析问题。清代从事考据的学者很多,但是民初闹革命,可怜这些学者被判为老学究,食古不化,从此没有了市场。今天,你我身边就比较少见这些人。

    今文学派的做法,是有其时代的针对性的。他们能发挥的作用也很大,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就是要经世致用,让古人复活,甚至让他们来拯救世人。当然,如果他们发挥得好,或说或写,自会造成一种风潮,引导世人革新。古文学派则不然,他们只是就事论事,有一分材料说一分话,不敢随便代古人发言,更不敢说古人也有预知今世的能力,早就洞见当世的弊端。这类学者在当世往往被忽略,共鸣者寥寥无几。不过,如果用历史眼光看,却只有他们的成就会受器重,他们的贡献将会传世,并且绵绵不断地持续下去。

    虽然我们知道最好的方法是二者结合,既能古为今用,又能知人论世。但是,历史却残酷地告诉我们,能如此超越的人寥若晨星,二分法仿佛就是历史的必然。聪明的你,是否有信心创造历史?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1/8/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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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7
走近古人系列[9]
作者之心,读者之心    作者之心指的是作者创作的原意图,读者之心指的是读者看了作品后的理解。
    时代距离越久,抑或作者资料越少的古文,越难读得懂。或更确切地说,更难读懂作者的创作意图。于是,对于这样的文章,我们只好以作者之心去领会,解读出来的不一定是原作者的意思,可能是读者的再创作。
    喜欢创作的人,看文章比较喜欢用读者之心去看,往往不求甚解,但有所得就是。他们或会断章取义,或会曲解作者原意,然而他们并不会在意,因为他们但求实用。例如唐代大家柳宗元的寓言散文《黔之驴》,就被一些人解读成是“摸着石头过河”之道。他们解读这篇寓言的角度是放在老虎身上,认为老虎在没有弄清对方底细之前,存有恐惧心理,但是它敢于试探,从最初的“稍出近之”到后来的“往来视之”、“近出前后”、“稍近益狎”,以至“荡倚冲冒”,待驴子漏了底之后,便“跳踉大㘎”。这个过程在在的说明老虎是以实际行动逐步摸清驴子的底细,才大胆果断地攻击对方要害,致敌于死地。这种解读方法是“经世致用”的,对读者深有启示,但恐怕不符合“作者之心”。
    《黔之驴》本是柳宗元的《三戒》之一。他在序中明确指出:“吾恒恶世之人,不知推己之本,而乘物以逞,或依势以干非其类,出技以怒强,窃时以肆暴,然卒迨于祸。有客谈麋、驴、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诚然作者是冲着那些没有本事,却凭靠外力来逞强,乃至胡作非为的小官僚而写作的。带有很强的政治现实的针对性。在《黔之驴》一文中,作者在文末说:“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表面上看,作者似乎同情驴子的遭遇,骨子里却是讽刺那些徒有其表,却不知自量,或是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实际能力,或是为环境而忘记了自己,轻易便搬出仅有的伎俩来唬人,结果反而是招致杀身的祸害。
    可见作者之心和读者之心有时候是有距离的。作者写作时,或局限于时空,所以其内容仅作针对性的阐述。然而,由于取材具有普遍的价值,历久而不衰,读者在阅读时,是可以针对现实而作出新的诠释的。不过,在解读中,我们还是倡导要先阐明作者之心,才进一步联系现实,阐明读者之心。这才不至于借古人过桥,张冠而李戴。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8/08/2007
http://faqing.org/forum/viewtopic.php?t=5914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7
走近古人系列[10]
意念与形象     我们分析文章,往往从三方面着手:言、意、象。
    “言” 指的是文章的语言。语言除了要表情达意外,还得精心锤炼与取舍,并组织成优美的文句,琅琅上口,让读者有往下看的兴趣。“意”指的是文章的主题。主题除了要言之有物外,还得出类拔萃,不落俗套,既道出他人所没有说过的,也说出他人所不曾想到的。“象”指的是文章所塑造的形象。“象”除了要鲜明具体外,还得兼顾与文章主题的联系,让读者在感受到具体的形象的当儿,也深化对主题的认识。“象”有时候也称为“境”。有象无意的文章是肤浅的,只图博君一笑,无甚深意;有意无象的文章是艰涩的,一般读者恐怕不能意会,看了不留印象。
    明乎此,我们就不奇怪为何《论语》、《老子》难读,而《孟子》、《庄子》大受欢迎。孟子和庄子都是说故事的能手,他们善于将深奥的哲学命题通过诙谐有趣的故事表达出来。例如孟子说的“五十步笑一百步”,就深刻的揭示了人们只会往外看别人的弱点却不懂往内反躬自省,在笑话他人的同时其实自己也正犯上同样的毛病。庄子的“庖丁解牛”,也深刻的揭示万物皆有其规律,不谙规律者只会处处碰钉,明于规律、服膺自然者则游刃有余,无往而不利。
    有句成语叫“受宠若惊”,《汉语大词典》认为出处是欧阳修的《辞特转吏部侍郎表》,这是就当今词义而寻出的源头。其实,《老子》第十三章载:“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这句话更好的诠释为何“受宠”也要“若惊”。因为在老子的眼光看来,“宠”和“辱” 是孪生兄弟,“得宠”的当儿其实也就是“受辱”的开始。世人不明于此,所以常常竞相争宠,博取出位。其实若不按凭真本事,一切巧取只会带来更大的耻辱。
    然而,老子的这一段话却不好懂,因为只有“言”和“意”。能通过言而得意者寥寥无几,所以历来就很多通过“象”来说明这种论点。例如《法苑珠林》便收录了《冤魂志》的一则有关如意的故事:如意是汉高祖刘邦的第四子,但却不是吕后所生,而是戚夫人的儿子。长子是吕后所生,被立为皇太子。由于戚夫人得宠,刘邦屡屡想废太子而改立如意。只不过因为群臣的反对,刘邦只得将如意策封于赵。刘邦驾崩后,吕后便采取报复行动了。她先把如意带回长安,以残酷的“拉刑”将之处决,又将戚夫人的手脚肢解,称她为“人彘”。
    听老子的大道理,没有多少人会领悟;看戚夫人的故事,没有多少人会不为之动容,引以为惕。这就是“象”的奥妙。
    可是,古人却也说“得意忘言”,“言”尚该舍弃以得意,“象”就更加不必说了。这时阅读的层次问题。窃以为要真进入学术殿堂,恐怕尚得以意为重。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25/08/2007
http://faqing.org/forum/viewtopic.php?t=5914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7
走近古人系列[11]
师生关系    《送东阳马生序》是宋濂晚年(1378)所作。宋濂,《明史》有传,被誉为“(明)开国文臣之首”,因为明初的官方文书、礼乐制作多由他主裁。他曾经受诏主持《元史》的编纂工作,不过《元史》历来受到的评价不高,因为朱元璋下令编纂前朝历史,带有太强的政治目的,在一年之内就完成,过于草率。清代学者钱大昕便讥为“古今史成之速,未有如《元史》者;而文之陋劣,亦无如《元史》者”。“序”是一种文体,古代写文章赠送友人称“赠序”,这篇文章即是宋濂写给当时一位励志勤学的青年马君则的。
    写文章赠予晚辈,当然会多加勉励。宋濂这篇文章就是如此。作者觉得马生勤学好问,与当时的年轻学生大有不同,故作文给予表扬和肯定。文章是先写作者本身的经历,说明当时学习的艰辛。作者年少时学习环境欠佳,即连生活基本条件,也是窘困不堪。他回忆说当年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但求能充饥,“无鲜肥滋味”可谈,为了学习还常要背着书箧、拖着草鞋行于深山巨谷之中。名师和书本是学习中不可或缺的条件。作者生活条件差,无从买书,只好向他人借书看。由于都如期归还所借的书本,因此作者可以“遍观群书”。看书当然也要作笔记,写下重要的材料,当时没有复印机,作者只得手写笔录,即使天寒地冻,手指僵硬了,还是坚持不懈,以便在归还书本前能看完。至于拜师学习,作者得到百里外去请教先贤。向师长求教时,作者是毕恭毕敬的:不但“立侍左右”,老师给予指教时,更是“俯身倾耳”细听;遇到老师叱责时,就更加谦恭,“不敢出一言以复”,待老师欣悦了,才再请示。如此刻苦的学习,“卒获有所闻”。作者学业有成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坚持实践自己的理想,对同学的优厚生活条件,从不羡慕,他说:“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作者反观新一代的学生,吃的穿的都不必担忧,有官方和父母供应,学习场所也是豪华大宅,不必再出外奔走。书本学校里头都齐备,即使是老师,也是学校所聘, “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的。所以作者说在这样的条件下,“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文章写得很好。我中学时读后印象深刻,觉得学习就是该当这样刻苦的。至于对待老师,我也是仿效作者所言,绝对尊重老师,而且毕恭毕敬的。因此,我也“卒获有所闻”。不过,“读者之心”是千差万别的。老师读了,或许会深为认同;学生读了却说宋濂是过时的老古董。据说有大学生在老师午休时硬闯府上请示,老师颇不悦,并问他是否读过《送东阳马生序》,学生反而感到委屈不已,说老师以古文压人。
    宋濂采用的古今对比方式,本来也是一个很好的手法。让读者在比较之后懂得珍惜当前所有,并学习他人的精神和长处。可是,现代的社会风尚却不喜欢比较,不喜欢听到别人有多好、怎么好,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一律加以排斥。“岂他人之过哉?”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1/0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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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8
走近古人系列[12]
孟子的辩才    《孟子•梁惠王上》有一段文字经常被摘取当中学教材,并另题篇名为《齐桓晋文之事》。篇名是仿效先秦儒家篇章只取开头句的作法,例如《论语》第一章开头句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于是篇名便作《学而》。因此对于题目没有必要仔细辨析其含义,免受误导。
    齐桓公、晋文公是“春秋五霸”之中的两人。齐宣王有意仿效他们成为一时的霸主,所以在接见孟子时,开头就请孟子谈谈二位霸主的事迹,希望从中学习。孟子毕竟是辩论高手,不落入齐宣王的话题中纠缠,并马上化被动为主动,直截了当地告诉齐宣王说孔子的门徒都不谈春秋霸主的事,所以他对此一无所知,要谈就谈“王道”。
    于是,齐宣王便只好转问该如何行“王道”。孟子的答案很简单,他说只要能够“保民”的就是行王道的仁君。这便引起齐宣王的兴趣,追问像他这样的君王,是否算“保民”?孟子斩钉截铁地说算,这倒叫齐宣王对他的肯定感到奇怪了,便追问下去。孟子于是搬出齐宣王曾经“以羊换牛”祭钟的故事作证。原来孟子来之前已经做好功课,知道齐宣王曾经因为看到部下牵牛去祭钟时,不忍心见到牛吓得发抖而让部下把牛给放了。可是又因祭钟的仪式不可以废除,只得让部下换只羊代替。齐宣王的这种做法当然是可笑的,但是孟子却煞有其事地表扬他,且怪老百姓不理解他的作法。这么一来,可正触及齐宣王的“伤口”,便虚心请教何以老百姓不能谅解他。
    孟子这才说明老百姓其实是没有错的,因为如果真是同情牛而放生,那么羊和牛都是一条命,齐宣王以羊换牛,本质上又有何分别?这可把齐宣王更陷入窘境而想知道原因了。最后孟子才徐徐道来,说这就叫“仁”,因为君子对于禽兽,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的,所以他们住的地方都要远离厨房;而今齐宣王见到牛发抖而不见羊,故以羊换牛,这正符合君子的心态。
    孟子这么一提,齐宣王便告释怀,在不自觉中,思维完全受着孟子的话语左右,更虚心请教“王道”了。
    孟子的成功即在于善于捕捉对方心理,投其所好地引对方跟随自己的想法,进入自己的话题之中。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8/0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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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48
走近古人系列[13]
不能与不为    孟子引起齐宣王对行“王道”的兴趣后,进一步地鼓励他这么做。但是,齐宣王倒迟疑起来,认为自己无法做到。于是孟子告诉齐宣王,他之所以不能成就王道,是 “不为也,非不能也”。齐宣王却搞不通“不为”与“不能”有什么不同。孟子便进一步解释:如果叫一个人挟着泰山跨越北海,那个人说:“我不能。”那的确是 “不能”。但是如果叫一个人为长者折根树枝,那人也说:“我不能。”那就是“不为”,而不是“不能”了。
    清代的彭端淑写了一篇劝子侄努力求学的文章,也是在阐述“不为”与“不能”的道理。他举了一个例子:话说四川偏僻的地方有两个和尚,一个富有,一个贫穷。某天,贫穷的和尚告诉富和尚说他想要去南海普陀山朝圣拜观音,富和尚感到很惊讶,便问他打算怎么样去。穷和尚说他只要带着随身物就够了。富和尚不禁揶揄他,说他已经筹备经年,打算租赁船只过去,却还是不能成行,穷和尚斯举无疑异想天开。可是,事实却是:穷和尚用了一年的时间,成功踏足普陀山,了却一桩心愿。
    穷和尚的成功是在于他肯去做,富和尚的不能成功,是在于他没有去做。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穷和尚没有想过“不能”,只知道“为”;富和尚只想到 “不能”,所以始终“不为”。因此,彭端淑的结论是精辟的。他说:“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
    无论是孟子或彭端淑都好,都点出了做事情的关键之处——有心去做,则事情便有成功的可能;不肯去做,则一切都免谈了。
    学生求学何尝不也是如此?我给中学生上古文,他们最初都因为陌生而感到学习上有困难。但,难得的是他们肯学,愿意学。一年下来,即使我不先讲解,让他们看一篇古文,要他们猜猜文章写些什么,他们都能说出一个梗概。可惜后来反而是负责老师担心他们学习不来,另择名师指导,我只好慨叹:“不为也,非不能也!”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5/09/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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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0
走近古人系列[16]
庄子的逍遥    《逍遥游》一向被认为是庄子的代表作。因为它不但体现了庄子的思想内涵,也表现了他的散文风格。这篇文章可划分为三节,第一节先由几个小故事串成,包括鲲变身为鹏后高飞,蜩、学鸠、斥鴳(麻雀)的讥笑,彭祖的高龄,宋荣子、列子的成就等,然后总结出作者的立场——“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这段文字被中国当局选录在中学课本第四册中,我国则是师范院校大学预科班选读。
    这一小节文字其实不太好理解。但是其中的小故事却写得深具典型意义,隽永而耐读,所以被抽出来讲述,流传甚广。然而,流传开去的故事,往往会与原文主旨大相径庭,难逃断章取义之嫌。例如开头写北海有只大鲲鱼,突然摇身一变为大鹏鸟。大鹏鸟展翅高飞,一冲天便直上九万里,足于傲视一切,睥睨万物。可是,地面上看到它高飞的蝉、鸠与麻雀,却深不以为然,讥笑它何以如此高飞,穿梭在林叶之间,不知何其“逍遥”。因此,我们今天便引用这个故事来说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讥笑小人物永远不会知道胸有大志的人何以要有那么高的理想。
    《逍遥游》当然是要说逍遥。但是怎么样才叫真逍遥?鹏的高飞是逍遥,蜩与学鸠自在的在林叶之间飞行就不叫逍遥了?所以有人认为道家崇尚自然,庄子不会讥笑蜩与学鸠的无知,而是赞同它们的自在。他们认为人各有长短,只要按真性情处世,就是最好的做法,不要羡慕他人的能力比自己强。言之凿凿,听者不知是否藐藐?
    若仔细阅读原文,庄子是既否定鹏,也不认同蜩与学鸠是逍遥的。为什么否定鹏?庄子说鹏要飞在九万里的高空,是因为它不得不如此,“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如果翅膀底下的风太薄,即使有大翅膀也是没有办法高飞的。这么一来,鹏鸟的作用可就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了,哪里还称得上逍遥?至于蜩与学鸠,庄子则用了较多的文字来阐述小和大的不同。首先他指出如果到郊野去,只带三餐粮食就够,因为一往一返就那么一天;但是如果去百里外的地方,就要带一天的粮食,去千里外则不得不备三个月的粮食了。庄子慨叹,这岂是蜩与学鸠所能理解的?从这里延伸开去,庄子又慨叹世人都赞彭祖长寿,却不知道溟海的龟以五百年为一个春季,上古的椿树,更是以八千年为一个秋季。无知并不表示正确,只生存一个白天的虫子,永远不能体会一个月的时光是怎么样的;春生夏死的蝉也不会感受到一年的季节是如何过的。因此庄子忍不住要问,这种无知“不亦悲乎”?
    我觉得庄子的确是个超前的思想家。他看出天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在大鹏高飞的时候,能够描绘鹏从高空望下来的 “气”的情景。这是不同境界的一种表现。庄子寓言中所透露的正是人生中存着不同的境界可以去开拓。他不会同情于蜩与学鸠的盘旋,也不会满足于鹏鸟的高飞。前者无知,后者有所待,都不是最高境界。人生还有一个“无”的至境,即透视自然的规律后再按规律处世,不为己,不求功,不为名。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6/1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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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1
走近古人系列[17]
孔子与学生    《论语》中收录孔子的言行,理解上产生歧义最大的要数《先进》一章中的《侍坐》。
    记载是这样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人某次在孔子身边侍候着。孔子便让他们各说说自己的抱负。子路率先表示如果有机会让他去治理国家,即使是连年岁荒、频频受军事威胁的小国,只要给他三年时间,他便可以将它治理好。孔子听后“哂之”,然后再问冉有。冉有说他能在三年内使六七十方里内的人民安居乐业。公西华跟着也说出了自己的抱负,他情愿当个小小的相,让人民守礼。最后,孔子问曾皙,曾皙“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说他的抱负与前三人的不同。孔子说: “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于是曾皙说他希望在春天时与几位好朋友连同几名童子一起去郊游,尽兴后结伴同返。孔子听了,非常高兴地说曾皙的看法和他一致。子路三人离开后,曾皙留了下来,并问孔子为何刚才在子路说后“哂之”,孔子说:“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接着曾皙又逐一问其他人的看法如何,孔子也针对他们的见解一一作了评述。
    会产生歧义是因为当中有几个句子不好懂。例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一般解释为孔子和子路他们对话时,曾皙在弹瑟,直到孔子问他才放下瑟作答。可是孔子在和学生谈话时,会有学生在一旁演奏乐器不理会么?在玩乐器的曾皙又能同时留意到其他同门与老师的对白么?这是说不通的。
    又如“哂之”,它在文中出现了三次。一般注释本(例如钱穆先生的《论语新解》)对前一个“哂”的解释是“微笑”,对后两个只解释为“笑”。如果说曾皙问孔子为何“笑”子路,则这个笑便带有“讥笑”的意思。孔子回答时说“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明显地也是因为觉得子路的口气太大,不符合礼,所以“讥笑”他。但是,为什么第一个“哂之”又要解释为“微笑”?
    我想这是因为自汉儒以下,我们都把孔子的形象抬得太高了。像上述孔子和学生的一番对话,也要强行解释为孔子在教导弟子,而且用了颇先进的方法在引导学生说话。所以子路说了之后,孔子要微笑示意,给予鼓励,这样才能引发其他学生也相继发言。可是,无论是曾皙或孔子本人,都知道先前他的笑是有不屑的成分在内,或至少是不以为然的。何以看得出?因为下来的几个学生说自己的抱负时,是一个比一个的抱负低的。这显然是受到孔子“哂之”的影响。曾皙的说词则是在观察老师对同门的反应之后而构思好的,有投机的成分。
    至于把曾皙所说的解释为是个“大同”的美景,是孔子的政治理想国的画面,似乎也太过了。难怪一些学者要质疑这个理想是道家的,而非孔老夫子的。
    其实,孔子和学生的这番对话是在他晚年的时候进行的。孔子周游列国受到挫折之后,对自己的政治理想难免要做出调整。他更关心的是个人的修养。因此,这时候子路谈的抱负,是孔子在实践之后知道难于实现的,所以要“哂之”。而孔子的不经意,却影响了学生,不自禁地把理想都降低,以致曾皙只要求生活能和谐就好。
    孔子的反应并不影响一代宗师的声誉。相反的,因为实事求是,不把孔子神化,我们反而更能贴近真实的孔子,更能体会他的伟大。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3/10/2007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2
走近古人系列[20]
屈原之死    梁启超先生说:“研究屈原,应该拿他的自杀做出发点。”这是非常有见地的。屈原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是独特的,这不只在于他是第一位具名的伟大诗人,还在于他是第一位以自杀方式结束生命的诗人。倘若屈原不沉江,他的诗作便缺少了几分悲壮,他的生命历程便少了悲剧色彩,那么其作品是否依然具有如此魅力倒难说了。搞不好还要落个自我吹嘘的自恋罪名。
    “以自杀作为出发点”,可探讨的课题包括屈原为什么要自杀?屈原的死是否应该?其价值和意义何在?
    屈原有篇短文《渔父》,颇带有寓言的味道。司马迁给屈原作传时,把全文都摘录了进去,当着史实看待。文章很短,就只有两百字,但却勾画出自己处世的立场。文中的渔父当是虚构的人物,由他来衬托作者的生活态度。作者说他被流放时,遇上一位渔人,渔人认出他是当朝的官员后,非常惊讶,便问他何以到这个地方来?屈原的回答说:“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个人与社会不能协调的哀叹,也是作者不被理解的孤独。若再往深一层想,屈原这句话还有更深的含义。自古以来,士人都有忧患意识,对于时局总较常人敏感,仿佛具有洞悉历史发展的异能。在屈原之前的孔、孟是如此,在屈原之后的杜甫、苏轼也是如此。若不对比屈原的其他作品看,我们恐怕要误解屈原不过是个自视过高的狂人。其实,当时屈原所处的楚国,是可以一统中原,与强秦相抗衡的。屈原有过人的政治视野,一统思想和美政理想主导着他的政治观念。可是历史残酷的告诉我们:走在时代的前面的人,是最孤独的。悲剧就是由此产生。
    渔父当然不能理解屈原的想法。不但要否定屈原的清醒,还要教他怎么做。于是他说:“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这是要他同流合污,向世俗看齐,对现实妥协了。伟人与凡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伟人以天下为己任,凡人但求能自保。儒家虽然着重“兼善天下”,但是孟子尚言“穷则独善其身”,留住有用之躯,尚有发挥自己的理想之日。无怪乎当时的士人“东家不打打西家”,穿梭于诸侯之间但求施展自己之长。我们的屈原先生显然不是这样的,所以他明确地对渔人说:“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这番铿锵有力的说辞,说明他的死并非是对楚国或楚王愚忠,而是因为士人的特殊傲骨。
    屈原并非在见过渔父之后便自杀,因为他还有机会回到朝廷,然后又面对二度流放的打击。可见他最终的死并非偶然的,更不是一时想不开,否则这种灵魂便太脆弱,不值得歌颂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理智与感情的不协调,观念与行为的不一致,制造了系列的矛盾,迫使诗人得面对“决定是否值得活着是首要问题”。“人固有一死。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屈原的死给我们诠释了重于泰山的死法,所以为后世所歌颂。当然,凡歌颂的必会走调,但云屈原爱国忠君,显然是不能反映屈原的品质。端午与屈原扯上关系,可以让我们省思的不只是爱国,而是对理想的执著与追逐。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3/11/2007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3
走近古人系列[21]
贾谊与屈原    屈原自沉汨罗江,留给后世讨论的话题是无穷尽的。我认为其中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屈原对理想的执着,以及矢志不移的意志。也许有人要质疑这未免太浅,万一有人也效仿之,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嫁不到理想的伴侣,便自沉关丹河,其生命的光辉是不是也可以和屈原相提并论?这可是不读古书,亵渎古人之说了。庄子的《逍遥游》揭示了人生境界是有不同的层次的,许多看是相似的事情,其实质却决然不同,其意义当然也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了。
    司马迁在《史记》中把屈原和贾谊并列同一传,致使后世常把二人相提并论。其实,贾谊继承的是屈原文学上的成就,特别是骚体赋的传承。至于二人的品质和思想,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司马迁把他们放在一起,或许是认为两人在政治的遭遇上有相似之处,都是悲剧主角,空有前瞻性的政治抱负和远见,却不为朝廷重视而在政治上被边沿化,予人“怀才不遇”之叹。可是历史仅有相似,不会相同。贾谊和屈原的际遇是同中有异的。屈原所处的时代是楚国灭亡之际,贾谊却是汉朝刚建立不久,其后历史还赞扬汉初“文景之治”的汉文帝统治时代。屈原《离骚》中感伤的是楚怀王之不察,忧心的是楚国人民;贾谊《吊屈原赋》感伤的却多是个人的际遇,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屈原自杀后数十年,楚国正如他所忧心的一样灭亡;贾谊死后,文帝却把国家治理得很好,其中一些政策还参照了他的政论。可见二者的遭遇只有相似却不尽相同的。
    贾谊“怀才不遇”获得许多同情票,连带的,对他没有知遇之恩的汉文帝便要受到指责。李商隐诗曰“不问苍生问鬼神”便有讥讽文帝之意。事缘汉文帝最初重用贾谊,更想任命他为公卿,但是因为遭遇老臣子的反对,才不得不把他送到湖南当长沙王的老师。间中文帝曾召见贾谊,但是见面时却不谈国事,只谈鬼神,而且表现得热衷不已。其实,贾谊被贬之处,正是楚国所在地,楚辞的浪漫本来就是因为楚地的风俗所造成。文帝召见他想了解楚地的风土人情,是在情理之中,并非文帝不爱苍生只好鬼神。
    后世苏东坡在《贾谊论》中对贾谊就有尖锐的评论,他说:“贾生者,非汉文之不能用生,生之不能用汉文也。”苏东坡看到的便是少年得志的贾谊,不堪一击,不过是贬谪到湖南,便仿如世界末日,痛苦不已,乃至写下《吊屈原赋》那样自我感伤的作品。苏东坡进而分析当时候排挤他的老臣,都是扶持文帝登基的要臣,贾谊却无视于此,想要“一朝之间尽弃其旧而谋其新”,这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没有致力使“天子不疑,大臣不忌”是贾谊的失策。所以在指责贾谊不理解汉文帝之余,还要谴责他“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
    苏东坡的评论是中肯的。贾谊被贬长沙,并非坏事。文帝面对老臣的责难,当然要平息他们的怨气。将只有二十余岁的贾谊贬到湖南,当是权宜之计。何况,自高祖刘邦以来,汉皇都希望稳定南方,长沙是南国的主要壤界,地理位置重要,让贾谊过去实在不能说是贬谪边缘之地,而是另有政治意图的。对贾谊来说,他应该将此视为个人政治生涯的一种实际锻炼,才会有“不过十年可以得志”的转折。至于召他回京,然后再拜为梁怀王的老师,则是授予他更大的使命了。梁怀王是文帝最小的儿子,“爱幸异于他子”,这是《史记》《汉书》都有记载的。将梁怀王交给贾谊来带,就等于将未来的皇帝的教育权交给了他。这是何等重用?文帝又岂是不懂用人?
    贾谊后来是知道的。他的《吊屈原赋》凄婉哀怨,但是后来的《陈政事疏》却是传世之作,曾国藩更誉为“千古奏议,推此为绝唱”。这是他政治思想的成熟。只可惜的是造化弄人,梁怀王不幸坠马身亡,贾谊也因此自我痛责而抑郁而终。我们看待贾谊,实在不能只是看他前期的作品,后期的更为重要。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0/11/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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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3
走近古人系列[22]
爱国诗人屈原

     我国(马来西亚)小学语文课本收录了一篇有关屈原的文章。可是文章反复提到“爱国诗人”,却找不到“屈原”两个字。我对此深感纳罕。是因为屈原的姓氏不在规定的字汇表里,所以不能提么?还是因为课文必须“去中国化”,所以连历史人物的名字也不可以提?姑且不去追究原因。我们关心的是课文的编写给老师带来了很大的难题。在深究课文内容时,老师无法说清楚为什么那个跳河自杀的古人会被冠以“爱国诗人”的名堂?他的爱国行为表现在哪一方面?“诗人”的头衔又从何而来?如此语焉不详,屈原的高贵品质与精神,肯定无法有效传达。
    屈原是人类史上最早的具名诗人,这是中外历史都承认的常识。所以称他为“诗人”无人会非议。但是不读《离骚》《哀郢》《天问》《招魂》等诗篇,屈原之才恐怕难以体会。其爱国思想更加难以解释。只想从史实来判断,屈原的爱国情操肯定难以说明。所以大多数老师在讲述屈原投江一节时,总是选择批判,认为此风不可长。
    屈原爱的“国”,当然不能等同今天的“国家”概念。那是诸侯国。屈原是不是爱国?司马迁的一番话透露了玄机。对于屈原的志向,司马迁是给予充分肯定的,所以他说他到长沙观屈原自沉之处时,不免垂涕,想见其为人。可是后来读到贾谊的《吊屈原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顿时又默然若失了。司马迁这番评论,仿佛责怪屈原,认为以他超人的才华,若是游事于诸侯之间,哪个国家不能容纳他呢?他大有发挥个己才华的地方,何必要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史记》至今仍是难以超越的历史巨著,司马迁的史家地位更毋容置疑。何以他会如此看待屈原?司马迁的话其实说得很清楚,他是顺着贾谊的评论而说的。贾谊说:“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览德煇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兮,摇增翮逝而去之。”贾谊认为在乱世之中遭祸害,屈原自己要负上责任。为什么?因为凤凰也会寻找有德之君才下来栖息,一见有危险就振翅高飞了。屈原若肯游历九州,大可觅得会赏识他的君主,何必对故都恋恋不舍?司马迁和贾谊所处的是大一统的时代,所以没有“九州”可以游离,所以对屈原的没有离开有“怨言”,认为屈原失算了。何况当时是纵横家辈出的时代,替诸侯国谋策以灭己国的也大有人在,屈原又何必对楚国忠心耿耿?正是这样的反面评论,更突显了屈原的品质。司马迁的反语,更烘托了屈原的“爱国”意识。
    屈原说“安能以皓皓之白,蒙世俗之尘埃乎”,又说“世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看来真正爱国的人的确不是那些与世推移之辈。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17/11/2007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5-23 07:55
走近古人(33)
学习古文没有捷径    最近与一些同道谈起古文的学习,我坚持认为学习古文没有捷径可循。
    上个世纪80年代,教育部编订中学课程时,强调课本必须本土化,减少采用海外的文章。一些同道担心古代流传下来的中国美文会因此失传,于是用心良苦地编订了“名句精华”,希望借此让中学生仍有机会学习古文。二十年过去,结果如何?诸君自可目睹,不必我赘言。
    近年来也有一些有心人倡导背诵古文,并且想方设法地编设了许多有利于背诵的技巧,目的就是希望年轻一代可以接触古文。效果如何?目前还不是下定论的时候,我们只能观望。但是如果倡导者把背诵古文当成万灵丹,吹捧得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教育下一代,我会站起来反对。
    我在这个专栏撰写的前几篇文章,都环绕着《论语•先进》的一小节来写。虽然我看过各家的注释,也尝试理清一些悬而未解的问题,但是一切依然不能成为定论。这是因为资料依然不足于说明问题。这只是一个小问题,也得费上那么大的力量,困扰我这搞文献出身的文学博士。如果说只要会背诵,日后自然而然就会懂得文章的含义,我实在无话可说。
    要学好古文,没有捷径可走。我们一定要下功夫去看各家的注释,同时还要了解作者的背景和所处的时代。对于文章中的歧义,我们也不必急于作出定论,只要了解各家的说法,并且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这就好了。至于文章的基本思想和中心主旨,基本上还是可以捕捉得到的。对于作者如何立论,如何表达内容,却得分析清楚。
    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事,却不是做不到的事。
    我们必须要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观念,养成较务实的作风。先对古人存几分敬仰之心,再谦虚地向他们学习。轻率的否定古人的智慧,鄙视他们的文章,即等于无视于千百年来传颂古文的先贤,认为自己比前人都来得高明,这是没有根基而又自视过高的狂傲。
    发表议论是容易的,实际的行动却更重要。否则只是纸上谈兵,于人于事毫无助益。因此,我每周六在星洲日报发表一篇“走近古人”的文章,每周日在万佛殿讲解一篇古文,不外就是希望大众有机会多读多学。
    我认为要学习古人的智慧,不要囿限于一家一派,要博览,要广读。因此,我不会认同于只倡导一部书的做法。我讲的文章,上至先秦,下至晚清;既有儒家,也有佛老。只要是好文章,我就给予介绍,目的就是希望大家多认识我们的祖宗的智慧,继承与发扬先辈传递的文化薪火。
    我议论一番后,同道多表赞同,也给予赞叹。可是,当问及我的文章有多少人读,我的课有多少人上时,我却惭愧得低下头,噤若寒蝉。

原刊:《星洲日报·东海岸》09/02/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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