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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国男人：“性无能”抑或“爱无能”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6-2 06:33
标题: 中国男人：“性无能”抑或“爱无能”
中国男人：“性无能”抑或“爱无能”

   浏览“博客中国”，遇到一个惹眼的标题――男人爱无能超过性无能。署名蓝怀恩。点开其个人博客，发现，此人居然是一女同胞。尽管，那篇文章写得并不尽然，但还是为她能够有这样敏锐的识见而拊掌叫绝。
   曹雪芹言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而男人往往是污浊不堪的。我想，这里面，老曹或许已经存有于性视角去考察男人的不完全结论，但，社会意义上的甄别还是不可或缺。农业社会里，男主外女主内，于是，男人大都成了政治动物，而女性，却得以保留更多的源于生命本真的东西。是这样么？不敢结论。
   关于爱情，马克思定义为“美好观念支配下的传宗接代的欲望”。想来想去，在更恰切的定义出现以前，我还是愿意认同这个定义。

   7岁时，读到第一本小说《新儿女英雄传》。其它都忘记了，只有一则童谣还清晰记得：“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做什么儿？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
   现在想来，该童谣对媳妇的功能做了非常“人性化”的诠释，即说话，即做伴。中华民族是一个含蓄的民族，在童谣里也是如此。有关男女生活里必不可少的“肉体博弈”的细节，被省略殆尽，只余下个温馨万般的“作伴儿”说事儿。我的理解是，这绝非搪塞。在我看来，尽管一说起男女同眠，大家很容易想到性生活，但就广泛的性来讲，亲密和安全的提供，其价值，应该远远大于狭义的性行为本身。行为心理学家实验证明，触觉饥渴的满足对于动物的心理安全很是重要。缺乏必要的触觉体验的小猴子，无一例外不活得猥猥琐琐。“吹灯”之后，男女间即使别的什么都不做，肌肤相挨相触，大致应该有助于彼此获得起码的心理安全吧。
   至于“说话儿”，在我的童年印象中，乡下人说话，大多是男女各自扎堆儿。男女之间，在公开场合“说话儿”的情形并不很多。当时还是生产队时代，全村人集体劳作。一般，只有血缘关系相对疏远的兄弟和嫂子、爷爷和孙媳妇才可比较无忌地说话。他们的话语中，经常透着一些个或浓或淡的色情的因子。不只说话，还有更过分的，比如，邻村就有过几位嫂子，在一次玩笑中，合伙，把一位经常“骚扰”的远房小叔子的裤子给扒了。广义说来，这也属于“说话儿”之一种。
   前些天，读了一本社会学著作，叫做《私人生活的变革：一个中国村庄里的爱情、家庭与亲密关系》。说的是东北乡村的事。众所周知，东北人是最能侃的，但从书中看来，1980年代以前的悠远岁月里，广大东北农村的人们为了节约能源，习惯于一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这样下来，无论小夫妻还是老夫妻，均失去了应有的私密空间。可以推知，夫妻之间的话语沟通他体改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即使夫妻间的性事，其与自由挥洒的距离，又何止十万八千里！尽管，或许可以默默无闻地“吹灯，作伴儿”，但，“点灯，说话儿”的自由，基本上被剥夺殆尽。
   陇东老家的情形，似比东北老乡乐观点儿。其一，纬度相对低一些，天气没东北那么肃杀，所以，对能源的忌讳也就没东北那么严重；其二，农人们主要的居所是窑洞，窑洞只一面向外，所以需要的能源相对比较有限；其三，开凿窑洞的成本主要在于劳动力，乡下人不会惜力，于是，基本可以保证每一对夫妻均有一孔独立的窑洞。这样以来，从理论上分析，陇东老乡“作伴儿”与“说话儿”的自由度均远胜于东北老乡。不过，以前的家庭结构于东北一样，几代同堂，所以，夫妻间的亲密交往还是会受到相当的限制。我清晰记得，吃过晚饭以后，已婚青年的男性，经常会留在“主窑”里和长辈聊天――这是孝顺与否的硬指标之一。而他的媳妇，则会站在一侧，静静地听着。到了一定时候，长辈发话，才可以去睡觉的。之后的时间，尽可“说话儿”与“作伴儿”。不过，除非做针线活儿，无故点灯是被严格禁止的。当然，也会有违规的，违规的代价，便是家庭纠纷，与和睦的被破坏。
   无论“说话儿”还是“作伴儿”，总得受到来自生活方式的制约。乡下夫妻间“作伴儿”的障碍，据我分析，主要来自两个方面：其一，忙和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最磨人的了，就拿吃来说，一家老小要吃，鸡猪狗羊牛都要吃，当时可没什么半成品，更没有方便面，一切，都得从原粮开始操作，最后由主妇做出饭食来；穿，也是，乡下妇女没有多少闲暇时间，雨天不能下地，各家妇女都在纳鞋底――千层底的那种；做衣服，除了缝衣针是买的，其它，均得由棉花开始，纺线，织布，直到裁减缝纫，全是手工。男人呢，基于生存的压力更大，一天下来，也就没多少精力“作伴儿了”。其二，便是生孩子，当时，没有任何避孕措施，即使所谓“安全期”，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够算得出来，结果是，每对机能健全的夫妻，都不得不生出一大堆孩子来；性与生育分离使人独享性的乐趣而逃脱生育困扰的历史，其实没多少年；据我所知，应该是1970年代以后，大规模开展计划生育政策之后的产物；总之，生孩子，既是“作伴儿”的产物，又构成以后“作伴儿”的最大障碍；可以想象，以前乡下人享受“作伴儿”乐趣的机会，其实是不很多的。
   “说话儿”的障碍，主要来自于生活元素的匮乏和文化素质的低下。就算有大把的时间，可说的东西也当非常有限。何况，说话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一对结婚不几年的小夫妻，立马就生了一炕头孩子，可能的卿卿我我的空间，很快，被来自下一代的兔崽子们给霸占了。这就叫“自作孽”，怨不得谁。
   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青春崇拜。用这样的思路去分析，直至当代历久不衰的对青春岁月的推崇，或许，与人类长期以来对婚姻生活的恐惧有关。婚姻，意味着孩子，意味着私密空间被剥夺。接连不断地生孩子，对女人的身体来说，更是一次次的磨难和恐怖。对男人来说，当意味着不得不赋闲，被迫度过一场接一场的“性长假”。其实，纯粹的性的愉悦，与青春与否的关系并不那么十分地挂钩。现代社会，即使农村妇女，只要家庭经济条件还过得去，应该再没人整天纳鞋底了。至于衣服，城乡人民的共同感受，就是穿不破，非常非常不容易穿破。吃饭，也简单了，陇东人民不再用得着“抱着磨棍”推磨了，乡镇上，半成品的面条、饼子、馒头都很便宜，只需付出相应的人民币即可。这样，便把妇女从以前家庭劳作的苦役中解放出来了。
   鉴于物理和生理以及“压抑度”的因素，青春时期的“作伴儿”当会给参与者带来更强烈的快乐和狂喜。如果拿“说话儿”说事，那么，这个次序大约得颠倒过来。想想，一对18岁的男女在一起说话，可能获得的智力愉悦程度，应该会大大逊色于一对38岁的男女。当然，这里得把有关“青春狂喜”的因素暂时予以剥离。社会学中又一个数据，人在16岁的时候，其词汇占有量大约只是45岁的三分之一。就纯粹精神层面来说，有如卡西尔之言，人，的确属于一种“符号动物”。在我看来，人类的符号，主要由语言构成。如果说“性”属于人与动物共有之物，那么，“语言”当属于人类“高于动物”的特有之物。联系“作伴儿”和“说话儿”两种基本的人类种性行为，我想，它们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并不神秘的对应关联。
   就爱情而言，“欲望”和“美好观念”，一个也不能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对其给予必要的界定和区分。在我看来，欲望与性，更多地体现在“作伴儿”之中，而美好观念，大致只能依赖于“说话儿”这种高于动物的人类行为。当然，我并没有说人类“说话儿”的话题就一定得和欲望及性绝对剥离。问题是，我们可能使用一种怎样的属于“人”的路径来进入欲望和性，并通过语言这种特殊的“人的符号”来给予必要的投射与反应。在这里，我们不难发现，就连《红楼梦》里“粗俗度”仅次于薛蟠先生的云儿小姐，在描述性行为时，都使用了比喻象征等“相当文化”的表现手法，作为文化符号的外套，其本身，并不那么粗俗，那么动物。
   男性科医生的结论告知我们，“性无能”作为一种谬种流传的毛病，其假象大大多于实质。铺天盖地的伟哥广告及老军医壮阳广告，更多地，传递着一种关乎社会病症的信息。造物或云上帝，基本上还是那么光荣伟大，犯错的，只是人类自己，只是人类的咎由自取。话语，作为“精神的”人类最主要的生存形式，在中国，这种形式的充分达成则显得尤为艰难。如果说，以前的漫漫岁月里，中国人性与爱的主要障碍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话，那么，到了今天，我们必须得找到“伟哥之外”的能量与物质――比如美好观念等，以之作为构筑我们幸福大厦的基本元素。
   人体是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中，荷尔蒙不是一个孤立的子系统。同理，人的身心系统则是一个更为巨型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性与爱亦非“老死不相往来”。我赞赏哪个名叫蓝怀恩的女人以及她的问题，并乐意对此做出自己的解读。我的基本解读是――如果说中国男人真存在所谓“性无能”的话，那么，我愿意把其中大部分的病因解释为“爱无能”。爱，所有的爱，均是以“自爱”作为基础的。任何能够增强个体生命的自我肯定的关系中，都含有爱的成分，包括似乎异常神奇的爱情。相应的，一个人要具备“爱他人”的能力，最主要的能源来自也只能来自于自爱，来自于生命自我肯定的本能。
   传统生活方式，以及在此之上建立起来的生活方式与文化观念，千百年来，已经和正在耽误着千千万万中国人本可以唾手而得的幸福――包括性与爱，包括“做伴儿”与“说话儿”。而今，无所不在的犬儒主义社会思潮，正在阉割着一代中国男性的人生价值与自我肯定。在这个意义上看去，无论“性无能”抑或“爱无能”，其病因均可归一。一个“上街怕流氓，上班怕领导”的懦弱男人，凭什么可以引吭高歌亚洲雄风，凭什么可以策马挥枪纵横捭阖！即使“说话儿”，其最高境界一如毛泽东先生所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所有这些，均与犬儒及其主义背道而驰。当我们不得不选择“微犬儒，吾谁与归”作为座右铭的时候，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拒绝爱与性的双重无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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