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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人生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啊！ [打印本页]

作者: jssh365 时间: 2014-7-14 18:23
标题: 人生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啊！
1984年的13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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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我刚进山西文学。

（一）年初，山西文艺报主编吕文幸接到一封深圳来信，我转交，我大呼，“吕文幸，深川（chuan）邮件！”她接过邮件，说，哦，深圳(zhen)来的。我愣了一下。

（二）山西文学编余闲聊，同一个办公室的周景芳是干部家庭，我说她，“你们这些城里人，哪里知道稼墙(qiang)之艰难！”周景芳盯着我说：穑(se)！穑！我不知她说的啥意思。

（三）山西文学同事燕治国新买了冰箱，往五楼上抬，几个小伙子托住底，不好抓挠，冰箱摇摇晃晃上楼，吃力，难受。我使不上劲，看到冰箱立栽着上楼，觉得太别扭了，在一旁大喊：放倒，放倒，放倒抬啊！几个人都不理我，只管立栽着抬。我没办法，觉得这些城里人太笨蠢了，连重物要横抬都不知道。只好在一边抱怨：嗨，怎么不扳倒，扳倒么——这个时候燕治国狠狠盯了我一眼，那眼神有埋怨，更有鄙视，那意思就是你一边去吧！眼神很有力，我讪讪后退，不解地看着人家冰箱立栽上楼。——几年以后我买了冰箱，才知道冰箱不能倾斜更不能平放横着。

（四）蒋韵写了一篇小说，我当责编。看到“吃一碗羊杂割”，我不知道啥意思，为什么这个动词会是一个食物。小说里还有“来一客冰激凌”，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客”这个数量词，不怕人家笑话，还是问了蒋韵。蒋韵耐心解释，羊杂割是太原人的习惯叫法，一客是港台常见的说法。我于是明白了。至于蒋韵暗里笑话没有，不知道。

（五）五个山药蛋派的老一辈作家，全山西都知道他们是亲密战友，突然一天听说马西孙胡和李束为斗得你死我活，竟至于几个人联合蹲守堵门去另一家捉奸，大惊。

（六）当年文联作协分家，李束为挂帅组建文联。老友胡帆和我都在山西文学编辑部，一天胡帆问我：你去文联吗？我觉得大家在作协好好的，去文联干什么。我不去。还问胡帆：难道你去吗？胡帆说：是呀，我去呀！我在院子里喊了，我卖给李束为了！我很吃惊。去文联干什么。后来消息渐渐传出，文联恢复刊物《火花》，拉过去的都封了主编副主编什么的。担任主编的王中干对我说：这一回是老头子们闹事，大伙儿升官！哦，原来这样。我知道了，也晚了。

（七）作协创刊《批评家》，一个文学批评刊物。公开发行，邮局征求订户，订数两份，其中一份是晋中师专的谢泳订的。不久谢泳调进《批评家》。谢泳早已经是蜚声中外的学者教授。

（八）阎晶明陕师大研究生毕业，在《批评家》当编辑，写了一篇论文投山西文学，内中引用了狄尔泰的话。我当责编，只知伏尔泰，不知狄尔泰，就有些心虚。找阎晶明确认，伏尔泰还是狄尔泰？阎晶明一边确定狄尔泰，一边疑惑地看着我，那意思是这还有疑问吗？阎晶明现在是《文艺报》总编。

（九）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发表，编辑部几个年轻人在热烈讨论，打算写评论文章。新来的马永宏南开大学毕业，阐发解读，言必称意象。我有点新鲜，听形象多了，这会儿忽然都来了意象？

（十）刘小波来《山西文艺报》讲演，核心话题是他的《新时期文学遭遇危机》，1984年新时期文学风头正健，多数人以为他在危言耸听。讲到一句话，阎晶明在座，愤然跃起，那是辩驳痛斥的架势，谢泳在一旁，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臂，止住了。阎晶明、谢泳各有今天的成就，30年前这个细节意味深长。

（十一）我刚来单身，住招待所一间。1984年分给我一间平房，招待所那一间我不想腾。心里有个小九九，老婆孩子快调来了，一间肯定住不下。再说，单位分了房子占旧房不腾的多了，我也不想腾。焦祖尧主席托人转达他的意思，让我腾房。我说，当初这房子是秘书长让我住的，今天要腾，让秘书长来谈。老焦大怒：我说了都不算？非要王子硕给他说才行？房子自然是腾了，老焦也得罪了。

（十二）作协决定调成一、柯云路和我进来，考虑到调动搬家迁户口不容易，单位出面打报告给副省长王克文，要求将三人的老婆孩子户口一并迁入。成一拟定报告，填写调入理由，成一柯云路都是全国知名作家，各有短篇小说获全国奖。成一拿着报告草稿，问我：你，怎么说呢？成一的目光意味深长，我明白，我是一个没有成就可以言说的人。最后我的名分填写着“山西文学骨干编辑”，我明白这是戴了个高帽子，我依然是一个没有成就可以言说的家伙。

（十三）单位分房子，我想要，分不上。有人并不需要，也分了。燕治国说：这世道就是这，有人想要也没有。有人不想要也给。这句话，我记了几十年。

近30年过去了，30年前的成一柯云路阎晶明谢泳蒋韵，现在都已然大家。30年前的小事可以看出，他们那时都起点较高。成一很早就是作协副主席。蒋韵的小说越写越好，今年也成了了山西作协副主席。阎晶明谢泳当年在讲座那个细节，太有意蕴了。阎晶明的冲动，谢泳的沉稳，合流还是分道，当仁不让还是冷静观察，30年后各人不同的人生走向事业成就，似乎都和30年前那个细节有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眼前的各不相同，30年前已经埋伏了什么。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各不相同的。
燕治国周景芳都是我的好同事好朋友，明显可以看出，他们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比我高出一大截。燕治国后来做到山西省文联副主席，周景芳改革开放以后去了深圳，现在手下好几个公司，身价亿万，经常打飞的来往。他们的成就，都无疑令人羡慕。
现在回头再看，30年前的我，那简直就是一个傻二货。我在文学行业就职，我的文学底子其实很差。我不识深圳深川，不知稼穑稼墙，新潮涌入以后，不知狄尔泰，不知形象意象。竟然在一家文学刊物一路走过来，后来还担任了山西文学的副主编。眼下写了文章，出版社愿意出书，读者愿意买。作品获奖，著作可销，也算没有枉担了作家的声名。至于世事人情，我更是个二愣子货色。太原人叫板油的就是这个。我和领导闹别扭，胡搅蛮缠，明显不占理，明显不是对手，也要瞎闹一通。实在傻得可恶。那个抬冰箱的的故事也有点意思吧。一个不知冰箱为何物的家伙，现在也早已玩起了电脑手机，3G4G，点来点去。至于冰箱上楼时那个乡下人的自以为是，现在回想起来，愚不可及可笑又可气。当然，30年过去，那个乡下人也在进步，城市化，不只是器物占有，这个乡下人的孩子，也都硕士博士，定居北京上海了。
30年，人生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啊！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已退休，现在只想提示刚刚踏上工作大门的年轻人，不要轻看自己，不要为眼下的浅薄无知无能糊涂发傻泄气，以为混不出人样儿了。30年，早着哪，你也许就是30年以后的成一柯云路蒋韵，也许就是燕治国周景芳.就是憨愚蠢笨如我，30年以后竟然也可以薄有声名，人模人样。你比我强多了，前景好得多。不信，就比一比这13件事情，你能闹出这些笑话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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