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09月14日
来源: 南方报业网
晓静
晓静:名声在外,做不了坏事了
有人在博客里记载了与这么一位杭州年轻老板娘的初次交锋——“她先是冷冷扫我们一眼:有没订过位子的?
更冷的一眼:你们嘎许多人,总要吃炒菜的闹?
我们点头。
老板娘精致的下巴一扬,朝遥远的地方一指:那家店做炒菜的,我们只卖龙虾,你们去那里吃。”
一爿小店,六年熟客
望江门是杭州东城门之一,始建于南宋高宗绍兴年间。自古多为引车卖浆之流,热闹生猛,绿林气和市井气颇重。到了现代,这里的草根小吃搞得风生水起,东西好不好吃另当别论,可是生意出奇的一个比一个好,老板是一个比一个拽。
眼前这店,十来平米的光景,四条长桌,座无虚席。两个挂壁电风扇使劲地摆晃着脑袋,不见空调。
店里的食客们,酣战已久,个个汗流浃背。
面前摆放着一盆小山似的红通通的小龙虾,旁边是同样一座小山似的龙虾壳,只见有人随手抓起一只,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汤汁飞溅。末了,还要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一吮,啧啧两下。
抬头,终于找到门牌号——望江路203 号。
门口一位姑娘,身着绿色连衣裙,梳着一高马尾、身形秀气。这就是博客中的那位龙虾店老板娘晓静,83 年出生,地道杭州人。
“生客经常找不到我们的店,因为店里一直没有招牌,这样已经6 年了。”晓静淡淡地说。
突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黄瓜、卤鸭、番茄、啤酒,花生、80 元微辣打包, 好嘀,好嘀,再会!”
晓静边记,边用杭州话重复:“我们不做炒菜,只做夜宵,夜宵也就只有这些。”老板娘斩钉截铁地说,语速依然不变。
瓜子脸,柳眉,杏眼,不施一点粉黛,脸颊上却微微泛红。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典型江南女子的形态——干干净净。
龙虾店为什么不做大,因为这是门“家族生意”。舅舅掌勺,妈妈跑堂,晓静自己做账管店。
“不是请不到师傅。可是只有我舅舅烧得出来那个味道,而且一家人相互信赖。”
小店的生意好得让人难以想象。最多的时候一天四百多斤。小店从3 月中旬一直经营到11 月份,“过了11 月份,龙虾的壳已经比较硬,肉也比较少了,我们就休息了。”晓静说。
来小店吃虾就是皇帝老儿也要预约,否则就只有等了,“打电话来订龙虾估计要等10 来分钟,直接过来现等至少要40 分钟,在店里吃要先等位置再等龙虾”。
在时光的间隙中,晓静谈恋爱、生孩子,熟客们都知道,而有的客人谈恋爱生孩子晓静也知道,“有一位跟了我们六年的客人,老婆肚子又大了,二胎。”晓静惊喜道。
六年里,晓静与客人们相互打量人生。
剽悍无需回报,迷人更无所求
关于这家小店的传奇真相,晓静的解释是,“口味比较好吧,想起来杭州人真是蛮发靥的,就是喜欢去个性店,人越多,客人越是扎了堆地过来。”
不过,众多的男食客估计都是冲着这位美女老板娘来的,晓静往门口一坐,招牌不需要,气场全有了。
每天见到的客人千奇百怪,但最厉害的角儿,是晓静现在的老公,曾经的龙虾店客人。
“江湖传闻他连吃了一年小龙虾才追到你?”
晓静哈哈一笑:“那是乱说的,哪有。”言语中,眉眼透出自豪。
晓静老公当初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至于他们是哪一天开始发现对方,彼此相爱的,晓静自己也记不清了,也许本来就是一家人。晓静的老公不是什么有钱人,白天在铁路上做货运调度,晚上到店里帮忙,脱了衣服就能下厨房。
一谈起老公,晓静就满脸幸福:“夏天我养他,冬天他养我。”看了看一边玩耍的儿子,“我的儿子都已经快三岁了,明年可以上幼儿园小小班了。”
小店出名了,现在,晓静去洗个头,人家会问:老板娘,怎么这么早就卖完了。她看了一下,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又不认识。去逛商场买首饰,服务员会问她为什么在这里逛?还叫她的儿子小龙虾。
回到家,晓静忙跟家里人交代政策:“我们不能做坏事了,否则马上会被揭发。”
阿亮
阿亮:美女打“飞的”,只贪他手艺。
杭州皮市巷,可能是杭州市中心最市井的一条巷子,阿亮开了一个理发店叫“珍荣”,这个店面也就十多个平方,里面天天爆棚,如果是陪朋友来,能在玻璃门边双脚站立,已是非常幸运,如果是想坐在任何一个理发位上,让店主动几下剪刀,那得提前预约——至少半年,过号重排,不管你是坐飞机还是火箭前来。
“剪头发不是卫星上天,一切随缘”
每天早晨九点半,广州人阿亮会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店里。两三米宽的门脸,淹没在闹市区的一条市井小巷里。最近大厦在维修,外墙上都是钢架子和绿色的保护网,让“珍荣”显得更不打眼。
阿亮在筹划自己的新店:“还是在市中心比较好,做的都是熟客。”
翻看着阿亮的预约记录——厚厚的硬皮本,已经被翻得松散了,他按照日期记录预约的情况,记录得密密麻麻,目前能看见的最远预约到了2月。
“只安排到2 月了,因为我要回广州过年,每年都回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人家等。”
娟秀的西湖水让这个长得像功夫熊猫的广州男人留了下来,他却乡音不改。
阿亮的工作台面上,经常放着按摩膏,剪头发剪到手抽筋对于他来说是常事。最严重的一次,阿亮索性关门谢客,但几天后还是开门了:“很多熟客都等着,也不能这样不负责,而且好多还是坐飞机来的,耽误不起。”
不过,阿亮倒是不会因为谁是飞来的,谁是走路过来的,就区别对待。在他的理发店里,判断标准只有一个——有没有预约。
“有过一个上海客人,没有预约就直接过来了,当然是没位子了,好说歹说,我就让她先去西湖边晃一圈再来。晚上八点她来了,坐在一边等到了凌晨五点才轮到她剪。”
“你就一直这样工作到五点?”
“是啊,这是常事了,经常有记者问我这些故事,嗨,经常这样啦。我这里地方小,客人多,都是要预约才剪,但这个也不一定如此,就像我留在杭州是缘分,剪头发也是缘分,这些东西又不是卫星上天,讲个精准,一切随缘啦。”
为了杭州的美女留下来
阿亮在杭州十年,开店两年多。在开店前,他以美发学校老师的身份全国跑。但没想过离开杭州:“舍不下西湖水啊,也舍不下杭州的美女。”
“你这样说会得罪广东女孩子的。”
“不一样的嘛。杭州和广州女孩子的风格不一样。杭州的女孩子更知性、更柔和一点。在过去几年,可能我们都习惯了看那种很张扬的女孩子,很喜欢在外表上彰显自己的个性,但杭州似乎一直没有那样过,她们一直都是淡淡的、美美的。”
阿亮的个人形象距离我们印象中城市里那些美发师、造型师太远——胖胖的身体,胖胖的脸,圆圆的眼,穿着一件民族风的蜡染衣服,脑袋上顶着一圈黄发,蓬松卷曲。
“你的头发谁给你做的?”
“谁有空谁做了,这个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模特”,阿亮转身都有点困难,这里实在是太拥挤了,他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我就是这样的野兽形象啦,不帅的。”
“但是很招女孩子喜欢啊,会剪头发,看上去很可爱,还能赚钱。”记者问阿亮在杭州除了给美女剪头发,有没有顺便找个杭州媳妇儿。
“嗨,谁会喜欢我啊?又不好看,又工作狂,哪里有时间拍拖(恋爱)?我都知道不会有女孩子喜欢我的。”
“这样年复一年,就全身扑到工作上,还身处异乡,不会孤单吗?”
“路上有剪刀就不孤单啦!”阿亮朝记者刷刷晃了一下剪刀:“我在感情上是个木头,只对头发才有Feel.现在女孩子找老公、女朋友都讲求形象嘛,我把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个好人家。我自己嘛,就这样啦。”
胖子
胖子:为杭州名媛的三围服务
某年腊月廿八,一个女人打车从富阳一直飙到武林路,带着一条GUCCI 的皮带来胖子这儿改:皮带一条两千多,打车来回一千多,改皮带花了三十块。或许有钱人的思路就是如此“诡异”,但杭州有这样奇怪“思路”的人,有一群,他们购买名牌不眨眼,但如果要有改动,只认这个裁缝。
量衣服的时候,市委书记也听我的
胖子的店在武林路133 号,藏在巷子里,打车一个不小心就溜过去了。
刚下过雨,一人宽的窄巷里,滴滴答答还在滴水,脚下也是积水,踮脚寻进去。
10 多平方的小屋子,隔成了两间,小间做饭,大间就是胖子的工作室,衣服堆积如山。两个女师傅在忙碌着,胖子招呼记者和客人,以及间隔几分钟就会响起的电话。
在胖子记忆中,经手最贵的一件是水貂皮大衣,而各种数得上,数不上的名牌,都混杂在胖子缝纫机边的角落里。胖子抽出一条皮裤:“你看这个,现在要改成裙子。”
裤子是楼忠福弟媳的,被胖子剪开了,成几个片:“改一件衣服有时候不比做一件衣服简单的。这些年改衣服也认识了不少人,步步高鞋业的老板、张生记老板娘、顾家工艺的老板这些都经常叫我改衣服。张生记老板娘前几天还一口气给了我20 多条裤子。”
“他们过来吗?”
“不的,都是打电话叫我过去。”
胖子经常享受这样的待遇,浙江某市的市委书记也是胖子的常客,每次到杭州出差,他都会叫司机来接胖子到酒店去,叫胖子改刚买的衣服。
“我都要叫他穿上的,这个时候市委书记就要听我的话了。”
现在杭州大厦BURBERRY、Canali 等专柜,海华大酒店一楼专卖国际名牌的金标,还有武林路上的SiSi等几十家名品店,都是胖子多年来的老客户。
“我和他们都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的很多老客人买衣服前都要电话叫我过去看看合身不,如果要改,怎么改”,胖子呵呵笑着:“都熟悉得很,有的人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私下和这些名人,有钱人有来往吗?”
胖子犹豫了一下:“很少,虽然改衣服的时候经常交道,我也不喜欢麻烦人家,我就是个裁缝嘛。”
杭州男人比女人讲究,尤其是戴金丝眼镜的
“杭州有钱人真的很多。”这是胖子这么多年改名牌的感受:“但不全是杭州本地人,我这有个客人,四川的,在杭州做货运生意,那买衣服不眨眼啊,一个月要来我这里两次,每次都买几十万的衣服。”
倒是杭州本地人,胖子觉得“你要说时尚,还是外地人时尚,但是杭州人很讲究”。
不过胖子的老主顾们,哪怕是出国买衣服,也经常打越洋电话来第一时间汇报:“胖子啊,我在××××,一件×××的衣服,腰是××的,你看能不能改啊?”
话只用说到这份儿上就行了,这些人的三围胖子烂熟于心,这么一形容,胖子就能做个大致的判断。
有的人在胖子这里改了20 年衣服了。原以为这当中是年轻女人多,但胖子直摇头。
“杭州男人啊,要么不讲究,讲究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的”,说到这里,胖子笑着皱起眉头,表情可爱:“要是遇到戴金丝眼镜的,那就更要命了。”
在胖子口中,这些精致的男人会一次拿着二十多件T 恤过来,一件件试给胖子看,一件件问修改意见,遇到改动大的衣服,修改的几天里,过来反复量两三次是家常便饭。
胖子现在在杭州也算个名人了,一次电视台做了他的节目,晚上刚播,第二天店里的电话就给打爆了,打电话来的,老太太居多:“杭州老太太很爱美的,她们把几十年前的皮衣、旗袍都翻出来了,带过来问能不能改了穿穿?”
也是因为如此,胖子到现在也不用手机——名人都是如此。
周根富
周根富:我还是最喜欢赵丹、白杨
一台手提式二手放映机。一个宽屏幕镜头。一台手摇式倒片机。近40 部电影拷贝。这些是周根富的随身家当。退休后,他用积蓄购买了这些设备,在杭州郊区的山里、在老人聚集的社区里、在校园里甚至在酒吧里,延续他作为电影放映员的生活。他希望人们花很少的钱(甚至免费)就能看到喜欢的电影。
放电影,这是他的信仰。
起床,选好衬衫、搭配的西裤,打好背带,梳好头发。
这是一个已经74 岁的老先生。你以为,他穿上背带裤,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踱到西湖边的哪个茶楼里喝茶了。
可是他拿出一盘拷贝,开始倒片。
放电影50多年,最喜欢感人的片子
两个类似轮轴的装置,把拷贝装在其中一只上,取出胶片的一头,绕在另一个轮轴上,摇动把手,胶片便传送过去。传送速度很快,手指必须很小心,只能轻轻扶住胶片的两边,不能碰到中间有影像的部分。要是不熟练,手指很容易就被划破。
但对于电影放映员周根富来说,倒片简直是闭着眼睛就能完成的。从1953 年8 月1 日开始放电影,至今他已经放了56 年。
只要这一天有放映任务,周根富一早就开始忙起来。
先是检查放映机。比如,看看机器里的皮带有没有坏。
“现在的皮带质量没有以前好,很容易坏。”
周根富说。每隔两三天,还要给机器上润滑油。
“我放了这么多年,没有出过事故。我总是想要尽量做到十全十美,放一场电影,有时候有几千个人在看,你机器出了问题,那就是几千个人在等你。大家会失望的。”
“当然也难免有你顾及不到的。这个几率就像飞机出事故一样。”周根富补充。
他活在放映机的运转声里——别人听起来是噪音,他听起来十分美好。他甚至不能离开影像生活。今年年初,他买了个能看电视的手机,还买了台便携式DVD 机,出门在外的时候,可以自己放碟看。
“我要是会电脑就好了。”周根富说。影像里那个虚虚实实的世界,似乎才是周根富的依靠。
放电影放了50 多年,他最喜欢的演员还是赵丹、白杨。“我喜欢感人的片子。”他说。
记者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上海为艺术家杨福东的展览播放短片。
关于这位艺术家的片子,他每天放2 场,已经放了一个多月了,但他说:“看不懂,很难理解。”
你知道一个人有几个春天可以看?
第一次放电影的时候,周根富18 岁。
手艺是和父亲学的。父亲是个老放映员。故事听起来很像那个叫《天堂电影院》的片子。都是两辈人,一生都围着一台放映机。
杭州有名的电影院,比如太平洋电影院,他都工作过。1958 年,他下放到转塘公社电影队,带着发电机和放映机,卷着铺盖,走遍了公社的各个村子。
“文革”的时候,他成为批斗对象被抓进监狱——放电影是多么“小资”的事。在浩劫中,他家破人亡。当时和他一起被批斗的电影队里的同事,一共有18 个人,其中3 个自杀了。可是周根富从来都相信,总有一天,他还能够继续放电影。那个时候,他就想好了,等那一切过去了,他要更加认真放电影,绝不犯错误。苦难的时候,他就唱《红梅赞》。他说,是他看过的那些革命电影,给了他信心。
退休了,他依然无法离开他的放映机。买了二手设备,他成立了“曙光电影放映队”,队长和队员都是他自己,成为流动的露天电影放映员。
哪里有需要,哪怕给个两三百块钱,甚至要他自己贴钱,他都很乐意。只要能让那些进不起电影院的人能够看到电影,就好。要是有钱,他想在杭州弄个小厅,免费给大家放电影看。
“想想那些死了的人,一点价值都没有。我现在把放电影这个事业当成娱乐和依靠。”
放电影的人,最高兴的就是看到观众人数众多。前几年,周根富在吴山广场放电影,有两三千人跑去看,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不放电影的时候,他就“玩西湖”——到底是杭州人,口气大,一开口就是“玩西湖”,好像西湖是他自己家里的宠物。
周根富喜欢拍照。“现在这个季节就拍荷花,下雪天就拍雪景,春天拍杨柳。每年都拍。怎么看都看不厌。”
“每年都一样?”我问他。
“你知道一个人有几个春天可以看?”老周反问。
郭初阳
郭初阳:中学语文教师都是白痴
他被称为中学语文教学的“革命者”,教案被结集出版,教育专家称之为“语文”找回了尊严,而他却说“中学语文教师都是白痴”。他在课堂上让学生即兴演话剧、编小品、谈性爱、聊死亡……换回了“名师”称号,也招致无数争议。
激流中,他选择了离开学校,这一次,他开始“革”教育的“命”。
曾经的应试高手,今天的解梦大师
郭初阳已经离开了任教的学校,现在朋友办的一个“学校”任职。并非常规学校,而是一个培训班而已,郭初阳也不是什么正式教师,只不过是周末给学生们上上教材外的语文课。
上周他给学生们布置的作业是:好好睡觉,然后把你的一个梦记录下来,下周把你的梦告诉我们。关于这个作业,郭初阳认为最大的难度不是如何让学生们神采飞扬地描述出梦境,而是如何让没有记录下梦境的学生勇敢地说“老师,我没做梦”,或者“老师,我忘记了”。
当日上午的课堂上,他的“解梦课”第二个部分是让学生们解读博尔赫斯的《双梦记》。
“你教的是多大的孩子?初中?高中?”记者追问。
郭初阳呵呵一笑:“还有小学生。”
“小学生能从《双梦记》里读出了什么?”
“孩子们的理解力是超乎大人想象的——只要你不要给出什么正确答案让他们去猜。比如今天孩子们总结出了三点:梦是会变成现实的;经历过磨难的人才有梦;人终究是会回到现实。”
课堂的第三部分里,郭初阳选播了黑泽明名片《梦》的片断。
郭初阳推崇美国教育家布鲁纳的“三个任何”
理论:“任何学科的基本结构都可以用某种形式教给任何年龄的任何儿童。”
“我曾经也是应试高手。教学自由和应试,是不矛盾的,如果应试是教育的全部,那反而容易了。”郭初阳曾经是杭州外国语学校的老师,任教六年,按他的话说是“有丰富的应试经验”。
但重复的应试让他觉得挣扎。
“我反复思考:这样的教育对我,对学生来说,是捆绑,还是解放?”
他终于觉得累了:“我的生活太单调了。其实我是个能力很有限的人,为了一节课,我花费了太多太多精力,这让我没有了生活,也开始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恐惧。外界的期待越多,恐惧越多。”
“你这样算是激流勇退吗?”
郭初阳思考了会儿:“可以这样说吧。”
性爱姿势也是可以谈谈的
或许是基于“三个任何”的想法,曾经是班主任的郭初阳,在班会课上,和学生大尺度地聊起了性。而他的“性教育”课堂,也成了他的非常规语文教学外,另一个让众人议论的焦点。
“我们不谈爱情,谈性。”郭初阳说,他的课堂上,不说故事,不谈隐私,只说常识。
而这个“常识”的尺度,有点大。
“这个课不是我上的,是学生上的,他们四个人,两男两女,我事先了解了他们要谈的话题,还是有基本把控的,然后就坐在教室后面听。”
班会课是下午,结果中午就有老师跟郭初阳告状了,“郭老师,你快去看看吧,你们学生都在做什么啊!他们在玩安全套!”
郭初阳淡定地说:“没事儿,那只是工具。”
同行惊!
“你说出格,什么叫出格?只要事先沟通好,态度正确,就没什么出格的事儿。”对于记者问及讨论底线问题,郭初阳这样看:“没什么不能谈的。”
“同性爱(恋)呢?”
“可以谈(谈论)。”
“性爱姿势?”
“也谈过,性、政治、死亡,为什么不能和学生们谈?”
倒是当问及郭初阳打算以后怎么教育自己孩子的时候,他显得犹豫了,曾经身处教育体制中,他更了解这个体制的诟病所在:“这个事情我拖了很久,对物质、教育生态的恐惧,让我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教育领域的先驱者不知如何教育孩子,这是矛盾,而名师郭初阳认为自己有“交流恐惧症”,也是矛盾。
“大家都说我是教育的革命者,不是的,我只是个改良者。我还是热爱教育的,但这个教育体制让我不满意,我不想再这么矛盾下去了。我怕有一天我会死在课堂上。”
这个“死”字,一语多关。
陈立
陈立:我的快乐不在于吃菜而在于说菜
他是浙江大学一位专攻情感精神病理的教授,曾经在香港亚洲电视台同时主持过两档节目《你说怎么办》和《越食越疯狂》,前者讲心理分析,后者点评当地美食。
作为杭州的关键食客,他上过CCTV,但是最后被评价为杭州美食的叛逆者。以他名字命名的一种咖啡上了香港的茶餐厅例牌且卖得不错,原理就是往咖啡里加姜汁,天冷时让人感觉温暖舒畅,可是香港却不怎么有冬天。
一个“阴谋”城市的历史火候
陈立对杭州的解读从宗教开始:“杭州是一个有宗教氛围而没有宗教情结的城市,整个佛教在浙江非常兴盛,从金山的神七宗开始,到新昌天台这一线当中完成了佛教本土化,但在这么浓烈的宗教氛围内,却没有宗教情结,也就是对自我的一种要求。杭州这种宗教氛围出什么样的和尚呢?
“济公,一个可以吃肉的和尚!”
“另外,杭州也是一个善搞阴谋诡计的城市,西施就是越国派到吴国的女间谍,岳飞的莫须有罪名、狸猫换太子等等都发生在杭州,连近代史上林彪的五七工程纪要都是在杭州完成的。
“杭州也是一个扼杀英雄的城市。冤假错案特别多,岳飞被杀,年羹尧被杀,水浒的英雄好汉在这里损兵折将,破了108 这个数。围绕杭州产生的爱情故事几乎都是悲剧。
陈立数了一大通杭州不是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要知道什么样的火候能够煮出好菜来?像这样的历史氛围,对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对外部要求很多,加上物产非常丰富和文化的熏陶,自然菜肴就很有特色了。
“越是美的地方,生活在其中的人越是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怀疑自己当然会非常肯定自己,肯定自己的人怎么会想着改造自己呢?所以对自己没有要求,穷山恶水出强盗,山清水秀出美人,其实是一种外部环境对人内心的投射。”
“广东人结婚的时候,父母送一对橄榄,橄榄是先甘后甜。所以也是希望你有一个奋斗的过程,广州的太太都很本分。杭州的食物本来就是分糖似的。而江南女子都认为自己理所应当是一个幸福的人,没有幸福,那是你的事。”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陈立将一个城市的宗教、历史、文化与美食一股脑打包给你,让你慢慢消化。
偶然被打捞出来的美食说客
陈立在被媒体打捞出来作为美食家之前,是浙江大学的一位教授,专攻情感性精神疾病,“至今仍被很多人挂念”,陈立微笑着说。
人们在讨论美食的时候往往注重菜肴对味觉的刺激,很少注重人体自身的感受,“其实美食的主体是人,假如你没有一个开放的心境和接纳的态度,没有一个对食材和食物的广泛了解,你很难被美食所打动。美食其实就像是一场对自我鉴赏能力的修炼。”
乍听起来,美食怎么跟艺术差不多了。
杭州人引以为荣的龙井茶,在陈立的眼里很像江南女人,第一:精贵,没有好水不出味,第二个:薄情,水泡三遍就无味,第三:难伺候,保管不当就走味。由于不想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陈立在生活中选择红茶、铁观音和普洱。
陈立还有一个发现,每年厨师大赛,广东的厨师总是拿不到金牌,总是江浙一带的厨师夺魁,他的看法是:“因为广东的厨师比较注重食材的原汁原味而不注重刀工,从这点来看,广东的厨师是维护传统而不要名义,因此粤菜比江浙菜有骨气。
以上种种大胆言论,陈立自嘲道:“人家英雄所见略同,我是叛徒所见略同,我还是觉得叛徒的见地比较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对其产生反思。一个人的立足之处不在于肯定自己,而在于反思,了解自己的特色有何不好呢?为什么要这么慌慌张张地觉得自己不够完美呢?”陈立平和地反问道。
欢迎光临 《教师生活365》网[师慧园]论坛 (http://jssh365.cn/bb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