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瑟首先将姿势与感受(affect)联系起来,并将姿势定义为“表达了某种精神状态的人体运动及与人体相关的工具运动”。这里首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或许是“感受”这个词。如我们所知,感受已成为当代理论中最热门的概念之一,并广泛应用在艺术研究、表演研究和政治理论中。甚至,如《感受理论读本》(The Affect Theory Reader, 2010)这样的读物所示,感受已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而弗拉瑟对“感受”的应用则发生在十数年之前。当然,在弗拉瑟那里,感受还只是作为评价姿势的标准发挥作用,在他看来,正是从感受这一“审美”标准出发,我们才能把对姿势的探讨从机械因果论中解放出来。不过,这种观点已经预示了后来“感受”理论的发展。接下来,弗拉瑟将姿势与“劳动”对立起来,在他看来,无论是以目的为导向的古典劳动、以原因为导向的现代劳动还是以功能为导向的当代劳动,最终都使人处在异化状态中,并以机器对人类的统治告终。在这里(如在阿甘本那里),我们无疑可以嗅到阿伦特在《人的状况》中对三种人类活动的划分,同样,我们也可以感觉到现象学的技术批判带来的影响(事实上,弗拉瑟正是以现象学家自居)。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为了理解弗拉瑟所谓“爱的姿势”,我们只要记住姿势与感受的关联以及它与劳动的对立或许也就够了。
提到“爱的姿势”,我们首先注意到的或许是它似乎无处不在,海报上、报纸上、电视节目上,甚至,电冰箱的广告也以爱的姿势来吸引我们。不过,如弗拉瑟所说,爱的姿势的这种暴露狂本质上是色情的,换句话说,包围我们四周的爱的展示实际上是性的扩张(sexuation),是社会对我们性欲望的编码。在这种性的扩张中,爱的姿势成为技术-幻想式的(technoimagninary),它是技术性的、想象的、被编码的,而我们也失去了爱的能力。这种丧失甚至体现在我们所用的语言中,如弗拉瑟所说,希腊人用eros,philia,charisma,empathia来描述四种不同的爱,而如今的我们则在叫喊“make love, not war”,并在一种用性高潮取代爱国主义的狂热中将爱与性等同起来。当然,将性的扩张与爱的姿势分离开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将爱的姿势与繁殖姿势分离开来则轻而易举),因为我们无法摆脱社会对我们的编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弗拉瑟的整篇文章就是在召唤那已经越来越稀少的真正的爱的姿势和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