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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恪:文 学 理 论 关 键 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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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2 15:54:5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河南大学2011级本科必修课,文学理论,将以关键词方式讲授,有热心文学理论的同学和研究者,可以参考,交流。本学期的考试题附在每章之后,请同学们加强复习
文 学 理 论 关 键 词
第一讲   生  产
所有人都会认为文学是一种创造,文学怎么能是一种生产呢?生产(producing)基本含义:使之成为某物。利用生产工具改变劳动对象。如果仔细考虑它的内部过程会有一个主体在利用某种工具改造对象,使其对象按照自己所需而成为产品。可见生产是在产品的一系列过程中。这样生产便包括生产者,生产对象,和生产工具。生产表明这三者缺一不可。可是阿尔都塞认为生产是一个无主体性的过程,或者单纯为一种技术性过程。卢卡契也把生产理解为集体主体的活动。生产难道没有主体的支配活动吗?
那么,生产是什么呢?
我去了西部。向西是每一个人的心愿,寻找存在的两极。在浩瀚的沙漠上跋涉,那是台风中沙的海洋,提起巍峨的沙山,在天宇下倒挂一道行进的屏障,你只沿着沙山的边缘行走,在沙的谷底推出各种曲折的线路,平滑得宛若在丝绸上行走,每一个脚印都踩在大地的神经上,一颗沙可以让整个沙海抖动起来。沙地动荡着永恒黄色的沙纹,哪怕是一只蚊子飞过也会让一座庞大的沙山激动起来,没有。
黄色灿烂亦如大海的辽阔,眼前即遥远,黄色的波纹在脚下铺平时实际已经把整个世界也占领了。黄色沙粒的涌现也就是它的消失,消失一座沙山,一条深谷,一条沙海的河流,庞大到一颗沙的世界,消失只能在天与地之间谈论,沙漠这时便是唯一的词汇,黄色。黄色永远不会消失在黑暗的虚无之中,因为你任何时候睁开眼,它还是黄色,黄色,只有它恢复了虚无的亮度。
沙漠生产了沙山,生产了沙谷,生产了沙的坡度与层次,生产了黄色的海洋。
沙是主体,生产了沙的各种形态,可颜色永远固定。沙生产了沙没有?沙仅在一种迁移,在空间运动和形体改变上比喻性的成为另一种状态。可见沙又不是主体的改变。
沙是被生产的,沙化以后沙在完成一种再生产。
沙是一种无主体形态的运动,它的生产是它的自身。
生产是一种改变,可以指向客观对象之物,也可以指向客观对象之物,也可以是它自身的变化。生产什么都不是!生产仅是人与物的一种变化,势必由生产趋向于结果:产品。
有了产品才知道生产。可见生产必须指向一种结果。
生产是人类童年始初年代的基本生产方式,他们为基本生存的吃喝居住而奋斗,采果子,汲水,种地,储蓄过冬食物,构筑洞穴与茅棚,生活是在生产之中,这时候的生产便是个体劳动,我们从劳动中发现了生产,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伟大发现。它提供了这样的可能:1,生产可以改变环境;2,生产可以改变人自身;3,生产可以有使用的产品;4,生产可以有剩余的东西。总之,生产可以有和过去不同的新的东西。同时又提供了物质生产总是第一性的,总是和人的生活生存紧密相关的。
生产是自明的,事物需求产生了生存,自然客观物在一定条件下它会自动生产,人类在遗传上也会生产,由物质的生产推导了人的精神活动的生产。原始人围着篝火跳舞,发自心灵激情地歌唱,把食用器具做成各种器皿并饰以花纹,我们从仰韶文化的彩陶发现了这一秘密。
一切艺术的东西都是人类早期不自觉地活动生产的结果,并变为一种生产方式,有了人类童年的文化。因此我们把文化(culture)理解为特定人群的生活方式时最准确的基本意义的解释。
迄今为止我们发现了四种生产形式:
一物质生产:事物在生产活动中重新聚合。
二生命生产:生物遗传中的传承形式。
三精神生产:由人类理念生产的知识、欲望、想象。
四信息生产:非物质的精神产品在传递过程中产生的只是信息,技术信息,文化与图形等。
简单而言,生产是改变和重组事物的状态。
人的生产在完成一个由物质到精神的过程。人初生之时仅是一个生物体,肉身与血液均是物质性的,人自身子啊永不停息地生产着,有了地方性,有了文化知识,有了社会活动,有了新的追逐目标。人的生产是不断重复世界观而达到自我认同自我设计的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
这里引出了新的概念:自我和他者,个人和社会。人的活动总是在这四个概念里运动,进一步说是自我,他者,个体,社会生产的新的生活方式。于是又引出来社会活动的实践立场。实践立场可是人的生产的关键一环。
生产作为人类历史活动的发展,它是自明的,可是这个自明并没有被人们真正发现,我们仅仅是随着惯性在完成生产,这个秘密第一次被马克思所发现。
马克思将这个生产秘密描述为,由实践立场所产生的自明性真理:人唯有通过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这个话的意思首先是特定的,实际的物质活动是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生产是要不断改变构成自己特定生存方式时会有人类的一系列想象活动,改变旧的日常生活经验才会有新的生活,这使创新有了真正的社会实践意义,由此揭示了人的生产总是有目的性。
生产是人类与事物最基本的动力结构。
从物质性的改变来看这个基本前提是自明性的,它总是一种技术性的过程,是模式化的。作为精神性的生产动力结构则往往是复杂而又是不容易揭示出它全部的秘密。我们从哲学,宗教,艺术的一系列形而上的生产看,它们本质上不应该是一种事实的再现,(精神图谱如何实物化地转换不可能一对一的实物性。)因而它总是视为整体性的发生,容易强调为一种社会性的写作,其实不然,思想归根结底仍是一种个人生产。“一种个人的真实的能动的生活过程的表达……它是个人所生产的……(表达)是指在交往性的自我理解过程之中对生活内容的能动阐明。”(见马尔库什的《语言与生产》,第53页)形而上的客观性与物质的客观性之间表达必须服从一个原则:意识无非是现存时间的意识。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表述了如下观点:生活对意识的决定作用表现为,社会生活现实冲突中的文化活动的历史性的特定形式。这暗含了一条,现实的解释最终必须同人类主体对其自身行为的自我意识相一致。也就是说物质性与观念性之间有其统一性的东西,而且还是主导性的发生。
我看到的物质性与我表述的精神性之间一定有同构的元素存在。沙漠是一种事物,你置身于沙海有两样物质性的东西包围你,沙粒,最微小的颗粒,无须在细分,但又无穷地多,另一种是黄色,全部视线都被一种黄色裹挟着,构成巨大的压迫,攀爬沙山,期待看到沙漠的另一奇观,可是你爬上沙山顶端之后,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再继续跋涉,攀爬,无论迈出一步,还是远眺一望无际,你都是在这澄黄的沙粒之中,举起一只手,黄色从指间滑落,那么巧妙,太阳与光线也是黄色的,你伸出一只手是黄沙中出发,然后光线又把黄色收拢归于你手掌的纹路,于是黄色从你的毛孔渗透你的血液,血,也是一种黄色。明亮,灿烂,通透,朗丽,黄色与沙粒成为你挥之不去的细胞。一旦有了风的时候,它把折断的沙戟连接,舞动一声爆响,哗……天与地像是木头一般裂开,从天空中泼下炙热敞亮的太阳,光与黄色与沙与爆裂将人也变成黄色的碎片。
无法抓住天空,也无法返回大地的位置,你只能从幻想的虚空中悬吊起来,你已经看不清沙漠的舞蹈了,光线在一片浑浊中也剪断了语义,远方与过去都在遥远中溶蚀,也无法想起春天发芽,秋天结果,瞬间在沙坡弯曲的地方一颗沙枣树,叶枝筛出一丛阴影刻骨铭心一朵枣花,细小到难分辨花瓣,可蓝紫与嫣红让世界突然明确。
骆驼两个柔软的巅峰,骆驼毛发一根根清晰地上指,用手抚摸,弹动一下,又抚摸,又弹动一下,再抚摸,它倒伏了,柔软而软和,它让柔软像水汁一样泌过心灵,骆驼通过每一根毛发把柔顺和善良传染给你,然后稳稳地前行,一阵风也不能把它吹倒,低头看它把蹄子深深地埋在沙堆里,吸吮地下涌起的温润,骆驼把头抬得很高,都是嘴在最上端吻着那一份天蓝,呼吸中还不忘嘴角嚼一些干草茎,喷着孔白色的气体或苔涎,那是唯一的湿润在过滤空中的阳光和废气的沙雾。这就是骆驼的勇敢。
只有骆驼敢在沙漠里行走。于是沙漠的海洋使骆驼成立它唯一的船,因此骆驼是一个航海家,它的头颅就是海沙浪涛中的风帆。
高高低低的沙漠,浩瀚无际,在沙漠的山峰里穿行,骆驼便用驼铃声音拉出一条天际线,一丛剪影一滴阴凉在阳光中绽开沙柳树的心思,沙柳花成了广阔帷幕上的零星斑点,深入到沙漠的内部,每一滴潮润都顽强地生长着一种植物,在骆驼的掌印里有那般灿烂的仙人掌,掌针如芒,那种锋利可以刺破阳光,一滴血落在掌沿,长出了红的让人心疼的花。在沙窝子里还有红色枝杆的沙柳,或者蓬蓬散散的骆驼草,小叶肥厚却只有米粒大小,那些灰绿色的植物成星斗状,丛蔟状遍布于隔壁与沙漠,那便是骆驼的食品,于是沙漠与戈壁便成了骆驼的乐园。
这些物质性的事物提供了那些精神观念呢?沙漠,无生命的象征,死亡地带,生命无法战胜。特别是人与生命的关系,是一种直接威胁,生命=死亡。于是衍生了绝望,恐惧,毁灭。作为黄色又有某种审美的东西,浩大,雄浑,灿烂,光亮。我们将物质性沙漠的生产分析时会发现生命不仅是物质性技术性生产,即沙漠奇观。它还产生了生物物质,骆驼。植物中有仙人掌,沙柳,沙枣,沙棘,红柳,胡杨,锁阳,骆驼草等大量的草本生物。同时沙还是一种最自私的物质,它不生产东西,自身还吸水分与养料,一种事物无用到如此地步,它会有惊人的启示。
一粒沙,是世界的全面,沙最绝妙的是提供了事物的界面,一粒沙的临界点,绝对静态中的一堆沙,姑且是所有事物得以成立的界面,当沙堆的尖顶置于绝对状态时它是一粒沙的尖端,如果再上一粒沙马上产生了沙的各临界的滑动,也就是说一堆沙是静止的界面,多承载一粒沙便引起全面的震动,为什么加一颗沙而不是滑下一颗沙,而是对整个界面的影响呢?一颗沙与一座沙山,一朵雪与一座雪山,导引出界限哲学。其内部服从分形与混沌原理。
沙是世界也是蝴蝶效应。
由此可见,物质性生产分为确定性生产与不确定性生产,还可以分为直接与间接生产。
原始社会生产与高级社会生产有什么区别呢?人的生产与物的生产有什么区别呢?生产其实就是一种劳动过程,但者更为过程中生产会因不同元素发生的作用不同而使得生产表现的结果也不同,而且差异巨大。传统社会的生产有直接性,是即时性的,高级社会生产,有延时补偿的。
生产的不同效果也不同,于是有了生产的双重属性。一方面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劳动过程,是实现过程的直接统一。另一方面具有普遍意义的是生产的各种历史形式被视为人与自然之间的确定的技术过程同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的某种历史性的特定系统的再生产的统一。说得明白一点,生产有一次性属物的原发性改变,另一种是生产解雇是需要继续的想像性的再生产过程。生产即使人与自然之间的技术过程,又是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的再生产。这是高级社会里生产所具有的双重性生产本质。
在这个意义上讲,消费是生产活动的一个内在环节。
我们如何认知人类生活及其历史,并且对这个人类社会生活的历史做出一个准确客观的解释与理解。于是我们要有一个核心范畴为其理论上的支点来把握人类社会的历史生活,这个核心范畴应该是我们用以解释阐发贯穿人类社会历史中作为解决社会历史问题,并针对当今社会生活作为人们生活实践的行为纲领。某种意义上说它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核心依据。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这个核心范畴便是生产作为核心范式,它是解释人类社会生活与历史的依据。因此,生产是人类社会生活与历史的基本出发点与终结点。也是社会总体性构架的基本点。生产是我们理解社会客观性的核心范畴。一切关于国家,民族,家庭,宗教,法律,道德,艺术,科学,历史,文化,经济,政治,军事等等社会现象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方式,而且这一切都受生产普遍规律的支配。文学及其理论也概莫能外。
对生产双重性本质的认识是一个重大发现,人类史前时期的主要特征里包括着,一方面是对自然的实践关系中的技术因素与物质内容,另一方面是人与人之间构成的社会结构形式(即生产关系),这两方面的双重结合产生人类社会最根本的特征:恶。技术性导致人类对自然物质的破坏与掠夺。生产关系又导致人对人的压迫与剥削。人类之恶天然巧合地融于这种生产的二重性之中。社会愈是发展到这种高级阶段愈是导发这种恶的强烈后果。为了斩断这种历史之恶的延续性,唯一办法便是把这两方面区别开来。
文学创作也是一种生产。历史传统中均把文学作为一种由人的创造。创造一词表明文学给人类社会生活提供崭新的东西,而创造的文学对于普遍的人类社会来说应该是普适价值的,不能有其意识形态倾向的人类共享文本。但是近代社会以来人们已经普遍异化了,人不在是自我的主人,因而创作时有更大范围内的非人性化的因素。这样创作在当今世界里只能视为生产。这是法国的阿尔都塞派批评家皮埃尔·马舍雷的看法。这位年仅28岁的青年在1966年就出版了他的《文学生产原理》,他认为,存在强调的是人的主体性活动,是由人的意志和主观能动性所决定的,因此是一个属于人道主义思想体系的概念。时隔30年后于1990年他又推出《文学在思考什么?》一书,提出来文学哲学概念的概念。历代以来都认为文学与哲学处于对抗状态,他认为应以研究哲学的方式来阅读文学作品,清理文本中哲学与文学错综复杂的关系,从文学文本中找到哲学意义上的真理。其核心要点是:文学的形式自身会生产出哲学的角度从而揭示出思想,是以文学哲学成为了一个新的观念。
现在来说文学理论是什么?千万不要相信有什么文学理论的定义,文学所谓的理论仅是描述性的。它不是固定的模式,范型,规则,方法。简单说,理论不可能是一种成规,它仅仅是在普遍的文本里寻找其隐藏,支配于文本的普遍适用的范畴:体式,语式,形象,修辞,理念等文学常态的一些特征。它研究文学,批评文学及其整理文学发展的历史规律。文学理论不告诉你如何写诗写小说,这实在是文学理论的不务正业。但历史传统如此。文学理论仅是建立批评文学文本及其规律的一些规范与方法。从这个意义上说,亚里士多德的《诗学》,刘勰的《文心雕龙》,乃是我们传统的文学理论,以此,文学理论又叫诗学。
我们所说的文学就常态仅是对一些形式的命名,例如这是一首诗,那是一篇小说,或者有一篇散文,一部喜剧文学如果仅仅只是这些形式的识别标记,文学便是一切大众话语,文学的考量标准应该从言语的文学性上去认同,负责我们可以把一切语言形式的表述都视为文学了。
沃尔夫冈·伊瑟尔说,“理论首先而且最重要的是思维工具。”(《怎样做理论》南京大学出版社,第5页)然后他区分了硬理论与软理论,物理学理论提供的是模式,数据只有在模式下才可以被理解,一个理论就是试图寻找前提的一连串结论。基本概念可以成为法则支配规律,凡属科学的理论都属硬理论。软理论相反,它不受法则的控制,所有的理论通过框架的闭合而表现出可靠性。认为均是以隐喻的方式说明其开放性,当隐喻起到约束系统的时候,成为功能性作用,关闭了系统之后才贴上理论的标签。说白了人文科学的理论是在隐喻性地使用过程之中。孔帕尼翁说,文学理论从本质上说是论战性,批判性,生有反骨的。理论就是呼唤对立,呼唤颠覆,呼唤起义。理论的精神就是论战的精神。当然论战是需要方法的,理论也要质疑一切方法和技巧,通过反思批判找到新的表述途径。
文学理论就我的理解有文学发生的理论,文学批判的理论,文学历史的理论,文学阅读的理论,这些文学理论都是针对特定的文学区域而言,常规意义上而言仅仅是寻找一些文学文本的规律而已。文学理论是探讨文学的各种可能性。我们仅仅找到把握文学的特殊框架并加以解释。生产是我们理解文学存在的一把钥匙。
文学的生成,评估,包括讨论它的历史形成与阅读,谁都不可能固定为一种统一的模式,每一个作家与文本都会有例外,独特的文学往往是一种例外构成,任何一种模式理论解释都是苍白的,这一点连作家本人都无法解释自己的文本生产。
在河西走廊的西域,南有祁连山与北部的马鬃山构成对立,在这个河西走廊里存列的展品有阳关,玉门,嘉峪关,断臂长城,敦煌莫高窟,鸣沙山,黑水国,雅丹地貌,镜铁山大峡谷……塞外,大漠之外,戈壁之上,天苍苍,野茫茫,一部人类文化史的丝绸之路,在无边黄沙的峡谷与戈壁滩上铺开,一个现实与想象的塞外由历史提供的仅是:春风不度玉门关,或者西去阳关无故人。从敦煌翻过鸣沙山才去阳关,那里是沙漠,黄灿灿的细沙由白日的镀金发烫变成夜晚的银白冰凉。在沙山上攀爬是一种努力,期望,希冀,一寸一寸地攀上沙山顶,你便把个人的梦境也一寸一寸地抬高,沙砾里有流水一般的润滑,由于斜坡执行的高度你隐隐约约会听到叮叮——铃铃——空空,一种声音发生流浪游戏成为一种丝缕,漂浮着的色与挪动的声古怪地飞出掌中纹路,当你一步一步到了山顶,你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攥住,古老,苍冥,历史,浮尘,声色都是如此地从你指甲尖滑落,在沙地上养脚,一点柔润一点轻滑从山的内部舔着你的涌泉穴,慢慢从掌心扩展到脚趾与后跟,浸上来透过踝骨,从脚脖子以上才出力量,沙的感觉是从皮肤的毛孔里钻出来的,在一伸一缩的膝盖焕发出精神,一种气与神采开始从腰部往上爬,腰有了向上的欲望,你便立在沙上与峡谷,沙漠上皆是一条黄白黄白的天际线,天是静静地蓝,蓝得反凹下去无限的深远,这时候一轮弯月从那青青的盆欧里弹出来,一弯月白,油油地亮,在月上推延是沙漠的遥远,只有你低头是才看到鸣沙山下的月牙泉。天呀,天上和地下的月牙儿竟是那般惊人的相似。在两两相对的沙山的深奥处:月牙泉,泉边那一丛青青的芦苇,从水波中方可看清芦苇姿态的摇曳,那么小的月牙泉,仿佛是巨手指尖的一只小汤勺,它竟然越千年而不灭,反而在它的泉边建立了一个古典院落,中间的塔楼绰约,风铃与灯光呼应,那是沙漠的精魂所在。
一片沙的世界,一座山的高度,一粒沙的沉重,一眼泉水的精神,一座小院和塔楼里藏着人类的灵魂,千年以前与千年以后都不重要,只有瓦蓝中空的一弯月永恒不变地按节律关顾着那个特殊空间里的幽灵。
翻过鸣沙山西南几十里处,便是阳光故址,古人真实很反讽,没人愿意翻过祁连山西去,因此阳关变成了一个路标:行人就此止步,却偏偏把它叫做阳关。
生产总是表现为一个循环链。一次性生产总是物理性的,一次搬迁,一次采摘,一次播种,一次打造,一次运转,人们利用工具改变劳动对象以适合自己需要的劳动过程。一次性生产是表层性的,表现为某一单纯的结果。如果细分析,任何一次性劳动都会蕴含生产的多元素与生产的连续性在内,因而一次性生产是非完成式的,往往需要后续的再生产的循环往复,这样才能形成生产过程,所以只要生产一出现便会形成生产关系。
例如吃饭,拿碗吃饭是一次单纯性行为,生产的需求过程,可它的前提有打火做饭,做饭之前需要柴草,煤气。做饭相并的要做菜,各种菜需要种植,圈养。一次生产之前总包含着多次生产的实现。生物生产的肥料后续有搬运,施肥,以利再生产。一个杯子的生产,一个螺丝钉的生产,一个竹筐的生产,它们无不都会有前提的生产,瓷泥,铁块,竹子的生产。通过模块做成之后又会投入新的生产活动。生产的循环往复一方面指物理性质改变需要的连续过程,另一方面是以需求为动力构成的生产——需求——再生产——再需求。新生产的循环往复促进了整体的社会使用,如同交通运输工具一样,火车,汽车,飞机,总在不停的生产过程之中。探求其内部生产的循环也是二重性的。生产过程是链条式的循环,生产物也是循环往复地使用,这个使用又是生产,所以生产里总是包含着又一种生产,除了循环又包括另一种重复。这是生产最本质的特点。
我正在写作《生产》,一次性地,《生产》写作的劳动过程中,使用的笔是生产过的,墨水是生产过的,纸张是生产过的,这个生产过程中包括生产在里面重合,而构成生产关系。如果仅指向《生产》的文本,生产之前的生产包括我的西部之行,它视为我写作《生产》文本的前提生产,然后写作《生产》还包括我对生产的注视,研究,体验,感受,使用一系列的文献资料,包括别人对生产的生产。如此所有的生产都会变成一种元叙事。
我一次性地生产了《生产》,作为劳动的成果,有可能它完成了,是一次历史性的目的论,它为河南大学文学本科2011年级两千多学生之用。它的另一前景是作为我的《词语诗学》的一部分供普通阅读者与研究者参考,所以《生产》文本它又进入下一个环节的再生产之中。
从这个意义上说,阅读也是生产,第一层面作为审美享受为读者人生修养的一个元素,在他的精神思想领域里生产一种作者和他本身意想不到的精神产品。第二层面作为生产的社会学文本,理论的文学研究,当然还包括理论与创作的综合生产,或许它又有其文献价值。
生产总是相对性的,物理性的生产会有一个确定性的结果,精神性的生产在保持特定的同一性时更多会生产一种非确定性的成果。因而生产是包括连续性地增殖,变异,物化,创新在内的一种思想与艺术的生产。
实际上艺术即生产。
马克思主义找到生产一词。是历史的客观性,还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创造呢?人的生活总是由需求决定的,第一前提要吃饭,住宿,穿衣及相关的生活用具,这第一个历史活动总是由生产方式去满足基本需求的,需求总是连续性的,它又要求新的生产再一次满足而至于永远。注意这个生产的连续性中,生产工具会有变化,劳动对象也会由技术得以改造,人的需求之中又有了新的需求,生产从第一环节开始起并不表现为其机械式永恒模式不变,这样新的高级生产便会改变,产前便会出现实用与艺术合流。
生产最原始的机械重复方式仅作为新生产的一个特点,一个元素,一个方法的保存者,技术改造会使生产模式发生变化。生产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生产和需求的矛盾是永恒的,需求刺激生产,生产促进需求。现代社会的异化是需求与生产技术发展的双重结果,这一历史发展过程是社会客观化的过程,即便没有马克思主义发现它,生产必然作为一种客观存在。所以马克思主义没有创造生产,他仅仅是发现了生产,发现了生产增殖的社会奥秘。
生产中有许多二重性。马克思说,“生产表现为起点,消费表现为终点。分配和交换表现为中间环节,这中间环节又是二重(性)的。因为分配被规定为社会出发的要素,交换被规定为从个人出发的要素。”(《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这是一个极为精彩的社会学洞见。社会和个人的双重作用导致了它成为理解社会客观性的核心因素,否则生产便不可能成为我们理解整个社会的核心范畴。只有理解了这个二重性。人在社会中是主体,但在生产中人被客体化了,在人之中,物主体化。生产也是消费,消费自身也是生产,现代社会特征证明了这一点,“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同上) 生产主体,生产客体,生产资料成为三个基本要素。人懂得按照任何一种尺度来进行生产,并把这种尺度内在运用于对象。这就引出了一个美的艺术的尺度。这个意义上说,思想与艺术都可以归结于生产的范畴。文学理论也正是以生产为基点考察文学的发生学,作家的文学生产形态,文学产品及其效果。传统的文学理论忌讳把文学创作看成生产,而视为创造,其主要之点,指生产的物理活动,而忽略人需求的内在尺度,思想与艺术是一种高级生产,本身充满了内在的创造性。我们把生产理解为一种创造性劳动,在文学理论中使用生产这一范畴就很好理解了。
地方也是一种生产,它是自然的生产,一种自然的造化天功。地方生产是天然的,也是宿命的,山生产树木,河海生产鱼虾,湿地生产野草花卉。地方生产的产品有动物与植物,首先它有地方的适应性,然后是地方决定他们的特征,最后构成特定的地方风景。
南方有两季,土地肥沃,乔木冲天而起高大,灌木茂盛,最大特点,雨水充足,阳光充足。因此,南方的热带植物枝干粗壮,速生,叶子扩大,香蕉叶、荷叶均可以遮天盖地,树木花草略无缝隙。而在西部的隔壁与沙漠,在高寒缺氧的地方,很难找到粗壮的植物,而枝条纤细,它们的叶片都如米粒大小,临水的地方或许有些芦苇与杨柳,那一般都会被称为塞上江南。高原,戈壁,沙漠的植物叶多数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海拔三千米米的雪线之上便没有植物了。地方性决定了生产特点和产品特点。
当然我们还可以说,生产的能动作用改变地方性。这是再生产的改造,是自然按人化的要求生产而塑造的。其本质上是反自然的,有可能也是非人性的。
西部是永恒的,延续性的存在。天,苍青,未曾有丝毫移动,表情冰凉而冷漠。天是那么固执,永恒不动,无限,无限地……遥远,遥远地……,凝固,视线在凝固的平面滑动,无限地指向尽头,尽头是什么?尽头仍然是苍青,所谓天际线不是天的,而是大地与视角构成的焦点透视出的观察线。当你爬上断臂长城,或祁连山后,举起手你就碰到了天,用手指弹弹你可以听到它的回声,苍青就冰凉凉地从指间直往骨头里渗,指甲盖碰到的是天体与山上石头一样坚硬与冰凉。指手以呼天原来就是这般的情状,这里有一种无声之声:嗡……滴……共鸣的晃荡,天的某一个细节在微茫中不易觉察地凹陷一下,穹窿并没有改变,静而止,凝而固,这种质地唯有与苍青配合才可以真实地感受天的遥远。(在飞机上看到蓝的纯的透明天体反而因清晰显示出距离的那么浮浅。)苍青是一种真正的遥远而且是冰硬厚实的遥远,这种遥远的静滞才是深不可测的。
大漠从戈壁出发,一匹骆驼一个叮咚的铃声,那是历史古老而遥远的回声,指向沙漠深处,一串脚印……或者犯过马鬃山与祁连山,从西域再向西域,沿途拾一颗石子,捻一星沙粒,是秦砖汉瓦的遗存吗?茫茫大地,牵引视线的是绵延不断的山脉,山,赭红色,深刻的沟痕,望久了它也就和苍青色连成一道道天沟。一棵瘦杨树,一株细红柳,沙枣一丛,灌木一棵,骆驼草,还有或黄或紫的小草小花散落在小卵石丛里,我发现西部的植物不贴泥土生长的,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山脚下,在戈壁滩上寻找路径,没有,一个没有路的世界,那位赶骆驼的老乡说,路,啥路,骆驼就是路。他是一位天才,沙地和戈壁任何行走,那全部是路,这个路是对自由行走的限制。
路是人生产的结果。
飞禽与走兽并不生产路,他有自由天空与大地。
在西部视线的行走与脚的行走是同步的,任何一次移动都是自由的飞翔,这反而容易使眼睛与脚步失去方向。那么广阔的地方我们向何处去。
仿佛有一星雨滴粘住睫毛(实际没有雨),是一种戈壁滩特有的灰色,轻易察觉不到聚散却让戈壁滩有一种起起伏伏的模糊,山与地在延续中重叠,山是一点,然后连成一线,戈壁滩是一片,起伏使它有了区域,一片再一片,组合为广袤的大地,你可以清晰,长城在山上,山下是戈壁滩,戈壁滩上有丘陵与沟壑,远了,又是一片一片的区域,地方在这里仅构成一个区划的能指,这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相互并没有边界,边界仅仅是人们心灵中划出不同色彩的图画:山脉——戈壁——沙漠。或者旷野——村落——羊群与人。分别是三种境界:具象——抽象——虚无。
西部广阔博大,抽象遥远。所有事物都可以归于类像,它仅是一个符号:山,羊,戈壁,骆驼,沙漠。石头,它们分别为西部时空中的点,我们可以呼叫它但不知意义所终何处。到最后你仍然只能很愚蠢地说,天苍苍,野茫茫。
天地无语,人何以那般啰嗦。
生产就在天地间,盘古是什么,盘古开天地,实际就是生命开天地,这是神话,落到实处,实在就是生产开天地。自然界无时无刻不在开天地。
盘古与生产就这样开天地。
或者说天地就这样开盘古与生产,
生产犹如盘古那般古老。
生产是我们显而易见的,实际生产更多的是我们看不见的,大自然生产了西部滩看见了它的生产过程,我们只能从物理推理,而且很好理解,严格意义上说在生产的内部是我们看不见的。人由需求而寻找生产,需求是什么?它最根本的因素是欲望。
欲望来自理解,是我们要求做什么?我们开车去做一件事,这一思维的过程便是完成一种欲望。真正的欲望是非理性的,“欲望本身在我们内心孕育成型。”(美国威廉·B·艾尔文的话)欲望是我们的身体要求做什么?饿了要求吃饭,渴了要求喝水。情感要求爱和恨,欲望正是温暖身体所需求的,因此我们理解欲望是生物本能的东西,仅此一点便可以证明弗洛伊德的伟大,从人的基本语义上说,人的欲望便是需求,有需求就必须生产,这仅就外部而言。更内在地说,欲望也是生产的。是人生产了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无时无刻不在人的身体上生产。可见欲望是一种生命的基本动力,而且欲望还是一种不及物的生命力。它不断受到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而变成了一种对某物的欲望。这也正是证明欲望存在最好的办法。
我们对某物怀有欲望正好表明某物遭到禁止,欲望多于禁止,禁止使我们不能获得,不能获得正好又是欲望所要求的。于此又证明了欲望是有必要处在被约束中的,否则欲望泛滥带来的是灾难性的后果。
人生产欲望,又需要控制欲望。
政治和欲望是一对矛盾。政治指向权力,权力也处在生产中,政治标本是生产权力的处所,从社会学意义上讲权力构成对人们最大的压抑。这个压抑便是对欲望的控制,权力要求人们的臣服,人们的欲望告诉我们,欲望是自由的,欲望不应当受到束缚。政治生产权力,权力压制欲望,因此解放欲望便是指向政治的唯一真正基础。
欲望反抗便是真正的政治斗争。我们日常的微观政治正好表达我们日常生活中细小局部的欲望表达之中。
日常细小的欲望争夺也就是我们的微观政治斗争。
马克思主义从人类文化学和政治社会学角度强化了生产作为人类社会的基本动力,充分揭示了生产关系中的诸矛盾,以此形成了社会批判理论。人们足够重视生产仍然是从社会历史的角度看问题,当然这没错,并以此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的总体论的观点。可是我要说的生产更多的是关于个人,关于日常生活。当代社会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商品化的力量已经扩展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的所有领域,也渗透到所有的智识与信息领域,自弗洛伊德主义之后还有让我们看到这种商品化渗于无意识本身之中成为我们的欲望之流,(商品拜物、权力正是与性等量奇观地成我们本能的一部分。)性与政治,欲望与商品更大强度地进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实践,进入微观状态,因此我们关心欲望生产它的强化,播散,及欲望之流的各种活动形式及表现,比我们关心那些公平,正义,制度,法律等现代政治的一些事情更具有微观细部地关注的重要性。所以微观政治关注的是日常生活实践,注重分析日常生活风格,话语,躯体的器官化,性,交往,价值交换的符号系统,说白了是日常生活的革命行为,以此考察新的社会语境中怎样成为一种先决条件与社会力量,目的是要将个人从社会的锁链中解放出来。
因此我们将更加重视个人日常生活的欲望生产,这种生产必将建立一种新的社会实践,包括制度,话语,价值,符号,符码化,审美等出现新的机制。
我们可以说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应该重视社会生产。21世纪的当代社会我们更应该重视的是个人生产。传统文学理论重点在社会生产,21世纪文学理论重点在个体生产。
个体生产要研究利比多经济学,从微观欲望政治去分析生产。追寻欲望之源,描述欲望流的强度,欲望流的压制与解放,欲望之辖域化与解辖域化,欲望释放的全部强度及其辉煌的多强行,是指可以采用欲望的宿命策略。简单说吧欲望的一切细小元素放大,将欲望凝固为固定的范畴,特殊的符号标志,欲望价值,及思维模型与行为模型,这样微观的欲望我们便可以政治化,价值化地分析。从本能的欲望到欲望的哲学,从欲望的哲学到批判的政治,我们就可以看生产真正作为人类之基本的动力结构。
利奥塔认为,我们要培育强度的欲望政治最好的办法是通过某种艺术形式与写作,用以加强欲望的生产,流放,播散,采用文学的符号学反对符号。这些符号的能指正好表明欲望流的强度与张力,它更增加了欲望的扩散。
研究欲望生产最好的哲学家是德勒兹。所以人们称他为欲望哲学家。它著有《什么是哲学》、《差异与重复》、《反俄狄浦斯》、《千层高原》、《批评与临床》。一,他重新定义了欲望,将它作为一般积极的力量。(个体生产欲望并不是罪过而成为一种重要的力量改造社会与个人。)二他将精神分裂症看成是一种思想过程的表述,正好他的哲学切中了后现代社会的重要症候。(拉康将这种潜意识视为语言的结构。)三以生成这个全新的概念实用于整个理论批评。四重视差异和虚拟性。五建立块茎的观念反对逻各斯中心。
21世纪德勒兹和列维纳斯创立了两种不同的批评声音。
结构的生产,以生产工具为基点,它是一种原物性生产,人作为生产力的主要动力结构,是人的力量改变生产工具,生产关系在史前并不能作为生产网络里的重要因素。这时生产与产品几乎都是确定性的。因而生产是肯定性,积极的力量,社会和个人因此而进步,发展,生产和基本的动力线是可以测量分析的。
生产循环图示:
<IMG title="文学理论关键词  第一讲《生产》" name=image_operate_63551347209895796 alt="文学理论关键词  第一讲《生产》" src="http://s3.sinaimg.cn/middle/96a49983tc947ba9a691a&690" real_src="http://s3.sinaimg.cn/middle/96a49983tc947ba9a691a&690">                                                                           
   (小注: 1, 圆心为“生产”;
            2, 两圈之间为“生产关系”;
            3, “生产动力线”呈抛物线运动 )
生产会有许多形态,人类社会止于今天才出现生产的四大类别:物质生产,生命生产,精神生产,信息生产。这四种形态又在相互影响而形成部分的交叉。我们常规理解的生产是物的生产。是政治经济学的生产,往往是从一个社会意义结构网络里去看待,作为生产的环节,我们只是看到了生产是产生资本,资本增殖了,由此生产便延伸到文化知识,信息技术,扩充为一个巨大的生产机器,使之社会化。这样生产便是一个宏大叙事。
如果我们把生产置于一种普遍性与个人性中,它是生命与事物一个最基本的词汇。生产的普遍性正好说明了生产的个人性,最巨大的生产当然是自然生产,谁也不能超出宇宙的生产。其次是社会生产,那是集体的力量,放置于生产关系的复杂网络里。然后才是个体生产。看来它是最小的生产,而确实最需关注的普遍生产,可以说它是一切生产的基础。
生产的结构图示:
             生产工具
  生产 →   劳动对象 →   生产关系   →  生产成品
             生产力         (生产的社会组织形式)
生产结构表明任何生产都包括这些基本的东西。但这不能全部说明生产方式的整体面貌,因此有必要交代出生产功能的状态,生产功能表现为增长与消耗的矛盾。
生产功能的图式:
               
                            信息
                            分配                     垃圾(熵)
生产  →   生产传播   →  交换    →   消费   →  再生产
                            价值                       活力
生产是循环的,这让我们看到了生产也就是无限的,生产视为过程作为最基本的力,生产的结果是确定性与可能性的两条路线。生产又分成了物质生产与非物质生产,生产在无限分化中主体与客体,过去与现在,主动与被动,原因与结果,多数与少量,超量与不足,存在与毁灭总是相对性地组成了生产的辩证法。这样一种矛盾无人能解决,这正好对应了自然界的伟大生产,它生产伟大的生命又同时宣布了无情的死亡。谁也不能改变自然的生产,正好谁也没法改变人的生产一样,这正好构成了人类社会永恒的动力。生产在不断增殖中变成了生产的理论。
文学艺术是一种精神生产。自然它也含有物质生产的要素,例如写作过程总需要笔,墨水,纸,写作完后还需要印刷术,对于精神生产而言这些是次要的,文学写作的生产工具是变化的,过去用笔和纸,今天用电脑,它的生产改成了摁键盘,几乎成了一个文字的钢琴家,钢琴家的生产是典型的摁键盘。文学的精神生产是它的内在机制,是头脑中思维的转换,伴着人的身体器官的感知能力、个人心理学的素质等等复杂的元素综合发挥的效果,精神生产的内部机制是复杂,或者说还有一份复杂的知识再生产的元素在内。但它总体上服从这样一个原则,精神生产不同于物质生产,物质生产是直接的具有确定性可测量性的结果,一吨钢铁生产等量的钢板或者螺丝,而精神生产还是非确定性的,在生产的前提与后果之间并非等量的。因此文学的精神生产有增殖的,变形的,超量的,缩略的,精炼的,一个多元形态,这是为什么?
黑格尔有一个观点:象征是精神内涵不完整的启示。正因为这个不完整的不成熟的启示,所以精神内容只能以一种模糊的形式显示其雏形,并自我体现在一种敏感的内容之中,它是被投射在外部秩序的绝对之物,(象征,隐喻的产品,艺术品的形式,或文学的语言形式)。因此是被任意地表现的东西。(见于《哲学史讲演录》)例如神话形象便是一种不完整地表达史前人类的思维与思想观念。故宫是明清两代的文化象征,红旗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这种替代方式没有一个物质形象能准确表达其思想的艺术的观念形象。因此文学的生产具有多元性与不确定性。
正是由于这种多元的不确定性,文学才具有其内在的巨大张力,才将拥有想象性的艺术效果。
把文学理解为一种精神产品,它极为重要的还有一个审美的因素在内,它不单纯是一个思想的表达,这种审美往往是由于它修辞性手段带来的。因此文学产品往往会比生活实物更有夸张性或幻想性。文学生产作为一个根本的动力结构是20世纪60年代以后得到共识的,只不过由马舍雷明确提出来了。伊格尔顿便认为,作为制度的文学,那么它一定在某种时间中再生产出来。本尼特认为批评理论不论它所构想的主体形成之路是如何激进或如何敌对,它都注定是对现代文学机制及其效果的再生产。(《文化与社会》,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第65页) 文学的生产与再生产是一循环交叉的影响,既相互促进又产生新的矛盾,这导致了文学生产的结果的差异总是与预期保持距离。
所以文学产品的价值效果是由阅读决定的。
我们提文学生产,并作为基本动力,并不否认文学生产中的创造性因素的活动,例如幻觉、错觉、想象仍然是文学生产中的重要元素。由现代社会极端非人性因素的导入,社会生活现象大大超过了作家的想象能力,过去神话所达不到的今天的现代性科技轻而易举地就达到了。人性之恶之贪婪被商品拜物教所激发出来产生匪夷所思的人物与生活现象,文学对他们仅仅只能生产,而无法再创造。
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从生产到再生产,或生产过程到产品,由于精神能量的介入,生产的可变性因人而异,它的变形,它的增殖并非是几何学的,而是拓扑学的不确定,这样作为精神生产过程中本身便提了想象创造的空间。生产的变量不能单纯理解为物质生产的一个物理变量。
文学生产永远都是语言的生产。
作为语言的生产为我们所有的人所共识。它是一种公共的语言生产为一种个人的言语。它是一种普通语言的深层结构生产为许许多多的个人审美的表层结构。它是在母语之中生产,这种生产是把自身的语言生产为一种外语,或者是把一种外语生产成为自我语。所以德勒兹说,一种语言在另一种语言中发生作用,并在此产生了一种新语言,一种闻所未闻的几乎像外语的语言。(德勒兹《批评与临床》,第212页。)而且语言的生产总是一种极致运动,政治言语的极致活动使其内部冲突、融合、再生准备好一种从内部生产出来的新语言。这时候语言符号才能作为物而指出物的存在。
文学生产的主体是一个极待讨论的问题。一般说来文学生产的主体总是相对性的,这似乎和一般物质生产,社会生产具有同一性。阿尔都塞说生产是没主体性的,但针对生产的复杂而言,主体性中间作用还是重大的。
人类社会生活中,无疑人是生产的主体,在具体的生产活动中则看它属于哪个生产类型:物质生产,生命生产,精神生产,信息生产。由一块铁板生产为一个铁桶的产品,这应该是一个非主体性的,而生命生产不同,一个主体母亲产下一个客体婴儿。换一个角度说,客体在经历一个主体化过程,婴儿成为一个新的主体。伊格尔顿将文学作为生产主体的手段,“文学道德技术的任务是生成历史的特殊形式的人类主体。”文学被当作了人类自我形成主体的一套技术化手段和方法,而且作为自我形成主体的技术是与满足资本主义需要的主体性要求相谐调的。文学对于资本主义的价值是它生成一种道德上、政治上空洞的,但表面上是自由的主体形式。这个观点同时被贝格尔和本尼特接受。文学生产主体是作为自我形成的道德技术在运行的。这个问题是双向的,一方面是指主体的客观化,这在物质生产一般不存在。另一方面指客体的主体化过程,这里指生命生产,精神生产,它是一个主体化形成的技术化的过程。特别是人的生产过程随时都会形成新的主体化形式。
在戈壁滩上行走往往看到两个胎儿:沙漠,雅丹地貌。它的生产动力是什么?是缺水?是高温?果如此为什么它的形体会发生变化呢?最大的罪犯,我想是空气,是空气的流动,强大到形成旋风,风是自然的雕刻师。
无论山川,河流,沙地,戈壁在风蚀的作用下形成皴裂,折断,拉长,堆砌……或许还有地震的力量,把大地拉出弹性,猝然止步时,沟壑便凝固为大地一张沧桑的脸,痛苦与忧愁在始初定格时便在未来时空里永恒无限地延长,西部大地的愉快与欢乐基本上收藏在有流水走过的地方,可那些地方早已宿命地被切割为残破颓败的碎片,所谓见证历史的那一刻,总是以千万年计算,瞬间似乎在这里不存在吗,它不能改变这里任何事物,伤害,愤怒,委屈,仇恨全部在历史的那一刻便雕刻在那血色石头的纹理了,天体无语千万年并成了它的同案犯,天也是如此阴冷着脸。什么大山?什么大地?什么人类?都是王八羔子。我是说你们永远臣服在我的脚下,永恒无语又兼永恒无语。
我想起了敦煌的雕塑泥像,他们能花十年,二十年在这里勾画塑造自己关于神的偶像,那么庞大的壁画群,真是把我惊呆了,那时候的人太伟大了。是他们生产了无比辉煌的艺术。这种艺术的生产所创造的财富惠及世界已经两千年了,企图再一次和历史的遗存私语,我明白了。历史的人群和现实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差别,在大漠之外只有沙上青天。我们干什么?我们只有把自己交给信念,才能赖以生存。
生产。是我们唯一的愿望。敦煌便是古人生产的结果,连天地都无法战胜时空的寂寞,何以人乎。人用生产战胜时空的寂寞,人用信仰生产了艺术。
嘉峪关城楼是那般庞大,几乎可以看到百里外的旷野,古战场金戈铁马,驰骋如飞,冷兵器要越过嘉峪关绝非易事,这里的长城其实不在抵御外敌,在塞外,天苍苍,野茫茫,它实在不过只是建筑了一个国家,一个族人,一个修道士的人生信念。
一丝呜咽的风越过城楼的飞檐,远方挪动低矮的云,偶尔的驼铃或一只飞鹰,打破这万里山河的波纹,其实什么也没惊动,在城楼上最好的语汇:与云商量。
生命在哪儿?没有——如何没有信仰,生命可以片刻之内取消。人不到西部是不可能真正认识生命的含义的。
还有,只有西部我们才可以用眼睛看到苍凉,才可能亲吻绝望,绝望原来是如此的具体,它的生产竟是如此的清晰,下山我跟着一颗石子,红色的,在旷野上一颗石子的共鸣正好回应了大地是无语的,天,无语。所有的无语都是永恒的沉默,原来沉默也是天地生产的。
人类为什么有那么多胡说八道,我的天与地,西部。
                                                   2012年9月1-2日
本章思考题:
1. 生产是什么?
2. 用生产概念谈一个文学作品的构成?
3. 为什么说生产也是一个创造性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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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5:2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讲
   

    故事是人类史前心理播下的种子。当它成为果实的时候人类已经成熟为一部社会历史的教课书了。
神话就是人类最早按照心理预期生产的故事。

    我们对故事充满了想象,同时对讲述故事的方式与人物充满了神秘好奇:“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秀才落魄,穷困而读书……”这样的讲述一出口,你就看到了爷爷奶奶作为讲故事的人,一个慈祥的老人才有故事,表明了故事是古老的,故事因古老而又魅力,在野外,在篝火旁,在老宅院子里,山上的小屋都充满了故事的神奇,这表明了故事是时间性、距离性的。经验有一个远方的起源,将过去发生的事件联系到今天现实的隐在之中,它可以镶成一系的可能性,于是听故事的人只要捉住了开头,便想了解过程,发展演进以后便想知道结局。一个秀才落魄了被小姐所救,一个渔夫打了一个成精的蚌壳养在水里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一个美丽的小姑娘遇到了假扮的狼外婆,故事起源于古老,更起源于民间,只有民间才有人性化的讲述,于是这个爷爷奶奶一定是慈祥的,用故事播种希望,对孩子们进行心灵的治疗,于是故事的起源便充满了儿童性。
由此可见童话世界也是最早的故事形态。

     故事(story),福斯特认为:故事是叙述按时间顺序排列的事件(见于《小说面面观》)。热奈特认为,故事由处于时间和因果秩序之中的尚未被形诸语言的事件构成。查特曼认为:叙述文的内容即事件与存在,并包括了具体事件、人物、背景,及其他的安排。(见于《故事与话语》)这些关于故事的定义把握了核心特征,故事是一种关系的连接。因此我认为,“故事是一个结晶体,是事物按一定的方式的聚集,可见故事肯定是一个组织化了的结构。这种组织化了的序列表明事件之间是一种契约关系,它分时间、空间、因果等秩序。”(参看《现代小说技巧讲堂》)故事按字面理解是已流逝的事件,但当你讲述或者编写事件时要保持一种正在发生故事的幻觉,这样故事才有逼真性效果。
    故事过去了,故事又将要来到,这正是故事的魅力。

    故事的本质是什么?是消费吗?如果说一个没意思的故事大家都会不乐意听,或者说听完以后便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可见听故事的人讲究有意思,因此故事也是一种认知事物的方法,故事表示我们对过去事物的理解、看法,一种心理欲望,是关于某物信息的再现,目的在让我们对未来发生的事件如何保持一种警觉。日常生活的琐碎流逝说明现实不会正在发生故事,仅仅只能发生事件的现象,定位于故事就必然发生,是讲故事人编撰的结果,一切故事因此判断为旧故事,故事没有未来之新。

    故事是一种理想和联想的满足。
    这涉及到为什么要编撰故事的目的,政治目的、道德要求、个人欲望,均以故事来表述潜意识里的欲望。
    英雄在山上砍树时,突然看到一个妖怪或可怕的动物经过,(可能在一种可怕的风景中)他向它扔出了武器。从飞行物中掉下了血,同时也可能还有一只女人的鞋子。他沿着血迹追到一个很深的地下洞。后来,他听说一个公主在这阵风中被劫走,并悬赏让人搭救,(救出公主者可以嫁给他)他带着一个亲密的朋友来到那个洞口,用绳子下到洞内。在公主的帮助下,他趁抢劫者视线模糊时,或眼睛被蒙住,杀死了它。公主感恩地将一个首饰一分为二。送一半给他为信物答应嫁给恩人。恶人吊上公主之后,封住了洞口,冒领报赏。然而,英雄在地下世界救了一条被缚的龙,在龙的帮助下,他回到了地面。他从龙那里得到了一件具有魔力的礼物(定海神珠,或东海明珠之类的),他赶到宫殿,阻止了婚姻,拿出当时公主赠送的信物,公主认出了他,于是叛徒便得到了惩罚,英雄同公主结婚了。
                                            《云中落绣鞋》
    这是中国广为流传的《云中落绣鞋》的民间故事,苏州改为长篇评弹,两湖改成渔鼓词,大同小异地表动故事的主体,更多的是充实丰富生动的细节。这些民间故事首先是爱情的,关于欲望的。也有关于朋友的,指向友谊与背叛,你亲近的人便是你的敌人,我们完全可以从精神分析来看这个故事,它是弗洛伊德梦的理论中,故事是愿望的达成。潜意识里则是性,男性的武器阳具,女性绣花鞋,地洞,阴性器官,男人欲望,恶人朋友的出卖,性的阻挠,妖魔也是性的阻挠,但洞口获得龙的帮助,象征着阳具的力量。性是在不断阻挠中,实际在不断的压抑中,最后得以满足,愿望得以达成,富贵与皇权实际是政治象征,而具体故事则是性的反抗,从微观欲望政治学看,是政治与性,欲望与权力的相互征服,个体的感性世界获得胜利了,这是民间故事,性在民间获得了满足。如果,皇权反对婚姻,杀了英雄则表明政治获得了胜利,性处于继续压抑之中。
由此我们看出故事必然会有它的心理依据,也是一种欲望与本能的表述,只有这样它才有广泛的人性和社会的基础,只有这样扎根民间它才是经久不息的。
    《覃厚王》表明皇权胜利,政治压抑了性。
    《木鸟》表现的却是一个俄狄浦斯情结。
    《孟姜女》表现出欲望对权力的反抗,性的胜利(哭倒长城)。
    《牛郎织女》表现政治对欲望的压抑,性压抑成为传统。牛郎织女永不相会,欲望不能得到满足。
    文学生产的基本矛盾便是这种权力与欲望的斗争。

    故事是永恒欲望的金苹果。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他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一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故事是那么永恒轮回,循环,它与欲望同质,生生不息,永不停歇,牛郎织女隔着天河永恒相望而永恒地一年一度鹊桥会,欲望永远渴望那一次。
    于是故事便作为了存在的寓言。故事还是珀涅洛帕的线团。据说奥德修斯从地狱历险出来和埃阿斯一起攻下了特洛伊城,毁城之后他被风浪带到非洲历尽艰险上了俄古葵亚岛,卡吕普索留住并嫁给他在岩洞中住了十年。奥德修斯出外征战他的妻子珀涅洛帕被人逼迫求婚,伊塔克岛的求婚人12个,杜里奇翁岛52个,萨墨岛24个,查托斯格岛10个,每天都有100多人在王宫大吃大喝胡闹着求婚,珀涅洛帕每日泪痕洗面,不胜其苦,天神给了她一团乱麻的线团,她说我要用这些线给父亲莱耳忒斯织寿衣,如果寿衣织成了,我就答应你们的求婚。于是她白天便解乱麻织寿衣,可是到晚上她把织好的布拆了,线团又乱如麻,第二天继续纺织,晚上再拆解,于是这样反复拆解线团永无终期,最后终于等到奥德修斯回国了。可是妻子已经不认识他了。珀涅洛帕向求婚者提出了最后一个难题:用一张弓毫不困难地射出一箭,从12把钺上的小孔穿过。奥德修斯找到了复仇的机会,他和儿子忒勒玛科斯把大厅所有的武器都拿走只留下父子俩的武器,儿子把12把钺依次钉在大厅里。第二日求婚人每个人都拉不开奥德修斯的硬弓。奥德修斯扮成乞丐说,我试试。他轻轻地拉开了,嗖一箭穿过了12个小孔。奥在牧猪人的帮助下杀死了为首的求婚人安提诺尔斯和欧律玛科斯,并绞死了12个背叛他的女仆,雅典娜用神杖恢复了他的美貌,珀涅洛帕认出了丈夫。
    这个世界是一个超越时空的大故事,所有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的都是小故事,无数细小的故事一个挨一个地讲述,故事是连环的,循环的,永无终期的。于是构成了套盒式故事,故事交织成了互文,讲你的故事时,也是我的故事,这表明故事仅仅只有若干模型,普罗普总结出了31个类型。钟敬文列出了45个模型,比较中日故事同源类型的又有53个。德国艾伯哈德从千余篇故事中总结出了346个类型。丁乃通把故事类型分到了843个以上,故事的类型分多分少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说明故事本质上是重复复型的循环就足够了。

    故事是必需的吗?换句话说,故事是本能的吗?
    如果不是,故事终将灭亡,如果是,故事便永恒延续。
    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经验,于是有了某人于某天某地告诉某人关于某事的一些东西,这个可以,那个不可以,我怎么样,怎么样处置的,过去发生与将要发生联系在一起产生一系列的可能性。如果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则请求主教或者巫师,你把发生的事告诉神仙道士,寄希望于宗教来给你解决问题,一个人病了,一个妇女难产,一个人失恋了,所有的痛苦都可以采用故事解决的方法。施特劳斯和伊利亚德证实了一个妇女难产,旁边的人讲了一个勇士将魔鬼打败困于山洞解救了所有囚徒的故事,孩子便生下来了。巫师讲一个解救的故事便把难题解决了,说明故事可以以其象征话语解决用经验无法解决的问题。人类是追寻来源的动物,或者说人类又有一种探险索谜的心理,什么事都想弄清楚。这种寻找便是故事性的。人类爱做梦,由弗洛伊德发现本能是梦的支撑,潜意识是梦的钥匙。梦便是以零散故事方式揭示人的奥秘,把梦说出来,由医疗师把梦组建为故事而追根溯源便有了谈话疗法,真相便是潜意识的欲望,心病好了。一个故事诞生了,故事从原始社会起源,便却是从人类的欲望心理开始的……

    人们为何需要故事?一,解决时间的连续性,用以休闲。二,故事表明一件事导致另一件事,把两个空间发生的事件组合为时间的连续,表明故事自身便有了解释性,它是寻找自我心理的钥匙,故事解释自我。三,所有的故事都会回答一个结局,也就是说它要解决探谜,每一个人都会寻问为什么,他人他事他物,为什么会这样?因此故事变成了对事物的认知,对人的认识。四,故事演义一切欲望的过程,从发生到结局。五,故事的内部是一种因果关系,这种逻辑性质也揭示了人类永远都处于疑难的对话之中,故事永远都建构在回答之中,是回答产生了故事,提问仅仅表明所有事物的开始,事物开始仅仅只是陈述。
    故事是要讲述的,讲述表明故事有选择,讲述表明一部分事件说完了,另一部分事件开启了,完了未完的继续,《一千零一夜》便是典范的故事讲述,完了未完是延续生命、延续存在的一种方法,可见故事永远需要策略,策略是智慧的,故事也是智慧的,我把智慧讲述出来给人启迪。

    一位牛津剑桥的物理学家是个老实人,忠诚,后来发现他将核秘密泄露给俄国人。中国人受到了核威胁,居然在青海省的草滩上用土办法把原子弹做成了,其简陋让全世界大吃一惊,最尖端的东西用最简单的办法。悖论,突变,一切反预料成了故事的惊奇之处,事物走向反面,反而成了故事。上帝突然要求最忠于他的亚伯拉罕献出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以撒为祭品。
    故事是一种谎言,为了掩饰谎言我们再编一个故事,故事在出人意料的时候走向它的反面,亚里士多德首次发现了故事的理论:突变。(又称为陡转)
    伟大的小说都是会有这种突变的故事。

    故事具有塑造我们日常经验的力量。杰罗姆·布鲁纳说,所有故事一定要展示好平常世界的平常事物,从平常中发现不平常,或者说故事让平常事物变得不平常。
    故事的开头均应该从普通平常的事物进去,不要作惊人之语,但危险总是潜藏在平常之中,故事就是如此地编撰一种平常内部的修辞学,故事欲隐欲露地打开一扇现实世界的窗户,让阳光透出来,与黑暗形成较量,我不说你要展示世界上所有的对立事物,而是要去提供事物的涵义,从日常生活抽出事物的涵义指称为一种可能性,这本身便是艺术。生活就是艺术品,所以艺术应该向生活学习。

    有本书叫《故事的歌手》,贝茨·洛德著,研究口头史诗的写作。表明长篇故事讲述依靠程式为基础的建构,在创作过程中有即兴的成份,删改,添加某些词语是很灵活的。讲述者只要记住故事的构架,可以生产出许多故事变体。因为是口头创作便有了说与唱的成份。可见故事早期是用来口耳相传的,例如在《水浒传》产生之间,民间便有了武松、鲁智深的故事流传。大量的民间故事也说明了故事始于口头创作,而口耳相传,其作者必定是人民大众的。

    故事未被讲述出来时,仅是一些事件,随时间先后和不同人物而发生,(并不是情节安排)事件正在客观过程中,还没有成为叙事,这叫本事。指从文本中抽象出来,并按时间序列重新构造一些被叙述的时间,包括事件的参与者,本事又有考证故事中的一些基本事件俺的变化模型。
    有一个重大的概念是和故事相互依存的。那就是叙述,叙述表明事物正在被讲述的途中,故事一定是这种讲述的方式,没有故事是不被讲述的,所有的叙述均带有故事性。叙述是对正在发生的语言的秩序处理,叙述既表明时间过程也表明语言过程,这是一个理解关键,小说故事一定是这样,但叙述又不一定仅针对故事,也可以针对世界所有人与事的表述,这方面叙述是最基本的单元又是宏大的单元,另一方面看故事可以不通过叙述,用电影电视表演给你看,用戏剧表演给你看,还可以用弹调讲唱给你听。
可以结论故事是一种抽象形式,普适于众多领域,这就是为什么宗教材料会有许多故事。

    故事必然是具体的,哪怕它是历史与神话的故事。汉武帝杀钩弋夫人,刘备三顾茅庐的故事,唐僧西天取经,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杨志卖刀的故事,石秀杀嫂,武松杀嫂的故事。故事如果不具体便不能进入讲述。
    希腊的第一个神话讲的是卡德摩斯,底比斯国王拉布达科斯是卡德摩斯的后裔,他的儿子拉伊俄斯继承了王位,被一种咒语折磨着(宿命)。他同摄政者吕科斯共同执政,由于吕科斯之错,拉伊俄斯曾流亡找珀罗普斯避难,珀罗普斯对他热情款待并聘请他做儿子克律西波斯的家庭教师。但拉伊俄斯因爱恋王子克律西波斯而绑架了他,带回了底比斯,又不幸导致其死亡,珀罗普斯愤怒地诅咒拉伊俄斯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
    阿波罗建议拉伊俄斯不要孩子,拉伊俄斯娶了伊娥卡斯特,小心翼翼,但还是生了一个儿子,因害怕珀罗普斯的诅咒便将婴儿双脚各刺了一个小洞遗弃在西塞隆的森林里,希望婴儿被野兽吃掉。科林斯的牧羊人发现了这个漂亮的婴儿,拾起交给了科林斯国王波吕波斯及王后墨罗珀,起名俄狄浦斯,根据脚洞而来,并待如亲生。
    拉伊俄斯害怕岳父墨诺斯基推翻自己的王位,往特尔斐请教神谕,这时俄狄浦斯长大成人了,一次宴会上知道自己非波吕波斯亲生的,非常苦闷便去阿波罗神殿请教,神谕:你将杀父娶母。俄狄浦斯害怕了,离家去福斯基漫游(希腊中部),在一次偶然的格斗中,他杀死了拉伊俄斯,他浪游到底比斯,碰到了菲伊科姆山上的斯芬克斯,猜中谜语,除掉了狮面人身的怪兽,被推为底比斯国王,娶了皇后伊娥卡斯特并生有两个女儿:安提戈涅,伊斯墨涅,两个儿子:厄特俄克勒斯,波吕尼克斯。这时底比斯发生瘟疫,俄狄浦斯寻找解决人民苦难的方法,便派妻弟去特尔斐神庙请教,神谕说,将杀死拉伊俄斯的凶手赶走才能避免瘟疫。
    盲人算卜者忒瑞西阿斯揭露了真相,证人便是当年的牧羊人。俄狄浦斯才知道自己杀父娶母了。一家人惊慌了,伊娥卡斯特上吊自杀,俄狄浦斯用一枚金色胸针刺剜自己的双眼,又被自己的孩子们逐出底比斯,走上了流亡之路。
    故事是一个具体过程,但它又可以抽象出涵义。
    故事可以从模型里搬迁出来可以放置于各种体裁之中使用,因此可以有俄狄浦斯长诗,戏剧,小说,舞蹈等。
    因此故事可以迎来解释人类原初的心理动机与行为方式。

    故事中有两个东西是重要的:情节与线索。
    情节是什么?情节(plot)是指意义的一系列行动过程,或者说是对行为过程的摹仿。Plot与Action 当做过程大致相当。动作不能算情节,看,举手,走路,吃喝是一种单纯的动作性,在动作中贯穿意义,成为一个目的实践者,这就有了情节,这个理论的根据是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的,他说情节是对行动的摹仿,同时情节又是关于事件的安排,安排事件必然是一个组织化过程,因此情节是含目的性的。(参见《诗学》)情节的核心是指一个事件推导着产生另一事件,使之成为系列过程,这样情节便有了开端,推进,展示,高潮,结局。这是一个连续性过程,它服从于时间关系和因果关系,所以一个自足的情节是整体性的,情节是支撑故事的核心。没有情节便不可能有故事。故事是指如何安排情节,这正好证明故事是一个组织化过程。皮特森认为:情节是把史诗和戏剧的内容缩减为一系列母题的组合,成为其行动的中枢。因此情节中母题是一个关键,俄国形式主义认为情节是作品中事件的艺术建构的部分。这个说法使得情节和故事不好区别。罗吉·富勒还把情节称之为作品结构的一致性。这些说法有见解但形成了故事、情节、结构上的区别的混乱,我们大致可以作如下表示:故事→ 情节→ 母题→ 意义。
    线索是一个故事的连接点,又可以称为结构的东西,故事内部需要一份线索连接各情节单位,这时故事作为文本才有其整体性。这表明大序列和故事之间,或者说故事和情节之间会有一个中介单位,叫线索。这个线索有显有隐的差别,它可以是某象征暗示出的连接,也可以是一组人物,或者事件中某件明显的标志性特征,地点的,动态的,风景的,器具的在各种不同空间连续出现。线索成为了故事,情节包括母题的约束形式,使故事内部有一个紧密的联结,不至于松散。因此线索总是归进于结构之中。
    俄狄浦斯的故事中,拉伊俄斯给儿子刺了脚洞放于森论被牧羊人拾起是情节。预言和咒语是线索。

    故事有两个微观单位,或者组成元素。一个是母题,一个是序列。序列(sequence)是什么?功能意义上讲任何形式都会有其作用,而形式总有显现方式,序列总是一个长度内几个元素的组合,基本单位便是故事的元素,它是一种功能,三个功能已经组合便产生基本序列,三种功能的组合必然与变化过程中的三个阶段相适应,即可能性,过程,结果。克劳德·布雷芬的看法不同,这些功能在序列中,并不要求前一功能发生以后,后以功能一定要跟随发生。相反,开始序列的功能性出现以后,叙述者既可以将它保持在可能性阶段,(也可能将它)既然一个行动是以即将采取的形式出现,那么,这一行动或事件既可以发生也可以不发生。另外,叙述者可以把这一行动或这一事实化为现实,也有自由或者让变化过程发展到底或者在中路把它截断;行动可以达到目的也可以不达到目的;事件可以进行到底也可不进行到底。于是基本序列相互结合便产生了复杂序列。序列方式有:首尾连续式,中间包含式,左右并连式。故事可能发展分为两大类:从善与恶化。可见基本序列都是两大类型的特殊化。序列高出句子单位,由一连串的命题完成,所以巴特说,一个序列是由一系列合乎逻辑由连带关系结合在一起的核心。特别要注意序列的内部的观念是首尾封闭的,又是统辖于一个名称,序列便成了一个新的单位,随时又作为下一个更大序列的简单项而运行。从序列看故事便有了四个单位:词类,命题,序列,故事。
    我们看俄狄浦斯的第一个序列:拉伊俄斯和吕科斯共同执政,因吕科斯错误而失败,拉伊俄斯于是避难于珀罗普斯,却绑架了他儿子克律西波斯回底比斯,这就有了珀罗普斯的咒语:儿子杀父,无儿无女。这是一个恶化序列,引来一系列恶化的灾难。善行序列往往以一个缺乏一个不平衡开始,找到新平衡,有一个好结果。恶作为一个干扰元素,所以善恶作为两个序列总是在文本中相互纠缠着的。
    故事既可以作这种序列分析,还可以作母题分析。

    母题(motive),又译为,“动机”,是驱动一个故事得以发生,又促使下一事件出现,其中蕴含母题的本质含意及功能效用。母题可以视为最小的意义单位,也是情节最小的元素。如果明确地指认,母题指意思较小的主题性单位,它未能形成完整的情节或故事线索,但本身却构成了内容和情势的部分,是情节最根本的动力结构,显示为各种不同的功能,如自由母题,静态母题,关联母题,动态母题,主导母题等。还可以形成一个基本意义,无根流浪母题,忘恩负义母题,及时行乐母题,浪子回头母题,复仇母题,寻找母题,身份认同母题,老少婚配母题,有情人终成眷属母题……总之母题是无限多的,起着扩大情节发展的基石作用,例如父女乱伦称之为厄勒克特拉情结。母题的连续性产生于题材又可以用题材来讲界定母题,母题是情节中的系列作用,它相近于主题与题材但又决不是主题与题材。母题是一种动机构成是属于人类原型的,也可以视为最小的欲望单位,因此母题是人性化,最丰富的母题潜藏于民间文学或者说母题产生于神话和民间文学,最具有人性化力量。
    如果从结构性来理解母题,它作为最小单位进入序列观念会是一种组合性的三个关联而相互影响的事件。第一事件是静态的,第二事件是动态的,第三事件是静态的,但是第三事件与第一事件性质上则是相反的。故事语法表明一个序列里包括时间,因果,逆转三个结构原则。一个小伙子和朋友发现了宝藏,却没有打开宝藏的钥匙,神谕:宝藏开启仅是一句咒语:珠宝是死亡的徽章。贪心的朋友背叛了小伙子,窃取了财宝,但却因贪婪最大的珠宝让神箭射死,宝藏门关上了。小伙子再也拿不到财宝,却获得了徽章,取得了掌管财宝女人的爱情。事件的关系是:第一事件先于第二事件,第二事件与第一事件相反。这里第一事件是找到宝藏,第二事件是朋友窃取了宝藏,第三事件宝藏失去了。(三事件是含有新的机制,他获得了爱情)。
    故事为什么讲述不完呢?因为感受的内部永远是这种母题序列的循环成为了基本结构,它可以应用于一切故事模型成为故事深层结构的语法,但它可以置换为无限多的故事表层结构的语法。(表层可以说是无限多的变体)
    注意,表层结构要是事件性的,事件(event),它是发生中的事情。一件能够由动词或动名词概括的事情,表示行为会继续发生,一种事态会导致另一事态的发生,往往第一事态是正常的符合日常生活逻辑,第二事态是变化的含有对常态的改变,有一些悖离常理,作为因果导致了下一事件的出现。所谓序列便是事件的连贯性,能独立说明问题。这一切都萌生于母题的含意推动:母题→ 事件→ 序列→ 情节 →事件 → 故事 → 文本。故事由它内部的诸元素构成的链条在不停地滚动。故事是循环的也是重复的,为什么故事会常讲常新呢?不是故事新了而是注入了新的事件作为元素,只有新事新人才能带来新的面貌。故事没有创造只有生产,象《一千零一夜》那样生产故事的时候便延续了什么。
    故事是人类生命的本能。

    1969年人文科学突然产生了一种叙事学,是托多罗夫的功劳,我研究它约二十年发现它是一个伪学科,放弃了原准备写作的叙事学而写作了《现代小说技巧讲堂》,我的观点是在日常表述中叙述作为一种方式,但它并不能取消或代替其他一切表述手段,例如描写,抒情,议论等。另一个看法,叙事仅能作为一种批评方法,它不能作为一种文学的发生学。文学的理论发生,文本的构成不能是一套叙事理论,简单说叙事不能构成文学得以生成的基本原理。
    但叙事与故事却是天然的不可分离。
    叙事根本要害就是对行为的摹仿,把发生的事件按序列讲述出来。这样叙事便有了两个要害条件:一叙事是故事即过去发生的事件的回溯,或者正在发生途中的事件,没发生的事件无法叙事,想象事件仅仅只是一种错觉。事件的内容是链条式的方式,加上人物与环境便构成了故事,叙事的全部基础是故事。二叙事必须是话语的,即叙事是语言表述的,语言怎么讲故事,叙事便有特定的话语规则。这就说,故事决定了叙事说什么内容,话语决定了叙事怎么个讲法。叙事是模仿真实世界里已发生的事件行动。因而叙事也是一种伟大的方式。
    故事是叙事的,这点已经没有疑问了。但故事也可以通过表演,戏剧,舞蹈,还有说唱方式。叙事仅表明了交流的一个方面,它可以独立于任何别的媒介来自我呈现。

    故事是人类的本能,叙事便是对本能的表述。
    故事是一种编撰中时间的内部修辞,叙事便是把这种修辞置于文本的表层结构,成为一套讲述模式。
    故事除了突变理论成为例外,叙事仍是对常规的表述,因而有了普遍性,它是固定的,斜边是一条连接两条直角边的线条,斜边的平方等于两条直角边的平方之和。毕达哥拉斯的规则也是叙事的模式规则,我仅仅是用比喻说明叙事的策略也是一套固定规范。
    故事用常规塑造日常生活的世俗经验,是现实世界的真实事物,用以构成了现实的叙事模式,叙事便变成了用日常生活经验来寻找自我。
    所有的象征隐喻都是一种寓言,成为故事的内核,因此寓言是所有时间的总和叙述,换句话说,叙事是关于所有时间的总和寓言。
    我们有理由把一个比喻看成是故事的叙事,用涵义说明另一事件的价值所在,故事和所有事件都发生关联,因而故事拷问人类所有的良知。
    由此可见。叙事必须保持事件的行动正在进行中。其次叙事逻辑上必须保持情节性,情节的推导性成为叙事的动力。再次,叙事必定是事件性的,根据一种事件组合而发另一种时间组合,时间是一种出场式的。最后,叙事进行中是事物的现象,但叙事的终端必定是寓言。

    维也纳有一位年轻的病人叫多拉,真名叫艾达·鲍尔,弗洛伊德为她治疗,1905年写了精神分析的片段发表。
    多拉父亲的朋友赫尔某天散步挑逗了多拉,多拉掴了他一耳光。事后多拉父亲把女儿带到弗洛伊德那儿治病。多拉的父亲与赫尔的妻子勾搭。但多拉拒绝赫尔的某种交易性淫乱。弗洛伊德听了这个故事认为一定还有背后的含义,即某种无意识欲望对该欲望的压抑导致了多拉的病症。基本理论是精神病症使人导致记忆障碍,记忆障碍导致了精神病式的转换病症。其症状有失眠,压抑,头痛,咳嗽。弗洛伊德认为寻找这些症状背后的因素,让病人完整地讲述事件发展的全过程:私下里多拉想嫁给赫尔。这就要分析多拉的压抑冲动和创伤,找出症结所在,多拉的身体便会康复,这就是弗洛伊德的谈话疗法,需要引导病人强行回忆往昔表明更多是受一种潜意识幻想支配而不是真正的记忆,而支撑多拉的潜意识便是有恋父的情结。

    故事是自明的,也可以说它是日常生活的真理,但故事又是虚构的,它把大家熟知的事物变得离奇,把公理变成一种虚构,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故事看似真的而不是实有其故事。我们说确定确定无疑的故事在现实中它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存在。故事永远处在虚构与真实之间的徘徊,构成了可能与确定之间的辩证张力,故事的美丽也在于此。
    源于生活的叙事是我们欲罢不能的,我们既要用它来处理现实中的多种问题,又要揭示我们可能性的存在。
故事不是生活,生活中有故事。

    每一个人都切实地生活着,不想成为故事,成为故事暗示着他的生活发现了问题。一种我们希望的状态和我们实际状态之间有了问题,或好或坏总是辩证的。我们的生活要产生故事,表明生活中有我们无法预见的东西与力量改变我们生活的轨迹,故事对常规的挑战,生活如果故事化我们的命运会改写,这种改写倒足够与生活出现巨大的反差,悲剧性的命运会让我们承受重大损失,喜剧性的结局又表明生活是一种平庸的本质。
    生活如果是讲故事,它一开始就会不断地破坏我们的期待状态,故事才能有序列上的不断推进,表明人们是如何努力处理或妥协于这种期待的被破坏,或好或坏都会引起精神上的巨大震荡。如果把人生交给故事,那漫长的一生将会历尽艰险,饱受折磨,一旦故事有了结果,你一生的命运也就完结于故事的成果上。

    有一点可以肯定,故事是成年人的艺术。一个让你的命运构成历史了,把过去发生的时间组合起来,你便有了人生命运的故事,如果是人生命运的故事,一经发生便不可改变,能改变的是你将要发生的事件,把你置于一种可能性之中这未必是件好事。
    因为你的另一种命运未经证实,它一定就会比你此在发生的进程差吗?可见生活是不容选择的,你不能选择那一种肯定是必然性的。
    生活未经检验就不能进行比较。所以说,故事不一定就比生活更美好。

   叙事,我们还是要把它交给更宏大的世界里作为一个社会生活在人类历史发展长河里阶段性的展示。尽量不要让它和个人现实生存的欲望世界发生关系,因为一不小心叙述便要编撰我们的故事。前面说了,我们不能成为故事而远离生活。故事不是我们从生活中发现的,因为日常生活没有故事,故事人生是日常经验发展到一定长度以后编撰出来的。到了今日的社会生活,我们无法回答:艺术复制了生活,还是生活复制了艺术。难道这二者是双向的互动?但是故事与艺术只能建立一种特定的基础之上。
    真实在我们今天是一个难以面对的词,太真实则残酷,难以面对,我们生命难以承受之重。不真实,那种虚幻又让人成为一个无根的生存,漂浮在现实之上,进入虚妄。故事保持了你人生的真实,可以讲述得头头是道,有什么用呢?你并没有享受这种生活的真实性。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用真实性来要求我们的生活吗?
    起码真实性不是检验故事的唯一标准。故事要有特殊的魅力和效果,那就只有一种想象的真实。

    故事是一个框架,情节才是具体事件行为的表述。所谓讲故事是留给预期状态各种可能性,暗示某种结局是可以达到的,最终是目的抵达与未抵达问题。实际讲故事的能力是如何组织情节的发展,推进的速度,矛盾作为情节内部动力,如何交织为一种复杂关系。一定意义上讲没有讲故事,只有组织情节发展的进行式。
    讲故事是一种公共交流,个人的自由汇通公共期待的理想,因此故事传播是政治的经济学,一切反抗者都借故事的名目发散自我欲望,反抗社会体制,寓言是个人神话的愿望,表述社会象征性后果。
所以布鲁纳说,讲故事是文化的流通货币。

    语源学告诉我们:叙事起源于讲述(narrate) 和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知晓(guarus)。还有一种说法,叙述是追踪某一种目标考察某一时间的发生。这表明叙事有一种溯源性。同时给我们一个启示,任何叙事都是一种重新叙述。叙事是一个拉丁文词根其,本义是叙述行为,这样我们把叙事理解为追踪一系列行为过程,又引申为讲述,再把讲故事作为叙事的一种符号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讲故事看似简单,实际包括:话语,说话人,讲述方式,视点,聚焦,角度,综合说它是一套话语策略,这个话语策略针对故事内涵那又是一个复杂的系统。

    情节理论是亚里士多德做出的巨大贡献。古代史诗和戏剧之间所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一定和他的情节理论有密切的关系。他认定了情节的内容是变化发展的,把情节分为单一行为摹仿和复多行为摹仿。所谓单一行为摹仿是在连贯的系列行为中没有反转、跳跃、插曲,而直奔目标。复多行为摹仿需要情节的三个成分的变化完成:情节的两个成分是反转和认辨,认辨有六种模式:标志,创造,回忆,推理,歪打正着,情节发展。这六种发现是互相交叉复合的。发现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命名,秘密,真相,成长,自我认同,追踪目标,新的可能性等。亚里士多德还认为情节有方向性,顺时和逆时方向。任何故事注定是向着预期的重点奔跑,但反转会让我们有惊奇的发现。是所谓秘密的部分。故事要有绝妙的反转。苦难是通俗的说法是好事多磨,这样苦难才有人性的深度。
    注意情节不是单纯的,情节是相互关联的整体。

    民间故事总是充满了情节的内部循环,是一种再循环中不断增加新的元素而推进,使结果有相应的厚实度。
从前有一个穷孩子父母双亡,拜师做了砌匠,三年出师,乡里人请他做泥瓦匠。有个员外请他修检瓦房,一天检三间,月尾检到了小姐的绣楼,看见小姐绣花十分美丽,日思夜想,结果三天没检完一间。他求王妈说媒,王妈问她家员外,员外想让小伙子知难而退,提出三个条件,要三件彩礼,一块金砖,两根金草,三根金发,缺一不可。
    小伙子听王妈说了条件,心凉了,这是员外故意为难他,但他仍朝思暮想着小姐。一夜梦中白胡子老头告诉他你去南山求老爷能找到三件宝。
    小伙子办了香裱纸烛进南山,一天他路遇一大嫂诉说,小兄弟我命硬,嫁了两个男人但年年没男人过年,命苦,你帮我问问山里老爷,如何找到合意终老的男人。他答应了大嫂,继续往前走,三日后在深山洼地,一对鸟在树上叫得非常伤心,对娃儿说,我们年年下蛋,却孵不出小鸟来,你帮我们问问山老爷有啥办法。小伙子也应承了,他继续南行,又走了九日,遇到一老汉蹲在土岗上,他说娃儿呀!我年年盖新房子,年年遭天火,一家人只能住烂草棚,你问问山老爷,救救我们一家。小伙子走了九日爬上高山,进入大庙,上香敬老爷,神像变成白胡子老头问穷孩子啥事。小伙子分别说了大嫂,小鸟,老汉之事。
    老爷说,老汉房子的墙角有块金砖要拿出来就不会失火了。小鸟窝里有两棵金草拔出来就可以孵鸟雀了,大嫂头上有三根金发拔掉了丈夫就不死了。小伙子很高兴,问自己找小姐没彩礼如何办?老爷再不说话了。
    小伙子下山遇到老汉,老汉找出了金砖送给他感谢不已。再遇到小鸟告诉它要拔除金草,鸟儿衔出两根金草送给他,最后碰到大嫂,大嫂拔下三根金发也送给他。大嫂,鸟雀,老汉的问题解决了,小伙子也得到了三件宝,员外不好反悔,同意他们成亲了。泥瓦匠恋着新媳妇不肯干活儿,媳妇请人画了两张自己的画像让丈夫带着,砌墙时画像刮到了京城老爷家,官府按画找人把新媳妇抓走了。媳妇悄悄告诉他你买支枪学打猎,做一身皮袄,不管天上飞地下跑,吃够了肉便把皮袄缝上,三年后穿着皮袄到京城找我。
    女人进京见了皇帝垮着脸也不笑。三年后丈夫穿着皮袄来见,她立刻眉开眼笑。皇帝认为这五花六道的皮袄肯定是神衣,于是要和他换龙袍,丈夫穿上龙袍玉带便对文武百官说,此人是个妖怪,你看他的皮袄,把他赶出去。后来丈夫和媳妇便坐在龙椅上了,他当了皇帝,皇帝变成了流浪汉。
    故事的奥秘全在情节内部的循环反复。为什么常常采用三进结构反复,这是一个阅读习惯,也是一个记忆习惯,合乎中国人的学习思维:举一反三。

    什么是格语法(case grammar)?指常识性语法。我们已知的任何语言都会有某种语法格来标记叙事的要素:行为,行动者,对象,方向,方面及其他一些东西。他们被系统化为某种版本,在学龄时期被我们掌握,所以我们是按语法讲话,按格语法的好处,一方面大众交流相互易懂,二格语法叙述讲述流畅,易于掌握,仅仅是格语法我们的叙事肯定是平庸的,那么还要把握叙事语法。
    叙事语法指叙事进程中共同使用的叙事模型的规则,和符号系统。生成的叙事语法会制约故事。例如母题的31种类型。在叙事中重复出现的规律建构了叙事语法。一种语法是由叙事单位的总体结构中数量有限的几条原则组成的,再加上使这些叙事单位得以结合并发挥作用的规则,从而进行叙事客体的生产。又分为基础语法和表层语法。基础语法指由分类模式提供的基本词法和对预先相互确定的分类项进行运算的基础句法组成。表层语法只组成行动组合段的系列。基础语法是逻辑性质,表层语法具有人形性质。叙事语法分为四个流程:1,深层结构,指语义的符号方式。2叙述结构(基础语法与表层语法)。3,话语结构,指形象,角色,主题等。4,语言表达。叙事语法是参考故事内部发生的事件和表述规则而定的。故事需要一些什么元素:行动者,目标,场合,方式,行动元。例如戏剧的五要素便称戏剧语法。驱动故事生产也有五个要素:行动,行动者,目标,场合,麻烦。这可以看作叙事语法的要素。
    对故事施实叙述语法分析就容易把握故事的本质。

    我们内心存在某种本质吗?我们要确定身份认同,我们要把事情说出来,你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的经验是这样的,希望你有所启发,我将干什么?你做过一些什么呢?所有的叙事会从不同的角度涉及到自我。
自我制造便是一种叙事艺术。
    你只要确定了自我,本我,超我的概念就表明人格结构的三种“我”会隐含着故事,你找到自我,也就破解了自我的故事。自我的模式便是故事的模式,当然它要符合人类的原型,是从本能出发的,所以自我叙事与故事模型都是最深刻的人性化的自我表述。

    历史和故事有着天然的联系。这是因为故事总是过去发生的事件,而且是我们回头去重述。这存在着重述时的虚构、增加新的元素。但故事保存着历史的原貌。
    海登·怀特把故事定义为:从未被加工的历史记载中选取材料并予以安排,以润色该历史的记载,使之更容易为特定受众所理解。编年史正是按时间发生的顺序进行记录,所谓纪事体,正是事件的汇聚。历史编年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顺序应该是毫无目的的客观记载。一旦想采用观点和意图把历史事件联系起来考虑,历史被安排出开始、进程、高潮、结局,而应用于一个帝王,一个朝代,有了阶级性终结便有了历史故事。历史故事是讲述者安排的详略与起始和终结,任何一个历史故事都是节选,从时间链条中剪接出来的。历史的真实往往被故事的现象所掩盖,所以历史学(指那些善于编撰历史故事的人)一般都是历史的盲人。

    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历史。神话不仅是历史学家,还是心理学家,神话传导了历史原初的伟大历程,往往被称之为创世纪。神话总要叙述那么一个神圣的历史,例如古希腊和罗马。中国大尧舜禹,周武王。神话表达的是人们希望的或者是恐怖的,史前人类早期的心理状态,最符合人的本能欲望,或他们的梦想。神话是一个超世俗与实践历史,它是事件性的。神话里从善与纵恶是两极化的,安排了两种力量在二元对立中推动历史前进,往往是正义、民主。自由获得了理想的胜利。首要的是它们展示了一个民族的力量,使独立自主的民族意识以信仰的方式得以保存。
    同时它传播大量的爱情,人的原欲,展示出神权斗争中的政治皇权压抑,英雄与个体都会是这种欲望的反抗者。政治与性,权力与欲望,财富与灾难不仅是政治的,还是无意识本能的,人类的历史是事件的,也是心理的欲望之流。把这些神话、传说、梦境、童话、民间故事置于今天,它是当代心理的一把手术刀。
   这证明了历史和神话永远没消失,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用当代视角看历史,或者历史仍然支配着今天的叙事,我们任何时候都摆脱不了人类历史的宿命。
    故事证明了历史的有效性。

   提问是一个事件的开始。回答却制造了一个故事。关于自我,原本一直存在于自我的心中,只是有待唤醒,然后用语言去表现它,我们讲述我们的自我是一个建构自我和重构自我的过程。我是谁?(和他者比较),干什么?(从时间中独立出来)在何时何地?(自我的时空形态)我的人本质。对自我讲述始初是零状态,但更多的是自我有了历史累加的结果,经年累月形成自我,于是自我有了故事。
    自我是建构一个故事的核心,故事也是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如何证明自我,用语言讲述故事。

    他者即自我。自我异化为他者,他者同化为自我。
    环境与文化是塑造人的,他者化是社会建构的,自我有一种从众心理、攀比、向他人学习,求得他人的谅解、他者认同。他者在改造自我,自我被他者化。
    自我也是一个关于他者的社会化故事。在一个社会化的生活里他人构成环境,我们还有例外吗?
    我们热爱的故事便是一种自我解剖。自我也可以用他者的故事表述。同一性是人类共同经验的一个基点,经验即观念,当经验重合为共同理念时,我们会持有共同的一个词:自由,平等,正义。是所有人的也是自我的。
有这样一个事实,我们要遵守共同的文化规范,或社会制约,适应于他人也适应于自我,对自我是真实的,这个真实里也包含着对他人的义务与承诺,社会的责任不能只对他人也同时针对自我。所谓社会公德不能只是对他人的要求,也是对自我的要求。自我生活在社会化的管理之中是一种公共行为,一种公共交流,承认这个前提,才有所谓的私人活动。表明自我也是公共事务。

    自我是真实吗?自我是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真实。
    自我是无意识地,隐秘地创造出来的。弗洛伊德找到了这种自我显示的复杂机制,无意识巧妙地通过多重隐喻隐藏或扭曲的各种防卫机制,抵达意识层面,然后在未及表达之中又可以折返回到了无意识深井,无意识就是在这般顽强的反抗之中被激活,把过去的本我不断放大、复制、重现生产为现时下的自我。自我现象没人怀疑,每一个个体都会有自我的表现,但是在寻求无意识根源时,你会惊呆了说,难道这就是自我,自我会这样吗?
    自我真实得让我们不能相信。
   自我的本质早已存在,仅仅等待我们用语言去表述它。
    自我和故事就是用叙事讲述的故事。
    故事不是日常经验和生活固定秩序的模仿反映,故事被语言过滤是想象中所描述的事件。叙事是一个真实生活的反映并作为这个世界的中介方式,顽固支撑它的是真实记忆作为自我形式反映了真实世界,虽然它使用了复杂的叙事语法,叙事有那种内在的无意识真实。当然这个真实是本质的真实而非事实作为客观存在的一模一样的复写。
    来自灵魂的真实便是故事。
    客观自然世界的真实便是叙事。

    故事是编撰的,从来没有真实过。但是故事都可以证明真实的存在,尤其作人类心灵真实传记书。
    记忆是真实的,尤其是叙事记忆能够帮助我们再现历史,1937年到1945年日本人在中国大陆实行大屠杀不能被忘记。但是我们不能完全相信记忆。因为记忆会有编码的错误,特别在那些具体的细节上面,年代的久远记忆会褪色,会遗忘,这时记忆会按照现实状态去创造历史的可能状态。
    这种再生产是真实的,也有创造的,也就是回忆没有能绝对忠于事实,同时事实也受观察角度影响客观性,这种真与非真的记忆矛盾并不影响故事的真实。
    故事的记忆真实它已注入到人类的潜意识深处了,由于记忆的障碍,历史会转移成另外的症候,以一种变形方式呈现出来,这依然也是一种深度的潜意识的真实,记忆并没有骗我们。

    故事是叙事文的内核,是小说的基础。无论什么小说都会或隐或显地构筑一份故事的框架,特别是长篇小说,那些自传式、历史的、现实日常生活的,无不以一定经验形态构成其故事作为庞大文本的基础。一定意义上讲不理解故事就无法理解小说,关于命运的,关于意识流的也是如此,我们都是时代的病人,我们的精神档案就是那些残缺不全的话语组成的故事,故事是我们现代人的精神窗口。
    故事是我们理解历史、人物、事件的主线,是一个面的层次,要全面理解叙事的含义还得通过我们日常生活体验与艺术想象去补充那些故事之间的空隙。叙事是通过话语来讲故事,也就是说通过语言来抵抗故事,叙事不仅安排事件间的时间顺序,还安排逻辑关系。叙事才能使时间成为流畅贯通的叙事链,如果是逻辑的序列会充满偶然与必然,主要与次要的矛盾,叙事充满各种契机,它会引导时间向不同方向发展,有的置于现实层面思考,有的逆转折回去,有的坚持到事物的重点,无论怎样叙事都要完成这样一种可能性道路的叙述。
    有叙事,有故事的存在,也会有反叙事,反故事的存在。这种反的含义在于消解,在于破坏。典型的是运用解构、戏仿等策略。故事是按情节序列逻辑连贯地推论进展。反故事便是打破这种逻辑,破坏序列,使故事拐弯,交叉,迷失。故事是要结果的,反故事就把这种结果悬置起来。戏仿可能会歪批别解这个故事,故事有连贯性与完整性,那么戏仿就会破坏这种统一,而且采用嬉笑怒骂的调侃方式使故事成为滑稽之物。反叙事也正是这样一种态度,打破正统的叙事要求,如行动,行动者,场景,目标,方式等,把一种线性叙事打破为一种零乱无序的叙事,(把这种碎片重新组合依然是事件性的)。
    后现代便是一种这样的叙事。

    叙事与反叙事同样成立时便有了一种悖论叙事,这就如同我讲述悖论故事一样,悖论是我们在更高智力状态下认知事物的一种方法。悖论叙事与故事隐含着一种反讽艺术的态度。悖论定义是这类命题单独看起来是合理的。但把两个命题组合起来就产生矛盾了。意即一个真概念相矛盾的明日。这种悖论在哲学上是常见的,如芝诺悖论,西帕索悖论,方圆悖论,说谎者悖论,亲证悖论,二律背反论证,荒谬存在悖论等。文学写作与文学故事中也充满了这种悖论。我在《先锋小说技巧讲堂》中有很详细的论述。古典主义中是原型悖论,现实主义中是问题悖论,现代主义中是自我悖论,后现代主义中是语境悖论。悖论揭示了日常生活中的深度矛盾,但我们看清个人与社会一种不可解决的矛盾,于是我们的生存几乎是宿命式含有这种悖论。



                                             2012年9月10日

    本章思考题:
    1. 什么是故事?什么是情节?
    2. 叙事与故事有何联系与区别?
    3. 故事模型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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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6:05 | 只看该作者
第三讲    形   式
应该说我数十年来特别关注形式。无论作为小说家,还是作为理论家,都把形式作为根本性的东西在关注。文学形式自不待言说,凡属世界事物的形式都是我所关注的,经常被事物的形式所激动而陷入深思。世界怎么会这样的?彼此形式差异是如此巨大,我在一所大学里呆着看数以千万计的学生,他们是如此的不同。这些年来做文学理论研究,阅读了成千上万个文本,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形式,如果看到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我又万分惊奇,难道世界上的事物竟有这般惊人的重复,以同样的形式复活两个生命的标本,没道理呀!任何形式都是同一性与差异性的统一呀!自机械复制的时代来到以后,形式确实可以采用同质同量的方式复现,我又陷入了深思,复制在毁灭世界上的多样性,形式应该是那种独特生产才对。
形式可以如此简单,又可以如此复杂,它有着谜一样的本质,总是引领着我不断探索。
形式(Form),指世界万事万物的样式。世界事物按类型存在,每一类都会有自己的规则组成其形式的特征,因此就形式而言也是不同方式组合的形式,某种形式只能采用特定的方式去指认,因此我们可以说有视觉的形式,有声音的形式,有嗅觉的形式,有触觉的形式,更内在化地指认有感觉到的形式,有正在体验的形式,有变化的形式,形式永远按自身的规则构成。一方面是我们五官可以感知到的外部形体特征,另一方面说叙事它是一种塑形原则,指按照什么样模式构成形式,或样态。一些精神状态的,或飘忽不定的事物会转化为一种特定明确可感的形式,如气体。光彩、神韵都会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述的形式,但它会置于某种方式而存在。形式是对世界总体认知和表达的一种法则,即所有事物的基本构成原则,世界事物的无限可以分类刚好证明了事物是以形式成立的,我们类化实际就是把各种形式具体细化的一种方法。
形式,是一个无限大词的略缩,例如宇宙的演化。同时它又是一个无限微观的小词的符号,例如事物的原子与夸克,汽,光,色的点滴,深入到事物内部依然以各种复杂的方式存在。有了形式一词世界万事万物才可以得到表达。我们真正认真去理解形式的时候才发现,形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解释。美学的形式是指秩序、比例、排列、和谐,是各部分规则的有机安排。物理学的形式更是由一些规则、定律,构成比例、场等各种职业名称所组成。对于有形事物我们往往容易指认它的固有形式特征,形而上的思想、意识、心理、精神等的形式就非常难给出一个规定性,但可以肯定它们一定是有形式的。还有一种形式我们也不容易确定其形式,变化中的事物。我们不容易确定其形式特征但我们分明可以感受到形式。
形式是自明的,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有形式,但我们如果仔细追问它,我们无论如何又说不清形式。
绘画的形式是色彩、线条、轮廓、比例等。音乐的形式是声线、音量、音色、音律、音调、节奏与旋律等。事物的形式是它最显著的特征,这些特征是事物以特有的方式告诉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会知道万事万物的形式呢?
身体是形式的敏感器,身体器官对形式的直觉。现在要问的问题,直觉模式决定了形式的存在,还是形式的特征决定了直觉的感受形式。固定之物的形式也许是客观的,但各种无形的、生命流动的、精神的,它们的形式该怎么定位,以客观说形式,它们是变化的,从主体说形式,个人感受的敏感度是不一样的,形式会因主观而改变。一个绝对具体的形式,在它的丰富多变中反而变成了非确定性了,形式不能被我们准确言说了。
形式变成了形而上的理念了,这就有了柏拉图的形式等于理念的概念。
文学是形式的。
文学是一种语言形式的生产。
常规的文学作二分化处理:形式与内容。二者对立而相互依存地存在。前者指文学文本的结构,体裁。一部文学文本的构成原则,包括语言,技巧,手法的运用,一切文学文本的分类都可以视为形式的划分。我们可以从这些形式特征中找出基本的元素。如诗歌的分行、节奏、押韵等,从小说中找出各种情节模型,叙述方法,场景和人物的类型,包括组合的结构模型。戏剧形式可分为:前台与背景,独白与对白,场次与角色。文学的形式实际是每一类型文本根据自身的特点按规则的组合。
另一种意见认为形式是艺术的本体论。文艺在形式上没有别的东西,形式也是它的全部内容。因为形式不单单也不再是一个容器,框架,它不是一个装载的东西。形式也是一种内容一种意义。形式是艺术本身的现实,形式是艺术本身,是形式让语言成为一种表达艺术,一种艺术我们为什么会指认,怎样去认同,我们只能从艺术的形式上去判断,因此独立的事物在未经生产时我们仅是客观地表述,当我们承认它是艺术品时,便会赋予它一种形式。
是形式构成了艺术品的每一个具体的样态。
形式决定意义,因而内容即形式。该事物的结构形态就是该事物的形态。是形式赋予世界万事万物的秩序和各种样式,社会生活日常生活经验的类型化实际上也是一种形式规定,我们不同的社会形态就是不同的社会形式。
形式便是对现实作出某种规范的裁定。阿多诺说,现实的作用就像一块磁铁,它通过赋予各种现实生活因素以一种秩序,就把它们同外在于审美的存在隔离开来。但正是通过这种间离化(陌生化),它们的外在于审美的本质才能为艺术所占有(参见《美学理论》)。
事物决定了形式存在的特征。但形式也会改变事物的状态,特别是运动状态的事物,人及其形而上的东西却会受形式的影响,促使生产出新的形式,即艺术的形式。
形式对每一个生物都是其自身的创造。鹰,合比例的生长,它是飞翔的动物,长翅。展翅一冲,翱翔,空气对这种形式作了最好的诠释,空气的流动给它适合的速度,可见速度是鹰自身的形式,也是空气的形式。羽毛是鸟最柔然的部分有最好的闭合性,躲避尖锐的摩擦,使翅膀加快了速度,因而在高空的寒冷中保暖,鹰的翅膀就是鹰的形式,为什么翅膀的形式会大于脚,大于头,大于鹰的身体,翅膀可以达到十几米,在瞬间闭合中可以保护身体。鹰最好地说明:形式是对象的轮廓。鹰的脚短小,嘴仅有一个啄尖,钩形。鹰的主要形式是速度,其次才是捕食的钢利。鹰眼是人的视力的五倍,在高空能看到草丛中穿行的老鼠,鹰眼的凸凹也是鹰的形式。
鹰升上去了,在天空绘制曲线,简洁,生动,灵活,自由地用线条描写了它行动的路径。它的俯冲和翱翔是以直线表达力量与速度,曲线仅制造天空玩耍的游戏,追云逐月,把影子钉在地上或海上,这时影子又是它形式的速写,有了羽毛太阳也不能烤炙它,暴雨也不能淋湿它的脏腑,人制作服装的形式,借他人的形式温暖自己,鹰不需要,鹰制造自身的服装的形式,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它养足翅膀,使羽毛也变得毛色铮亮,便于冬天防寒。
我们记录鹰的形式,一座山太高,我们看不到它的顶端,悬崖太险,我们看不到深谷。鹰却丝毫不在意地把山放在脚下,用翅膀拍击云层,带着阳光敞亮山谷,一只鹰的语言:我没有弯路,直行是我的自由。
环海的飞翔我明白,我的爪子有礁石一般的坚固。
羽毛上没有一滴海水,让湿润成为阳光的色彩。一身筋骨,缝合大海与陆地的距离。
天空是海洋,鹰是航海的冲锋舟。
只有鹰才把形式记录在天空中。
飞是唯一的语言。
美的形式含义:
毕达哥拉斯派:形式是各个部分的比例和安排。
经院哲学派:内容与形式是相应的概念。即内在意义与外在字句。
拉氏法文哲学辞典:形式是对象的轮廓,指包括着对象的集合图形。
亚里士多德:形式表示每一件事物的本质。
康德:先验的形式。人类先天具备将感觉材料做成知识的认知形式。
贡布里希:用以产生形式的工具、模型。参照图式产生的样式。
苏珊·朗格:一种形式,即一种意象。生命的形式。
阿恩海姆:形式是主体对象的构成。主体把对象客体改造成形式。
表现主义:形式是任何存在于空间里物体的外表。是一种常规。
贡布洛维奇:形式是规则,法则,永恒整体,普遍性与必然性。
文学的形式是什么?文学的形式也是一切美学的形式,但又有它个性的东西。文学是语言制造形式的,因此文学的首要形式是语言的形式。是语言生产形象的形式。是语言构成结构的形式。具体到文本,文学的形式是文本,任何文本都在一定的体裁范围内界定,文学形式又可以说是文本体裁。不同的文学理论会有不同的形式概念,精神分析的理论,形式指梦,指无意识,指人格的三重结构,自我、本我、超我。原型理论则指,一部文学作品的形式是由若干人生经历的情节化形式组合而成的,这些情节化形式体现在神话,利益,梦幻以及其他反复出现的人生经历的模式。(看见艾布拉姆斯的《文学术语辞典》)新亚里士多德派的克莱恩他们反新批评派,提出形式也是一种作用力,指作品的成型原则。成型原则又决定作品的结构,(条理,重点及各部分的处理方式)将结构综合为完美的特定的整体。
文学形式从结构主义看,它是一个文本系统内各个部分相连贯之和,它们是关系的,各种元素对立相应之转化的结果。文学形式便是文本的一个相关系统之和。
就新批评而论,文学形式简单的表述就是:词语。文本是唯一的形式,一个自足的实体,本体论的,文本各组成部分之间的复杂关系:含混,悖论,张力,意象,象征,反讽,这些关系是冲动和谐的,是对立转化的。艺术是一定规范的产物,规范构成结构,整体,是各部分呼应的连贯的整体。文学批评与分析也只解决文本形式的细读,从词语到修辞手段讨论每一个形式元素,甚至可以误读。
文本的解读就是形式的解读。是以文本为中心的一种向心式解读:其一,索源研究词义找到文本意义的线索把握整体结构;其二,研究个别特殊的词与其他之间联系,形义与读音的考究找出结构和模式。明确其指代关系,语气关系,语法关系,系统关系,从各种内部关系的分析显示为形式的特征,对该模型必须有说明原则。其三必须结合文本的语境考查同一性与差异性,从象征,隐喻,意象等形式因素探寻到其形式的准确意涵是什么。我们可以把新批评归结为观察文学形式的显微镜。
任何事物都有形式吗?回答是肯定的。大到宇宙小到微粒都有自己独特的形式。形式对人而言是五官感知,对文学而言是靠语言确定,或叙事或描写。对科学而言是他们在不断生产形式,(它们或者实验形式,探秘形式,制造形式),这个形式的生产具有各种意义。文学艺术的形式生产是美学意义的,科学技术的形式生产是实用的,还作为一种公理存在。实物的形式转化为精神的形式具有对立的二重性,形式可能给人享受与快乐。形式也可以给人异化与伤害。人类迷恋形式是因为形式对个体与社会都有决定作用。
万事万物都具有独特的形式,或者是类型的形式。形式具有同一性,不然,何以有一模一样的形式生产,特别是机械生产。这使形式有了循环性与重复性,人类出于实用性,使形式物质一再泛滥,这构成了形式的浪费和强迫。形式因为差异性具有了独特的美学价值成为人类永恒追逐的目标。毫无疑问形式是通过五官感知所获得,并非所有的事物都按人的意志所存在。相反,绝对多的形式是人类无法把握的,包括科学家,我们一生仅仅是在一个较小的形式领域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某一形式的生产甚至消耗个人的一生,甚至还没有很大的成就,因此,我们可以说,我们是为形式的努力。
在最大和最小的形式上我们会无能为力,甚至我们的五官还无法感知它,只有通过推论来理性的认识它。还有一切精神生产的形式,我们也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它有可能单纯明白,但也可能精微复杂,人类掌握形式非常困难。所有的形式都必须构形,我们传统认为形式可分为形与象,具体事物的形象必须有它自己的特点,即物质材料的特征,简单说形式会给我们一种材料的感觉。另一方面说,除了材料之外,形式必须是组成的,必定以一种内在或外在的方式构成系统。这是一种建立在二者相互联系的基础上的形式。水,从分子式来看它是由氢与氧化合而成的。外部是无形无色透明的液体。无论内外联系地考察水的形式都是简单的,但也得按一定结构原则组织。其三,任何形式都必须表达出来,即形式的呈现方式。每个呈现方式在接受者那儿都会是瞬间的塑形方式,是一种感性直观的认同,并且带有想象因素。接受者必须知道这是个什么形式。
水是一种自然形态,这种自然态的形式,只要不进入交流与表达都与我无关,太阳,月亮,星星,大地,山脉,都是独立我之前一种永恒存在的先验形式。我们可以不关注,水因其实用作为首要因素为我们所关注,一切生物都需要饮水来维持生命。水成为一种与生命相关的形式,人类就会对这种形式有密切亲和的关联,显然这种形式会被视为一种原型。水的原型。
大海之水,波浪成为它的形式,湖泊之水,静止如镜成为它的形式,大河之水,流动奔走成为它的形式。在地上无声无形,可以掬溢,可以洗涤,可以饮用,进入人的感受层次,点滴阴凉,滋润,滑入口中溶溶液液,浸润皮肤与肝胃的土地,在身体的每一个孔道流走,激活,转变为红色的血液,水液使你的身体变得清爽,灵活,一种纤微细腻的敏感在水液里活活的荡漾,水以它最柔软的触觉感受来自粗笨污秽,坚硬芜杂物质形式,水在体化为血肉,化成气息,水的形式在生命循环中转化为其他形式。
水给人改朝换代,陈旧布新。水的形式是生命形式的基础,它养育生命又转化生命,水带来了无限活力。
水的形式是转化,在大地是泥底的湿润,在大海是蒸腾,成为自由构形的水汽,汇聚为无边无涯的云,变幻为无穷无尽的形式,一旦变成千千万万,断断续续的雨滴,雨水有点和线的形式,水以迷蒙的姿态弥散在大地的每一个缝隙,人也是缝隙的一种,水浇灌着植物长出绿叶和美丽的花朵,也浇灌着人们,转换成男女的各色姿态,水灵灵的眼睛,水润的嘴唇,水可以从汗毛与指甲弹出去,水线在空中是五彩的弧,有五彩纤细的雨幕,有轻盈陨落的雨丝,有从容飘逸的雨雾,水是时空盛放绽开的植物,网络一切事物的形体。水滴豆大时,叮叮咚咚响在屋檐瓦顶,弹出水珠溅成水雾,水散开的时候有一种绰约的风姿扑向大树的怀抱,水会溢满每一片绿叶,滴下来转换为绿的形式,或像光线一般在雾中奔跑,水原来可以饱满的像果实,飘逸得像裙带,水可以精灵般地转换为多种形式:滴,线,雾是三种状态的液体形式。还会有它不可想象的形式吗?
水可以为对象制造生产形式。水在石上叮铃一串可以涓涓细流也可以是淙淙水声,在水管里也可以饱满地咕咕嘟嘟地涌动,也可以唰唰地流泻,轻柔如一丝琴弦,反弹如锣鼓的共鸣,杂杂然,纷纷挠,声音是一条河流,也是一只萧管,有金属的朗丽,也有落叶的润滑,一声响起,众音应和,一个节奏的回环,滑动旋律的妙曼,声音的形式,以波纹注解打开五官所有的孔道,开窍啦!
声音被背后的水生产了灵性打开了智慧之门。
水的形式又是智慧的形式。
事物的形式生产了形式,水就是一个佳例。形式的再生产可以源于自身的形式的转换,也可以是原物构成作为模具模式,依葫芦画瓢再生产一个现实。还有一种形式的生产是没有依傍地创造性地生产另一个形式,这就如滑雪中一种元素结合另一种元素而爆炸性地尝试一个新的元素而不是两个元素简单地相加。于是我们又可以说,形式创造了形式,这个世界总是由它的拓扑性质产生新的形式。
形式生产形式我们可以称之为类型。形式的再生产不再依傍原生产的形式,而产生了新的形式,我们可以叫形式异化。另外还有纯精神性的生产,主观再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形式,这叫形式创新。形式的辩证法总是同一性与差异性的统一,如果要解释形式生产中的奥秘,我们必须深刻理解重复,复制,分裂,重铸等概念。一般说来复制是模式化的,它具有的是原物的力量。另外重铸是一种创造式的劳动,它不是一个简单技术的作用,而是智慧的结果,这就是说精神生产的东西往往带有创造性因素。
这里产生了形式研究的两个关键词:形式常数与形式变数。
形式常数一般指固定不变的物质材料,还有自然状态的生物生长,如果不是种子基因的改变,古生物和今天生物的形式差别不会很大。因此形式常数是模具性的。就文学艺术来说形式常数指文学中的语言,绘画中的色彩与线条,音乐中的调式与音韵。还有一些是传统成为常规的东西,一种固定的表述模式,例如诗歌中的分行排列,押韵方式。小说中的角色类型和故事模型,母题与序列。形式常数表明了人们从传统以来坚持文学文本中持久不变运用的一些方法与技巧。例如象征,隐喻。正是这些普遍的形式感让人们相信了文学中的传统要素。并组成了关于文学的尝试与习惯。
瑞士理论家让·鲁塞认为形式常数是这样一种东西:形式常数指一种谐调或关系,一条动力线,一个萦绕心头的形象,一条参与或共鸣的线索,一个会聚的网络,只有这些常数才能组合为形式。把常数作为一种结构内在的东西,不太囿于某种外在的特征。(参见《为了形式的解读》)由此可见形式常数又是指构成文本形式的各种联结方式。
形式变数指的是形式中变异的因素,突破常规以后形式变数有了创造性因素形成为一种新的表达手段。例如可视性图像是戏剧与绘画的东西,或者影视中的镜头语言。图像时代的信息传媒我们把它作为基本的形式特征。小说与诗歌中是没有图像绘制的,我们却用语言方式绘制图像,例如拼贴一些图表,插入一些文字排列的图形,或者采用集合因素图表辅之以文字说明,这就在小说与诗歌中采用了一些形式变数。形式变数最多的体现在一个文本的细部,遍布文本的每一个角落,一个反常规的标点符号运用,文字词汇不合语法的反常规组织,或者说陌生化手法,这都是形式变数的东西。因此形式变数是反常规与习惯的新的技术手段,或表达技巧,还有超文本写作,即一个文本内综合多种文学体裁作为表达手段。
在文学生产中有几对常规矛盾:精神与物质生产,主体与客体的关系,再现与表现的限制,真实与虚构的关系,形式与内容的决定论,规范问题与变体间的协调,这都属于文学艺术辩证法的范畴,是文学生产特别要注意的,文学一直是我们假定性前提,一个幻想,一直假定文学是某事物,某规则,围绕一个系统原则作一个确保符合某种永恒不变本质的文学现象。其实不存在这么一个固定的假设。文学需要摆脱这种普遍本质的要求,并不需要特定的意识形态的指认,这是一种马克思主义的假说,文学实际仅是一定时期内特定的历史与社会生产实践中,物质和精神的一种加工过程,受消费生产方向的决定性影响,需求决定了某种文学形式生产与流行。所以文学仅存在于不同的形式需求之中,我们要找到文学形式的特征就要特别研究那些形式之间的差异,在形式常数与形式变数的辩证变化中有了一种形式的,(新的文学形式写作),我们叫文学的新形式。历史做出了证明,如汉代有赋,六朝有骈文,唐代有格律诗,宋代有词,元代有曲,清代有了小说。它们都是不同的文学形式,特别有说服力的我们今天有了网络写作形式,当下之所以不认同网络作为一种文学形式,并不是这种形式有问题,而是我们作为网络的生产者,自身的文学水平、观念、创意的低下,没有达到一种真正的文学形式水平,未来当然会有真正网络文学的形式,而且是方兴未艾。似乎有一点应该说明,网络文学形式的合法化,这种叙事的合法化亟待许多个人的内心的道德规范,审美规范,把握阅读、接受、怎样建立一种健康的网络文学形式纳入认真的思考之列。
形式是它自身,同时也是它自身之外的影子,有了影子的形式,虚构这一概念也进入了形式。
影子作为现实是我们的幻觉吗?传统中影子是光线赐予的形式,现代科学解密,影子光子是它自身的形式,这证明任何事物无论是否进入我们可观察范围内与否都会有自己的形式,黑暗中的影子看不见了并非影子没有形式,而是我们的视力能力不能捕捉它罢了。从量子理论看,物理量是永恒存在的,拥有离散的(而非连续的)可取值集合的性质。来自理论断言所有可度量的物理量是量子化的,但是最重要的量子效应不是量子化,而是干涉效应。有形的光量子与影子光子随行动,我们可以看到两种形式,当光量子离散在更大的区域中,影子光子看不见了,并不是影子光子形式灭亡了,而是在广大区域内离散产生了量子干涉效应。
影子在阳光下,光效应了它最丰腴的姿态,盯住一棵树,一个女人等待落叶的影子,嘴唇里的光线等待一场风暴:火焰,烛光,月色或太阳,光汇成了绿色的网,照亮女人最明艳的部分,把影子锁在抽斗里,响声依然回荡着乳房上面是闪光的露点,下面是死狗的气味。
一直蝴蝶飞过发丝,影子剥开了衣衫的裸露,从锁孔里注入一缕光线,看到双眸的圆润,与几根零乱的头发飘过鼻光,另一场颤动的呼吸,时间的波纹突然从一颗纽扣上滑落,影子可能枯萎了,那脸色纯净,一滴月光剪出额头晶莹,入梦了,才见到内心风暴尸体,猫抓碎的春天。
还会有明天的影子,守候一个白天,黎明在黑夜之后,依然站立的女人,用耳朵听听飞驰的光线,声音溅起内心的色彩,稍纵即逝一块时间的骸骨,打碎了空间也不能缉拿阳光的美丽,为什么是影子,鸟飞上云层,却把所有的光明淹死,不再相信恋人,影子在梦中碎成灰烬,闻到汗漫,有一只死老鼠的脚,咬住胸口。
所有的形式都会呈现,死亡依然到来。
美丽只是一个梦想:
在长河里拾起一根白骨,敲响镜中骷髅,叮当——
(阴影飞过我古老的面容)谁来摘一片叶子
把死亡当作酒宴的春天,腐烂一滴水
在笑容的缝隙里长出水仙,留在速度的窗板上
像你,把黑暗调制成永恒的形式。
在精神的丛林里寻在形式,最难的是我们认知领域里的二元论:形式与内容。人是一个怪兽永远在思维的疆域里争夺优先权:形式与内容谁优先,对它的回答不一样便彻底改变文学世界的现象。在偏执狂那儿会有一个无比坚定的立场:赞成一方否定另一方,或者夸大一方而打压另一方的作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指导,我无法回答,至少这样较量还在演变为世纪的风云,永远成为人们的酒宴茶余谈论的佐料。我们说艺术不能厚此薄彼,可是人的认识永远会有左中右,谁执牛耳?文学居然有了主流。居然可以宣判形式的罪人,难道文学对人类不是公正的!
我们只要进入艺术实践,文本语境自动纠偏了观念。当然我们针对任何问题还应该有一个择其善者而从之的问题。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其核心在决定论与影响论之争。内容决定形式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争议的,假定内容没有形式我们怎么能知道内容呢?还有所有的决定论都存在着一因论和多因论,是一时决定还是长时决定。决定论必具有科学的本质观,可是本质论又是值得怀疑的东西,从测不准原理看任何事物都不会有一个唯一固定的决定因素,因此决定论只有永远争论下去了。影响论倒是无可置疑的了。内容影响形式,形式影响内容。这是一种双向互动的交互影响,假定我们承认内容与形式这样一个二元说的话,影响论倒是可以具体到它们各种内在元素的作用去研究。
一种古老的说法形式与内容是相互影响,相互征服,它们作为一种辩证法的运动。一种新的说法把形式视为最根本的内容,形式的语言模型转为一种新的内容,(最终所指是一系列语言能指的效果),形式如何转变为内容呢?一部任意的小说都是通过它的情节结构讲述构成自身的形式,即故事模型和它自身的历史。形式归于语言本身相同的运作,形式主义处理的形式与内容的方法。这种新的方法一直被理论家说为否认内容仅承认形式的观点,其实不然,它仍是一种形式与内容的辩证法运动,表明叙事对内容的征服而且夸张了形式的功能,而内容被压制到很小的位置。假定我们把内容视为材料,或者意义,在形式主义中它们并没有消化,如果没有内容的说法成立,那表明文本中没有材料和意义,那么索性连语言的所指,或者事物的结构也都没有了。事实上20世纪的文学文本并不存在内容消失了的现象。当然也造成了重形式而轻内容的局面。
詹姆逊从辩证法的论述角度讨论形式与内容时,强调存在一种内部形式。内在形式(innerform),最早出自普罗提诺提出,夏夫兹伯里也把它作为一个美学概念。意思是任何内容的元素都会暗示着某些形式的因素,事件作为小说的内容,而事件作为序列却纳入了情节组织的形式方式。再如音韵的亮度、高调、节奏上音韵的呼应与连贯一定会是内容的形式而存在,形式在语言中的效果它肯定是对内容的表述。这就有必要区别外部形式和内部形式了。外部形式一般都相对独立,词类,言语,线索,分行均是明确的外部形式。内部形式是关联的,和内容联结时具有中介性。在詹姆逊那儿认为辩证思维具有中介性,思维总是以某种方式或倾向阐释自身,辩证思维对思维的解释正是这种统一反复的方法,使思维在深刻的认知中逐步加深,成为认知的组成部分。我们知道辩证过程中是一种事件形式的运用,表明由此一时刻向彼一时刻运动,也是时间从外部形式向内部形式运动,它是事件的又是思维转换形式的,这个过程中总是使释义产生新的形式,辩证是一种释义的循环运动,(同义反复)人的思维会被召回到自己的过程中来,是时间形式的相互替代,这时思维形式也反映自己的具体社会与历史状况。
思维并不限于逻辑上的同义反复,(时间形式是循环的),某一命题会连接着两个分离的独立实体,这两个实体却原来证明是同义事物,(同义反复)思维活动自身在语义上便化为乌有,(形式活动是有的)所以同一性并不是两个词语或两个概念的,而是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同一性,思维过程和真正现实之间的同一性,根据现实进行运作并试图达到领悟这一现实。非辩证思维最初确立一种分离,一种始初的二元论,幻想自己作用于两种不同区分的客体性之上的主体性,辩证思维出现了,它即取消二元论又扩展了二元论,它认识到原初那种分离的东西,外部客观性的根源必须要以双重方式加以理解。它的分离二元正好证明它原本是整体一元的,具体到形式和内容这种二元,从一个文本的生产源头而论它不过是一个整体的发源。这样詹姆逊大胆地定义说,文化社会学首先是一种形式(参见《马克思主义与形式》)。
文学总是显示为两种形式,外部的为社会的时代、环境、种族的形式,内部的为文本的、语言方式的、故事、人物的形式。这就导致一种思维特征极力把两种无法比较的现实,两种独立的代码或符号系统,两种异质与不对称用语以单一的修辞方式联系起来,如精神与物质,个人事实经验和体制社会更大的形式,存在语言和历史语言等通过一种转义对历史与形式进行一种新的诠释。在二元形式中的交换转义能量,其实它是一个统一的世界,仅仅在主次上分出一个等级,总体上仍是一种社会历史形式。不过这种社会文化的形式远不如经济形式的复杂,但它可以对社会历史,经济,法律,军事等加以抽象概括,或者对原材料和书籍的有效摘引,因此我们又可以在文学形式本身之中去证实一切社会机制中发生的事实。因为社会经济的一切形象,包括巨大的社会政治运动,或思想观念的巨大变化都可以构成经验或观念,都可以投射和隐含于综合形成的客体性质之中去。
辩证思维可以视为亚里士多德所开创的以形式主宰的、源于记忆模式的颠倒。形式不是作为最初的模式或模具、作为我们的出发点,而是作为我们的重点,作为知识内容本身深层逻辑最后的清晰表达。这里的意思是说辩证思维不是作为形式生产形式的模具,而是我们在思维推到的内容它是形式,是内容对内在反映安排生产出它自己的终结形式,内容是艺术家的工具,但它通过艺术家自身实现,这样艺术家个人生活中的偶然事件用它自己寻找形式的真正因素,它本身内在的法则将内容转化为形式了。
形式本身实际上只是内容在上层建筑领域内的实现。形式的缺陷首先说明的是内容上的不完美。所以最高艺术是内容和思想具有最深刻的内在真实和完美形式的结合。表明最高艺术里,理念与表现是彼此符合的。
内容通过自身的内部逻辑生产出一些相适应的范畴,它根据这些范畴在某种形式结构中组织自己,(即自身内容)如同元语言针对语言的批评,前者作为形式后者作为元语言所针对的内容,然后有了语言对语言批评的这一形式。
辩证思维结构上是自我意识的,可以被描述为在一个层面上思考一个特定的客体,但在思考的同时又观察我自己的思维过程。这是一种思维形式上升为一种意识方式。一定的思维形式取决一定内容的深层内部逻辑。中产阶级思维形式由中产阶级生活内容决定,无产阶级的直接革命的对抗形式也是无产阶级生活内容的深层逻辑决定。
一个文本的形式让我们看到它的内部各层面是一种有序安排,这些序列模式是事件的也是因果的,叙事是行为过程的模仿,一种行为的运动过程总会呈现为几种不同形式,多种可能的形式实际内部包含着:可能、递进、转折、中断、抵达目的,它还可以由这种内部序列转向现实,转向外部,这即是形式的变化又是内容的变化,因为有因果关系在支配。所谓文体不过是内容内部逻辑的投射。我们所说的内容更深度地证明,它不过只是以一种隐蔽的形式存在。所以席勒说,美只是一种形式的形式。
在小说与诗歌中,决定它的文体实际上只是他自身生活经验的一种投射。因而决定某种文体依旧是它内容内部的深度逻辑形式所转换的,是一种由内部向外部的转换。我深信言语生产的真正源泉是在那些词语滚动过程中客体内部的深层逻辑转化的形式,(当然定型于某种形式时,它经过了一番内容与形式的相互征服,然后才找到一个完美的形式,投射于外部的文体。)
詹姆逊研究海明威认为:海明威句子深层的经验时源于海明威世界中由非异化劳动所采取的形式。他的打猎,斗牛,钓鱼,战争等形式的技艺不过是内容上狩猎,钓鱼的假托转换,这构成海明威世界的总体意象。他的男子汉气概不过是一次大战后工业变革相妥协的企图,满足了新教的劳动伦理,同时又颂扬了他的闲暇。
简单说,海明威的形式是由他生活经验的内部深层的逻辑投射所产生的。这是从文本内部来看深层的内部形式。这种内部形式也是他内容的反射的一种隐蔽形式。
生命形式如何在今天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我们要说的是每一个生命形式来之不易。始初的生命仅仅是一汪水迹 → 蛋白酶 →  细胞  → 脱氧核糖核酸 → 液衣与腺体 →  血肉 →  骨骼,它经过许多物质形式的组合构成了生命形态。生物界所有生命形态都经过漫长的演化,可是因为生命的起源却组装了千千万万不同的生命形式。现代科学解释生命是一个更为复杂的内部机制:蛋白质,基因,染色体,双螺旋…… 这种生命的解说没有任何意义,生命形式的结构与功能因种类不一样他的作用也会不一样,起作用的是他的心灵,是他的大脑。其全部精神生产的能量,这是一个令人着迷又疑惑不解的形式。
人类,每一个生命形式都会有心灵与大脑。应该说心灵与大脑也是形式的,这个在每一个让你看来几乎没有什么差异的物质形式却有能量的巨大差异。
心灵一词我们穷尽智力似乎很难找到它的形式特征,当然它一定有形式,就像五种夸克一样。心灵是不断地对其自身进行形而上的描述,或者仅以能量,力,精神,气质,神采来判断其心灵的质地,其余的就只是心灵作为个体生命的尺度与准则了。心灵仅仅是我们的感觉,是一种描述,心灵乃是一种图像的运动,所以对于文学心灵是头等重要的事件。心灵是思想与艺术的圣殿,是艺术活动的中心,一切精彩绝伦的感觉与领悟都发源于它的核心。
心灵的形式一定不是身体,不是什么高等物质,不是可以用手口眼心的物质描述的,应该说它不是一个具体的器官。心灵,它到底藏在大脑,还是藏在心脏我们今天仍然不得而知。但它一定有一个高于一切身体物质形式的地方:灵泉。是它在灵泉里养着。
心灵的形式永远是无限比喻的。
是心灵的形式决定了一切思想,文学,哲学,艺术的形式。科学不是,它只能影响科学而不能决定科学,因为科学会有技术,含有物理的准则与规范。
心灵的形式生产了一切精神的形式,否则就是形式的毁灭,为什么心灵是无限伟大的,我们却无法触摸到它的形式呢?难道所有的心灵都掌握在上帝手里?
记忆是心灵创造的天使。
每个生命都有思维与记忆,也有本然的天良,心灵有它最质朴的源泉,先天的,原型地决定个人美好的心灵,但心灵也有邪恶支配的,也会有一种本然的原罪,心灵在危害他人时也会危害自己,成为变态的恶魔,为什么心灵趋向这么两极地奔走?无论在哪一个极端它都会有无限的创造力,心灵永远是生产的,可它生产的隐秘机制至今也不足与外人道,但是心灵又不容假设,所以心灵是一个谜。
心灵无时无刻不在生产一种内在的形式,常以记忆和图像复现。可是形式的传输也是稍纵即逝的,甚至有伟大的形式毁灭于萌芽之中,所以心灵创造的形式多数是平庸的废物,是自娱自乐的。天才会在某个偶然在心灵深处捕捉一个伟大的形式,用语言文字的形式把它复制哲学、文学、艺术。人类历史以来一切经典文本都是心灵形式的伟大产品,但要明白图像与记忆的生命并不是简单地对心灵形式的复制,它是一种生命的重新创造。
文学的形式,我们可以是言语组织的形式。因此我们会顺理成章地把文体称之为文学的形式,这样我们便有了叙述体,抒情体,戏剧体,议论体的文学形式区别。从文体学的方法去界定每一个特点文本的特质,而且根据语言形式的不同选择不同的分析方法。文体总而言之是一类有语言个性特色形式大体一致的语言系统。另外我们也可以根据语言风格的不同去判断一类文体,如描写性文本,反讽性文本,辩论性文本,故事文本,诗意文本等。文体形式还有个人特征的,如歌德文本,鲁迅文本,沈从文文本,文体形式的基本假定是根据文本中普遍存在的统一原则和规范,或者在文本中相比较多的元素展示一种特色的风格倾向,它和描写特定的美学原则和美学风格相一致的文学文本。这样一来文学形式便是一个区域一个类别的划分。今天,文体是传统的,是一种规范性文体的继承,所以文体很少有创造性,因此我们常说,某文本是死去的文体形式。
我们呼吁创造新的文体,可有文学史以来文体资源竭泽而渔,它丧失了创造的可能性,所以巴恩说文学的形式已枯竭,后现代便兴起一种戏拟文体。从结构和破坏那些经典的正统的问题中找到新的突破方向。
文学形式的革命20世纪已经到达它的峰巅。
文学形式是语言形式的具体化,它的感性形式是物质性质上的语言外壳的变化组合,它的智性形式是文学的各类型文体具体的规则要求,有一种内部形式组合的要求。
我们常常把文学形式类化:诗,小说,散文,戏剧,评论等文体。这种类化是传统习惯的,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它不能真正从内部揭示出文学形式的特质,但我们今天又没有什么新的特殊称呼,所以文学形式在无名状态。
诗歌(Poetry),最早有人说诗是不规则的线条。拉丁语为“Versus”,诗通过一个过程才能成为诗。凯塞尔认为诗从最小的发音单位构成一个有秩序的统一体。诗以其音响、韵律、节奏构成一个有秩序的韵文整体。这仅是分行排列的诗歌外部形式,实际诗的内在形式是通过隐喻与转喻的语言组织,产生的修辞性语言效果,构成的形式是最重要的。
小说(Novel),用散文体写成的虚构故事。这个说法是传统的经典说法,应该说他是错误的,首先申明是散文体需要解释,另外故事是小说又需要解释。这就不能简洁准确地说明小说定义了。我以为应该把小说定义为虚构的叙事文体,前面把故事作为形式支撑的唯一核心,就传统而言是这样的,可现代小说故事淡化了,或没有故事,因此故事不能作为小说形式的核心表征。小说形式我们就不好定位了。虚构与非虚构并不能视为一个现实特征。一种文体我们不能从形式上定义。因此我在《小说技巧讲堂》里说,小说没有定义。可是具体的小说分类却又非常丰富,例如浪漫小说,哥特小说,流浪汉小说,教育小说,风俗小说,影射小说,框架小说,幻想小说,现实小说等等。
   
散文(Prose),口头和文字的无固定规则的叙述与描写。它与韵文相对。散文是一种自由文体,以真实事件与情感为根基的言说。散文还有一种结合问题:散文诗。要求语言凝练,结构紧凑,节奏铿锵,体式短小精悍。
散文的形式实际就是个人言语自由组织的形式。
戏剧(Drama),指角色在舞台上通过对话,动作,背景的矛盾冲突的情节性表演。因此戏剧最有形式感,三一律要求人物,事件,地点,剧长是统一的,演员活动的形式是明确的,舞台作为一种空间隐喻形式也是明确地,背景,灯光,道具的设计形式也是明确的。事件限制在实际的演出时间内完成。地点指戏剧行为必须框定在单一剧场。行动指戏剧起始与终结是一个完整的行动,符合情节的五个要素:开端,展开,过程,高潮,结尾。
戏剧是人类命运的隐喻。
它以窗口的方式记录人的一生。
文学是对人的形式意味感的表述。人的语言与人的行动是人的形式多样性的表现,他有欢乐的情感形式,有性格刚强与柔软的形式,也有悲怆愤怒的形式,人的形式会呈现各种各样的风范,人会构成形象,进入文学文本的模仿与表现之中,这时候是语言以模仿的方式塑造了他,往往这时的形式是写实的,是机械的,人的形式是置于时代精神的敏感性之中,也置于一种审美敏感之中,于是人的形式又会表现为一种语言的不可言说状态,如个人的神韵,灵气,神采,气质,还有个人独特的魅力,这些可以转化一种精神层面的形式,包括才智,学识,天份等。
这时候文学的形式便是人的形式。
艺术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克莱夫·贝尔语)。
人们通过对物质对象的形式意味的理解来获得他们所表达的那种情感的表达,这时候物质形式便变成了对情感形式的隐喻。任何物质对象的形式意味就是那种材料本身被视作目的时所具有的意味。
于是,某种行为语言的形式便可以隐含在物质材料的形式之中,我们从古典美学看,这可视为移情。
除了情感之外,纯粹的形式还用来表达他的现实感的能力与认知。因此我们理解一切精神的形式都是人的形式的一种内部转移。例如哲学思想的形式便是如此。
视觉形式是通过眼睛看把握到的一种形式。是最普通的,又是最容易把握的。直观的看,凭借天才的敏感性可以把握事物内在本质的形式。从深层心理分析,人类应该有一种先验原型识别与把握的能力,这就是大脑固有的图式。另一类是通过人类历史文化漫长的积累凝缩的结果,这可以视为一种格式塔。
如果从视觉要素来分析形式,它的元素主要是空间性的,有点,线,面(几何原理的),光线,色彩,透视,距离等。扩大而言之有体积,肌理,比例,变化,对称等。、
视觉形式,实际是指视觉对物质形式的感知能力,眼睛的能力仅仅只是还原了一个物质形式,但是不同的眼睛有不同的形式感知能力。天才能力能够找到内在本质的形式,而且是最能引起审美感知的形式,艺术最高形式的发现就是那天才艺术家直觉视觉形式认知的反应。
文学分出类型这是一种基于形式上的判别。这种分类意识既是考量文体形式的一种方法,又是分析文学文本的一种方法,但从何种角度分类却有一个规则与标准问题。何为一类,这是居于同一性的判断,因为类表达其共同特征,类与类不同由差异性决定。类之间的比较说明了事物有其二重性,既有联系的同一性也有区别的差异性。给事物分类是提供一种认知上的方便。不分类是一种知识,分类是一种认识,特别是形式上的判别。这可以视为一种个人意志。事物本身的生物性差别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分类是生命形式的自身的吁求,成长的需要。动物分类因共同事物生活习惯,植物分类因相似的生存环境,事物按类的愿望成长,因此分类可以说是一种生命意志。
形式在不同的语境里是发生变化的,这种变化有时间形式与空间形式的影响,这样事物会产生一些新的形式,类便有了增加与缩小,类有矛盾冲突也有融合,这由类自身的发展规律所决定,类的成长与扩大也会充满人的因素。特别会介入一些人的精神形式,即人的设计。人类把分类作为自明的常态,他们明白,人类本身便是分类的结果。所以叫人类。这表明了分类的必要性,但也带来了无穷的祸患。分类最严重的后果是带来等级,这是生物进化论不可避免的结果。
分类是一种极重要的科学方法。有利于把握每一个类别的形式特征,分类可以往大的抽象,也可以往小的无限细化。形式上的不同细化,这会使每类事物的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因而分类便能完整充分地把握该事物,这种形式上的无根追问又会带来对该形式创造的生产。
文学分类自古而然。叙事型,戏剧型,抒情型,这符合于文学生产的特征。最早有戏剧,然后有诗歌,晚近才有小说和散文作品。从写作的方法上分类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古典主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唯美主义。哪一种分类是最根本的?首要的是根据人类情感状态与意志划分。其次是人类的客观摹仿欲望,在根据人类的幻想心理。一种是表情策略,为主观表现性的浪漫型。二种是重现策略,为客观再现性的叙事型。三种是表意策略,为心理幻想性的意象型。这分类意志始于人类童年始初的欲望。
分类史就是形式发展史。
维谢洛夫斯基认为,一切文学类别产生于原始部落的祭祀典礼活动中的合唱队的解体。婚丧祭仪有歌唱,舞蹈,喊叫,是说唱产生了抒情与歌谣,合唱与仪式自然分离,歌唱成为了诗,史诗是叙事,短歌是抒情。戏剧性始于领唱与合唱的对白表演。这一起源探索决定了施塔格尔把诗划分为:抒情式,叙事式,戏剧式。这是一个精彩的见解,适合于欧洲文学的发展。中国文学漫长的发展史上文学史学哲学不分家,而历史上又没有产生史诗类型作品,更没有长篇的叙述体文体,因而中国分类不能依据这份标准,中国最早是由文人裁划的区域,例如吕不韦,孔子,到了汉代还有许多文学类型没有产生。
柏拉图确立了一个分类方式,按话语表述分为三类:酒神的直接说话;诗人隐退,主人公之间的交换形式;自己和他人结合说话,即引用他人以自己身份说话。这三种形式便是抒情,戏剧,叙事三类。
亚里士多德以摹仿方式的不同分类:
可以用同一种媒介的不同表现形式摹仿同一对象:既可凭叙述——或进入角色,此乃荷马的做法。(以人物的身份出现叙述)或以本人的口吻讲述,不改变身份——也可以通过扮演,表现行动和活动中的每一个人物。(作者讲述,或者戏剧表演的)他明确地说,摹仿的区别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它的媒介,对象和方式。这三种方式我们可以确定为:一作为其中一个人物身份叙述,二由第三人称讲述,三作为戏剧的角色表演方式。(参见《诗学》
19世纪的分类三种方式不变,但依据内容的逻辑性来表述:
抒情方式,从无限性与自由精神之间的关系表述。
叙述方式,事物同纯粹的必然性之间的关联表述。
戏剧方式,探索时空内人的自由与必然之间的冲突。
这样看来分类的名称均是大同小异,可见名称不是问题,而是由类别的美学的美学性质决定的。文学发展史以来一直遵循惯例成规去分类,什么类型便规定了什么样的文学秩序,但文类的功能作用会随时代发展而变化,古典时期有史诗,后现代则要解构经典的文类使之戏拟。于是古代到当代文类便出现了悖论。古典讲分类,现代讲融合。经典讲单一文类模型,今天却讲互文性。实际上任何分类都不能穷尽世界的复杂性,所以类分仅是相对的。
强调形式的类分实际简化事物形式的复杂性。我们不能过分执着于分类,而应该充分认知形式内部的构成元素形式的美学特征,形式具有什么样的功能,我们追求的不是形式常数,而是充分揭示形式的变数,认识形式的这一个,所以,福西永说,形式不仅像是被当做某物的化身,而且是它本身,也总是化身。(参见《形式的生命)
从感知度上说形式,形式有自己的规则、物理量、状态及变化方式与技巧,也就是该形式一定要表现出从个人走向共性认知。
一,从感观来说形式有:视觉的形式,声音的形式,气味的形式,触摸的形式。
二,物质状态的形式:固体形式,液体形式,汽体形式,实体形式。
三,心灵感知的形式:思维的逻辑形式,感觉的想象形式,幻觉的模糊形式。
四,空间形式:几何形式,宏观形式,微观形式,运动力的形式,状态的形式,可度量实证的形式。
五,时间的形式:定量的时长形式,变量的心理时间形式,时间中的光影形式。
六,审美形式:美的形式,创造性形式,综合性形式,独特的唯一的形式。
本章思考题:
1,什么是形式?
2,形式与内容的关系?
3,试谈一下精神生产的内部形式?
                                    
                                                    201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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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6:35 | 只看该作者
        第四讲   语     言 (上)
语言是文学的唯一形式,舍此之外,文学并无形式。由此而言,语言是文学的重中之重。那么文学的主要任务便是探讨语言的形式。
什么是语言的形式?从物质层面而言,一方面指发声的口语的言说,另一方面指书面的手记符号。这种可感的物质形式并非文学语言物质性标志的终极形式,因为它们仅仅是语言的发生与字符,极而言之,也仅是语言的书面排列,出现的仅是字母或者汉字。它仍然仅是语言记录的一个工具,它们仅是一个话语的符号系统,这种外部的物质形式我感受到的是声音与字符,在单元内它的形式元素意义有限,如果不和世界万事万物发生联系它就没有指涉性,如果不在关联形象内构成其内部形式,我们就不能明白这些单一独立的元素是干什么的,这样它的形式便是一种非指涉性地存在。很快这些语言形式便有了意识形态的联结,语言的形式很快成了意识形态的工具,媒介,成为了内容的木偶。由于它的广泛适用性,语言便成了人类交际的工具。
所有生物都会有语言但它只能是口语的发声并不创造文字,生物语言有形式,但它们仅是简单意义的组合,应该说只有低等语言,人类是智性的动物,具有了复杂的行为方式和交往能力。这就形成了人类的高等语言,通常我们会把这种语言方式从结构与功能上做一种比较和区别,产生了语言的形式与内容的二元对立状态。传统认为语言的形式与内容的对立与影响是决定论的,如果我们承认语言的形式与内容是事物的意义决定了它的形式,在这里意义和材料是内容的东西,于是是内容决定了形式,语言既然作为一种工具来使用,它便是一种内容的传导器,这一点我们的传统是深信不疑的。止于今天,内容决定形式依旧作为中国的正统观念,占据于主流地位,具有优先权。
结构主义出现以后取消了这种语言的优先权。
“不是某种具体的形式或内容,而是差异。只有差异才使它具有意义。”例如我们坐的是椅子(名称),我们坐的着是一个内容,使我们坐着的东西完全可以是一个凳子,一块木板,但坐着的形式是多样性的形式:椅,凳,沙发,木板。“形式和意义的关系是以程式为依据的,而不以自然的相似为依据。能坐的东西在各种语言中会有很多种称呼,可见形式的多样性并不一定要受制于内容。”(参见卡勒《文学理论》)受长期以来的意识形态支配,我们相信我们的命名形式都受其内容支配,因而中国文学的现代历史均表明了我们的传统是重内容而轻形式的,并以内容为标准确立主流文学的唯我独尊地位。
是语言的形式差异确定语言的意义。
还有一种情形也让我们相信内容决定了形式,那就是摹仿与再现的理论。描写一个人物的肖像,绘制一个城堡,那么这幅图或一段描写便是由真实的人物肖像与真实的城堡决定的。这是传统的经典定义。似乎轻易不可搬动它。这个理论的公式:
如果A明显地近似于B,
     A便再现了B
另一推论是:A再现了B,便表明AB程度是相近似的。
这种近似的、逼真的再现论最大的问题在于,一幅画、一段描写可以逼真地近似原物,我可以视为再现,可是我们不能说这个城堡再现了一幅画,一个肖像再现了那个人物描写,在真实与仿品之间没有这种互换原理。一个内容不必必然地决定这一个形式,例如用十个人画了十张不同风格的城堡,在每张画之间形式和内容差异都是巨大的。这出现另一个公式:A再现了B, 再现了C, 再现了D,再现了E。于是B, C, D, E 相互之间又成了再现关系,可以肯定再现的形式是不一样的,这是就五幅画而论,假定我们就一个湖畔杨柳作为一项,采用画的形式,声音的形式,语言的形式,影视的形式做成不同体型,它们之间形式差异就会更大。内容也许是固定不变的材料与意涵,但它们投射的内部形式是隐含的,是变异的,(角度,色彩,音效,镜头,语言的指涉效应不是确定的,而是非确定的),这种再现却是值得我们怀疑了。由此可见形式与内容并非是必然性的了。
但另一个概念却是确定无疑的:指谓。
何为指谓?如果某个小说再现了一个对象,那必须是这个对象的指称符号。小说人物可以代表它,认知上要参照它,但是相近似的程度不是以建立必要的参照关系,相似也非参照所必需的,这就产生了一种现象,即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代表另外的绝大部分。画,肖像,意象均参照了原物,或者是摹仿物。针对原物指称的绘画和语言的模仿便叫做指谓,这种指谓是独立于相似的。(参见《艺术语言》)
一个精神生产的另一形式必然受到其原物指谓的确定,表明是此物而非它物,这种确定性的所指应该是内容性的,如此说我们又无法否定内容对形式的确定性影响。作为模仿再现物来说,原物的材料性作为内容是我们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它确定了另一个形式的生产,例如一幅画,一曲音乐,一篇文章,一张摄影的形式完全可以表达个体的内容,或说我们以不同的语言形式,诗,小说,散文,戏剧来共同表达一种现实生活的经验内容。
一个符号难道可以不必指谓它的意涵吗?或者说形式可以不必显示它的内容吗?通过实证或许可以不必是的,但精神生产的不确定性,或者语言的象征,隐喻,换喻的性质必然会关涉到他的内容,否则我们讨论内部形式时认为一切内容均可以通过隐蔽的和投射的方式转换为一种并非等价物的(隐匿)形式(即内部形式),是一句谎言。承认内容转换形式并作为内容的代表,那就承认了这样一个论点:形式作为内容的显示。
我们现在搁置一下语言。先说一下历史:(它)是时间性地生成的东西而且作为这样一个东西已经过去了。(海德格尔语)这种东西无论作为历史的形式与内容都已经过去了。历史是不存在的、缺席的。但我们总会以一种语言形式,文献式地挽救历史。这种时间性的东西在任何意义上的出现,(生命体验)一个声称的东西(相似性的)和一个被意识到为过去之物的东西是在何种意义上出现过,它都是过去存在内容的投射,例如钓鱼岛的问题它是历史沿革,各种条约的转让不能改变它作为现实地点的存在。它是历史又是现实,作为内容的性质它特定是一个现实的区域,历史过去了已不存在。因此钓鱼岛便是我们今天的内容。
还有历史作为消逝的东西,缺席了。我们用语言,思维,图像复活它,作为一种正在生成的东西,这是我们想象内容而不是我们实际的内容。当然这种内容的想象是伴随着形式的。也就是说历史的形式不可能一点也不和历史的内容相关。我们必须承认内容是存在的,无论它以什么方式为形式所显示。
维特根斯坦说,想象一种语言意味想象一种生命形式。从思维角度这也许没错。加入这种语言我们要用实际日常经验的表述,它要作为一种具体的语言形式进入交往行动中,可以是意愿情感,或者是意志目的的表述,还或者它是一个叙述和描写,告诉你一种东西存在,想象的语言还只是一种形式吗?难道它仍只是一片声音和一堆文字的形式吗?语言不表述内容它如何成为交际的工具和媒介呢?
这样说来语言可以是内容的,特别是作为应用实践的进入交往行为的活动,它没法不是内容。同时也说明了它作为内容的重要性。关键它如何成为唯一的决定因素的。语言作为形式与内容的二分比,是否有一个唯一决定论的。把内容强化到决定论,唯一的高度,实际就等于对内容的否定。为什么?一切内容我们是如何被知觉的呢?我们是通过形式知觉的。因为我们的身体的敏感接收器只转化一切形式的元素,这是由器官的能动性决定的。
另一方面我们说实际事件是受本质性的联系贯通,作为单纯的形式则不同。“形式述谓是并不受制于实事的,但它必定是以某种方式有起因的。”(海德格尔语)起因是姿态关联本身的意义。因此他的结论是:形式化起源于纯粹姿态关联本身的关联意义,而决不起源于一般什么内容。这里的关联是指形式在实行之中,形式是一个动词。
形式指形式显示作为原始意义存在,形式显示指向对象性地被构形的东西,这样形式在更广阔区域内的意义也会指向一个实事的领域。我理解客观物被构形的,便是内容如何转化为形式的东西,形式化是内容的普遍吁求。
内容被形式化?但形式并不受制于有待规定的对象的确是内容。(海德格尔《宗教生活现象学》)形式化原始初期地只是通过构形而产生的排序,是关联的组合而非内容的组合,这样我们可以把形式化理解为不同的东西,把东西规定为对象,把他归于形式对象的东西的范畴而不是内容,因而形式化是一种关联的构形。
我们对现象理解是整体的表征,现象本身就只能在形式上得到显示,而不是现象的某种内容得到显示。经验的内容,经验的方式,经验的实行并不是三个方向上简单的并列排序,现象是对着三个意义方向:内涵意义,关联意义,实行意义,一种整体上的关联,所谓形式显示就会是要先行地整体上显示出这种现象关联,而不能把现象再作二元的形式与内容的分割,只能称之为形式关联。所谓形式的东西就是某种合乎关联的东西,而关联必定是形式的。
语言是一种现象之物,同时它是一种形式的关联之物,它必定是音响与字符的结合,是描写与所指的组合,是词语和它的句子的联合,这不仅仅是指出语言各要素中是关联的,它作为摹仿再现也是关联的,语言既是它自身的形式又是作为他者反应的形式,语言的这种二重性是它极为重要的关联性,语言关联还指语言自身是五官感知的,它作为视觉的轮廓,听觉的音响质量,嗅觉所散发的气息味道,词语呈开放状态它和重量,质感,韵味,色泽,软硬等性质与功能,语言为自身形象的创造者。以此构成语言的形式元素(内部形式,既形象的形式也如此)。但我们也不能完全否认与语言确实具有某种功能,即媒介的,工具的作为中介方式而进入现象世界的万事万物,语言模仿世界万事万物并表现事物的意志与功能,语言趋向于对象的目的并予以表现,这样语言成为了事物的代言人与符号,我们通过语言而了解认知事物,语言总是具有这种二重功能与转换能力。模仿是理性,表现是感性。
语言作为自在之物,语言的主体性是确定无疑的,语言总是要表现自我而作为言说的形式,这时语言仅指向语言的关联形式,语言在自我表述的途中是不及物的(称之为语言的不及物写作),这也表明了语言也确实有游戏性的功能,装饰性功能。可是语言又是一个爱管事的碎嘴婆子,日常中总爱絮絮叨叨地言说事物,或者它还服从人的权力意志言说人的意识形态。语言又出现了另外的功能,语言一方面作为人的意志与感情的言说,一方面又让万事万物处于言说之中,这时语言的言说总是及物的(语言的及物写作,这种及物性写作因其功能,价值,作用,目标是倾向性的,因而它又是意识形态写作,可称为宏大叙事。)语言的及物性写作是一种强大的传统,是一种历史遗存。
我们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语言的这种二重性,何种程度上把语言视为自主的表现,又如何认识它作为媒介工具的能力,在这两种能力之间正常的文学语言里它们应该是一种平衡关系,但在中国文学语言发展的历史上,语言作为意识形态工具一直作为主流的优先权存在,我们可以说它取得了语言霸权的地位。而语言的自我主体性的表现是绝对地处于受压制地位,尤其是现代小说语言发展的最近110年间受到了特别的打压,而且基本和是以革命的名义进行的。
一种语言被垄断,被压制这是被常识所不容的,可偏偏在中国文化中产生这种与语言的命令式。
你不准这样说,你不准那样说,人,居然没有使用语言的自由,或者语言竟然不能作为自身的表达,在语言里也存在着这种压迫与反抗。一种语言成为权力,成为保证,成为制度,语言竟然使其自身成为奴隶的产品,把普通语言强制为暴力语言,契约语言,红色语言,语言成为阶级或者革命的专用物。语言原来也可以成为一种权利意志。当然这种权力意志不是尼采,叔本华式的,而是政治无意识。从中国革命的实际发展来看,语言成为特定时代的附属产品。
当然,语言永远都会是不死的精灵。
我们讨论语言问题必须先解决前提:什么是语言?
语言首先有个共识标准才能共同探讨。而语言定义的共识表述直到1942年才有,“语言是一个任意的语音符号的系统,社会集团依靠它进行写作。”((美)布洛赫、特雷杰《语言分析纲要》,1942)在这个定义里承认语言是一种媒介,一种工具。但他们又承认语言的本质是任意的符号系统,符号指语言音符组成语言。语言不仅是一个文化要素还是一种文化活动。集中的要点认为:
一,语言语法仅是对某个社会的人们说话方式所作的系统描述,(人在不同情况下的语音及语音伴随而来的行为的描写。)
二,人们说话的语言是象征性地根现实世界的物体和事件相联系,词语是符号,并不以什么神秘方式等同事物。
三,一个语言形式的意义乃是这种形式所出现的环境所共有的特点,所以意义乃是我们周围现实世界的某种东西。
四,文字是把言语转化为视觉的符号。文字的视觉符号又可以反过来用听觉符号表示。
五,语言与意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是约定俗成的,作为社会集团里的成员他是由习惯与契约给予词语的意义。
上述的语言共识从理论上源于1933年尤布菲尔德的语言观,萨丕尔在1921年提出了语言不是本能行为而是社会化风俗。语言影响人类关于现实世界的概念构成。著名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语言决定思维。萨丕尔还提出了“语言是文学的媒介”,但他认为媒介分为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语言的潜在内容(经验直觉记录),一个层面是语言的特殊构造,特殊地记录经验方式。)1878 年索绪尔从音位学中发现结构主义秘密,从1907年以后他把语言作为自治系统研究,产生了结构语言学。从历史角度去分析同族语言的演变,语言在漫长历史时期内发生的变化,这叫历时语言学,强调从时间上彼此代替的各项相连续的要素间的关系的研究,即语言史的变化。共时语言学是针对历史语言时期内的某一种语言系统内,语言状态中各个项共存要素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说语言状态在一个集体意识所感觉到的,各个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各项要素之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并把语言分为语言与言语。语言是一种社会制度,是一个社会集团的各成员互相交流影响的东西,语言通过社会化契约而存在,语言是一种表述观念的媒介。言语是个人意志和智能行为,它遵守已成定局的语言规划系统,但又包括一种语言演变。声音是音响与发音的符合单位,它又跟观念结合起来构成生理与心理的复合单位。言语是一种个人化的口语或书面的言辞活动。语言则是全体社会成员共同使用的表达体系。
最关键性的概念是指一个语言系统内语言的能指和所指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任意的组合。语言作为符号由两个不可分割的因素组成:能指,符号的音响与书写标记。所指,这个符号表示出来的概念性的意义。是它解释了语言形式的奥秘,同时又指出了寻找意义的方法。
语言是言说的形式。但语言也可以保持不说的姿态。超越一切客观事物而抵达形而上的奥秘,语言还有一种隐匿的内部形式,仅体现在思维与无意识状态。沉默是一种神性,它表明个体对世界的内在性关照,语言保持不说,仅仅是一种领悟。领悟高于语言,没有声音与文字,转化一种语言最高的意境与效果。
语言仅行进在解决自身问题的途中。语言作为工具与媒介仅是自我内心的意识的指涉。这时候尤其是语言的内在思维形式成熟的结果。思维表明语言指向他者,辩证思维正好揭示了自我意识的内在形式:反思。
语言表现他在时,仅是对世界万事万物的描绘。语言指向自我,指向语言的主体性,那就是人类灵魂的家园。
语言,人类一个永恒诗意栖居的地方。
语言极其精妙的是,它在场了显示某种秩序,它缺席了却有一种深刻的在场。
匿名的语言是语言的神灵。
中国古代汉语是极其形式化的,中国人在不自觉的程度上达到了语言形式化的巅峰高度。与此同时有了极其精致典雅的古代韵文(赋,骈文,诗,词,曲等),今天白话文运动粉碎了这种语言的形式化,时间过去了100年我们仍然很难肯定,打倒文言文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是坏事就说明我们的现代文学从一开始便是一个灾难的开端。
语言是一种约定俗称的任意性地声音与文字的组织原则,是这个原则支配了发声、文字组合的语言形式规律。普通语言仅作为一个社会化集团成员交流实用的媒介工具,这就是语言作为实践活动有意义,作为某种特殊表达却没有意义。这样言语的地位彰显出来了。言语,指向个人的一种具体的语言活动,在言说中进行,是细节的,表达的,再现的,是个性化的。
普通语言是一切事物的元语言。
语言在表达世界事物同时又作为世界事物的一个部分。
任何种族语言都会是历史的永恒发展的,但又置于相对缓慢的变化发展之中,语言很少有创造性,它仅增加一些新的词汇,没人能都动摇它语言和语法的根基,我们对语言的任何增加或减少都是极其有限的。古汉语,白话汉语都是相对长度和相对变化的存在。
言语不通。言语是鲜活的灵活多变的表现个人与现实的状态。言语可以无限细分和类比,是形式化,又是风格化的,言语可以成为事物和个人灵魂的独特言说。
言语的奥秘总是不能被说尽说清。
语言是为各种专业而存在,政治语言,经济语言,法律语言,文化教育语言,医学生物语言……语言为所有的分类事物而准备,语言为社会化集团的交往行动而存在,因而语言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和各类型的形态。
言语总是一种特征化,它和语言相互作为前提,彼此依存,言语以语言为基础和工具。语言是言语的产物,同时只有言语才能促进语言的发展。
语言和言语是连体婴儿彼此牵扯着生命。
言语作为一种有特色的交流手段是各种声音的生命运动。1,个体生命的本色表现能力。2,声音所携带的生命信息量与不同的质地。3,语言的形式是生命色彩,气息,声响,情感,本能的投射,转化为声音被弥散,消耗,也可以是分送与扩大。4,语言是一种时间的痕迹,包括它的生产与消费,语言总是在时间流逝中产生效果。5,语言是思维的直接现实。或者反之。思维以触点方式在语言中表现语言与思维总是双向运动。6,语言是一种空间活动。也就是说,语言总是在某个地方,是一种存在的潜表达。是空间把语言确定为一种物质状态。这一点说明了语言是离不开时空形式的时空运动。这是我们深刻认识语言功能的一个途径。时空给予语言形式的活动能力,也说明了言语作为一种话语方式的表述策略,永远都无法摆脱时空形式。
语言是灵魂的表演物。我说,你说,他说,都是如此。换一个说法,语言是灵魂的歌者。
语言还是一个物质性的诱惑者,语言是本能的欲望的乌托邦。(萨丕尔认为语言是非本能的,这个观点值得商榷。)所有语言都是词语性的:山脉,阳光,树木,花草,黑暗,地狱,镜子,纸片,黄色毛边纸,黑字,白纸,有反光的,朱批,直排或横排,铅字,复印,照排,字体的变化与迁移,手表机械物,固定的滴答,电子钟,时间的符号,透明与晦涩,日常生活中门窗与里吧,一线阳光,蔬菜,藤蔓,阔叶,瓜果,热量在绿色植物上散发的气息,时间如游丝一般荡过来,青涩,果香有羽毛那种纤细扫着鼻翼,那个孔洞,细毛过滤,那些发生的绿色气息,如光感涌动,可是却是霍霍的青汁透入鼻梁,似乎从脑袋上粘住,缓缓地下滑,气息变成溶液储在嗓眼里化开,感到津液化开了,那种色彩混合着清汁气味滴咚——滴——咚,坠在心室里,肺叶长大吸收,现实水液被肝胃所在内脏的网络里,然后是气息在全身漫开……生长的植物汁液用香息与气味照亮了人的内部那些细细柔柔的点状,让欢愉像血液一般散在内体的纹路上,那些起伏的肉质与津液变成了体内的光线与实践,实践的至真在心瓣上跳动,铮——铮——嗵嗵——咚的一声。所有物质的词语都化成了幽灵的光影。绿色,青汁,酸涩,广播,有节律的响声,起色与停声,看着气息与味道在血管里活活,激激地动荡,那里有真实词语给予的光源,或者气味和响声制造的颜色,咋写柔然分叉的网络上伴着节奏:一个字,闪一下,某个词语产生倒置的晕眩,那是词语的黑洞,没有平面与深度,只有湖南容铜镜的物品转移,最微小的固体与显微的水质都花和成神秘虚幻的假象。人的主体在词语的丛林里挣扎,虚化,突然如阳光在天空里的碧蓝,清晰得如玻璃上的微尘,人与词语都复制成各种类像,可怎么也看不清一条现实的大道,取消透视的景深效果,在各种交叉的影线里,眼睛的事物在四三奔逃,眼睛不再是抛向前方的物理焦点,被影像拖回到反向。一个没有视域的盲点。一切事物与词语在盯视你,词语凝视,主体在凝视中融化,360度维,180度维,90度维,45度维,如佛,视角由三维转向二维,一切都归于词语的佛,我佛慈悲,赐给我词语,哪怕是一个不曾伤害的词语,没有,手势,兰花如梦,捻指一笑。
词语随手势增长,如梦如幻。思维在行走,语言也在行走,它们是不及物的,人类凭本性拥有语言,在直觉里语言与思维会交替映带运行,如果略有停滞,他们就会跳跃起来,飞向幻想的天空,或者向下沉入阴暗的地狱,折断所有的词语的翅膀,让它们裸露,倍受煎熬,剥蚀语言的皮肤让它血淋淋地,然后用火去燎烤,油去煎炸,抽筋剜骨把词语的灵魂逼出来,显示语言的真相……
语言只有经受这种百倍煎熬,语言才能有最本色的真相,也才最有力量,所以不要轻易而居地向自然世界和日常生活搬迁语言,不能把语言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强奸的妓女,语言藏着自己的奥秘,轻易不会交出语言宝库里的钥匙,语言对于庸人是非常残酷的,哪怕是100年也不会曾送你一句精美绝伦的格言。
词语是人体内部的香气。
词语是人体内部的色彩。
语言需要营养,人必须血肉相许,才能鲜花绽放。
人是猴子的时候,语言就已经可以抵达真理了。
有了心灵,语言便有了理性的光辉。可是语言源自心灵的时候,它依然向人类赠送邪恶,所有的犯罪都像词语那样源远流长,绵延不绝。
语言怎么会被人理解?因为人创造了语言。可是人的语言有许许多多是不易被人懂的,例如哲学与科学的语言。人并不懂人的语言这是一个常识,个人言语往往脱离常规以后才有创造性。因此最好的语言往往不会被大众所理解。
语言的功能到底有多大?从大与小的双向去评估,语言的能力是无限的,语言的日常应用仅是语言功能最微小的语言部分。生存,是语言的最低的道德底线。这样我们可以不必建立语言,也不需要研究它了。
研究语言的目的,便是揭示语言潜在体系的性质。
我们找到了语言的规律,规则,方法,并不仅仅为了正确地说话,正确地说话,运用语言交流,就母语而言只要习惯与常识就够了。我们研究语言是要发掘语言的最大功能,具有最佳效果的语言运用能力。特别是辨别分析说话人在不自觉地如何实施那个语言规律体系。
全球范围的人类语言,对每一个族群而言都有自己的母语:英语,德语,法语,俄语,汉语,这种语言都称之为自然语言。意思是自然存在的语言状态,这也是一种历史语言,它随着民族与地方性发生,发展与传承。
再就是语法语言。每一个大民族都有自己的语言习惯,说话的规律,包括发音与书写。这种族群之间的语法语言并不能通约,但人们却可以通过学习掌握几种语言,因为语言之间还有大同小异的语言规律。叫语言的共性,或同一性。一种语言可以被更多的人掌握,也可以只有少数人掌握,某种语言可以发展壮大,也可以彻底消亡。
语法语言分析为:音韵学,语言形态学,句法学,语义学。每一类型相对独立,又彼此联系。
音韵是人类发音系统的复杂性表现,重点在找出语言系统背后的一个限制的理念系统,这是语言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交流原则。其音位学是表明说话人自己下意识地感觉到的,精神性的音位要求如何在实际语音中发生出来。其音要对位于发声部位,要在发声序列中有相应的位置,最基本的语言格局显示特征与规则,具体的音位分析便是对比考量声音特征中的十二对矛盾,特别重视音位对立,从差异中分析意义生成,这是所有的语言学家都要把握的基本功。萨丕尔说,语音结构的概念结构都显示语言对形式的本能感觉。(声音作为传达信息的符号是最形式化的)(参见《语言论》)
语言形态学,研究词语、词素、语音如何构成最基本的语义单位。通俗意义上叫词法研究。
句法学,是研究词如何组合成短语、从句、句子结构秩序。包括句子内的语法程序,是一个语言使用的形式手段。在语言形式格局内有哪些类型概念属于它的内容。
语义学,研究词语的含义如何构成。短语和句子里,词语、合成词的含义,主要指使用差异比较法找出词语的含义。具体到一个词的语义学,索绪尔认为词语的符号由能指与所指二元组合,意义从差异中去寻找。重要的是这个二元组合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方式。
语言、语言学、语言史,我们在何种程度上需要它们?或者说,语言在人与事物之间的关系何在?人类需要语言成为一种自然本能的东西,但是事物可以不需要语言,更进一步追问语言是否可以脱离人与事物而独立存在。理论的极端上说,人 → 语言 → 事物三者都可以独立。但我们同时又可以说这三者又是相互指涉的。
文学家需要语言,某种意义上说,语言在文学家和哲学家那儿获得了人类史上的伟大成就。人们需要语言,一是人类靠本性拥有语言,关照内心自我意识必定是语言性的。二是人类之间的交往行为中要互相理解必定是语言性的。三是语言的实用性,它被人类作为使用工具,成为媒介。因此不仅对人群相互之间,还对动物、植物、世界事物之间构成交流关系,用语言来确定行为的方向,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四是语言的创造用以构成人类的艺术世界。语言也是一种审美享受。
文学家需要语言,但文学家并不需要语言学。文学家只需要如何高妙地技巧地使用语言,并不追求语言是如何构成规则与系统的。要明白语言之所以成为语言系统那是文学理论家的事。一个文学家首先要运用语言,其次必须弄清楚文学语言构成与使用规律,语言学成为文学家理论家的基石,所有的语言都不是单一时空内独立存在的,语言受传统因素支配,又因创新所改变发展,一切语言的成功高低都得从一条文学语言的历史河流里去检验。这样一种语言史不仅是我们对过去的总结,同时主要的是我们如何掌握语言的技术,在语言运用的途中我们创造新的语言的用法。最简单的道理是我们建立基本的语言标准,我们如何评价我们的语言发展历史。语言也会犯错误的。
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语言发展,似乎刚好证明一种意义会因社会历史时代所改变,会因使用它的人群所改变。因此呈现了史无前例的汉语白话文运动。同时我们还可以肯定地说,110年的现代文学史中语言丧失了它的自然状态,成为一种极其主观意志化的语言,或者说成为一种政治意识的权力化语言,竟然因而产生了一种社会革命语言,这并不是一种语言自然规律自身发展的逻辑需要。可见语言也是可以被强行改造的。这不得不使我们考虑文学生产也可能使文学走向两极:一方面它促进了语言的繁荣发展,这方面我们可以以中国古代的经典文学说明问题。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都是文学生产促使语言精美雅化的结果。另一方面它刚好促使语言走向它的反面,形成语言的泛滥或者衰落。例如极端形式的八股文。
语言成为人类历史言说主体,人们暴力地把语言强化于地球的自然环境,所以世界万事万物都被人类给予权力意志的命名,这时候文学的盛衰便于自然环境或生物存在相关,语言作为了人类独有文学的或者其他的写作也会承载着它们所处的自然环境的痕迹,因而自然的意指系统也运用到了人类文化中非自然状态的活动。但文学语言的活动也打破了那些闭封落后的自然环境区域,并根本地改造那个环境中的地方性。这就是艾布拉姆斯所说的,“言说群体对居住地的物质世界的回忆,并在尊重动物,植物,矿物和精神共同体时,对它们如何在大地上生存的重要信息进行编码。”
我特别相信语言是地方性的,因为每个人都会生产于某一个地方,由那一个地方赐予他语言,及一种语言的情感、地方性知识、个人所拥有的地方语言经验与表述方式。我还相信只有地方性语言中才是最独特个性的语言表述。舍此,并不存在一种叫世界语言,这种世界语言仅是一个交流的神话,它仅在特定的人群中应用性交流,便于行动的方便,这种实用取消了语言的特殊性,特别是文学语言从根本上应该根除公共语言的东西。贝特认为诗歌在回忆和维持与世界的非工具的关系中变得尤为重要。因此我们认识到的文学语言并不仅仅为了利用事物而给予他们的命名,更重要的是揭示事物在语言在存在,由此可见文学是自然存在与人类生存的避难所,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便更加明白了:语言是我们存在的家园。人与事物被言说,被表现,这个根本表明了世界存在语言的途中。
海德格尔说,唯有词语才能确认了物的存在。
我生活在水边:板桥湖,虾子湖,鲫鲫湖,洞庭湖。那是一个临水的地方,岸与水咬合的地方是码头,码头有个小镇,板桥镇。当然如今已经灰飞烟灭了。从水里生产词语:芦苇,莲花,藕,浮萍,水蓑衣,菱角,菖蒲,鱼腥草,荷叶上的水滴叮……咚,随风一扬,水珠抛出去一条晶莹的白线,嘀嘀嘀——咚咚,水腥和青草的气息与味道天然地凝聚在一起流入我身体的孔道,和血液循环,与生命律动,张口哈气吐出来的也还是芦苇与莲叶的青汁味,带有一点涩涩的茸毛与酸甜,一切草尖都化在雨水中了。可气息仍在朝霞与晚雾中漂荡,用鼻子嗅嗅,舌尖品品,所有的自然植物都会给你一种稠稠黏黏的酱汁味,那种青青涩涩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感觉,因此我知道所有的浓稠都不会流畅,都会粘在你的器官上化不开,你吐出去,点点飞弹,腾地一下,直线,下垂,一个弧,飘动中似乎是一点青蓝的晶片,弹在另一个区域里有荷叶,蒿草,萍藻,抖动之际,浓厚的水息浮成雾网,又有了更浓的挺水植物散发草汁,叶汁,根汁,拌和水与泥的腐殖味,有如黑夜的暗潮推推搡搡地涌来,堵住了你的鼻口,我知道,什么都没有吐出去,我只有吸纳,我用手指头摸摸笔尖,唇角,再用舌尖舔舔,那种圆润的,液流的,尖锐的,强硬的东西是如此地进入我的体内,鼓动着我的脉搏,多少次我想抓那个飞蚊,但风息一般从指隙漏掉,只有当我从水中过来,站在岸边,抚摸着那无边无涯的植物,我指纹拇斗里弹跳着生命的那些微物:晶亮,斑斓,芬芳。天啦!原来我呼吸吐纳了许多年居然就是那绿色的词语。
语言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
或者说,我的身体是在词语中成长的。
从理论讲语言一定位于大脑神经的某一区域,这仅仅是从言说的角度而言,语言作为形式和意涵的组合它是一综合的结果。萨丕尔认为是一种联合经验自动快捷地形成符号标志。“语言本质就在于把习惯的、自觉发现的声音(或声音的摹仿物)分派到各种经验成分上去。”(参见《语言论》,第10页。)这是一个语言构成的假说。荷花一词,发音的 e  ua 按序列发音,耳朵能听到这个不算语言;荷花一词的书写秩序也不是语言;声音运动和色彩形式不是语言;词语与实物综合起来构成实物记忆也不是语言;荷花有了视觉图画,有了听觉声音,也还不是语言。它们必须形成联合经验,将荷花的视听,动感,色泽,气味,思维的全部经验印象和荷花一词联合起来构成形式与意涵的符号(纯符号),于是这个词语是语言成分的性质了。荷花是一个独立形式,词语还要形成句子,可以描述表示。例如荷花是水中的仙子。有了句子才有了语言。所以詹姆斯说,“语言是在人的心灵或精神结构中充分形成的功能系统。”可见语言先经过五官感知的综合反映,再进入神经系统,最后才是心灵的综合反应。这仅仅指向词语与事物简单的认知关系,语言仅仅是表述出来的。但语言是日常的应用,还是文学的形容又会有极大的差别,这里是先有语言经验,再有事物经验,这二者是双向互动的,经过心灵成为认知功能系统,创造语言形式时会有一套语言的技巧手法:象征,隐喻,张力,悖论,夸饰与精准等等。文学语言是描写和叙述的言语学,哲学却是概念与思想的逻辑语言。语言在世界事物里是有分工的,类别的特殊与语言的特殊性结合于是有了人文学科的融合与分类。哲学交流思想,文学交流感受,文化交流生存方式。文学语言是直觉地体会,哲学语言是概念推理获得真知,前者获得感性的审美,后者传导理性的真理。普通语言仅用于日常生活交流,是媒介,工具性的。今天在各专业领域里都是使用特殊语言,尤其是文学与哲学。文学语言也有媒介工具性,但是特殊的。一方面文学语言的内容是潜在的,即一种经验的直觉记录。其形式又是变幻不定与内容是任意地审美的结合。另一方面文学语言是一种特殊构造,(反常规语法)采用特殊方式记录经验,其语言与经验均有大量的变形,成为不可理解的语言部分或非大众的审美现象。因为文学语言是个人的无意识追求。
任何语言都会包括大量的地方性知识与本土经验,这产生了语言的地方特色。中国地大物博而且气候带的跨越生产了绝然不同的地域风格。人和个性都带有他出生时的地域性,语言也是深深扎根于这种地域性。中国现代小说中的乡土语言在百年史中占绝对重要的地位,这恐怕不仅仅只是农业社会的原因,重要的还有人性的因素,人类天生地依附于土而归于自然,乡村是严峻的这个严峻是社会政治权力带来的灾难性结果,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苦难而反对我们的乡村自然和人的亲属血脉。这种乡村自然是人类情感与生命的归宿,语言因此也会烙上个人和地域的特殊标志,山居的人,太阳是落山。水边的人,太阳是落水。注意太阳落山的气魄和落水的景观是绝对不一样的。
语言的地域性深刻地影响个人性,在你的出生地区,建筑,宝塔,烽火台,大树,河流,山峰,它先于你的生命存在,这形体会植于你的无意识,属于原型。它是个人的又是集体文化的传承。日后在文学中会成为你大量的象征符号。地理学因此也成为你的文化语言,烙上风格的印象,或者为个人语言中标志性隐喻与象征。我喜欢水与蓝色,这与其说是我的个性,还不说是洞庭湖的地域标志。水,液态,流动之物,但它有一个相关的形态:汽,或者雾。气息与气韵成为我语言中重要的东西。雾,迷茫,缭绕,迷幻,梦境。清晰与朦胧构成了语言的两种审美状态。在水域,蓝色是一个大于一切的概念,水天皆蓝,尤其是洞庭湖地带,水生植物的绿色由淡而浓时,无一不是蓝色的转化,连湖边之雾也是蓝色的。我的地域知识与经验完全是地方性的,因此我个人语言的特殊经验与感受,完全是一种输入性的,那就是地域特色的输入。
因此我特别注意中国作家的乡土语言,它一定是地域经验的,也是他个人特色的。我基本上把乡土语言研究写了一个小册子,中国小说语言唯有这一部分与世界小说完全不同,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成为不可替代的创造。
我们必须把文学生产的语言和文学研究的语言区别来来,虽然它们共同地构成了我的文学理论。
文学生产指向门类,有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等等,这是探讨文学语言的发生学。语言生产是个人的,具体的,感性的,它还是地方性的,特别是个人经验化,所以萨丕尔说文学家们,“下意识地懂得如何把深藏的直觉剪裁得适合日常言语的本地格调。”当然个人语言还有一些他个人神秘仪式的东西,特殊的幽冥经验:潜入黑暗,发腐而霉臭的门槛在那里是晦涩幽暗的通道,地域之门,你从那里爬出来血肉模糊,毛绒绒的,肉乎乎的仅是一个生命胚胎,转瞬中你又从这个通道爬回去。(黑暗意识来自于史前或者子宫,具体化为某个神秘的通道。)那些草屑,牛粪,泥泞,在沼泽地融为另类生物的欢场,水蛭,臭虫,老鼠刚刚撕破一个蛤蟆的头,一汪血喷成雾,蚊虫嗡嗡嗡嗡一阵掠过,那谷粒的翼翅透明染成血红。一条懒洋洋的黑斑大蟒张口吐出分叉的信箭,类如红红的闪电,一绕老鼠和蛤蟆便掉入了那个肉红色的深井,蒿草没动,荑荻没动,一根荷杆,一瓣浮萍,甚至水上没掠起波纹,生和死在那个通道了瞬间起灭,世界寂静,涅槃,沉沦,超脱,泥泞里长出雪白的牙齿,尖利还有锯齿,绿色的草与黑泥中,白牙丛林一般织成新出水的利箭,闪闪霍霍……
人的命运镶嵌在那些尖锐带血的牙齿之上,黑暗是那般条分缕析一线一刀刃刈落阴部的毛发,割裂骨头时的吱吱嘎嘎,嘣……咯嚓,——断裂处黄绿黄绿的脓液,恶臭一滴,又一滴,咚在嗓眼里……腐水中的烂叶由阵风揭开那层绿苔,那腐殖的脓液旋成窝状,咕崩咕崩地冒出血泡,折断了的秋苇扫着浓汁,那粘脓欲滴的腥臭,如死亡的胎膜成为死亡哭泣的那一部分。在幽光的旷野山,人和鸟兽都成了灾难的舞者。
幽冥意象是非现实经验的,它是一种幻觉想象的内部语言,它的语言形式是感觉意象的,可是注意这种语言经验仍旧是地方性的,例如我的幽冥意识仍离不开水域,离不开我人生开始的洞庭湖,我旨在说明语言的生产构成是个人的也是地方的,即便想象也会从一个空间出发。
文学研究针对语言,指语言已成为一种形式的结果,我们在解析总结语言,从语言中提取规则,原则,结构是一种普遍的模式化运动。文学创作时讲语言发生的原因,及它是如何构成的,构型原则也是一个形成过程。特别是文学语言大部分是反规则运动的。这时的文学语言成因会找到个人的因素。文学研究是针对语言成果,这时的语言形式,规则,结构,原则均是成形的,即我们依据某种规律与原则,我们在总结语言。当然文学语言的研究我们也可以破解语言发生之谜,甚至针对个人和地域可以实证,但我们只能借助他人所说,无论如何文学研究针对语言的奥秘永远只能是一种假设,哪怕是作家本人言说语言的发生,他个人仅是一种语言经验,他并不能理性地反思到。
文学理论家研究语言是寻找意义创造的奥秘。是寻找已成定局的经典语言的构型规则与方法,总结语言规律的目的仍在于使用语言。在文学理论看来不同理论观会置文学语言不同的位置,但语言无论如何都会是文学家和文学理论家的重中之重,并因此构成他的语言理论体系。
一种观点认为:文学是语言的突出。语言是文本中最突出最显著的标志。其一,文学把语言放置突出的位置,成为一个陈述讨论的对象。面对词汇或句子你会用修辞方式或直接指明某种语言现象,引导对它的关注,特别指诗歌。其二,文学语言的风格化构成,某一文本整体上构成一种语言风格,语言成为文本的整体特征。例如诗歌的韵律贯穿整个文本,这时候韵律便成为一种程式化的文学标志。其三,使用陌生化方法突出句子中的某词语,并使它成为违反常规的用法,这时词语成为前置化的位置。其四,词语或句子采用特殊的修辞手法改变词语功能,或句子中形成语言的变形,这也特别突出了句子中语言的变化。上述这四个方面都是文本中特别采用了语言技巧使得语言按独特风格组成的文体,这在语言形式上就区别了小说,诗歌,散文与戏剧。
另一种观点认为:语言的综合要素与成分组织成复杂关系,因而构成了文学。这里是说文本中各种复杂的元素和成分组织成错综复杂的关系,它们均是以语言方式呈现的,语言的声音层次,词语与句子中的各层次结构,被强化了词语以各种方式重复,句子内部的语法关系以其深层结构然后转换各个句子中的表层语法现象,还有命名方式,象征方式都会使用特别的语言标志,文本内语言的矛盾关系构成张力,和谐关系变成韵律。总之,一个文本内部会有许多语言重复的方法:称呼的,主题的,人物的,行为的,结构的,都是以语言复述方法呈现,是这些局部的属于语音和词语的技术,是这些句子的技巧方法运用综合地形成了文学文本的语言,文学便是这种语言的综合艺术。
什么是文学语言?传统认为文学语言是一种载体,装载我们的思想与情感,即是一种运载工具。文学语言还是一种媒介,作为一种角色充荡为容器,总起来说是文学语言的工具论与媒介论。萨丕尔在《语言论》便明确地指出:“语言是文学的媒介。”
新的文学认为,“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高尔基语)巴特也认为,“语言是文学的生命,是文学生产的世界。”(参见《符号与美学》)这些文学语言观仅仅只是一个口号,没有建构自己的文学语言理论。最重要的语言观是1958年法国心理学杂志发表的本维尼斯特的论文《论语言的主体性》,他首先批评的语言工具论。他的观点如下:
1,语言是人类自然本性,人类并没有制造语言。正是语言教导我们如何定义人本身。
2,人在语言中并且通过语言自立为主体。因为,实际上,唯有语言在其作为存在的现实中,奠定了“自我”的概念。
3,自我意识只有在言说的比较参照中成为可能。才有适合主体性表达的语言形式。话语则引发主体性的呈现,它是由离散的时位构成的。
文学语言特别显示了这种语言的主体性。《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在这一方面我着了重点研究,探讨了中国现代自主语言发展的历史,特别比较了早期的唯美语言、新感觉派语言,探微了现代小说早期的这种自我意识的语言主体性,语言成为一种心灵之约,让人特别惊叹于某种语言现象的产生与消逝,居然由一种特别的偶然性所决定。如果没有弗洛伊德,如果没有新感觉派,中国就会缺失一种语言形象。中国的社会革命语言我们可以认定是一种必然,缺少谁,社会革命语言都会产生。自主语言的产生却是一种偶然,它太有可能被压抑所或缺。这又让我看到了希望,语言生命是强大,也相信语言的这种自主意识,同时后来的小说语言实验证明了,语言对自身反思,语言坚持自主性,语言作为文学的主体要素永远都不会因压制而灭绝。但是历史是一个时间连续的整体,一个阶段性的文学灭亡随时都可能发生,就自主语言而言我国从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约30年中最终难逃一种被湮灭状态。应该说是让人震惊的。
特别悲剧性的是这30年中没有人坚持自主性语言的文学写作,其主要原因不是绝对的社会体制和政治高压所产生的,那个时代里个人完全可以有自己的语言主体追求,仅仅在于当时社会并没有鼓励自主语言的文学写作。
由此想到语言也有它自身的命运。
一种民族语言的灭亡主要是社会历史的。但其决定因素还是民族成员的,特别是民族成员中语言天才的作用。或者还有一个民族文学的整体水平,与民族经典文学文本的存在,如果有了庞大的语言文化遗产我们就没有必要担心它的灭亡,因为经典的语言文化遗产是世界共有的。
梵文作为一种经典形式会永远存在下去,像灭亡它也没有可能性。所以每一个民族成员都应维护和创造经典的民族语言文本,使之成为全世界共有的财富。
                                       
                                                     2012-09-25
思考题
1,什么是语言?说说你的语言观。
2,区别语言的能指与所指?语言和言语?
3,何为语言的地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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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7:10 | 只看该作者
  第五讲   语言(下)
仍然从文学语言是什么开始谈论。文学语言是什么?这可以是一个无穷述谓,永远类举不完。例如说文学语言是生产与再生产的语言。文学语言是变形异化的语言。文学语言是具有韵律和音响节奏的语言。文学语言是拟仿游戏重复调侃的语言。文学语言是诗情画意的抒情性语言。文学语言是一种反讽幽默语言。文学语言是一种客观冷静的叙事语言。文学语言是一种隐喻象征的语言。文学语言是一套日常生活经验简洁朴实的语言。文学语言是一套个人风格语言。在这么多的列举之内,我们不能说某一说法是错误的,但又没有全面体现文学语言这一定义。
从语言史看还没有人对文学语言给出一个准确定义。这说明什么?说明文学语言内涵丰富,外延与内涵溢出它自身现象之外,同时还说明了文学语言总是相对于它的语境,除了相对性以外,文学语言还可以无限类化,这都导致了文学语言无法准确定义。我们采用任何肯定的判断都是将文学语言的部分特征与功能片面化,因此要认清文学语言的本质最好采用否定式的方法,指认文本中非文学语言的现象后,重点注意文学语言与非文学语言的对比考察。首先把文学语言的特殊现象与普遍语言现象相区别,然后将各种特殊的门类语言相互区别,专业性便是特殊性,为什么文学的专业性会造成语言上的反语言现象呢?最后从文学语言的发生学去认识,文学语言是本能无意识的,是感性把握的,除文学语言外,其余语言都是科学的分析语言,是逻辑化的理性把握。还有一个问题是文学语言带有自身的矛盾性,它既是某种语言又不是某种语言的悖论。例如文学语言是一套精致雅化的人工语言,当这套语言模式化概念之后,它又不是文学性语言。日常生活语言我们说它不是文学语言,当它进入特殊规定的语境之后,它又成了很好的质朴简洁的文学语言。因此文学语言必须依具体的语言实际状况去分析定位,不能统一规定什么是文学语言。
可是具体讨论文学语言我们总得有一个大致准确的标准定位。否则我们说文学语言就只是指个人自己内心的文学语言,这样便失去了对文学语言的科学讨论。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总要反复地引证西方语言著作,讨论各种语言学流派,目的是确定一个语言的国际标准,所谓中国文学也在这种国际标准下去定位讨论,不然,每个人各执一词永远讨论个没完。同时还特别把文学性问题拿出来讨论,我们谈的是文学而不是别的东西,我们确定文学语言的共同前提,按这个标准下去鉴别中国文学的语言现象,估评它的得失,充分评价应有的文学语言的成就,同时也看到我们中国现代文学失败的地方,找出其根源是什么。
什么是文学语言?文学语言是一种人工语言,而且具有极复杂的语言元素,经过特殊思维之后产生的一套精致的装饰性语言。文学语言有一套复杂的声韵安排,遣词造句都经过周密慎重的修辞技巧,是一种反语法而又偏离常规的技术性语言。文学语言要突出显示人物,时间,场景的独特状态,构成语言的意境。总之它要特别,特别到引起人们对它的特别关注。它不同于社团群体交流的规范语言,也不同于人们日常随意使用的习惯语言,还不同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使用的逻辑分析语言。
文学语言用形象性来标志自己。(沃尔夫冈·凯塞尔《语言的艺术作品》,第150页)语言使事物变成一个独立的形象体,由词语和句子组织的独立形象,这种形象性可以作如下理解:一方面指语言的丰富、生动、形象的,具有独特的表现能力,是语言自身的形象现实。另一方面语言是塑造形象的手段,但这里我强调语言形象和事物形象的统一谐调。因而有事物的形象,人物的形象,观念的形象,变化的形象,这种形象既是结果又是正在构成形象的形式过程。准确地说,因形象语言建构形象,不仅要显示形象的形式,还要显示形象的意涵,并且将这个用语言塑造的形象重新组织在一个相互关联的整体内,即一个系统的关联整体。
池塘里有荷花开了。这是一个人陈述语言,是一个普通语言结构,它的核心是:花开。
早晨太阳的金线探头探脑地撤退
宣告银灰色的雾纺成清凉的蚕丝
从浮萍中伸出绿手的芦苇来不及
采摘穿紫衣服的菱角——花开了。
“花开”一词是普通的语言,我们通过铺垫的手法,把它前置化,使它在一个语言段中处于最重要的位置,众星捧月。这样的语境便决定了“花开”一词变成个人独立的形象,它是语境言说的结果。语境是一个系统的整体,太阳,晨雾,浮萍,芦苇,菱角都是相互关联的形象,是它们构成了一个整体的形象,虽然这些语言充当了描写功能,但它们是形象的。注意这种形象仅是一种语言的指谓,它并非真实的阳光,细雾,芦苇,菱角与浮萍,语言形象指向了事物,但它本质上仍是虚拟的,这种虚拟带有想象性。
花开了,花冠一打开便笑成了十六岁的少女。
涟漪荡开伸出一支含苞的荷花,早晨的太阳轻轻地撕开了那些花冠,露出了黄灿灿的柱头,清风一抚摸便把那香气传给了那些高高低低的蒿草与菖蒲。
清风揭开了穿绿衫的荷叶裙,一片粉红色的花冠掉下来,便落了满荷塘的窸窸窣窣……
有几颗晶莹剔透的雨,挂在荷花的冠顶,她觉得太灿烂,泪水打湿了透着香息的花蕊。
荷花打开了,那个女人早把青春化成了都市的尘泥。
花开败了,但香气不散。
这朵莲花打苞等待着,那朵荷花却迫不及待的开放了。
湖上菡萏不同时,月下秋香九月花。
一个形象可以有无数的语言形成的表述,这就构成语言的修辞形象,我们可以采用如下的方法:
1,同语变用。指同一个词在各种不同的变化阶段中重复。
2,迂回换用。真正的对象和事实不直说而用另一个比方。
3,反说正用。这个方法与正说反用同属一个手段。你这一招太厉害了。
4,A作B 用。隐喻和借代的方法都是如此,包括换喻。
5,轻说重用。婉词意重。或重说表示的都是关爱。
6,重复使用。可以分为句首句中句尾的重复使用,排比,顶针都是。
文学语言在词序和句法方面均是貌似正常的反常用法,这种语言形式的特征还有是作为最低限度内的情感内容,(日常平俗浅近的)与具有最高限度的逻辑组织之间的辩证关系。日常情感与庸俗价值观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高级繁复的语言形式,形式自然会有出人意料的内涵。
自启蒙以后,对语言的认识一直遵循着这样一个思路:语言的发生源于对意识的反思,是人发明出来的东西,人特有的反思的理性能力需要它,便寻找区别语言的特征,成为表达事物的工具和方法,语言是我思的产物,因而也是近代哲学的关键所在。语言成为意识的结果,这样我们还可以归结为是某种内容产生了语言形式。我们需要语言,而我们需要的本身却来自一个没有起源的东西:灵魂的基本能力。这是一个目的和结果的循环。卡西尔说是“凭借特定属性而进行的指称行为,必须同时也被视为这一过程的开端与原则。”(参见《语言与神话》,第57页。)
语言根源何处?这似乎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论题,可以永远争论下去。拉康的意见是,与语言具有人的无意识结构,由此可见是语言决定了意识,语言有一种内在结构的形式,我们可以独立讨论语言形式,它是什么?它有什么样的特性。结构主义从差异中找到意义的产生,要回答语言是什么?有何功能?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这就是一个基本的语言理论问题,文学和文学理论要讨论语言不能总纠缠语言的起源,语言是什么?我们的重心是要找寻文学语言形式的特征及它的功能效果,我们不单单要知道语言的声音,语言的字符,语言关于世界概念,语言指称的事物,我们要找到语言的内在形式是如何显示的,如何显示为我们的文学语言的形式特征。我们不是它思维的中介,也不是它假定的语言性质,更简单地说我们不需要语言理性逻辑形式,我们要的是语言作为日常生活经验的感性形式,从原始本能的感受力上体会世界万事万物的诗性表述,我们不是对事物的客观表象的关照与再现,我们要的是语言形式在形象地复活事物时,语言直觉下的独特的形象的形式。我们以此为文学语言的基本准则来要求我们中国现代110年间的文学现象,要求中国的文学语言在何种程度上达到了这个要求,又承传了那些新的语言要求,当然也以此条件来衡量中国文学语言失败的地方,考察中国文学语言面临的严峻性。
我们不能把语言作为一种再现和模仿事物的一种工具。虽然语言的指谓性承认了语言对现实的某种作用。但语言是一种独立自主的活动,语言的活动中伴有强烈的敏感的直觉因素,更重要的还有想象的要素,这使语言仅是拟真性是非确定性的,因此语言,特别是文学语言便是象征隐喻的特征,作为诗性智慧的创造物。应该说语言里充满了感情直觉与情感,人类靠本性拥有语言,这个本性难道和本能欲望没关系吗?我不知道赫尔德为什么否认语言起源于感性直觉与情感。他说人的思想自由驰骋,感觉从各个感官浩浩荡荡地涌入思想中。在这感觉的海洋里,人可以采取一种说话方式把某一波浪孤立出来,使之停滞不动,然后将自己的全副注意力集中在这一波浪上,并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做。此刻人表现出反思。……有意识地玩赏某一形象,并且清晰冷静地注视这一形象,辨析那些证明其为此物而非彼物的特征。……这种辨认活动是通过一个必须使之抽象出来的特征而产生的,是通过一个作为意识因素清晰地显现出来的特征而产生的。……反思的第一特征便是心灵的词语。人类言语随之而产生。(参见《论语言的起源》)这里的语言产生于反思,我可以肯定指的是逻辑思维的语言,更明白地说是哲学、社会学语言。文学语言是感性直觉地,是自由想象的。如果思维不停地返回去多次反思,这种反思就如同筛子不断过滤把人的直觉性和敏感性都会筛选掉。我想可以这样比较,思想语言要追索什么?反思,辩证思维。文学语言要表现的是什么?直觉意识。是一种感觉活动。我们称它为创造性直觉。
语言是一种纯粹形式的王国,无论它指声音,还是指它的字符,不过语言的形式是内部经过二度转换的,不如艺术形式里的绘画与音乐。语言的内部形式是它形象的形式,或者形象的形式借助声音与文字表达出来作为文本中的句子,或者文本里的声音与字符形式是我们大脑里二度生产为形象的形式,这是发生学与研究两个方向的区别。于是我们可以肯定语言形式有其二重性,首先它是一个单纯的声音与字符给予的直观感知,一种直接感触所构成的世界性质。其次它由文字与声音给你制造各种感官的形象声音、色彩、触碰、嗅觉、形态,(图像与节奏等)以此构成的想像世界。这是我推知的语言形式的外部和内部,真实客观世界和我们的意识世界的形式又是另一回事儿。但可以肯定人文科学和艺术世界它们首要的是一个语言世界,所不同的仅是它们是特定意义上的语言,是各种不同的类型语言,特别要注意的是文学语言形式是一套艺术直觉的符号语言,每个符号都会有特定的能指与所指。
文学的符号语言最重要的它不是客观现实的模仿与搬迁。文学符号语言里有三个因素:情感,直觉,想像。这决定文学语言不仅仅只是表意,描写客观的真实性,这些对文学语言才真正是工具性的、媒介性的。文学语言绝对意义上它是一种审美符号,诗的语言无疑是审美的,日常生活语言进入文学文本也同样要进行审美创造。这要文学语言是一个有别以往的独特形式,并要求与形式相适应的精神内涵,二者是自由和谐的完美的整体相统一,它应该是一个完形的审美形式。
语言的指涉功能是个关键话题。承认语言的指涉功能意谓着承认模仿、再现,承认现实主义文学。何为指涉?指涉(référent),是指针对实有之物,语言是现实客观之物的指涉,如果我们承认前文讨论的指谓,那么语言一定是指涉性的。现实主义,一是社会历史时代发展的总趋向,二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三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细节描写。如果我们用语言对它们进行真实的模仿,那么语言的指涉功能便是确凿无疑的,现实主义对这种指涉功能坚信不疑。通过指谓的考察使我们相信语言确有指涉能力,对这个功能的承认也不算弥天大罪,关键问题是现实主义把语言的这种指涉功能强化了,使语言符号成了现实主义的替代品。1912年雅可布森发表了《论现实主义艺术》,认为借喻、借代在现实主义中占统治地位,而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中则是隐喻占主导地位。这意味着雅可布森是承认语言的指涉性的。1956年他撰文更清晰地论证了他的观点:根据邻接关系,现实主义作者往往会从情节到氛围,从人物到时空场景执行借喻偏离操作。他尤其偏爱部分代替整体的细节,采用借喻的文学语言指涉现实主义的人物,场景,情节,氛围,并且指出细节也有这种指涉关系。指涉看起来确凿无疑了。
问题出在哪儿?索绪尔以来的语言学,语言除了指涉语言自身以外,语言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语言的符号内部,能指与所指并不指涉外部的现实世界。这个矛盾大了。结构主义以来的语言事实被20世纪中期后的全球理论家所认同,很坚定相信语言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
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呢?
文学文本从不谈论外在文本的事物的状态;所有我们看似指向外界的指涉,事实上都起因于某种严格的,任意的约定,而外在于文本的因素纯粹是词语魔术所产生的幻觉。
                              (美)托马斯·帕维尔
这里产生一个新词:指涉幻象。这个指涉的幻象不仅针对语言对现实世界的外部指涉,也针对语言针对自我主体的自我指涉,我们觉得语言指向了现实客体,或者自我指涉,这仅是一个虚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契约,不可能真正的实体指涉。语言指向事物,语言仅是一个符号,而所有的事物实体是不可能搬迁到文本中来的,人物不能进入文本内,他仅仅是一个语言形象。语言指向实际之物仅是一个想象逻辑的存在,指涉是一个虚拟的幻象。
另一方面语言无论对内对外都是约定俗成的契约。它是根据语境相对而确定的。索莱尔斯认为现实主义本身也存在着一个文本与现实之间关系属性,它也是约定俗成的,是社会群体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契约。我们把现实主义概念移到杜甫身上,把浪漫主义概念移到李白身上,就可足见某种主义的写作不过是一个文本规约的集合,它会因解释者不同的视角与方法定位名称。
传统将现实主义定位,语言可以复制现实,文学可以像镜子或窗户那样反映世界,忠实地再现客观现实。今天否认模仿与再现以后,现实主义概念的表述是这样的:一种具有自己规则和规约的话语,一种编码,一种既不比其他编码更自然,也不能比它们更真实的编码。(参见孔帕尼翁《理论的幽灵》,第100页)由此可见现实主义仅仅因时代和环境的不同,还有因个人事物视角不同给予它一个不同的命名。
总起说来,语言和现实的关系是一个悖论:语言相关于现实而又和现实没什么关系。现实有其独立性,语言也有其独立性,它们的关涉也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
语言的指涉功能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可以分为外指涉和内指涉。所谓外指涉指语言针对他者的交流关系,语言可以指向万事万物,语言作为符号任何时候都会唤起符号对该事物的想象。信息在一个语言活动内所涉及的时间、地点、参与、活动旅程、开端、终止都会含有指涉含义,从开封到郑州再到北京,这是地点转移,马上相关的活动信息随之而来:例如有千里之远的距离,交通工具可以是汽车、火车、飞机,或者相关的时间需要多少天,天气怎么样?三个城市的商业信息怎么样?凡叙事均含有这种指涉功能,交往行为,言语行为都应该细心分析信息指涉。所谓内指涉是语言符号之内的信息交流。它揭示了语言的内部形式和意义产生的奥秘。
我们看图示:
<IMG title="第五讲 语言(下)" name=image_operate_89441349661864953 alt="第五讲 语言(下)" src="http://s6.sinaimg.cn/middle/96a49983tcb82a34ae215&690" real_src="http://s6.sinaimg.cn/middle/96a49983tcb82a34ae215&690">
     这个图示表明每一个语言符号均是一个二元组合,即音响书写的物质层面和意义层面组合而成了词语。我们认识一个词的形体,并且认为它有意义它必须包括如下一些元素:1,能用声音或字符给说出来,它有一个称呼。2,如果要让被人明白,它必须是一个意义单位,它指的是什么。3,符号作为事物与含义的代表它关涉到给事物命名,人们不能直接和事物打交道,只能用一个符号代表唤起对事物的想象。哦,原来这个符号代表那件事。4,我们应该把语言看成一个符号链条使音响和概念连接起来,我们才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书写的是什么,注意这个链条连接的并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我们看到的符号的物质层面。
这样我们便可以定位下列元素:
符号:是音响发生和字符书写的组合。
能指:音响形象,字符是我们具体感知的物质形式。
所指:物质形式之内的含义,即意义。
意指:是连接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符号意义如何构成。
      所指
_____________   →  意指
      能指
由此我们看这词语符号的内部都是相互指涉的,它们是独立的各个元素,但又相互依存,只有在系统关联时符号才能是有意义的存在,才能达到交流的目的。
我们现在分析这个符号内部的形式构成与它的指涉功能意义何在,为什么会成为符号学中的重大问题。
语言基本上由四个元素组成的,那我们可以对语言的基本性质定位了。语言是构成性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单一元素,可见语言自身便带有指涉性能。第一,语言符号是构成性的,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组合,它的内部是由能指与所指相联结而生成的整体。第二,符号的形象由物质形式和意义三者约定俗成地构成,表明语言是一种多层关联的结果,是人类文化的共同产物。第三,符号物质形象的识别和意义的传递与接受我们是从差异性中比较而获得。但他们之间又是相互指涉的。第四,语言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构成,受历史的陈规所制约,为一个族群所共同使用,所以人人不可以改换语言,在文化传承内部语言又不完全是任意的,因此我们不能随意创造一种语言,一种语言接受传播因素是复杂的综合的漫长的,不可能一夜之间产生新语言。
意指是构成性的,它不能确立一种原则,也不能显示为一种物质的形式因素,它仅是能指与所指的关联链。所以“意指总是通过一种确定的社会和一种确定的历史来建立,总之,意指是解决人与自然的人之间矛盾的辩证运动。”(巴特语),从词义角度说,意指仅是揭示意义来源于文化历史的传承。
这些语言关联元素的特点给我启示了什么呢?
第一,表明语言符号的形式特征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组合的,这正好表明语言不由内容组成或决定形式,内部形式的关联性决定语言整体形式构成文本时也是关联的,既然是关联的又是任意的关联的,那么我们重新组合是有可能的。第二,但是语言又是文化传承的,约定俗成的轻易不可改动这又形成了语言的套话,模式化与机械化,我们可以打破这种习惯组合的常规,这便有 了语言陌生化的手法。语言形式新的创造又有了可能性。第三,语言由关联元素组成形式而且是任意的,关键是由元素彼此的差异构成意义,这说明语言符号的生产是无限可能的,组合也会是无限丰富的。第四,普通语言学和文学言语学是有根本区别的,普通语言作为工具和媒介我们不能创造,因为那会影响社会人群的日常生活的交流。文学言语是反常规的,是可重新构成关联方式,形成新的形式,所以文学言语是可以创造的。
语言的内指涉还深层指向语言和无意识的关系。这个问题得从语言的发生机制上去探讨。语言形式的内指性还针对无意识和意识及思维,语言学家一直恪守语言发生的社会机制的假说,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佐证特别有力量,因为索绪尔提出了关键性意见:一语言符号分为能指和所指,而且它们的组合关系是任意性的,其能指的语符是人类群体规定的。二能指和所指是任意性的,但它们组合产生意指,这个意指是约定俗成的,这个约定俗成一定是社会性的。我们便可以推测语言是外在人由社会构成的。三语言是在代际相传中延续、丰富、发展的,这也可以说明语言是社会性的。所以索诸尔断言:“语言是一种社会制度。”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普通语言学教程》,第37页) 承认语言是社会性的我们只能放在外指性上研究它。我把它放在内指性上讨论,一个立足点是人类凭本性拥有语言,语言发自生命的需求。二个立足点,我这里说的是文学语言,它是属言语范畴,是个人发出的声音而不是公共语言。三个立足点,从语言的工具性,媒介性功能转移到主体性,表现性来认识。语言发生机制的真正秘密是被弗洛伊德和拉康发现的。他认为无意识只有在语言形式中才是可靠的。无意识具有语言的结构。这一点上他们俩略有差别,弗洛伊德认为:意识观念是由具体的观念加上词语观念组成,而无意识观念则仅仅只有事物的观念而已。拉康从梵帝冈的语源学考察,vagire婴儿第一声啼哭预言了(vaticinatio),标志言语始于最初的口吃。反过来说我们可以认定,语言也揭示了无意识的结构。妈妈这个词为全世界不同语言公认流通,但妈妈是一个概念,注意妈妈的音响形象中元音a均被包含在不同的语言系统中,这肯定发自婴儿最早对母亲的呼唤中,是一种无意识行为。我们可以找到许多语言的无意识结果,但你又可以指出许多语言仅是社会创造的结果,找不到无意识踪迹。这好理解,语言在发展,有许多新创的词语受文化和意识形态所支配。但并不能用后者去否定前者。
如果仅说无意识具有语言结构。这一句话对我们小说语言没什么用,它仅为一个抽象的观念。无意识=语言有许多的内部的复杂规则。弗洛伊德认为意识是语言的是因为事物观念呈现必然带有事物的词语呈现。这个表述清晰明确。在他的深层理论中,无意识转化为意识只是一部分被词语化了。另一部分因压抑机制又退回到无意识了,这退回去的无意识我们并不能理性地知道它是什么。表面看起来有道理,其实无意识也要被表现出来的,它被本能冲动所显示,这种显示我们表层说不清,但是作为隐喻结构它是可以解释出来的。从解释上看无意识仍然带有它的符号系统,即语言的性质。目前我们能找到无意识的途经大抵有梦境、失语、下意识行为等,凡个人明白在干什么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语言和行动都不算无意识状态。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诠释语言判别语言的方法;受主题意图支配有意识形态趋向的都不能是无意识语言,反之语言在表演在行动中但没有逻辑关系并不知道终结意图是什么的才能属无意识语言。前者意识语言充当了自己对自己的解释,所以一句话一个语段完结,它的意义也就告诉你了。后者无意识语言不仅自身不提供一个意义的解,还可能引入歧义,这时就需要精神分析的界入。
   有一个人,赤身裸体地在街上跑,左顾右盼,看样子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但街道空阔,规整没有藏身之处。他是谁?面目不清。他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但是大树后面的窗口里正有几张严肃的脸在注视他。他故作镇静地走开,去推路旁的一扇门,门锁着,他使劲推使劲敲使劲撞,但那门纹丝不动。......他看见一座门楼上垂挂一面大旗,便去拽那面旗,想把它拽下来裹住自己。但那面旗发出金属声,原来是一块铁板焊成的旗。
史铁生《关于一部以电影作舞台背景的戏剧之设想》
这是一个逃跑的梦。他找门藏起来,门锁着,他找布包起来,旗是铁片做的。他不停地跑,结果成了众人眼中的展品。这时的语言:街、树、门、路、旗、铁板均是一系列能指,不提供意义的路经,那么我们怎么去探求它的无意识状态呢?逃亡,这是众多人都遇到的逃亡之梦,一般梦境中逃亡均有一个追杀,或者吞噬的危险,灾并没有给出逃亡的动因,我们通过逃亡者找门找旗找路,知道这是一个没出路的逃亡,压抑在门与路、在旗帜,这里暗含了意识形态机制。那人逃到了橱窗,从玻璃上看清了那个人原来是A。A是谁?A原来就是你自己。那人一拳打碎了玻璃。自我就这样粉碎了。这样的一个社会他找不到自我。
在这样一个逃亡的梦境中能指一直是延异出场的,我们并不能知道每一个孤立的能指是什么,但许多能指都到场以后我们分析这一条能指链,意义产生了。当然这一段语言的最终所指还是以隐喻和象征的方式延异登场了。这给我们提供了语言意义认识的新渠道。拉康改写了结构语言学,在索绪尔基础上提供了新的语义模型:
索绪尔
所指
意指
拉康
能指
S
能指
所指
s
拉康1950年代的语言学转向提出了他的观点: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非常不稳定的。实际存在一个纯粹的能指领域,能指先于所指存在。因此语言不是由符号组成的而是由能指组成的。这样拉康改变了能指与所指的位置,用大写的S表示所指,使用斜体方式。所指不是给定的是制造的,是能指游戏的结果。前一个能指出现后便变成后一个能指的参照物,无数能指排列之后形成能指链,一个能指就是为另一个能指表示主体之物,这样能指标记为S1、S2,还可以说S3、S4,1950年拉康和雅柯布森认识成为朋友,他吸取了雅柯布森对失语症的研究并引入横向轴的概念。在能指链上,横向轴的是历时性组合为相邻关系构成了换喻。纵向轴的是共时性组合为相似关系构成了隐喻。语言是所有结构的唯一艺术,言语的动力就来自主体的欲望,主体的欲望只能通过语言来表达,而无意识欲望的表达手段便是隐喻和换喻。但无意识欲望表达必然受到压缩和移置,因此任何言语的能指都不可能单一地存在,它必然还在另一个能指的参照物下来深入分析。
   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又怕我看见。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其中最凶的一个人,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我便从头直冷到脚跟,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鲁迅《狂人日记》
在这个例句中,不同的人均在一个能指链上:议论我的人、一路的人、最凶的人(张嘴、笑)在这个能指链每一个孤立的能指都没实际意义,这些能指排列后,能指之间为参照和主体,所指产生了,这些人干什么?共谋(布置)在这个能指链上我们历时性的横向轴考察,系列能指均是换喻关系,它们相邻出现均指向了共谋布置。如果共时性的纵向轴考察,能指与所指是隐喻关系。能指链上下都指向了杀人象征。这里出现的两个例句都关涉主体生死存亡的大事,是欲望,求生欲望的无意识表达。前一例梦,后一例是错乱的幻觉。梦境是以幻觉性实现欲望的,为什么所指不是一种直接表达呢?因为无意识受本能驱动的目标被压抑着在人脑的意识领域里无时无刻都在移置与压缩,所以无意识改装成各种面貌出现,人只能借助感受相似性的形式发现同一东西处于趋向中,因而获得所指只能靠意指过程来实践了。这个意指过程便在能指链上,每个能指都是深层无意识的替代物,“正是借助于替代的可能性,一种欲望才能以自我表白。”因而文学性语言在揭示无意识状态时,一是能指的拼贴间,二是在能指链的最后。它“是一个推知和分析的过程,所以主体经常为他发现的东西所震惊。”((法)穆斯达法·萨福安:《结构精神分析学:拉康思想概述 》,第19页)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无意识表达经常处于被压抑中,一旦显现出来便成了意料之外了。往往需要用矛盾的对立的方法,从各种可能性入手,最有可能的是能指表层最显眼的地方分析,而且是分析这个替代物的反面,正是这个反面是我们寻找的自我表现的实质。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只看到大量的能指,而所指是空缺的。可见替代物仅提供了我们分析潜意识的线索。
这里产生了一个问题,而且是深层的。按精神分析学派的说法,无意识=语言,或者说无意识具有语言的结构。我们今天谈的语言实际是两个概念:语言与言语。语言是公共社会交流的工具媒介,言语是个体言说的话语,文学语言正是一种言语流动。保持一个人的本性,揭示个人意识与行为的真实状态,我们可以说个人语言是无意识的反映。但语言是社会性的,是理性的逻辑的,是一套语法规则的产物,那我们如何理解社会语言是无意识的呢?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拉康是通过口吃失语症发现语言是无意识的,并推衍到当代文化分析中去,提出了语言是表意链的断想,作为一套文化分析策略对当代社会考察确实很有用,但不能从根本上说它是语言自身的逻辑关系。没错,语言服从一套语法规则,它是纯技术纯客观的。公共社会交流我们应用的常规语言。文学语言反常规,是变形语言,为什么反常规语言是无意识的本来面貌呢?怎么样证明无意识具有语言结构呢?因为语言结构的规范对语言和言语的准则是不一样的,这确实是一个内在矛盾。
我的思考是,无意识是人的深层精神结构,语言的结构与规则也是人类共同的思维规范。于是我们可以肯定无意识和语言均属人们个体的,但它们也同时属于社会的。如果无意识和语言不是共同地含有社会属性,那么人与人无法在社会领域里交际。无意识受压抑肯定是社会伦理的,而语言我们说它模仿事物时是一个客观中介,其实语言内部也是一个等级的制度,语言结构也是自身规定了优先权,将主语、谓语、宾语、补语天然地便划出了等级,名词、代词、副词、动词,这些功能无一不反应了语言的等级。更何况语言规则是由人制订呢?由社会与人。当然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语言和言语与无意识同一性的问题。杰姆逊说:“一个意符在移向另一个意符时会产生特殊的效果,而这活动最后便构成所谓意义的诞生了。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意义的效果——即由不同意符之间相互关系所投射及衍生出来的客观化的一种表意幻景。”((美)詹明信:《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第471、472页)他的说法中不再使用所指一词而是使用的意义效应一词来表述。他这里是重复了能指链的提法,关键是他分两个方面解释意义效应如何作用与失效。其一:不妨把个人的身份(自我)视作一种时间关系的特殊组合;过去的、未来的,都在自我所身处的此刻统一起来,而其产生的特殊效果,也就是我们为个人所最终获得的身份。再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种活跃的时间组合本身又是一种常规以内的语言功能。更准确一点说,时间统含所发挥的乃是语句的固有功能。个体身份认同是无意识的,时间统含下的语言功能是常规的,这很复杂曲折地把语言与言语、社会和无意识,还有个人统一起来了。语言与言语仅仅采用了不同的表述方式。语言与无意识的同一性特别重要的告诉我们现代文学语言一定要指向无意识深度。这刚好透露了我们当代小说语言上出现的毛病。一方面大量的社会的意识形态的读本占居了主流文学的位置,把语言等同了社会观念,与当下的政治行为,这类语言在表述红色经典时实际在泛滥的游戏中取消了这种主流意义。一方面仍是语言工具论盛行,特别是网络媒介流行以后,语言变成了纯客观的字符,或者某种观念的嚎叫。还有一方面是当代许多探索幻想文学的文本,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可是正好被他自身语言的滥用所误。最突出的是你看一个表面热闹试验的文本竟找不出他的句型变化,语法规则的变体,一个陈述句或比喻句写到底,你可以不必在意识形态的红色主题里寻找美感效果的句子,可是你翻完了某本新潮小说后竟也找不出个陈述最大限度前置化的句子,它们仅是借用了新的套语。现代小说语言的内指性正好指向了无意识的深度,意识的复杂表述,思维曲折细微地变化。语言不能成为对现实的模仿对观念的图解
指涉是指语言内部的信息播散流通所及。指涉物则具体一些,通常把指涉物指定为某一物体,事物符号(如树,马)或语言体系内特定的指称,即最基本的部分(如能指,所指),具体指涉物我们好理解。但它也指向抽象,(如爱,自由)更清楚地说指涉物是文本中的一个标题、主语、名字,讨论中的一种概念、理念、观点。另外符号也是指涉及指涉物,在能指与所指关联时,往往是能指唤起某种所指,能指往往是特定的文化与道德的价值,系列能指的出现容易在一条能指链上构成意义,这就是能指的效应。(意象式的)在能指与所指的区别上,能指表明的是主体,客体,是建构符号的重要的形式特征。所指往往要通过意识形态建构是非自然的(主体赋予的观念)这引出另一个词:参照性,意思是所指必然是社会文化的参照性来制定批评原则。指涉物不是永恒固定的价值物,而是参照的、非普遍性的,这很好理解指涉是社会文化,特定语境中锁定意义的(能指),例如爱在不同文化不同时代与人群中分别指称友谊、兄弟、欲望、关爱、性欲、厄洛斯、喜欢等。从指涉物与所指参照性正好说明一种及物性写作的存在。及物性写作是文本语言针对他者,针对意识形态的表述,也是一种宏大叙事,我们还可以理解为一种观念写作,应该说这是现实主义写作的最大特征,它要针对社会历史与时代问题发言,相信文学能解决这种社会疑难问题,从中国现代小说的发展实际看,及物写作成为了文学史主流,文学成为社会历史的代言人,类似于巴尔扎克那样的书记员,同时及物写作也成为重内容轻形式的规范性标准,统治中国小说110年的历史。
因上述的理论基础,詹姆逊认为“现代主义本身就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表现,尤其是后者对日常生活物化的表现。”同时又可以看作现代主义物化对它带来的一切乌托邦补偿。我们看到各种破碎感的半自治性,及其后续产生的抽象客体(声音与色彩)构成的新的自治性和内在逻辑,刚好是这些新的半自治性和资本主义理性的废品存在打开了生活空间,这就提供我们(乌托邦)想象上经历理性化的反面和否定。什么叫乌托邦补偿呢?是我们日常空间充满了物化,市场机制世俗化,现代世俗与古典的感觉,还有那些各种奇异色彩与声音都可以量化计算,这种异质空间不同于历史而是一种新的乌托邦体验,它和此前的历史不可等同,这种欲望的乌托邦它是经过一系列的政治、文化的嬗变成为新的意识形态,一种新的理想,虽然真实已荡然无存了,但想象中或物化现实更加真实,这一切应合了新的政治社会与个人的需求,因而它是补偿性的。这样我们就能很清楚地理解为什么文学是社会的象征性行为的内在构成。社会象征投射在哪儿呢?投射于社会的现实内容,投射于特定时代人群的独特的感觉系统并与其利比多发生共鸣。
这样语言永远都会存在一个自我和他者的问题。语言的及物性刚好证明了语言有他者的问题,语言在途中,是语言行为,语言行为的自我表演,但也必然涉及他者,这是一种语言幻象。语言可以作为交流活动,作为媒介工具,可以模仿再现事物,可以针对客观事物言说,看来无法否定语言的他者化,由于有了语言,客体可以主体化。这个幻象必定来自三个原因:一是语言的指谓性决定。二是语言是能动的,它可以内外指涉。三是语言的内部形式,因为有内容的隐蔽投射而得以存在。同时语言凭借着世界自身万事万物的光辉灿烂而构筑形象。语言要行动一定会设计他者,语言一起飞,作为精灵的使者,在白云上能触摸蓝天,在蓝天之外有语言吗?有!日月星辰。语言追逐一切光亮和灿烂,那种永恒无际的纯蓝,蓝得透明而近于虚幻,语言粘贴在它同名的翼翅上,轻轻扇动,语言的舞蹈,在蹁跹中是节奏,跳跃而动荡,编织成旋律,有浩荡的宇宙之风,语言由色彩转化为声音,由声音转化精灵的气息,语言浮游而翱翔,行云流水,驮着金灿闪光的光线,下澈或者飞扬,临空一嘹亮又成为薄如纸页的弹唱,从云层抛出一个弧形,牵成丝丝缕缕的湿润,一滴一点的浩空水液,斜飘、垂直、横荡,由飞鸟的羽翼划出雨帘,这时语言化水,真正成了点点滴滴,滑下云层,在空旷的山野接触世俗的地面,语言由飞翔的精灵,变成了世俗的泥土。
语言永远是一个变化的魔术师。
我们讨论了语言是指涉的,同时又是一种指涉幻象。这可以视为语言指涉的悖论。语言指涉我们通过大量例证证明了它确实存在,但它也确实创造了指涉幻象。什么是指涉幻象呢?我们说能指与指涉直接秘密地结合,在符号上构成了具体的表述细节,新问题出现了,所指该至于何处呢?所指被排除符号,没有所指那能指形式何以归附,这种能指与指涉直接结合产生的效果便是所谓的指涉幻象。
巴特说,“指涉幻象的真相如下:作为外延之所指,真实在现实主义陈述中被删除,作为内涵之所指,真实又返回现实主义陈述。(这二者是矛盾的)要知道这些细节长于表达真实,那么除了真实感它们就什么也没表述。”……换言之,因指涉而引发的所指缺失,反而成为了现实主义能指,于是真实的效果得以生成。(参见1982年Barthes)我们这里必须要把语言的指涉与文学现实主义区别开来。语言不能反映现实是指语言本质上是脱离现实的,语言仅是符号,它代表事物时,语言可以在场,事物是缺席的,换句话说语言并不能实打实地代表真实之物,仅是一个虚拟的幻象。但这又不能彻底隔断言语和现实是相关的并影响他者。现实主义也好,现代主义也好,都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东西。而语言的指涉只能说明语言的形式构成是关联的相互构成,但文学的指涉是非现实之物,是一种在场的缺席,是一个想象界,虽是因语言而生可它并不在语言之前而存在。现实主义始终都是一些编码,这些编码只是显得真实自然。语言并不真正指向现实界。指涉幻象造成的现象之物是这样一种状态,瞬间让语言消失,让我们相信面对的不是词语而是现实真实的本身,这是一种符号隐身于指涉身前或身后被营造出来的一种真实感觉,意即那事物在场的幻觉。读者以为自己在面对真实之物,而其实这一切不过是一种幻象。
文学语言肯定有发生学的奥秘,就个体而言肯定有个人无意识和特殊语境的关系产生,我大致推断文学语言发生:
一是社会时代的集团成员的交流因素,这从我国自1902年小说界革命开始,社会革命语言的产生最能说明问题。我们从中国革命的政治问题看,所有的社会革命语言几乎没有偏离这种政治运动的主线,由此可见语言是社会时代的反应,语言是社会的象征行为。这个社会革命政治运动在在各国既作为语言的内容也作为语言的类型形式。从社会发生学看语言,我们可以把语言视为政治无意识的。从经验层面看,我们几乎不能使用一套超越时代社会的未来语言,即使有超凡的想象力也不能,因为社会时代的进展总体可以预期,具体置于环境偶发的,特殊时的事件发生我们不能预期。可见社会时代语言的发生是人与特定时代的社会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可以用如下公式:语言 = 人 + 时空 + 事件。
从社会发生学来看语言是其社会内容与个人的综合反应。语言可视为内容的,工具的,媒介的性质,我们可以视为语言说人的形象,但也有例外,如七月派的语言,虽是革命语言,但它又是强烈的个人的主观色彩,总体上说社会革命语言属一种宏大叙事,受强大的观念支配,是一种意识形态语言,语言的文学性差,许多文本我们可以说没有文学性,如果我们还承认政治与文学的分类的话,中国现代文学史语言发展状况确实如此。
二是人类文化与家族、地域相联系地看语言发生学,语言主体本身便是人类文化学的,同时也源于家族地理,承认语言的约定俗成,实际是肯定了语言的地域性,一定地理范围有一定的语言习俗习惯,童年语言形成时个人便置于那个地理环境,语言作为一枚文化徽章,对个人说几乎不可改易。我们说乡音未改,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一辈子的事情。人是家族的代代相传,语言也是家族里因承相袭,可以肯定我们的语言是集团无意识的,这种集体无意识尤其显现在人的地方性知识上,这包括命名和行为习惯,特别是一个人的声音习惯,尤其体现为无意识状态。作为中国的乡土小说语言极为鲜明地记录了这种语言现象。这种家族环境也对个人文学语言深刻影响,从个案看,老舍、鲁迅、李劼人、彭家煌、端木蕻良、白先勇、张爱玲、,都是如此,奇怪的是巴金、茅盾都写了家族个人,他们却没有浓厚的家族地域语言。从语言上背叛地域与家族是极不容易的,因为它进入了无意识状态,如果不是特殊职业的规定状态,人是不肯改变母语状态的。
有句极重要的话,当一个人有了新的语言状态,这并不表明语言和地方性没有关系了,而是说新的地方性决定了新的语言状态。当然,每个国家都有统一语言规范的普遍要求,一个大区域的母语和个人血脉相连的地方性仍是有区别的,大语种的母语是共性的,是一种公共语言,只有个人出生的地方性才是个性化的,特征鲜明的。
三是个人的本能语言。人是靠本性拥有语言,对此我深信不疑,但萨丕尔反对,或是他针对普通语言学而言,文学语言尤其是个人化的本能原欲所拥有,因此我还相信语言是远古神话与原型的东西。语言根植个人灵魂,所谓什么人说什么话,语言如果忽略了心灵的根基,只作为公共交流的媒介与工具,那语言对个体,对自我便是一种疏离的东西,表明人不要语言可以生存,这基本上是动物性能的,一个白痴是否可以不要语言?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可是他只要行动与交流仍需要最基本的语言表述。
因此,我们可以把语言视为一种生命现象。
从这个意义上说,拉康认为语言具有无意识结构,是非常准确的。我们只要思维一启动便是语言性的,人是用语言思维的动物,这不仅仅涉及到一个语言起源的问题,还涉及到语言与生命的关系,要想知道人的奥秘就必须懂得人的语言。“每一个社群都是靠语言活动组织起来的。人们所说的话语使我们最直接地观察到社群的一切活动,这些话语在社群的每一个活动中都起一定的作用。要研究一个人类集团,我们必须了解它的言语(la parole), 如果我们想要更深入地探索这个社群的习俗及其历史起源(包括图腾象征),我们就必须从系统地描写它的语言开始。”(参看《语言哲学方面》)这是从人类总体语言现象上看问题,人是活动的交流的整体,如果从人的个体看语言,恐怕没这么简单,以人的社会属性看语言,我们可以以意识形态去把握,但这仅仅是一种公约,是意识的。人的奥秘在于人的无意识状态甚至连人自身并不很完全了解,这就决定了我们从语言进入无意识层面,人的言语是人的无意识最直接的表现形式,(还有梦、失语、无意识动作等)如果是自由联想的写作,特别是在幻觉状态下,人的意识不可控,这时的言语最具有对人性探索的最深刻的功能。人的奥秘因此而泄露在无意识的语言状态中,所以超现实的自动写作言语具有极重要的文学价值。舍此应该是精神病患者那些非逻辑的呓语的文学。
而这正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缺陷,尤其现代小说语言的最大缺失,我虽用了很大精力研究了现代小说的自主语言的发展线索,也剖析了重点个案,但由于真正的个人梦境写作和超现实写作的缺失,中国现代小说家善于社会意识形态的伪装,个性写作受到了社会的压制,真正个人心灵的展露、本真的无意识显示几乎付之阙如,因此我们很难看到中国人人性本质的真实。即使我们会从社会学意义上去解剖人性与社会现实,我们仍是主观意图的想象,是一种意识形态,受阶级、政治、等级、价值的制约。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小说史上展示的人性具有相当大的虚假性。不是靠本性拥有的语言,语言有没有自主意识,这样构成的文学的历史如何不是虚假的,我们怎么能去相信呢。
文学语言的发生学上是从理论方面说了三个起因,这仅仅是论及语言之产生的可能性。其实语言之发生,生产应该是综合的,有感性也有理性,发生之根源因个人不同也会千差万别。社会性、地方性、潜意识,仅是比较大的方向上的抽象,一些特殊的、变异的、不可理喻的语言生产来自先验的,我们可能都会找得出起源,但是来自幻觉的、想象的、病态的,我们是很难找出语言的根由。
语言发生学和语言之间又会有很大的区别,发生有不解之谜,生产呢?生产之谜是可解的,这里藏着众多的个人才能学识的技巧因素,文学语言除了那种才华天纵的人之外,或者有特殊敏感里的人之外,更多的是一套个人化的语言技巧,有很多的后天可学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语言如同绘画从基本功上说还真有熟能生巧的问题,当然也有写了一辈子诗歌,写了一辈子小说的人,终身没有领悟语言的奥秘,一生仅是个手艺人。
品评鉴定语言成就的高低只有在该母语之内来认定,所有的翻译文本都是不能作为纯语言的例证来考评的。
语言艺术里含有一个双重经验的征服与转换。一方面是个人运用语言的经验,语言经验里含有语言知识掌握得多少和对语言敏感性的问题,前者是可学的,后者是先天性的,二者缺一不可。另一方面是语言作为形式它对世界万事万物的征服,世界自身的经验,或者说人与事自身的经验,借助语言来作为一种表现,这是更内在的经验,或者说内在经验投射在内部形式,(形象的形式,思想的形式,情感的形式)转换成一种语言形象,经验转换成语言形式会充满技巧,于是有的人会转换得很漂亮,有的人会转换得很笨拙。在经验转为语言形式时除了技巧,更隐秘更内在的影响语言的是感觉与体验,感觉是直观的是身体器官性的,应该采用现象学的方法处理语言。体验是反思的理性的,体验会寻找自我意识,所以体验的语言更内在,带有思想的深度。感觉的语言和个人本能与欲望相关,充满灵韵,会神采飞扬。所以在语言生产中总会是感性与理性交互在一起产生作用。说得更明白一些是意识与潜意识的相互征服,文学语言成为口语语言或书面字符那仅仅是语言从发生到生产的最后的终结形式,是一个语言成果。
什么是经验?我这里采用康德的说法:
一、作为主体(我)的事件和行为的经验活动。
二、这种经验活动中经验到的东西本身或作为这种经验的东西。
在经验到的东西或可经验到的东西意义上的经验,经验的对象,就是自然。(海德格尔《物的追问》)
我以为经验不是事实,而是事实经验上升到形而上的某种理念。所以经验是一个认知结构。
如果谈论到文学语言的经验形式,这时文学语言形式是一个综合的复杂的经验引述,它至少包括以下几重经验形式:1,语言自身表述的语言经验知识,例如语言的语音形式、词素形式、语法形式、句法形式、语义形式。你一定极为熟悉运用这些语言经验。2,事物主体活动的经验。这是一种事实经验,是客观的但又处于运动之中,包含着一系列事物运动,也包括人相应的观察体验的过程,这才有可能准确的经验表述。3,个人在经验活动中经验到的一种主观抽象的东西。也就是人对事实经验的一种主观提升,个人感受到的经验状态。4,语言经验和事实经验整合以后,一种可以表述的经验状态。当然它是一种意义形式呈现的,这里要求语言的文学呈现,一方面要准确,一方面要生动,一方面要艺术,一方面还要融合个人的本能与直觉。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是他们称为文学语言形式中最杰出最独特富有创造性的语言,或者说是一种个人的风格语言,在文学史上可以开宗立派。
文学语言分析方法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我曾专门给研究生开了个专题课“文学言语分析引论”,还是非常紧张地讲了一个学期。我们说文学理论某种意义上讲,当代文学理论课基本上是讨论用各种分析方法研究文学文本的形式与意义。我曾花了三年时间写了一本《中国现代小说语言美学》(商务印书馆出版),基本上是解决文学类型语言分析的专著。
文学语言分析可分为两大系统。一个系统是就语言形式内部,即音位学、形态学、句法学、语义学诸方面对语言发生的各大元素作微观研究的分析。另一个系统是对文本内部语言运作技术的关联分析,语言形式与文本语境的拓扑关系的揭示。还包括语言总体上的风格特征。
一、音位分析的首要之处是在语言的差别之中,哪些是用来区别意义的,(相同位置的不同音,有时是对立的,或者一个音(P)多次出现但不在一个位置上),产生了区别性差异与非区别性差异。从总体语言来归纳大约可以分为60个类别,这叫音位。音位准确但发音不能绝对准确,因为每个人音响并不统一。音位是指类音,但音位中个别音又是音位变体,音位变体是非区别性差异,(它的变体是非对立的)音位分析需要一套系统的方法。
1,发音中的二项对立的矛盾共有12组我们按符号次序排列起来,这种分类可以按开音节音从方法的元音序列,和辅音序列处理。(把所有以同一个音起头的形式放在一起)。
2,把上述排列重复运用到所有其他位置上,排出各类型的音节中不同程度的轻重、高低、升降的元音和二合元音,列出对立的音位素。(可以从语言学家的音位学吸取成果)
3,比较综合各音位表得出音位总表。总表不仅是分表之和,还有一个互补分布原则。列出了音段音位清单后,组成语流便可以看清话语的音段。
4,重点分析音段语音的变异,这些变异有:音量、重音、音渡等。分析结果产生超音质音位。再注意重音推导出语调。
音位分析尤其适合于诗歌韵律与节奏。是一种声音形式的分析,音位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属纯形式因素。
二、形态学是指词的构形、词素、词组可以按规则组合也可以反规则组合,研究词,一头连着音位,一头连着句子。词的内部变化可以是结构形式的,也可以是修辞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会发现一些词有意义,一些词没有意义而且不能单独表意,词表意的叫自由形式,不能独立的叫黏附形式,凡属有黏附形式的叫合成词,较小词组合成的词叫复合词。只要词语单位不能再分为更小的意义单位叫词素。合成词是从基础词语派生出来的,男人一词和简单词好、或坏,组成了好男人、坏男人。形成修饰关系,叫派生词。如果没一个单词能够跟这个合成词一样在任何地方都起着完全相同的作用,这便是合成屈折词了。如,熊猫的头。
词法分析主要指向合成词的组合关系,形成巧妙的配合。词法有六大成分,主、谓、宾、定、状、补。它们的功能性改变或者位移,使其成份发生变化,这也是文学语言形式讲究的,例如后设性语象(改变状语和谓语的位置),主动句改变被动句(宾语和主语换位),定语在主宾中的变位(修饰语变成陈述语),形态变化的方法除了改变位置的方法,还有附加法,内部变化法、重叠、异根互补,零变异等。在俄国形式主义学派中还有一个常规方法,便是陌生化。陌生化重要方法便是改变词性的运用。通俗说是词语的反常规搭配,形成词语之间的悖论性质。
三、语法分析是句子内部的形式分析。表明某种语法功能的变化位置会产生意义效果。语法是语言的一种基本规则,是组句的基本规律。这是文本语言的重中之重。因其内容复杂我这里简化抽象出几种方法:
1,代词研究,人物主体和文本主体的关系、位置、不同的人称代词对文本的性质有决定性作用。我,为自我指涉的代词,他可深入到无意识领域。他,是一个延异的无限所指,他者,是一个异己化力量。自我和他者涉及到主体和客体的位移,你,是一个指证对象,对话感,是另两个人称的参照物。另外,代词的虚拟性能与身份认同问题。
2,主语形式分析,文本主语与讲述方式,人物与作者。主语方式确定视角、焦距。另外是语法主语,他的功能和位置,直接主语与称代主语。次之,有逻辑主语,句子的深层结构是指向它的。还有交互主语,人物关系的变动。同时要特别注意主语的隐含形式分析。
3,谓语类型研究,可以分为六式:连谓式、兼语式、述愿式、条件式、感受性、独立谓语。谓语是语义核心,文本的深度探索必须分析谓语性质及如何运用。
4,词语的组合关系比较。词语与词语的搭配关系既是形式的重要元素,也是一种意义生成。普通语言学,作工具媒介运用的语言,其词语搭配是预期的,文学语言的词语配搭最好是破坏预期的。隐喻与换喻一般都不是预期的。词语组合技巧我提出了十二种类。(参见《文学言语分析引论》)
四、句法分析。句子内在于语法,外在于句式。文学语言的形式最重要的显示于文本的句子。它包括语式与语类。列举如下:肯定式、否定式、判断式、疑问式、陈述式、条件式、假设式、述愿式、祈使式、或然式、必然式等。托多罗夫把句子分成两大类:意愿类、假设类。这种分类之下还有许多小类,他对这种分类做了许多理论上的说明。
   另外从语言、词素、语法、句子、文本、语境有一套属于文本的语言层次的分析。语音层、词汇层、句子层等。
五、文本语义层次分析。这种方法里的关键概念有:命题、情态、语境。重点在两个方向,一是把语境分析作结构语义学的重要内容。二是有了结构语义学的矩阵分析。重心在考察文本内部语言意义层次之间的细微差别。要特别牢记语义方阵图示:
上述四个矩阵角的对立面基本意义是向对立的。
四方环阵会产生六个关系项,四个相对意义在六个项内构成意义循环,它们之间的微小差别,正是意义指向。虚线连接的矩阵表构成了一个内在的意义场。
我们可以用革命矩阵看其内部意义的差异:(代入革命四角)
     革命关系的意义变化:
     1,革命 →  对立  →  反革命
     2,革命 →  矛盾  →  非革命
     3,非反革命  →  中间  → 非革命
    六、符号元素分析。这里指语言构成的四个要素:符号、能指、所指、意指的形式,无论我们强调哪一个都会从根本上改变语言形式与意义的关系,甚至引起文学语言理论的变化,而且在理论界引起巨大纷争和长久讨论。
1,拉康模型:意义效应。拉康结构模型里语言符号是三比一构成的关系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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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涉物:符号、词语、文本均可以指涉现象世界的。这打破了能指与所指一对一之间对应关系的神话,于是能指里任何一项都会是超量的,众多符号、众多词语、众多文本,它们只能集中在能指的位置上便变成了超量能指准对一个所指,例如“爱”是一个概念,是一个所指,而爱的能指却是无限超量的语符形式,假如我们把超量的恋人絮语,反复亲吻的动作,表达欲望的器官接触,全放置文本的能指位置,我们只要分析能指超量的符号就可以得出普遍的意义,能指在相互撞碰、滑动就产生了意义效应。这就是说所指不到场我们也可以根据所指拼贴从效果上能知道意义是什么。拉康又称为表意链断裂(产生精神分裂)。一个意符在移向另一个意符时会产生特殊的效果,超量的能指符号最后连环状态构成了意义的诞生,(我们并不要核心符号,概念标志出所指意义。)这种意义的效果由超量能指提供:不同的意符之间的相互关涉所投射及衍生出来的客观化的一种表意幻景。一旦能指链条断裂就会成为一堆符号的碎片,这就是精神分裂产生的心理故障。
2,意义假说。超验能指(中心概念)在能指与所指之间是一条线,既隔断又联系,由这两个符号在线条上连接构成意指(能指与所指结合形成意义系统),这说明意指仅是一个链条,它不是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是任意连接的,它们之间的重要区别是能指与所指的差异性。因此意指行为链的时间性,或者语言行为均是以差异性为中心特征构成的。这深刻说明语言内部符号构成任何意义仅是相对的,任意性正好说明意义是加上去的,武断的文化观念的结果,意义仅仅是一个假设出场。能指的线性和超量的时间延续展开表明意指行为并不产生意义,而是能指彼此之间碰撞构成的意义效应,意义随着能指链条推动,滑行,而意义永远是通过句子,能指链推迟出现的意义踪迹。
我们总是假定存在一个决定整个符号系统隐含着的超验能指,即观念、信仰、意义。符号由一个中心概念支配地存在着。而超验能指与社会历史力量人类文化信仰分不开。由此可见我们的超验能指本身是一个意义预设。
文学语言形式分析的方法很多,新批评、俄国形式主义、精神分析理论、结构批评分析、生成——转换语法分析、言语行为理论分析、叙事学分析等都有各自语言形式分析的独特方法。最后要说的所有语言形式分析的实证方法都不是尽善尽美绝对完美的,即使用数理逻辑的方法也不能穷尽语言形式及意义的全部特征及效果,因为文学语言有自身的不确定性,局部和整体之间是一个拓扑学性质。因此一切文学理论批评方法用尽了以后,仍然需要采用语言直觉的方法把握语言的特征。《中国现代小说语言史》,除了采用文学理论中所有的新方法外,更多的采用直觉把握语言的方式,是一种现象学的意向性语言研究。
                                                     
思考题:
1,什么是语言的指涉功能,何为指涉幻象?
2,文学语言发生的可能性,从个人出发谈谈。
3,列举一些文学语言的分析方法。
                                             
                                                 2012-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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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7:37 | 只看该作者
第六讲     人    物
    一个姑娘留着齐耳短发,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笑吟吟地走过来。一个姑娘眼睛大而透亮,留着两根齐腰的大黑辫子,蹦蹦跳跳地走了。一个姑娘留着齐眉的刘海,头发飘在肩胛后,那瓜子脸上总留着笑容,远远地站着。一位女人头发盘着圆圆的发髻,鸭蛋型脸上眼睛扑闪扑闪地,两个手指胸前绞着一条雪白的手绢,走了很久还在那边树下张望。各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外形,因而人的不同特点会给你留下不同的印象。这时候的人仅是一种外观的感觉存在。语言完成对她的一种摹仿或者再现。或者说是在语言中构成形象。她是谁?客体。人物是一个客体,是我们认知的对象。我们见到她,和她交往,包括行为和语言的,那么人物就成了我们日常语言的一个部分。
     这时人物和你的关系便构成了各种身份,同事、朋友、学生、客人、仇人等。人物总是在言语或行为中和你形成多种关系,或永远过去,或永恒相伴,或将来偶遇,或是日后人生的一个关键。总之,人物和你一牵手成为一种关系一种力量,趋向两端的同化,或亲或仇,你帮助他,他帮助你。于是人物成为你生命的一个部分。他滋润或者丰富着你,也有可能伤害或者毁灭你。人物便是和你文本形象的一个部分。所以人物总是相互定义的。
    文学文本中没有人,只有人物,或者角色,典型,面具,个人,主人公,身体。说人物,顾名思义,是人被物化的形式,固定为符号,代表,是人的一个物质形式,所以叫他人物很准确。真正的人在生活中,或者生的继续,或死的过去,我们用语言把人物留住,人物是真人的在场的缺席,或者永远仅是一个人的虚拟符号,由此可见,人物也是一个指涉幻象,是作家的虚构,因而表现出作者的情感,记忆,思想,经验,意图,习惯,爱好,审美等诸多的综合元素。人物一定是一个特征性的称代,通过虚拟、摹仿综合创化的一个结果,所以,人物是永远无法找到的一个审美形象。
     人物(characters), 文学文本在塑造的人的形象。通过他的对话和行为来表现他所具有的道德本质或者性格特征。这种内外的一致性构成性格,性格也是观念与气质、习惯、爱好相统一的整体性。但人的现实性和人物的虚拟性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的关系:一是传承相袭和相互影响,实人被摹仿,人物影响人的存在,人的真实与虚拟一定程度上可以互换,但本质上又不能颠倒,这形成了一个悖论。二是人物有真人基础,也可以没有依托的真人,仅是一个想象,人物具有不确定性。三是人物可以因作者才智气度天份不同,创造出不同形态。所以人物的幕后藏着作家各种可能隐在的密码。四是人物与作者和现实没有任何关系,仅是某种观念的投影,或者意识到的,敏感身体的一个幻像。似乎原则上真人有优先权,但现实中的人物也会模仿艺术中的人物,唯美主义便是生活向艺术学习,人物会成为偶像,如关羽,也会成为时尚。
   
   人物,还可以追溯到拉丁语:persona 。指古典戏曲舞台上演员所戴的面具。在英语单词中persona 便有表示面具和伪装的含义,即假定的性格。这样persona 单词会和一系列词语关联:虚构,伪装,表征,面具。理解一个人便是深入到他的面具地下去考察。
   什么是人物?人物是灵魂的自我意识的说明存在物。换一句话说,人的生命存在会以各种不同形式作为文本的在场物。人物是被语言描绘出来的东西。人物形象还有二重性,一方面人物在文本中不依赖情节表述,人物有独立的意义。另一方面人物是描绘行为的主体,是情节展开的动力,人物和事件和语境融合在一起。人物的刻画是借助他所完成的行为显示的。人物同时还可以从正反两个维度去指称超级典型。例如理想典型,是历史上的英雄,神话,在世界文化中是一个被歌颂的形象。也可以是反面典型,恶魔或坏人。在价值评估上我们往往会采用,反英雄,渎神,取一个讽刺批评的态度。
   人物在文本中他是一个符号,一种书写的文字标志,也是可以互换的声音。另一种可能是人物是一个性格的属性。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区别标志,在古希腊文学中还赋予了雕刻含义,也可以作为标志符号,人物(kharattein) 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区别开来。人物若是性格的,在事物,时间上便含有相同类型的行动或语言的重复,成为人物标志性特征。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一个观点:人物是自我意识的生命重复形式。生命是在重复中生存,又是在重复中灭亡。
   人物生命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然而又是日复一日地变化,在变化运动中的重复一直走到生命的衰老。
   形象是文学的生命。人物形象是文学的重中之重。而且世界范围之内经典的人物形象可谓数不胜数:堂吉诃德,奥德修斯,阿喀琉斯,赫克托耳,俄狄浦斯,美狄亚,哈姆莱特,李尔王,夏洛克,罗密欧,朱丽叶,鲁滨逊汤姆·琼斯,项狄,于连,包法利夫人,简爱,安娜,苔丝,卡拉马佐夫,高老头,林冲,鲁智深,武松,孙悟空,贾宝玉,林黛玉,西门庆,这些文学人物和我们今天的现实联系的如此紧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几乎一开口都会提到他,脾气暴躁便说你是个猛张飞,身体羸弱便说你是个林妹妹,爱闹腾便说你是孙悟空。是人物参照现实还是现实参照人物呢?使得我们的现实也无法与人物分离。
我们曾经相信故事是小说的核心,现代小说产生以后让我们相信人物是小说的核心。
可是人物都有各种复杂的状态:历史真人,如关羽,诸葛亮,张飞,曹操,宋江,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人,但文学文本基本上是虚构的人物形象。真人有多少类型,虚构的人物也会有多少类型。进入文学文本以后人物的现象会比较复杂一些,一方面文学人物有几分像真人,另一方面真人是否成为模仿再现的仿本,还有一种复杂的文学人物是子虚乌有,现实不可能存在。明知道他们是假人,为什么我们还和他们一样充满了喜怒哀乐。可以考察一下真人与文学人物的本质性能。首先,现实的真人是不可能进入文学而充当一员的,人是一个活着的生命,不可能由三维走二维,即便摹仿的再像也与真人本性无关。由此可见,文学的人物只可能是个假人,是一个像真人的假人,如此文学人物本身便具有悖论性。所以我们在艺术中我们说他是一个真实的假人。这叫艺术的真实。
人物是乔装打扮的结果。为什么?我们只能解释出人类心理会有这样一种幻想的期待,喜欢按自己观念而去构建虚拟的艺术审美作品,可是让人物在文本中固定下来以后他又不能按人们的愿望而活着,人物有自己的生命力与意志,他要按他的语境而生存。尤其不同时代社会和历史人物会以不同面貌死人,到了今天文学人物成为一个艺术符号,或者说通过重新改变与复制,又成为了一个机械的玩偶,一种社会表征,一个形象代码,社会机制可以不停地符码化,经过抽象以后,仅是生活中的图像碎片。一个空心人,一个重叠的幻象。
对人物的认识可以参照对人的重新认知,不同的历史时代有不同的人因此就会有不同的人物。从古典到今天人物之间的差异可以说没有天壤之别,这是为什么?依据何在?
这与不同时代的性质有关。这与人的进化有关。人是在不断的完善自己呢?还是不断地背叛自己呢?这是一个值得深刻思考的时代大问题。20世纪以前的人物置身于信仰时代,有伦理道德作为人物修养的标准,人性化的社会保持着人与自然的统一性,因此人物的一声会有命运的解说,人物的性格是合乎历史文化与社会性质的逻辑解释,人与社会,人物与文本语境都是合乎人的历史发展的同一性。人性作为人的最基本的诠释符码。所以人们能共同理解。自我们20世纪以后,心理学打开了精神分析科学,量子力学又开始新的方法解释世界,社会学开始了批判理论,我们从潜意识开始一直到社会历史重新认识自我,寻找自我,强调自我定位,精神分裂,人的异化,高度物化的社会,人与社会都处在失范状态,是一个高度的离散性位移,我们变得不能认识社会,他人,甚至变得连自我都不认识了,显而易见,文学文本的人物随着人的变化,历史社会的变化,人物也变得非正常状态,于是人物也变得不可辨认,不好解释。过去一个主体的人性化的性格人,今天变成一个非个性化的碎片人,人成为零散的无意义表相。
人物是一系列漂移的能指,而且我们看到他的深层结构是表意链的断裂,在今天,人物已经没有这种自我修复的能力,所有的人物一是相对他的语境去理解,二是从意指链,或者从能指之间的效应去寻找含意。
简单地说,所指无法提供一个终极的解。
再讨论一下真实人与虚构人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你这二者之间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一我们相信指涉功能,而且从文本来看人物作为指涉幻象也是确定无疑的,我们相信身体器官对人物的投影,相信心理意识对人物的投影,这种残留的意识在能指意义上说也可以构成人物意象,包括梦境,幻象,想像都是如此。第二我们相信指谓,这是人与人物在外部特征的对齐法,或者说人在生存中总是以时空形式重复的。无论是人,还是人物都避免不了这种重叠影像,这种普遍的幻象形式也会揭示出二者相互影响的关系。真人是实用的,日常生活观念,或社会功能的,人对自己负责。真人在现实生活中会有各种社会规范制约他,因此真人我们除了真实对话,真实行为我们还可以针对他者的参照去考察自我,所以真人是可以解释的。
虚构的人物要复杂要难以捉摸得多。因为人物在我们阅读他时已作为作家创造的结果存在,我们从文本了解人物的时候,作家作为创造人物的目的动机都已从在场中撤离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创造这么一个人物,这增加了理解的难度。另外,人物形象在文本中他伴随着语境而生,人物和语境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假定他是在某种特定的历史背景下,我们由于对历史的局限,那也增加了理解的难度。更重要的是人物是虚构的,作者加进去了许多观念性的东西,或者作家与人物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经验体验,那些细微的经验与微妙变化的情感也是不易理解的。所以诠释人物有相当大的难度,但正因为如此,对人物的深度探索又有一种神秘的诱惑。
人物,我们基本可以肯定有如下种类:历史的人,现实的人,想象的人,意识的人,碎片的人。历史的人是指传统文学中的经典人物形象,我们重写,浮士德,孙行者,潘金莲。现实的人是指模仿生活中的实在之人,这是现实主义文学中的普遍行为。高老头,聂赫留多夫,阿Q。想像的人是指生活中不曾出现,作者主观虚构的人物,《西游记》中的人物,意识的人指活在作者内心或主人公内心,是一个人物的想象过程,我们描绘活在某个人物内在意识里的人物,例如卡夫卡,博尔赫斯的人物。人物的这种种类别一方面是根据人物的呈现方式和创造机制的不同而确定的,另一方面是人物来源不同,活跃的环境也不同,因此在文本中功能也会不一样的,人物的认识价值也会不一样。
人物可以是现实中的真人转换,但大多数是想象虚构的,在人与人物的比较中,现实世界的人是有限的,是可数的,而人物是无限的,不可数的。止于今天看还是人比人物多,人物虽丰富,从可能性来看,人物的创造一定没有毕尽现实世界所有的人,这就是说,人物并不比人更丰富多彩,人的创造物并不一定会超过人类。人是人物最重要的艺术宝库。同时又证明了我们的形象与艺术并没有超过人的生活,特别是今天一种高度技术化的图像世界,人物被表征,零散化,是单向度的符号化人物碎片。我们的人物是要说明人?还是要说明社会时代?我们在塑造人物的时候总是要交给人物许多任务,让人物抵达一个目的,这是一种意识形态的目的论,文学的任务不是要知道人物是什么,干什么?而是要理解语言技术如何显现人物的艺术,或者说,人物是如何在语言中被呈现出他的本性的。
1,物理论要求我们不仅要展示一个在社会历史时代的现实中活动的人,个人纠结于社会历史的总和,个人怎么对应于社会关系,显示为性格和命运的历史。更重要的是人物如何作为一个自我意识的展示与认同。人物是他一个自我身份的面具,我们也是要探索人物自我意识之谜,包括他合乎本能表现的潜意识与人格结构。
人物不仅是人类生活经验的历史展示,还是人类命运中他们精神图谱的展示,同样人物还是人类未来出路的命运的象征符号。
所以,人物不是一个对生活的理解图式,而是一个对精神思考的理解方式。
我们需要理解一个人物吗?譬如说,我们要理解宋江、武松、林冲、陈宫、潘金莲、晴雯、王熙凤、曹操、猪八戒这样一些人物吗?所有文学文本中的人物无论现实与历史他们都是已经发生过,是一个存在的事实,他们的好坏我们去评判有意义吗?文学人物一经发生便是结果,他除了成为一个特定的文学符号,对于我们生活中的人,或我们去评判他们,其本是没有意义,甚至还有一些无聊。关键是我们永远无法和这些人物不可能有真实的实质性交往,人物是我们再度回望他时,人物仅是幻象中的一个幻象。
那为什么我们还要讨论文学人物?探索文学的人物塑造方法与可能性?认真分析其实质我们把人物审美化与时间化了。或者说文学人物是我们一个永远的乌托邦。
传统在我们分析人物,一种方法是社会实证的,通过他的语言和行为,探讨他在社会生活中的实际位置与关系,这样来突显了人物的作用,人物作为社会认识的价值。一种方法是分析人物的性格与命运,从人物的外部客观形态探索人物心理的内在价值。这两种方法都是从外表的实证,象征,暗示去透视人物的内在心理和精神的价值,这是假定性方法,是一个对人物猜谜式的论证。这样我们认识人物实质上是去认识社会认识一个主题意图,我们成了一个人物的侦探学家,最后把一个人物烂熟于心了我们什么也没获得。
中国 的文学史特别善于从人物的外部特征去暗示人物的内心生活,这里暗含一种理论外表与内心具有同一性:
外表 = 内心
这样外表与内心是一种对齐法,这是一种内与外的相等式,事实上人物的矛盾性刚好在于他的外表与内心的不等同,只有这种对立冲突才能真正展示人物的深度性质。由此我们的人物方法是内外均衡论的,可人的实质却是非均衡论的。人物在你看得见他做什么时便遮蔽了他的本性,人在相关性中,看是一种监视,只有在盲视中他的本性才能充分展露,或者置身于一种危险之后的本能反应。
我们现在需要文学的人物:第一是时间性的,人物作为一种媒介交流中的时间性展示,我们获得的是人物是一种时间性的消遣,图像时代人物有他的观赏性,今天我特别反对认识性一说,这几乎是谎言,我们今天对社会和人物的认识基于媒介方法的多样化,是有高度文化的理性认识,政治、经济、文化,在其各种领域里去认识社会与人物,会比文学的认识高明而深刻多了。而文学的认识要经过多重思维的转换与分析,几乎很难达到一种准确认识。另外,文学人物的认识具有很大的欺骗性,因为文学人物的非真性,是塑造生产的结果,加进去了作者许多主观因素,更明白说人物有许多夸大的因素,因而有许多人物是叫你作恶,叫你创造生活的复杂性,现实的人际关系未必如此,这样幻想的人物便进入现实生活操纵了真人作恶。真所谓好的没学会,坏的学得快。危险人物有这种蛊惑诱骗的作用。
第二文学人物是审美的,是我们内心生活的一种慰藉。人有向善的本能,喜欢美好事物,对人物也如此,例如人们喜欢孙悟空,喜欢鲁智深,喜欢林黛玉,把自己喜欢的人物贴在自己的房间作为欣赏的偶像,这是一种人物与自我的深度认同,这种认同一个是时尚,一方面是完成自我的身份设计,自我从人物中获得一种理想构造,最明白地说,这是一种自我身份的塑造,暗含一种精神动力。我喜欢的人物,喜欢人物品质的人格化构造,他者性格也即自我性格,我效仿了人物,因此我们创造了一种人格化自我。我们从虚构人物中获得了一种自我精神与人格。
第三,人物是我们永远的一种精神乌托邦。英雄人物所做的,所达及到的目标,是一种理想的境界,我们无法到达,那种探险的超级英雄,那种超出现实的田园诗的圣徒传记英雄,总之他们有一种理想人格与超级能量。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理想人物。哈贝马斯在《交往行为》中认为:(英雄人物)以成功为目标的工具性行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让位于在建构相互理解而致力于人们的团结的交往性行为。当然,任何时代都会产生一些超级的反面典型,或者今天社会有许多负审美的现象,坏人,恶,以及零散,荒唐,精神失常,破碎主体,变态狂人,从根本上动摇了人的价值,人性与道德破碎,暴力攻取等人物形象均是当下现代社会本质极端化的表现。这又从另一角度提出建构新的道德社会。
人物真实性与现实人的真实性,客观不存在矛盾性但主观上却存在相交性,这是造成指涉上的含混。从逻辑上说指涉必定是实在之物,具有交互功能。在文学文本内只要合乎语言规则,虚拟与现实都可以作为人物世界运行,那个姑娘躺在大街,汽车从她身上驶过。在文学文本中可以,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不行。这表明人物与现实交往中有矛盾冲突之处,生活讲述真实发生之事,文学文本讲述在必然状态下情理中可能发生的事,虚构人物不能违背现实生活逻辑,但情理变化中她又可能违反生活逻辑,人物有自己的意志与情理,文学文本的人物便在真实与可能之间寻找行动逻辑。我们指涉的可以是现实的世界,也可以是虚构的世界,虚构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变体,人物也是如此。
人物类型表明人物之间有一种重复机制,这就如同双胞胎一样,现实与虚构的人物都是可能重复,相同性格、相同体貌、相同爱好与习俗、相同的精神追求,所以人物是类化的,这种重复是人物的本性,又可能造成模式化。人物存在机制出现了悖论。
我们先说个人的重复,个人生命,性格,与命运均在其时空内重复,可见生命是数的累加的结果,生命的重复运动是一个常数,每日在本能上都会重复吃喝拉撒睡,再例如一种经常的生活方式,真人和人物重复性质是一样的,但重复的意义与价值会不一样,总之,他们是一种目的的重复,是生存需要。但在社会行为和个人运动时,因性格与习惯道德重复那么是一种记忆重复,人的运动便是以重复方式进行的。空间人物重复是必然的。
一种重复是模仿的重复,万物是有原型的,遗传之物,社会生产之物均是对原物的模仿之上,现实主义建立了这样一种预设的重复理论。这个结果是世界没有新的东西。
一种重复是差异的重复,每个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本质上是互相差异的,但这个差异的状态因时空的变化,会以类的方式重复遗传下去,每一个重复均是大同小异,世界不是摹本而是相互重叠的幻象,即重叠影像。所有的人物都会有重叠影像。
这个重复不仅是现实人的生存处境,也是人物必然生活在其间的一个文本语境,重复是人与人物的本质,明白这个基本原理后是我们该采用什么方法,在语言中如何重现人物的这种重复本质与特征。
福斯特是最早的研究人物的理论家。通过他的考察后把人物分成两大类型:扁平人物与圆形人物。
扁平人物,福斯特称之为气质性人物,是根据一个观念或一个品质而形成的人物,人物是性格化的,又称漫画化人物,扁平人物我们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他的特征与品质。例如张飞勇猛暴躁,鲁智深狭义勇为,诸葛亮足智多谋。这类人物会有口语。行为上的象征标志、孔明手执鹅毛扇,张飞一开口便要和人家斗个三百回合。扁平人物易于辨认,少废笔墨,而出场形象生动同时他成为后世人的经典形象,成为人们的口头禅。例如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像个张飞,扁平人物易记易认,在场景中活跃,但很难深度表现,所以一般难以在扁平人物身上找到人性的深度。还有一种讽刺性的扁平人物,生活中让人讨厌,革命家中的极左人物便是如此。我们可以把扁平人物视为二维的纸上人物。
圆形人物,是性格丰富而且是变化中有稳定的特性。这种人物开始可能是特征性的,通过特殊的事件,经历后性格发生变化,命运有了起伏,使他的性格变得老练圆熟了。圆形人物的内外特征矛盾大于统一,是一个由特殊内涵的典型,刘备,宋江,曹操这样的领袖人物都是圆形人物。福斯特说,(人物)是高度有机的,他们全部极有弹性,哪怕他的情节对他们提出更高的要求,他们仍然能够胜任。(《小说面面观》)圆形人物的表现开始有缺点,然后通过一系列否定性事件,人物性格得到了锻炼,个人能力提高了。特别是有一些改变性格和命运的事件之后,人物获得了独立能力,有了崇高的道德感,往往这类型都是成长人物。一个单薄的人物最后成为有血有肉的主体或圆形人物。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他们笔下的小说主人公基本上都是圆形人物。我国古典名著中的刘备,宋江,孙悟空,林黛玉都是圆形人物。
今天的文学文本里的扁平人物与圆形人物不是那么截然可分的了。这一区分标准基本适合于现实主义以前的小说人物,自现代主义以后,人物标准有了极大变化。一方面人物变得极为多元,角色分化。另一方面人物已经符码化,更多的只有文本的功能意义。
什么是古典人物?什么是现代人物?他们区别标准是什么?这恐怕得根据时代历史的变化而确定,社会发展变化,人也随之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人物也会发生变化。所以谈论人物必须找到他的社会依据,这是一个万般无赖的办法。古典人物发生在神话时代,古典时期,封建时期,或者资本主义早期,包括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等。首先,这些人物是各种的超级典型英雄,神话英雄,宗教英雄,历史英雄,这些英雄改朝换代。古典人物是代表性的理想化的。近代资本主义出现之后,有了现实主义,现实主义是问题社会,以金钱为基础,人物的价值以实用为准则,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文本采用的策略是模仿与再现,这样人与人物是对齐法,均衡论,因而重复的本质是以意义和价值为基础,人物对人与社会采用的是意识形态方法而且真正产生了一种现实主义的文学。并且给出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定义:
现实主义一定要真实地描绘现实生活的人物和事件。除了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典型人物一定是阶级和倾向的代表,因而也是他们时代的一定思想的代表。现实主义要求有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相结合,是情节的生活和丰富性完美的融合。
现实主义的人物是真实的,典型的,是改变社会化改变世界的人物。注意,按照马克思总体论观点看,典型人物要置于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倾向,还要看到受资本主义经济规律制约的市场,是以金钱为核心产生的人际关系与社会的基本矛盾,这让我们看到了现实主义人物是受金钱支配,金钱成为现实主义世界的核心词。正因为人物受金钱支配,人物便是外化的人,是行动的人,人物的目的与动机是那么清晰地逻辑连贯,因而现实主义人物虽复杂却很好把握,可以实证分析,成为社会统计学的结果。
现代主义人物是内转的,是探寻自我意识的人,从时间上看20世纪初产生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模式,他发现了人的精神分裂状态并且深入到人的深层心理的无意识状态,指出产生精神分裂的原因:社会和个人压抑所致。现实主义有一个系统的完整的历史的连续性,日常生活按可理解的逻辑关系有序地进行,人居于社会,社会有一个历史的目的论,是必然发展的方向,生活与自然是日常性的流逝。因此时间是连贯性的和人的思维与社会逻各斯中心合拍的。现代主义社会变得高度技术性,商品化,人们不禁承受高度物质性的压力,还承受人的自我异化,于是社会的连贯性遭到破坏,处于混乱无序,人的精神出现了断裂,自我在时间的河流里无法统一连贯,人丢失了自我,又丢失了灵魂,这就有了现代人物一句有名的口号:寻找失去的灵魂。我们是时代的精神病患者。我们知道时间是连续性与同一性的结合,在现代主义成了关键词,时间断裂化产生了对自我的寻找,而对自我的寻找这种反思性正好是时间的。时间感成为我们理解现代主义人物的关键。
后现代主义社会里人物是零散的,碎片化的。同时这些人物还是游戏的,反讽的,一切坚固的高贵的都在后现代社会碎裂了。表象,一切仅是社会表象,所有人与事物在社会中的状态均是离散性的,自我疏离的。因而后现代人物是戏拟反讽的,是零散游戏的。这一切由后现代想象的幻觉所决定,人们对空间物象的认知是类像与仿像,一切物品均可以仿真,真实性彻底崩裂,人物生活在一个疏离空间里,这个空间让我们产生幻觉,说句大白话,我们的一切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错位的空间里人物碎片无处不在,但他又是一个身体的欲望空间。
文学文本中的人物是根据社会时代的变化和不同的文化性质来判断的。人物不是天生的,而是社会文化制作的。
人物是描写的,可以分为肖像描写,对话描写,行为描写。还有一种特殊的人物环境描写。环境描写不一定是纯物的,人与人之间的交际活动,人活动的场景都是人物的情状,动力,功能等相互的反应。环境一方面是物理的空间,另一方面是人与人的关系连接。人的活动构成他自身的环境,因而环境描写也可以是人物的。
肖像描写,指人物的外表描写,是身体的,器官的。是人的先天性的特征。肖像指头部的各局部,如面部五官,头发,肤色,皱纹,肖像还指一个人的体征:手脚、身体比例,还包括服饰装束,身体姿态与动作,面部表情:喜怒哀乐,常规表情与特殊表情。这个人物外部既是先天的又是塑造的,人是文化的产品,从小到老外部特征也是不断变化的,同时外部特征还是他性格和心理的内部反应。总之,肖像描写有时代性、文化性、个人性的特征。
心理描写,指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分直接与间接的方法,人物心理有人性的固定因素,也有环境改变的因素影响,一种是内心状态,一种是内心动机,另外还有人的意识与潜意识描写,又称意识流。现实主义称为心理描写,现代主义称意识流描写。心理描写又有:独白,潜台词,心理分析,心理辩证法,心理感受,自我心理意识,变态心理,追忆,反省,心理运动等等。
话语描写,指人物言说的状态与方式。对话在人物间展示,所以会有语言的气韵,音量,态度,语言情绪,派头,特点,复调指平等的自由交流,但对话许多情况下是等级的、心理的,含有微妙的压制与反抗,当然也有情感的交流。主要形式是采用对话与交流。
行为描写,指人物的活动,及这个活动所关涉的人。行为方式有真实的人物行动,他会有动态,力量,功能,运动过程,结果等。人物行动总是伴随事件发展而进行的。人物行为,许多状态下是假定性的,想象着一种动作的发生,可能做什么,一种眼光一种神情,行为的非冲突性一般可能是假定,虚拟的,更多的行为是冲突性对抗性的,这种行为是身体性的,含有暴力在内。另外还有一类行为是仪式化行为的再现,例如文化礼仪的。用于交往行为。行为是人为性的,因此总反应在人物的身势、姿态与情绪上,行为总会和心理构成互文、因果。当然也有范行为的复杂性,既故意做出的动作行为,另外还有隐含的行为目的。虚假行为里还含有装腔作势的一种,行为动作在情态与价值上说会有两种极端对立的态势。
总之,行为动作是人物有效的表达手段。
思考题:
  1,人与人物的区别是什么?
  2,何谓扁平人物?何谓圆形人物?
  3,人物的重复原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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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讲   文    本

文本,(Text)是个法语词,溯源有表示编织的含义。是制作一类的东西。每一种语言活动,或者文学活动都会有一个言语行为后果,于是便产生了一段文本。所以利科说,文本就是由书写而固定下来的语言。作为文本一词的使用在英美新批评派那儿就开始发生,1960年的知识背景产生了大量的理论新面貌,在此之前我们是从历史、社会、心理、美学等方面考察文学,文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产品,其独特性遭到怀疑,这时候把文本从背景中独立出来进行直观审视,不参照任何外在的内容和界定因素,文本成为了一个纯理论讨论的对象,这时候文本定义是:
一种语言的跨越手段,它重新分配语言次序,从而把直接交流信息的言语和其他已有或现有的表述联系起来。
这个定义我们可以更通俗的理解为,一个文本是一系列句子构成,这些句子必须串联成一组组连贯的序列,但要使所有的语言信息都互相连贯起来成为一个系统。这是一个语言学的文本定义。
但是句子一头连着词汇形态,一头连着段落,如果我们从中割出句子,一个整体的语言单位我们就无法理解了,或者仅是一些句子而无词汇与段落,我们又无法确立文本了。可见文本在强调句子的同时,它也强调系统。一个短语,一本书它是自足的,封闭的,但它构成一个语言的系统组成,因而又可以说文本就是文学作品的表面,就是构成作品的词语的结构,这些词语的排列赋予它一种稳定的尽可能独一无二的意义。文本就是那个把书写确定下来的东西,它有记录符号的稳定性和永久性,用来纠正误传和记忆的不确定。另外,它还是文字书写的合法性。文本中有作者意图,但这不重要,作者不在场,终结意义是我们通过文本的分析所获得。就文本而言,我们不需要参照其社会时代性,也不需要参照作家申述和他人评论,你只需要把文本作为一个独立体系,尽可以地开掘出文本的自身意义。
文本是我们参照讨论的一个对象、一个客体、一些句子、段落、一些章节、一篇文章、一本书,扩大而言,世界万事万物的一个单元,一个社会区域中的某一现象、事件。总之,文本是我们指涉的一个特定对象。例如我们讨论文化文本:开封龙亭、包公、杨家将、铁塔、大相国寺都是一个个单独的文本。开封小吃也是一个很好的文化文本。文本指一个客观空间里存在的事实。它是一个意指活动,有交流能力。文本是生产的结果,同时作为实践的意指它又可以再生产文本。我们把文本分为可读性文本,泛指一类古典文本,一切具有观赏性的图像都是可读性文本,可读性文本总是终结性的,当文本的意义、功能完成了,文本存在也就终止了。另一类是可写性文本,我们把文本视为一种发生,一种正在进行式,意味着文本是在活动中,在一个生成过程中感知,这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阅读的文本,文本始终在我们的阅读活动中,体验、想象、幻觉、补偿,阅读者在追踪那些未被捕捉的信息,或者捕捉到的信息总在不断地流散、丢失。我们体验文本中那些不复存在的事物,我们还能体验那些陌生化的事物。我们的阅读有多长,我们的文本就会有多少。另一种是语言文字生成的文本,这种可写性是不及物的,是一种自我生成,也就是说文本永远是处于被创造中。那种自动联想的意识流写作永远都是文本性的。
及物的文本写作应该说是意识形态的,是宏大叙述,是指涉现实与社会的,因此及物写作的文本,有行进的路径,可以返回、发展、过程、高潮、结局,所以及物性文本写作,需要交代,有起因动机,然后有逻辑上的回路,结果,成为一种必然性写作。这样便出现了文本阶段性的终止。
不及物的文本写作是可写性的,它是一种潜意识之流听凭欲望与本能的驱使,是语言的心电图,是作家天才智力的自我行走与运动,还需要一个高度敏感的身体器官,但不能受意识形态干扰。词语本身是一个驱动力。
首先需要神启一个句子,然后靠词语推动下面的句子……从远古来的一滴水,还没湿润我的洞庭,一切美丽都衰老了,湖中荷花留下残忍的刀口,没有天命,只有荒野的弱点,很远处有柳毅的影子,那把江油纸伞是折骨的,有一群羊,羊角上的诗词,洁白的毛发卷起来,童贞躲在里面,不见蓝天,绒毛般的尸体,在腐烂之中坚持,掉下来的蓝色,天空依然是一幅中药的配方,不知道治病,留下想象中的行走,激情的距离,那些墨绿而苍老的草地,一个农妇会站在柳树下,口里吐出的光环像太阳一个个破灭……一条长蛇在汹涌奔腾的洪水中,红色的泡沫翻成巨墙,蓦然而起,一个浪头席卷百里之遥,黑色,蛛网地罩着鱼骨、虾须、贝壳、堤岸上满是铜锈色霉斑,一具肉红色的尸体,鼓出灰蓝的肉泡,嘣,嘣——冒出一条蚯蚓或者蚂蟥,还有雪白的蛆虫,一点褐色灰头的身体在蛇的牙齿上蠕动,一节一节白色的肥软,分明有毛刺锋利,伸缩之间滚入了那肉红色的血口,正好在闭口的一瞬变成铁树一般的黑钉,刺穿黑色的蟒皮,一声脆响之后,扎透的是一个玻璃球,眼珠血光迸闪,毒气四散,弥漫的黑绿一阵一阵,梦幻地笼罩湖上,一只桅帆山响地倒塌,大船触碰礁石,天崩地裂,碎片雪花飞溅,没人看清浪花,那全部是日光闪闪的刀锋,锐利地切割……谁也分不清是水面还是湖滩,有一鼓气体扑来,腥膻、粘稠、针刺,每一个点滴都那么轻柔,像鸟羽轻轻扫过,然后是接触之后的飞翔,一个弧,飘飞,低翔,上扬,翻滚出长线的斜面,本来羽箭向下扎,翻身一指,射向了天空正好是一个青铜的饰物,草丛中布满了网纹,斑纹的石头,这些石头铁锈的、黑红的、黄斑的,全部伸出比刺猬更长的尖刺,奇怪的是那些尖刺都是四色的红、黑、绿、黄,尖点白毫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语言是一种自由流动与游走的想象。是词语在激活思维,所有词语均是一个系列能指,是语言不停地运动,实验,这种颠覆性的可写性文本不追求及物和意识形态的认同,文本并不对任何事物提供问题解决方法,阅读者可以随时参加到游戏之中……因此罗兰·巴特将作家分为两类:及物方式的写作为写实主义作家,他们力图记录现实,热衷于把文本看作事实的翻版。另一类是不及物写作,关心的是写作行为和语言本身,认为趣味独立于任何外在的所指,而文本仅是趣味的对象,它是自足自律的。
文本的一端属于作者,作品的一端属于接收者。
一个文本在不同时代被不同的民族的第一个读者所接收,由于读者的不同,这个文本同脱离作者之手问世时的文本也就大不一样了。这就产生了作为作者产品的文本,同时作为被接收了的(文本)作品,二者是不同的,文本是固定不变的,作品却是变动不居的。
文本是一连串印刷的或读出的符号与文学的小说,诗及散文,是读者和世界结合的成果。文本不再把作品看成仅仅是信息,不再看成句子,而它的命运是它在被表达出来的那一刻的瞬间所注定的,是一种永无休止的生成过程和陈述,主体在文本中挣扎不已。
作品是一个完成的客体,它可以计算,能够占有一个实际空间,(图书的立足之地)。作品总是属于一定的类别范畴:如体裁、样式、风格、创作方法。作品是遵循一定的规则对句子加以组织和安排,作品总是根据作者加以解释的。作品是一个传统的称呼,我们对作品总是会根据不同的社会与历史,包括作者所处的时代会提出各种不同的解释。作品给我们提供的是阅读与欣赏。另一维度说,作品给我们提供的是价值维度的解释。作品对于作者而言是他的产品,这个生产的产品的意义会因时代而异,但产品本身都是一个客观的实体。
一部书,我们可以视为文本,也可以被视为作品。
视为文本是一个开放的体系,不被作者所囿,可以被折散、打碎、重新组合,成为自由写作的对象,补充、续写,可以连续地构成文本的新的面貌,或者它可以被摘引,转移、拼贴为另外的文本,挪移其中熟悉的部分,主题与风格等等,一部文本成为另一部文本的仿本,产生相关的另一个新的文本,文本在连续发生的过程中,相互产生类似的特征这就有了互文性。
作品只能被欣赏与诠释。
作品有作者的权益。
文本,源自拉丁语:Textus。含义为组织,交织,结合打一个比方就好像编织一块布那样,可以任意裁剪下来组成局部单位。它可以广泛应用于美学、文学、文化学、语言学、哲学、文字学,在人文学科领域里使用率极高。我们可说它是按照一个意义的连贯单元组成的语言序列,由一个句子启动,连贯各种句子形成过程,有开头结尾的句群而作为不可分拆的交际单位,一旦接收着取其之一便把这种分割视为整体。简单说:文本就是某种意义序列的语言表达,是指一个作品的语言层面。
一个单句,(表层结构)能指单元连接众多的能指符号,如方言土语、格言、警句、招牌、标记。由这些单句构成系列、短语,这些单句均是文本的元素、单位、成份,这些单句在一个意指链上按序列排列便组成了文本。这里有一个重要思想,是受乔姆斯基的启发,句子结构有表层语法与深层语法。深层语法由命题与情态形式出现,或者是标题,或者是语段中的一句话,或者是句群中的一个标记,文本其实也有这种相似的结构,一个文本是由无数个表层语法(或者说是能指的排列构成的),任何文本当然也相应地会有一个深层语法,当然这个深层语法出现的形式是多样的,甚至有时这个深层语法还会是缺席的,例如欲望叙事以潜意识、本能作为支撑依据,文本并没有特殊地给出一个深层结构,它是一个梦境,一丛幻想,一个不自觉的游戏,一个精神的妄想症,一段语言自由滑翔地展示,如果它们不聚拢为一种逻各斯中心,并且不特定为某一个句子标记,那么这个深层语法就是没有词语为单位组合生成的短语作为一种深层语法结构,但这些语言在自我生成的过程中肯定会受到一种驱动的推进,一种欲望目标的推进,或者诱惑。这就证明有时文本的深层语法结构是潜藏的,或者是缺席的。因此而产生了一个新词:文本语法。
我们可以肯定任何语言的表层状态都是由句子构成的。一个句子,少则一二个三四个符号组成,多则数十个上百个符号构成。同时又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句子都有一个框架,这个框架的规则可以是词类要求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连词、数词、助词等,也可以是语法的,有主语、谓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等,这些句子成分又由一定的规则组成一个表意的句子,所以无论有多少琐碎、变形、晦涩、拼贴的句子,在一句个群中都会形成一个整体。由句群上推便成一篇文章,一部文本。
我们说某一个文本全部具有了上述元素了,我们就可以说它是一个范本文本。一般说来小说是一个叙述性文本,每一个叙述文本都会有它特定的文本语法。
什么叫小说文本的语法呢?这个规则是由生成—转换语法决定的。它可以表示为:
一个句子具有一个表层结构。
表层结构由一个情态成分加一个命题成分构成。
命题成分由一个谓语附加一个或几个不同角色的名词组成。
这个文本语法适应于一切文学体式的应用。
我们可以把文本看成短语和句子的序列安排。字符往往是从左至右地推进,然后排列一行,一行完成与第二行上下对齐,字、词的语符就这样一行一行地排列成段落与篇章,信息也就散落在这些句子的的行距之间,一个信息和多个信息联结起来,便有了信息结构。文本我们也可以看成是一个传递信息的视点。
文本我们是否能给出一个定义呢?
文本是言语单位本身井然有序的组织结构。但这仅仅指文学文本,甚至还没有揭示出它的文学本质来,仅有文本的形式特征。文本的内涵与外延随着文本推及到一切人文科学中去广泛使用,文本含义和形式便日见其复杂。
随着结构主义的出现,文化理论的深入,文本更多又指向文化现象的信息符号。
把文本看成社会性惯例的种类,指书面文字。我们称文学也是因为文学书写带有一套特殊的惯例和规则。作者仅是无人称的媒介物或空间。构成书面文本的文学惯例体系在阅读过程中称之为:归化(naturalized)。阅读程序中,指定文本为某种特殊的文类,或某篇被假定的文本是某个令人信服者的叙述言谈,或将这一文本的手法解释为表现与真实世界相吻合的人物、行动、价值观。这种文本与世界的真实相吻合不仅仅是一种错觉,而且真实世界自身也是一种文本。这是一种文化的理念:文本仅仅是符号的一种结构,而这种符号的意义却是由某个文化团体的成员碰巧共同持有的惯例、代码、观念的构成。这表明文化文本不是简单地被保存和记忆,而且要进入文化的集体记忆之中形成言语组织,我们可以把它作为一种文化再现。这里也暗含着文本的功能,因为文本是言语行为的凝固结果。在语言转向的背景下,各种各样的符号与象征都可以当作语言来思考,我们理解的阅读是整体的文化环境,这样我们便可以把世界万事万物都视为文本。文本的开放性指文本不仅仅是作者封闭自足的作品,文本不是固定的实体而是一个交互沟通的过程:文本在文化环境中生产和消费,读者接受和感受文本的方式,使得文本不断发生改变并不断获得新的含义。因而文本永远是一种实践的过程。
所谓文本之外无世界。换句话说,一切皆在文本之内。
文本为我们提供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事实,我们的身体的可感知度可以复现世界的一切事实,并特定为某种事实的经验。这时事实的经验便具有了各种功能。我们也可以说文本内部是指涉的,因为食物是自我和他者相互依存的,这样任何事物和语言一样均有指涉功能,具有了提供事实本身,我是什么,处于什么样态?还会带有世界的综合信息。我们通过文本事实的分析便可以看到文本带来的信息痕迹。恐龙是我们世界的一个事实,这个庞然大物的生存带给我们大量的信息,例如恐龙时代的食物、气候、地理、居住,这样巨大的生物体如果仅是生物链中的天敌去战胜它,那么必然会有博斗残骸,肯定会有另外生物体的化石,他们食草或者食肉,均是有无限丰富的植物与肉食,这个信息表明地球那一段生物世界的极端繁盛。可一切迹象都没有,恐龙消失了,而且不是一种生物依秩序衰变退化所致,这就引导我们考察地球巨大的灾难性变化的信息。因此,信息是事实的综合反映,文本中一切事实仅仅告诉我们,世界是什么,世界事物处于什么状态。事实并不明确申述什么信息,信息是我们事物的功能的折射,事物交往中具备的必要条件,在相互作用中事物也在相互变化,这样世界事物的变动中信息也就弥散出来了。沙漠给我提供两个信息,第一大自然缺水,第二风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我们研究文本,分析文本世界的事物与事件,仅是提供一个客观世界,更重要的是我们分析文本世界带来的信息。所有文本信息带给我们都是一个可能的世界。
由此可见,信息大于事实本身。
一切传统写作,都是体裁的写作,或者又可以叫风格写作,这里含有很大的预期,即我们写作便确定了我们写一个小说、散文,或诗歌与戏剧,我们坚持文学的一种惯例和规则,确立某种材料顺着某种路径行走,然后达到某种目的,抒情诗,短歌,讽刺诗,这里诗,叙事诗,史诗,经验的诗歌,传奇的诗歌,也可以说女性诗歌,超现实主义诗歌,唯美主义诗歌,诗歌可以有无数种类型,我们只要确定一种类型,宣布写一首什么体裁的诗,你全部的预期便全部告诉了大家。这时候我们的写作与我们的读者都会索然寡味,因为我们已经宣布了写作结果,一切文学的神秘诱惑都丧失殆尽。现代主义产生以后便暗含了某种反体裁写作,没有体裁的规定性,我们开始了一场言语运动。
这才开始了真正的文本写作。
文本写作抛弃一切预定,甚至我们抛弃一切文学的常数,并且由常数形成的惯例,进行一种颠覆破坏性的写作,这样我们就进入了文本的自由写作状态。
一颗微尘,脱离地面,粘在骆驼草上,被风扬起,飘飘荡荡,没有皈依的灵魂。一道白色的闪电,群山低伏,一个山头连着一个更矮或更高的山头,乌黑的云挤着白色的撕开裂缝的云,那道闪电如勾子,飞鸣。祁连山全部耷拉着老人的脸,黄褐色的斑块,一道一道竖立的深沟,浅层凸出部分被渲染成谷黄,在某个刻度陷下去由深深的黑炭镶嵌着,某些斜拉纹似乎是用线索贴上去的,那些极强的闪电白光也没切开那半分感情,倒让我看清了白头菇从云中浮起来了。极其酷热的太阳芒刺远射,竟然没有一点温度,能够见到太阳天的雾雨雷天真是一种奇境,恐怕只有高原才有,一股股热浪像蘑菇一般张开在戈壁滩上,有一种在薄镜中折叠的晃动,事物在汽体中变形,这时的骆驼草的灰绿有一些水晶的亮色,我想是刚才水洗的缘故,一片云的水分从一座山撤退,太阳是一枚水晶球,红红地滚下来,把天蓝烤得那般蔚蔚的,晶晶的,如同蓝瓷发光搁在柴旦湖上,勾连描画的山头连成一线石脉,并且那个山头略阙,恍惚圆形火球是挂上去的,如果不是云层移动,太阳不过是一枚红色钉子楔在那深黑的石缝里,光芒张开是蓬蓬散散的,每一道裂开都是红白黄的交替闪烁,最形象的表演便是小孩手中的红火炬,大如鼓的气球,突然被踩爆了,溅成无数光的碎片,奇怪的是太阳竟然在视平线以下,似乎挂在我的鼻尖,我闭上眼睛,头脑一片金灿灿,山与天倒合,那些习惯性的事物全部都上了我的头顶,一蓬灰绿的草丛,一枝类如珊瑚礁的仙人掌,一根灰黄的芨芨草,杆细如钟的秒摆,那种铬黄吸光,搅动一下似乎扯着我耳朵背后的一根线,牵得视觉如游丝一般。朦胧,恍惚,晕眩有一股拉力,旋风似的掠过,身体开始晃动,血液往下落,浪头般往胸膛里涌挤。全部溢出到头部,那种涨开就似瞬间爆裂的太阳,我很清楚人是在倒悬状态,但一切动力却是向上提,所有的幻觉都是在瞬息间成集束时发生的,什么都不能停下,声音从来就不在耳朵外发生,一些极细的金线在太阳穴里面一丝一丝地弹响,声音是从此处扑向远方,好像一个光轮碾着,把声音带走,跟着声音走,我睁开眼,这时太阳长在岩石的交替处,剩下一个月牙儿状,好似勾的一指甲沟浅红,那种陷落是挤下去的,光也随之暗下来,那是瞬间杰作,荒芜月球的环形山,地面有高低不平的水纹荡,那些貌似蘑菇状的植物:针叶、豆瓣、倒卵、贝叶,还有一些三角叶、四方叶、梳齿叶,这是前所未见的稀罕,伸手一抓,全部张开针刺,打扎了一手鲜血,天啦!竟然是铁叶,坚硬无比,其针比汗毛还细,从毛孔里虫游般进入体内,和血液环流,那种疼痛非常奇怪,瞬起,全身筋骨如裂,瞬落,全身通泰舒服无比。我变成一条搁浅在沙漠上的干鱼。201193日我行走在大柴旦的戈壁滩,它让我体验到了一种极至的幻觉,我明白,不是幻觉来了我们在幻觉中感受与体验之中,而是在幻觉消逝的那一瞬间,我知道,刚才是幻觉,一切和日常经验是颠倒的,漫长的时间在感觉中仅是一瞬,你觉出一瞬时,空间凝固,时间慢得如凝固的河流,可以看到涟漪,波浪却永远不能抵达岸边。我在一个露天煤矿给工人讲了三个小时文化地理、礼物,所有坐在台下的工人都蹲在我脑海的上空,全部在云层里如佛打坐,我大声说话却没有一点声音感觉,我不知道三个小时说了什么,仅仅是一瞬,一个云头落下,被掌声拍碎,我却一句话都记不起来,难道我刚才没说话,我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工人说,我们到了祁连山就变成了文化地理学啦。
为什么我会舍弃作品的提法呢?传统认为作品是作家创作的,含有创造性的因素,我怀疑这一提法,首先作家用模仿再现的方法向现实世界抄袭。现实提供了某种摹本。我们仅仅重现了现实,20世纪以前的小说大抵顺着这个路子。针对现实发言的人不可能视为一种创造,世界的重复理论证明了,世界从其客观性而言,从来就没有什么新的东西,连太阳都不是新的,我们还有什么新东西呢?
另一方面作家向他此前或同辈作家的抄袭,即一个文本在另一个文本里忠实地存在。几乎所有的文本都会引用,引用必定是借别人的学习,这是一种明面的抄袭,还有一种暗引,不点名,借用别人文本中的意境、主题、结构,包括语言的变形挪移,这是一种暗中的抄袭,除了上述这些抄袭,便是抄袭自己,抄袭个人自传,我们知道每一个作品都在这四种抄袭的基础上发生,因而作品便是这各种抄袭的复制,整理,转移,重现。这便出现了两个文本之间的复杂关系。1966年克里斯蒂娃便提出了文本间性,用以研究两个文本之间的偏移现象。这尤其显示了我们作家对其母语的经典文献文本的抄袭和挪用。我们可以称之为超文本写作。
我从模仿和再现的关系看清了这种跨文本性,更有一种是公开的跨文本性,是指对原作的戏仿方式,这种重复摹仿的目的是对其原作的嘲弄与反讽。这一策略特别被后现代文本写作所运用,最突出的是巴塞尔姆对其经典的白雪公主的戏拟。巴思对《一千零一夜》的戏拟。热奈特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副文本性。
热奈特把两个文本之间的复杂关系类化为如下几种:
第一种:文本间性的挪移。即一个文本中出现另外文本的面貌,这里一方面是忠实的摘引,一文本在另一文本中实际出现,通常会用引号标明。另一方面秘而不宣的借鉴成为一个仿品,曹禺的《雷雨》翻用了易卜生的戏剧。还有一种是采用寓言的形式,作者表述的全部形式都可能会来自另一个文本,或者是另一个文本的影射关系。例如两个《狂人日记》的跨文本写作。
第二种:一部文学作品所构成的整体中有一个正文与副题之间的关系。通常这样的文本有一个副标题,各种小标题、前言、跋、绪言、导语、插图、护封、简介。一切围绕正文所展开的另外一些辅助性的文本,包括每个文本片段之前摘引的寓言、格言、警句、典故都可称为副文本。
第三种:元文本性又可以称之为解释性文本,通常会指评论文本针对另一文本所谈论的,但不是引述关系,仅借助原文本作一个影射,所谈的都是另外的问题。例如佩里·安德森的《后现代起源的质疑》便是给杰姆逊的《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所做的序。
第四种,可以称之为承文本性。我们可以把第一个文本称之为蓝本,代之以文本A ,而后一个文本写作时非评论性的攀附关系,我们可以称之为文本B,一般说来B 文本是嫁接了A文本而来的,我们又可称为二级文本,预先存在的文本又派生另一个文本,例如我们可以讨论亚里士多德《诗学》的某一原论来说另一个《俄狄浦斯王》的故事。或者B文本绝不谈论A文本,但是没有A便不可能有B的现存状态。B产生于一个活动的结尾,这是一种文本的改造,例如由《奥德赛》产生了《埃涅阿斯记》和《尤利西斯》,两个文本。这种派生由形式的,或主题的,有些类如改写性。
第五种,广义的文本性,这种挪移前一文本的东西是隐秘的,真正的秘而不宣,最多用副文本提示一下,指明两种体裁的相关性。但目的在避免两个文本的亲属关系,拒绝强调某种明确关系的原因恰巧在于反作用,暗示出了两个文本中的隐含关系。作者会声称我的小说不是小说,悲剧不是悲剧,我们文本是什么借助读者去判断。
这五种文本性之间的关系,边界不是封闭的而是互相之间交流切割的,这些文本关系甚至还有相互决定的。这种种跨文本性正好解释了文本性的种种问题。任何文本都可能成为另一文本的引语,这实际也揭示了世界内部的重复机制,我们不生产水,我们仅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有一种方法:文本批评。这种文本批评不是就一个文本内部做一个新批评的细读,那是针对文本的形式与内容而为的。而是一种文本发生学的。揭示文本中的差异与错漏。因此文本批评旨在精确地确定作者写作的实际状况,它是针对作者的写本,修改本,增订本,各种印刷本,特别重视现存手稿与一切印刷文本之内的异同,找出疑点,差错,估评其价值,或者可能性的修改。例如艾略特的《荒原》是经过庞德删节修改而发表的,和艾略特原作距离很大,还有艾略特本人如何改动他自己的原作的,这是一种还原文献的做法。
文本发生学第一个关键是手稿本,在手稿中作者的修改,其修改的痕迹。另外,在发表之前,有编辑工作的痕迹,我们找出前文本的踪迹,至关重要的是作家的草稿。草稿是作家的第一思路。从前文本到草稿可以探讨作家写作思路的变化,这也包括作家的写作提纲。提纲与草稿之间有许多踪迹,大量的保存与大量的删改。
手稿分析方法:提纲——原稿——复写件——修改时的一稿二稿三稿四稿的对比分析——定稿——纸张,间行的删除与添加,页码,补入——印刷校样上的修改——印刷本。
手稿鉴定:写本学,稿纸研究,开本,页码,纸型。光学分析,图像,照排,字迹学分析,有可能的伪痕。信息分析,不同地点,不同顺序线,替代删节笔记,确立改动日期,在时空的不同状态下对内容的影响。
版本学,各种版本比较,其间的内容的增删状态。
发生校勘学。起源的可能性,写作的准确时空,地域性分析,季节,大事件,文化风俗。文本成稿时的阅读范围,文本成书的阅读范围,第一篇评论,口传评论。
文本起源的精神分析学,环境,人际关系,家族,个人,相关事件的不同文本写作,作家对文稿的自我毁灭。
    世界,文本,作者三者的关系是文本研究的关键之一:世界是一个大于一切的概念,作者创作作品,因而作品是世界的一个局部,当然作品又构成另一个世界。
有文本概念以后,这种连续性关系被破坏了。文本与世界没有大小之分,没有边界,作者反而仅属于文本的一个部分,因为互文性的关系,无数作者的文本交汇构成文本,而且大千世界本身也是被谈论的文本,这样一个具体的作者不可能拥有所有的文本权。
我们先说作品,作品肯定是属于作者的,作者属于世界,因此他们的关系是:

<IMG title="第七讲 文本" name=image_operate_24581351647214453 alt="第七讲 文本" src="http://s15.sinaimg.cn/bmiddle/96a49983tcd5105ec39d4&690" real_src="http://s15.sinaimg.cn/bmiddle/96a49983tcd5105ec39d4&690">

世界与文本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虚拟世界二者是分离的,有了言语行为理论之后。这二者界限没折散,语言言说的是什么便等于世界是什么,因此世界在三个发电上被融:一,自然的世界本身。二,一个文本言说的世界和所有的文本言说的世界,所有文本共同构成世界,世界在文本中不停地被一定,搬迁,于是世界与文本同谋共存。三,文本直接指向世界,世界是文本言说和讨论的。世界、文本、作者的关系是:

<IMG title="第七讲 文本" name=image_operate_31001351647234328 alt="第七讲 文本" src="http://s11.sinaimg.cn/bmiddle/96a49983tcd51076958d8&690" real_src="http://s11.sinaimg.cn/bmiddle/96a49983tcd51076958d8&690">
这里引入一个阅读世界。无论真实的世界还是文本虚拟的世界都被置于我们的阅读之中,我们的阅读便有这样一个双重属性。世界在语言的表述中存在,这告诉我们一切都在文本之内,没有什么东西在文本之外,没有语言我们也就不可能达到真实世界。语言不仅仅限于词语,而是一切事物处在运动之中都是语言的显示,人的身体不可能到一切事物之中去行动,但语言却可以表述一切事物。
文本于世界具有同一性。
文本与世界没有根本的对立,文本是现实的部分也就是世界的部分,同时文本又作为对世界的展示。特别是文化文本,它是我们现实生存周围所遭遇的一切,我们和一切事物打交道也就是和一切文本形成交往关系,因为我们生活在文本之中,文本成为现实世界的一部分,文本构成我们所处的生活世界,这样文本便构成了世界环境。
文本概念的出现其实告诉苏我们世界是一个相互依存的整体,没有什么事物是独立的,一棵树是独立的,但它需要阳光、水、土壤才得以生存。地球上任何一个生命我们可以称之为独立的,但它必定是母体生命的赐予,它得以存活又是地球空气的功劳,由此可见一切生存都是循环的,不断生成的,同时又是和他者发生关联的。
问答题:
1. 什么是文本?文本间有几种什么关系?
2. 文本与作品的区别何在?
3. 不及物写作与及物写作各有何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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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8:44 | 只看该作者
  第八讲  虚 构
传统的文学创作没人能去怀疑虚构一词。在虚构与事实之间,在于事实不可能被绝对准确地摹仿,特别是使用语言手段由于语言本身的局限,世界现实往往在再现的那一刻许多东西是被丢失的。同时我们的语言在摹仿过程中又增加了许多东西,那么在现实与虚构之间我们凭借直觉就可以确定哪些是与事实不符的部分,真实的作为事实阅读,添加的我们作为虚构去阅读。
这仅仅是写作中的一部分情况,摹仿再现现实世界,我们不是按原样复制世界,而是按可能性表现世界,虚构便应运而生了。更多的文学写作并不摹仿现实,例如童话,寓言,神话,诗歌,包括民间文学,各种故事。特别是中国早期借助神鬼志怪的现象写小说,人物和事迹可能仅仅是世界的一种影像,作家却采用虚构的方式把它当做真实的东西来写。20世纪之前的文学写作应该肯定虚构的现实远远大于真实的事实,因而虚构成为文学最重要的有效的艺术手段。我们的这一判断往往是根据文学写什么而言,这是一种古典的,现实主义的态度。
文学是创造的,虚构的,想像的吗?难道历史,哲学,其他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就没有想像与创造性吗?所有的科学都有科学假设,然后才去求证,找到真理,这不明确告诉我们:科学也有虚构。
问题出现了,如果我们不再追问文学是否是真实的、现实的、虚构的,因为这一追问从本质上讲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仅拿文学作为艺术品,作为一种审美满足,至于它是否真实与虚构并不影响改变我们阅读它。
另一问题是语言学转向以后,我们把语言作为文学的首要元素,这样文学只不过是用语言特殊方法记录的符号。文学语言是有组织地破坏普通语言,系统地背弃了日常语言,文学的目的既不是反映社会现实的工具,又不是要传达某种哲学思想潮流,同时还不是某种先验真理的化身。它是一种物质性的事实。虚构虽然不能作为文学的唯一标准,可也不能因此而取消它。
虚构是一个大于文学的词。一切与原物不相符的表述都是虚构的,因此我们有理由说,一切词语都是对事物的虚构。虚构(Fiction),指虚构的作品,叙事的虚构作品便是指小说。拉丁文形式:fingo,制造,赋予形式,作为英文词根:Feign13世纪便有了虚构、有伪造之意。1398年才作为文学作品,直到19世纪fiction 与小说(novels) 成为了同义词。但小说家仍然写成novelists,具有创新者的含义。
我们考察一下虚构存在的种种现象:
第一,现实之物摹仿理论的虚构性质。现实世界的客观事物是确实之物,我们让它们进入交往行为关系中,这就需要我们把事物再现出来。“前面有一条河”,行走的人便会在河边停下来。这就有了对一条河表述的语言,这个语言就是对现实的模仿,我们相信摹仿是真的,我们停下来,如果我们说“前面有一条河”,仅是一个文本语言,那么“河”仅是语言的指涉对象,但它并不真正表明前面有条河,这是一种拟真性表述,一条真正的大河丰富多彩,有波浪、流速、水雾、湿气,还可以运载船只,它是现实中一个活的流动的事物,从文本说一条河,每个人也都会对一条河有反应,但那仅仅是头脑里建立起来的一种想象性反应,虚构由此而产生,这可以算是虚构最古老的含义了。
现实总是有压力的变化状态,交织着各种复杂的网络联结,就个人而言仅是现实的一份子,但是是一个活的关联系统。我们用文本把现实固定为某一种话语,这样现实就以词语的方式稳定下来了。但是,这种稳定与现实的变化是不相符的,也就是说,我们用词语固定河水的那一刻,真正的河水已经变化流走了。
虽然语言是指涉的,但却是用文字固定的话语。文字作为一种语音与词语结合起来的形象,再现真实生活的变化,无论是事物的表象还是事物的运动变化都不能精确地记录,语言仅是一种相对的客观性,要让事物形象地再现,就得使用活泼的语言,使二维的语言平面制作具有真实感的现实,这时话语就使用了一套虚构的策略。因此,由话语构成的文本仅保持和真实现实的某种相似性,暗合对齐法与均衡论,并保持一种和谐关系。这种虚构在日常生活中具有普遍性,被我们的常识所理解,仅仅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因为它的关系太平常,往往被人们所遗忘。
第二,我们说说历史虚构中的意识。这里含有一个悖论,不仅仅是历史学家,可以说人人都想修复历史的原貌,可是真实的历史永远不会再来了,我们用话语固定历史的那一刻起元历史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用虚构的方式补充了历史那样的面貌。包括今天的历史文献资料的整理与重现,当你以为历史材料是铁证如山的,可以作为证明,但历史在发生与编撰时便有了虚构,人们不经意中改动了历史,尤其是作为历史动态的那一部,时间变化会留有个人观点的痕迹。特别有一点属于历史文化的心理,风俗习惯反映均是那个时代相暗合的情状,我们今天除了想像性复原再无他法,这个想像性的历史修复就是一种虚构策略。从话语的表现看一切发生过的历史今天人们用一种想像元素去复活它,这本身表现了一种新历史主义态度。我们说再精确的历史复原也会有今天人们的想像因素,你会说,长安,开封,北京,南京,作为古都它们保存了历史的面貌,难道它们也是虚构吗?我以为也是一种虚构,假定它保存了一部分属于唐宋明清时代的历史建筑,说透了那不过就是一些砖瓦块和木头穿过了历史的时空。它仅仅表明了地址的真实,但这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真实,其间人物活动没有了,历史气候环境变了,人际交往关系没了,一种生活方式看不见了,社会风气与民众心理均已不存在了。我们想像他们的一切状态,所以我们的历史虚构仅是我们理解历史的一种方法。我们完成一种历史想像说白了仅是一种历史好奇。
我们建立一个历史学科,目的在于理解历史的真像,揭开历史面貌之下的谜,或者说从废弃的历史中看我们是否还可以找到一点为今世所用的东西。特别是人文学科的。但我不得不声明:历史是一条不归路。其一:历史是事件演示下奔向另一时间端点的流逝过程,它无论如何也不能复返。所谓精神复活历史仅是我们的一个梦,一个理想的乌托邦。这是历史虚构,更多的不是科学,而是一种精神活动,带有浓厚的幻想性,由此而产生的历史幻象一定带有想像的兴奋。其二,我们虚构历史仅为了我们重新理解历史,严格来说我们对历史的虚构不是对真相的复制,而是一种历史愿望的复制。我们不可能复制历史也没有必要复制历史。真正历史对个人不具有意义,历史对你不过是一个愿望的达成,或者证实你的某种猜想。其三,虚构历史仅给我们提供一条重返历史的精神之旅,我们的虚构与我们的想像共同作为我们现实补偿性快感。因此而产生了我们庞大的历史小说群。把我们过去已经断裂了的历史采用新的方式接续起来,于是历史真正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时间的河流。
第三,人类精神领域里观念与意图均是来自于虚构。我们对世界状态要有描绘,便要给出称名,对某种现象、运动给出一个说法,就个人而言都会有一个关于世界的观念认知,这些都是虚构的,许多事物的本质我们是看不透的,我们会建立一定的假定。又因个人才智能力不同感受方式不同对世界的回答也会不一样,表明世界带给我们的认知也可以是虚构的。世界本身不能为我们彻底了解,我们了解的是现象,是经验,是观念,是事物的代表符号,我们将这些指符融入到精神状态的思考,这种精神活动便充满了象征。我们获得的是世界的大致印象与部分体验。这包括我们的一切精神生产:政治、经济、法律、文艺、哲学、教育、历史、文化等构成的所有活动策略,我们是用话语方式表述上面领域里的知识,交流信息,同时这些也会融入到我们的行为方式之中去,这些话语表述都是虚拟性的。
虚构是一种人类对世界的转换能力。虚构是一种假定性手法,虚构是对事物的回答,在时间链条上虚构性往往是在某种开启之后,给出一个逻辑上的回应。无论结果可能对或者不对,虚构都是一定认知能力的后果,一方面我们正在复制意识、制造观念与结论,(它是一种精神虚构),另一方面是客观世界的事物和社会时间都可以被我们转化为观念、话语来交流。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与禁止随地大小便,高端科学技术的机密与中秋节儿童们月夜的游戏。清代编了一套文化经典:四库全书。小说成了勾栏瓦舍吊人胃口的传奇话本。封建专制与人的自由平等,大千世界所有的话语方式对每一个人都构成了一套成规,这些成规便是虚构。我们根据虚构而活动。人们相信这些虚构毫不怀疑业已成为人们的生活信条。人类以此为交往行为准则,于是我们就会更深层地看到了我们今天的生活也是由观念与规则所虚构的,时间的性质说明观念正在进行。
第四,人类理性、信仰、宗教寄托、社会期待、个人目的都是一套虚构,并把这套虚构置于社会规范,受法律价值观、伦理、风俗习惯所支配的行为。人们按观念生活这便是最大的虚构。我们把个人活生生的感性生活和一切行为规范都纳入固定的程式之中,这个庞大虚构不仅是社会的,还是个人的。这让我们看到历史年代最久远的宗教。
宗教便是一种虚构。它用信仰与仪式规划人们的生活,始于人们蒙昧时期的图腾象征时代,可见宗教虚构是人类社会最源远流长的了。
第五,一切文化艺术,文学和娱乐方式,包括游戏也是虚构的。史前人类生活的歌唱,舞蹈,巫术都是虚构。生活行为是实体化的,是功用与目的,人们追求身体与心智的快乐,并不囿于一个固定的目的,自然产生了音乐,歌唱,应节而舞蹈,游戏,祈祷,始初这些活动都是随心所发的自由状态,最后才慢慢地成为规范,这表明进行中的虚构,慢慢形成虚构的结果。这表明人类在物质生活以外,必须创造一种精神家园。精神的自由与心灵的活跃必须有某种象征形式与符号,虚构完成了这一任务。对社会与个体而言精神依托也许比物质依靠更重要。我们考察人类本能与欲望,从根本上说他是自私的。所以人总是会趋向一个方向与目标,而且期待一个理想状态的发展,这决定了精神虚构往往都偏于某种理想追求和美的期待。
第六,匿名虚构与签名虚构的宏大虚构。以人类文化学而言,人类进行的历史便是对世界自然从物质到精神的一种共谋。其集体记忆便是虚构的主要品类,这让人类社会的生活均按不同的文化模型范式来实践,这种规范生活是一个极大的虚构,可是谁来操作虚构呢?没有作者,几乎是人群的共同契约,每个人都参与了虚构,这是一种匿名的虚构。社会时代成了它最伟大的作者。
另一种作者虚构,我不是说文学家,而是指人类史上主要的思想家、科学家、政治家,是他们的观念改变了世界和人类生活。例如马克思,弗洛伊德,爱因斯坦,是他们建构了一个庞大的思想体系,并使这种思想体系成为人们的社会规范,这是一种巨大的思想虚构与技术虚构。20世纪社会主义生活方式风行一时,这便是马克思主义的虚构,马克思主义的观念成为社会主义人们的行动指南,于是我们便生活在这种虚构之中。资产阶级有许多巨大的思想家,他们的观念足以构成我们的生存状态,如笛卡尔,卢梭,柏林,凯恩斯等。甚至连科学也是虚构。猜想与假定是科学的主要前提。一种重大的科学技术发现就改变人们的生活,有了测不准定理,有了光纤传导便有遍布全世界的手机,手机信息的生活便是科学技术所虚构的生活。而且还改变人类历史命运的轨迹。人文科学的重大变革与发展也是如此地改变人类的观念世界,旧观念死去,新观念到来,两种观念总是矛盾冲突的,最后胜利的观念就变成了对生活的指导,观念之争是永恒不停的,有一句极精彩的话我们必须记牢:一切危机都是观念危机。
我们说话往往以“世界”作为参照系,从它出发,世界是一个空间概念,是一个地域的指涉,从一个点到了一个点是空间上的转移,可是我们说话仍是一种时间进行式,常常会说开始啦!结束啦!事件,人物,语言,环境,也可以说世界万事万物都有这种开始与结束,我们是用语言来处理事件的阶段和空间的阶段性,也就是说,我们面对一个整体的世界必须把它破开,找到一个切分点,我们针对切割的那一段言事,“结尾”便表示那一段切分完成了。这样便引出一个重大问题:任何人,任何事,文本,话语,事物,观念,只要我们的话语锁定一个客观的对象,我们均是从世界整体中截取了一部分,表明一切都是世界中之一部分。这让我们重新能思考:开头、中间、结尾三个词,任何开头都是起源,但针对世界它只是起源之后的起源。任何开头都只是一种间歇,可以另起事端。但它仍是整体的一份子。中间是过度地带,一种未完成态,表明在其间,主体置于一种惴惴不安的担心,有一种悬置感,我们会竭力寻找在其中间的部分是什么?中间还是一个关联的词,同时在过去与未来之间,构筑一种预测,想象,努力,连接两端的和谐关系。中间好与不好直接决定结尾。结尾是事物的一种归宿,阶段性成果。在哪儿结尾效果会大不一样。一切开头是偶然发生,是截取,但结尾却是必然,是一种逻辑上的回答,也是一种对开头的回应。表明了一个开头即将开始。于是开头、中间、结尾是一个整体中、一个链条中的一个环扣、一个阶段性文本。我们既然从整体中截下了一个段落,表明了延续与分裂都是可以存在的。这时我们才发现开头,中间,结尾的虚构本质。意义可能来自于这段截取、切分,我们可以从断裂中来看延续,它的功能与意义就显示出来了。也可以从延续中看断裂,表明这个段落是可以独立、拆解、分析。它可以拆分也可以归位。世界便在这种整体与局部的辩证之中。
虚构的本质是什么?最简单的说法便是:虚构是现实中没有的东西。既然是现实中没有的我们还要它干嘛?如果从欲望理论看,我们需求的是什么?我们需求的正好是现实中或缺的东西。如果有了我们便满足了。
虚构的美丽正是在于它的没有,它的或缺。
那么我们可否把虚构视为谎言,欺骗呢?从小说的角度,文学正是这样一种艺术的谎言与欺骗,是它造成了一种艺术的幻觉,便把虚构误认为真,一切都是结尾,那么便构成了历史,我们需要新的开始,重头做起,于是便有了新的幻觉。我们在这一过程中不需要真实,只需要一种真实感,我们所言的真实其实并不是好东西,所有的真实都有伤害的一面,我们在需求真实与非真实之间,这样真实成为我们怀疑的东西。一、是否有绝对真实的东西;二、真实仅仅源于人们对它的感受;三、真实是非人的非审美的存在于人的想象之外,与客观利益、实用、功利、价值相关,我们热爱之时又深深的恐惧。其实真实也不能是我们需求的。客观的真实并不能进入我们身体之内,我们仅仅能拥有真实感,因此在感受性体验性上,虚构与真实是同质的。当然虚构没有真实,但它的宗旨往往以复呈真实为目的。
人类的宿命是他所有怀揣的梦想只有开头与结尾。这真是一个极好的讽喻。他的出生便是一个开头,他的死亡便是一个结尾,他整整的一生便在中间度过。人生不过是一个大文本,有长有短全靠自己的生命能量。或者说他的长短并不具有真正的意义,他的意义在中间部分,也就是说,在他的人生过程之中。人生是偶然开启,必然结束。
人生经历中间阶段是一个文本的象征,如同文学的小说与诗歌一样,我们都要展示中间的进程,这是一种辛劳一种繁重,我们是面对结尾而前进的,或者说我们是面对死亡而生存的。从世界整体性而言,人不过是时空形式的偶然之物。这种偶然是恐惧的又是欣喜的,因为有偶然便有出其不意,它提供了一个深度理论,人既然是偶然性的而非必然性的,表明人是可以改变的,人是具有可能性的,因此小说天然地切合了人生命运的偶然性。
生活是一种必然发生,每一个人都必须经历,没有人可以离开,无论它好坏都是如此。因此虚构是从现实生活的切入去发现人生之偶然而思考那些必然的性质。
现实与虚构总是让人陷入两难之间,这个两难是二重性的,一是现实与虚构之间的关系两难,一是人们如何选择的两难。现实的本质是真实,虚构的本质的谎言,它们在矛盾之中是一种紧张关系,我们再现它的关系便是把一种危机置于完美的人生。可见文学的选择也是一种二难选择。
我们说虚构一般指文学的虚构。一种作家的虚构,我们从作家视角看文学艺术的虚构,这里也是探讨发生学之谜。如果事物重现是纯物质的,例如照片、影像,我们则无话可说,但我们采用的是语言的重现技术,这种语言重现我们往往会将世界事物人格化,文学语言会用形象化的手法去表达,这样又有了一个双重虚构的含义。文学作为内容与材料的虚构,人物与故事的虚构,这一层虚构让人们发现了文学造假、说谎的秘密。另一重是文学语言本身具有的虚构性,语言有一种模拟虚构,例如象声词,风雨雷电,大海涛声。再一动词的功能也是对行为方式的模拟,特别是形容词更是对一种状态的模拟,语言在模拟事物的时候,我们很难说百分之百的准确,一方面是夸张,另一方面是欠缺。语言还有一种特殊功能,语言能够激起想像与幻觉。所以在费英格看来,一般性虚构作品是大脑的结构。心灵自身编织出这种或那种的思想,因为大脑就是发明之物,受到需求的驱使和外界的刺激,它就会发现隐藏其内部的那些发明物。有机物处于一个充满矛盾感觉的世界里,它易受敌对世界的侵袭,为了保护自己,它被迫寻找任何可能提供帮助的方法。(见于《结尾的意义》(英)弗兰克·克默德著,辽宁教育出版社,第38页)同样一般性虚构也适应于文学性虚构,我们为什么会产生虚构,这是需求与刺激的结果,是大脑的发明之物,所以人类有虚构的热情,说谎话可以是被迫,也可以是主体抒发的,虚构含有一种乌托邦热情。可见虚构一方面是事物本身的需要,另一方面是人们心里的需求,而且虚构还是一种语言的致幻剂。
明白了语言的虚构性,我们就明白了如何将内心欲望投射到现实事物之上的问题,就明白了如何将大脑想像提供为某种切合的思想上的对应之物,这时候语言的问题我们也就豁然明了,所谓语言的象征,隐喻,不过就是一种世界事物的虚构手段。而正是这种语言的象征和隐喻才是真正的文学虚构。同时我们也就把文学视为语言之物了。
我们可以肯定作家实有其人,有他的诗歌,小说,散文作品以资佐证。但这些作品是世界万事万物和作家共谋的结果,作家的产品是作家个性与世界共性有机统一的成果。又是作家虚构的成果。如果是事实就不会有独创,我们相信了虚构,虚构便有了独创,这个独创便是无中生有,它可能是个人的,也可能是人类共同的声音。虚构是一种普遍发生的意志,而不是普遍发生的事实,它是一种对理想的综合和对理想的预期。虚构源发于主观,但它的根子都在客观,也就是说是世界提供了虚构的可能性。
人类最大的虚构便是他一不小心跑到月球上去玩儿了。
作家的虚构从文本设计看分为在场与缺席。作者总是在场的,是他虚构设计了这个文本,所以文本中有作者的影子。但多数作家在文本中不能登场,还故意从文本中隐退。还有一类文本是作者和读者共同经历虚构,并把虚构的策略一一告诉大家,这就产生了元叙述。使作者形象由幕后置于台前,虚构与写实相结合提供一种真实与虚假的比照。这揭示了一种新的创作发生学,虚构对虚构的诠释。这可能出现两类文本,一类作者是我,作者也是形象之一,他是事实与虚构的结合,使文本具有亲历一般的真实,可实质上却是一种虚构。另一类作者严格地保持他的写作身份,并对写作文本实施评论、反思,由作者揭露文本的虚构化,文本事实与作者虚构体现两种价值观。
传统写作中作者身份是固定的,他的意志,价值观是强行地植于文本的。现代文本里作者是建构,他的身份是游移不定的,读者的意识形态可以建构作者,读者评价作者,立足于意义、世界观、价值观,因而文本作者变成了一个复杂的他者,作者面貌变得暧昧不清,一方面他极力在文本中实现自我,所以文本中作者以人物方式出现,交代出复杂的作者身份,但是作者在任何时代都会受到环境、人物、时间的影响和制约,受到诸如检查官制度、合法化的限制,连作者的意识形态观念也是一种自我塑造,这表明一种特殊的虚构视角,作者在文本中追求一种人格精神,或者一种自我修养的人格化塑造,由此,我认为作者也是虚构的。
文本主体是一个相当复杂的话题,传统写作作者是创作主体,他观察,他发现,他构思,他创造文本中的一切,这个作家主体是自明的,但是传统写作中作者主体是不登场的,也就是说,文本中作者是缺席的,现代写作,一部分作者登堂入室,从幕后走到前台,这样文本有了一个真正的作者主体,是主体在完全对文本客体的一切进行塑造与征服,文本事实便完成了一种主体的客体化。
接下来的一个问题,一旦文本成为主体,它又是一个强大的主体,反而是作者轻易不能更改文本逻辑,移动其中的事物,作者与读者均只能随着文本的主体运动。这时候客观事物已经主体化了,这是一种客体的主体化过程。原型成为主人公,他驱使文本的动力结构,这便是客体主体化。可见在文本中主体与客体的变化是相对于语境的,同时文本主体化运动又是一个综合过程,它表明了主客体是双向运动,而且是交互影响的。
主体的含义之指服从、从属、束缚,主体由一个外在的它必须服从的行动来确定。是指放在……之下,展示、交付、合并等一起行动,表明行动的有效性受到某种制约的驱遣。是在使动之下发生的。简单说,主体使一切行动得以发生。主体(Subjicere),作为动作形态是多义的。
文学主体传统中人的主体是作品的根源,因为他是作品的创造者。作品中作者不出面仅仅是一个潜主体,主体介入作品成为一种绝对意志。这就有了作品主题、个性、人称、主人公等称呼。现代文学反抗这种绝对的主体性,作者隐退消融于文本之中,主体变成一个中介者。
主体中介论,主体多元论,主体是一个综合的网络。主体是一个确定的不定物,它在交互运动中变化、约束,主体在文本的游戏规则中运动,它不由某一个支点完成,例如内在性,自我,同一性,潜意识等,其中某一个核心词来支配其文本运动,而是一种模式化运动,因此我们称:
主体的文本模式化。
这告诉我们世界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意志运动,那种根本统一的观念也是人为的。世界是由无限定数量的意义组合,是偶然,不同视角的。或者说不存在着一个统一的逻各斯中心。每一种理论都会有自己的主体观,在相对环境中主体又分指不同事物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主体是确定的,但又是一个不定物。
我们在当代思潮中认可的主体性指:自我,同一性,内在性,潜意识,意识主体在这里是一种哲学观念,我们应用于文学作品,文学主体应该有它自身的特指:例如虚构、叙述性、叙事、叙事者、抒情自我。叙事学兴起,文学主体性仅相对于叙事的一系列概念,即叙事者,文本叙述性,叙述是主体的话语,叙述的视角……以我的看法,这又是一个主体误区。我们不能把主体按其理论学科分类来命名一种理论仅指一类主体词,而文学是一个普遍事实。
我们暂且尊重文本概念,文本主体是模式化的,不是单一词汇和元素的。它们是交互影响,是一个语义体系运动过程中由一个或几个可能与之有联系的集体所发生的信息。这个模型有六个行动元:信息发生送者/ 接受者、主体/客体、辅助者/反对者。六个行动元不同的表现反映了主体的行动能力是由模式化和情感化支撑的。主体来自一个系统里多位(空间)的变化(时间)而相对确定的。主体是一种综合力量有可能来自心理的(潜意识的)个人力量,欲望化的。也可能来自言语的(语言主体性、规则、不及物性)自洽系统。又可能来自社会文化(原型的集体记忆的,意识形态的)社会权力的支配。这表现了主体形式的多样化与多种可能性。因而我们把主体作为一种过程运动,一种体系关联来理解。我这里为什么剖析主体性一词呢?
通过主体一词的构成我们发现了一个事实。现代的多元主体性是构成性的,是各方力量的综合关系,因此,我们确定地回答:主体,现代主体是虚构的。
我在《现代小说技巧讲堂》的虚构专章里详细研究了虚构方法与分类,并就经验作为一个相对概念来探讨。事实是真实的,我们由事实而产生经验,按理经验是绝对不出错的,但是我们人类却处处都有错误经验,因而经验也可能有虚构,经验虚构从直观与个体来看它是正确的,成为一种个人感受性的凝结,(当然也包括感受误差),错误在于经验在不同环境里检验出了问题。这只能说明经验的局限性,错误并不在虚构本身。虚构仅是一种方法一种态度。我们把虚构分为再现性、表现性、想象性,说到底我们使用虚构不过是表达我们对现实世界的一种态度,而不是我们对虚构世界的态度。虚构世界是我们选择的美学原则,是我们某种观念的申述表达,因而虚构是主观的,是理想的。
虚构的基础却在客观事物那边。
虚构在传统写作中是一种操作方法。这时候的虚构包含着如下机制:发现、构思、设计、组织过程。
起因论。虚构起因是复杂多变的,因个人、环境、社会各方面的机制影响,有可能是材料的,某种事物对作者有特殊的吸引力,你喜欢它,对事物的喜爱便有了对模仿的冲动,这几乎成了写作的惯例,当然相反的是对某种事物的仇恨也会激起写作的欲望,虽然是两种情感与意志的相反对立,可对心理的触动机制都是一致的。我们说是材料的起因,但深层机制却又是心理的。起因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和特殊,某一时刻材料瞬间介入引起冲动,进入记忆,有了虚构的念头,我们寻找创作的触动点很重要,这个点往往对个人来讲有一些神秘感,例如一个生死之交几十年的朋友,或者妻子共同生活许多年,你却无法把他们写进虚构,有可能这个人不在了,突然在每一个环境里激活了写作。我写《金小蜂》就是如此。
还有一种起因,它是一种心结,你日思夜想,漫长时间里并不能成功,突然灵光一闪,记忆的闸门打开了,好像那些虚构预先存放在那里,在创作过程中几乎不需要什么构思,可谓一挥而就,例如我长久思索仇恨一次,在地矿部十多年和几个坏人打交道,很累。那是一些很革命的坏人,十多年后的某一天,思路豁然很开朗,仅用了两个半天便写成了《博物馆》,极为顺利。
也有一种起因就是等待。记忆长期存着某种东西,认为很有可写性,等待更大的冲动发生,很多作家到了晚年的时候写童年的东西,鲁迅,汪曾祺,老张斌,创作的十月怀胎是遥远而漫长的,他等待一种完美。总是不断调整情绪与审美距离,等待新的焦点,重新激活。创作总是在沉寂中爆发。从起因论我们可以看出,虚构产生于一种动机的偶然发生,于是永远相随地伴着事物,一旦成熟了,虚构的各种也就完成了。
语言起因论也很常见,由于个人喜欢某些句子、词汇、语言构成的色彩、声音、味道也会激发创作情绪,这样随着语言关系的书写,表面看似没什么构思,但虚构是随机性的。这时候虚构是伴随着句子运行的。
发现是虚构的关键词。虚构也可以说是不断的发现。
发现与注意永远是相伴的。没有注意便不会有发现。
这时候注意有时间和空间上的挪移特征。注意可以是盯视、凝视,也可以是一瞥、瞬间。还可以是长久注意。注意中可以心如止水,也可以有所动,总之,注意中收放自如,注意是等待一个特殊的契机,所谓看得久了,一切不好的东西自动脱落,保留的便是最精华的东西。
只要有了注意便会有伟大的发现。
问答题:
1,什么是虚构?虚构的本质是什么?
2,虚构的几种类型是什么?
3,主体性与虚构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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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9:15 | 只看该作者
第 九 讲      风  格
     风格指坚持一种惯例,一种规则,某种特定的状态。或者持续一种风貌与样态。这个人做事太风格化,故宫一直保持明清的建筑风格,这个城市就这种风格。可见风格具有一贯的凝固特征,保持一致的趋向。因此风格便成为一种事物特定的识别标志。风格使事物保持一致的常态作为常识存在,当然它会指向一种固有的特征。自语言论转向以后,人们急需摆脱风格一词的束缚,它就像意图和指涉那样成为文学的老生常谈。可是我们不可以轻易宣布某种东西的死亡,一旦你取消某观念,可观念之下的事实状态并没有消失,仍得给予一个说法。
   事实证明风格难以取消,就如同经典一样,经典不灭亡,风格便成了经典的胎记。
   风格(stylos),希腊词含义指用于腊板上书写的削尖了的小棒,古罗马作家借用来表示作家书面语言的特点。由此我们可以推断,普通语言学没有风格,讲究整体一致,只有文学语言追求特征与效果的最大化才有风格的指认。风格除了文学语言的指认外,还指文学活动中的一切具有特征性的状态,分个人的、文体的、流派的,具体在文本中还指行数的、结构的、句型的、数量的等烙下书写的痕迹,甚至还有时代、地域、风俗所留下的固有特征。
   风格这个词用于批评没什么用,仅仅是一种特征上的归类,评价性地指出某文本特征,当该文本具有风格时即烙下了个性的痕迹,其实就是指作家写作的一种趋同性,一种类型化,把个人写作风格化以后,表明作家自身便没什么突破了,风格成为一种自我的局限。传统写作也许会追求一种风格写作,今天绝不会有人追求风格写作,不断求新是作家的一种自觉意识。
那么为什么还要研究风格呢?首先经典文本是风格化,是作家对语言一个极高的标准与要求,是一个成熟的艺术标准,所以作为文学派别、团体,往往都归于一种风格化特征,成为某种文学类型的象征,一个文学流派可以从此而开始,这时候风格可以开宗立派。
   其次,风格写作是作家个体无意识的深度反应,作家个性、爱好、习惯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在文本中,例如小说作家偏重的色调,莫言喜欢血腥红,史铁生喜欢秋爽之气,鲁迅喜欢坚硬的冷色调,沈从文有大量的水意象。甚至包括他们喜欢的一些常用的习惯词语。我个人便喜欢蓝色调,还有那种湿润的调子。从感受器官显示的风格,作家个人的审美风格有时还是矛盾的。我喜欢布置一些幽冥黑暗的意象,小说文本极力渲染黑暗的层次,可是在生活状态却极不喜欢穿黑色衣服。使用黑色的生活用品,黑色总把视线引向下边,引向压抑,重得让人不舒服,但它的表现力却是很强的。从风格可以探索一个作家潜意识的秘密。
   马克思认为风格就是构成作家的精神个性的形式。是一种精神存在现实,风格是一个作家心灵深处的精神风貌。这个风貌还显示出一个作家的地域色彩和他的民族特征。我们指认一种风格就像指认一个人的精神癖好。因而法国布封说,“风格即人”。风格是一种类型写作的必然,这个世界所有写作的人永远都会以类的方式存在。但作家个体对风格的选择却是自由的。
   布洛克与沃特堡追索了风格的词源:
   个人思想表达方式的风格是17世纪工艺美术领域现代意义衍生的源头。风格一词借于拉丁词,stilus,也可以写成stylus , 法文style 便源于此,有人认为他与希腊词stylos (柱体)同源,其实不然,后者于1380年借入,意为“筒笔”。[ ……],在1280年前后,作为借词,风格的词形是stile 和estile,意为司法上的“处理方式”……,风格学(stylistique)一词则是1872年对德语stylistik 的借用(1800年考证)。(《理论的幽灵》,第158页)
   风格今天的含义仅指向文笔专业的,可见出向简笔的含义转借而来。文艺复兴之后法语向拉丁词借用先后两次,第一次借其习性,第二次借其文笔描写。我们可以看出风格针对的文学语言展示的习性惯例。可以用来作为范例。
风格是多样性的,风格可以被无限诠释。
风格是规范。
风格是装饰。
风格是差异。
风格是类型或体裁。
风格是一种表征。
风格是一种文化。
其中最著名的是:风格即人格。(布封)
这里的风格指作家的个性与命运。因此是人性内部的,如性格、能力、才气、情感、秉赋、个性、兴趣、爱好。传统中常说,文如其人嘛。个体的风格有许多隐蔽的要素,还含有个人的精神特质与思想风格。把道德和文章一体化,孔子庄重厚实稳健,庄子思想恣肆汪洋,道家淡泊虚无。人的外部怎么变化都行,仅仅是你看着舒服与否。内心一定要有一个精神结构,有一个美丽的灵魂,精神风格含有一些特定的内涵,标志着他的思想精神的追求。
文学风格一般指向语言形式与言语运用的技术手段。施皮策尔认为:句法及语法不过是冻结了的风格学。实际每一个人的言语都会是风格化的,他的性格、口气、音调、音量、音色、语速、语言的密度,一个人言语的整体情况构成了他特有的风格,所以语言的风格一定是综合的,不过是在整体的综合之中,还会有它特别突出的某方面的特征。文学的风格语言:第一,注意作者的书写特征、文字,包括语感的上口,诗歌的韵调。这表现了作者口语和书写的习惯性特征。第二,文本中一些特别采用的词汇,个人习用的,例如鲁迅爱用一个称代:“伊”。他的人物语言往往有口吃现象,这种失语特别能窥知无意识状态。第三,词组配置。在词组的运用上,有人爱采用稳定的修饰词 + 中心词,有人爱使用词组拼贴,有人故意拆散固定词组。在词组构成上可以不拘一格。第四,词语表达的顺序,汉语词序采用中心词限制修饰词,受西方文学影响的便爱采用后设性语象,介词使用可以离开中心词远,也可以近。近则对一个词限定,远则对词汇排列发挥作用,我就喜欢远距离使用介词。第五,句子形态的组织,一般明快,简洁的文本,或者是关于行为方式的文本,均采用短句。尽量使句序和行为方式的节奏统一起来。如果探索一个长于思维的人,句子便要揭示他的精神状态,句子的内部便要多层次,有转折,总之,行为使用叙述句,思考使用描写句。第六,长句的运用。一般长句与人的身体器官感知相联系,可以分出视觉的句子、听觉的句子、嗅觉的句子、感觉体验的句子。长句一定要传导出细致绵密的体验与感觉,配合复杂的动作性。第七,语言句子的深层结构与表层结构的使用。特别指表层结构的形式转换。还有语言结构与文本的组织结构的谐调。我们可以把各种不同的句子看成各种不同的人在文本中运动会呈现出各式各样的特征。第八,整个文本语言的色调、声音节奏、长短句配置的效果。总之,要使语言整体上显示出统一、协调。当然驳杂、斑斓,晦涩也会形成某种风格。语言风格首先是视觉的,然后才是听觉的,更深层次的是指内在性的感觉体验方式的特征。
文学风格指认的个性、气质、爱好一系列习惯化行为的特征。在文本中则显示为语言上的艺术个性。于此说来风格是指个性与语言的综合。这里强化的仍是风格个性化,那么仍旧是布封的风格即人格的。这仅仅是我们从原则上抽象的谈论,实际面对风格时我们却不能真正探寻出渊源。文学风格是作家写作时个性在文本中通过有机整体所表现出来的语言结构和语言运用技巧所显示出来的特征。是阅读者在审美感受中体会到的一种艺术独特效果所传导出来的,当我们认真去触摸风格特征时我们除了找到语言形式以外,其他特征却是空无。但是这不等于其他因素在风格中不发挥作用。
风格的成因我想有这么几个方面的因素:语言选择,情势与心理,价值倾向,世界态度等。自然这些都会和作者个性,还有生活经验,才学识的统一,艺术气质,秉赋,审美爱好相互关联,由此可见对风格的决定因素是综合的。
首先,风格产生于某种心理因素。由心理导致的情感变化,激情的、忧郁的、悲壮的、嘲讽的、颂歌的、热烈的、冷峻的、豪放的、委婉的,心理个性决定了作者会选择某种情调的语言现象。这在中国文学史上个案非常鲜明,郁达夫的文风伤感忧郁抒情,鲁迅尖锐泼辣的嘲讽,郭沫若浪漫放纵地言情,这些语言风格的因素应该首先是他们心理气质的,甚至我们都可以说和作者的血型、脾性相关。这种心理倾向一方面是情绪的,和血液、个性、气质相关。另一方面是和潜意识、本能、欲望相关。简单说前者决定是生理的,后者决定是精神的。历代风格学研究重点指向语言,却没注意语言也是由心理机制决定的。说到因果,起因是个性心理与社会心理,语言仅是它的结果。关于风格的生理与心理研究必须深入到病理方面,例如血液、气质、肺热、甲亢、焦躁、冷血、多动、神经质、性冷漠等等。有些特殊的风格学我以为它的决定因素便是特殊的心理学而决定的。
语言的情势与心理倾向往往会导致语言向一个目标、一种倾向、一种感觉而行走。所谓语言的过程便是心理的过程,和思维的过程,然后再表现为某种手段,或者技巧,转换为符号,(指符号与意指)之间特定场合的契合。心理情绪的一发动便会规定为某种吻合的调式和语感。我们可以用喜怒哀乐悲伤欢快,或忧郁悲愤嘲讽作为心理基调。心理的因素会导致特定的语言过程,这时候语言才展示为一定趋向的情势,情势往往在构成之中,手段、方法和技巧会帮助我们实现某种目的和结果。这就有了情势一个关键词。
情势,由一种心理动因启发,展示为一种语言的力量。所谓势,指某种趋向,是一种过程,心理调式确定之后便指示为一种特定的符号,这些符号不断展示便推衍了一个一个存在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从一种不为人知的心理动机中延伸出来,固定为符号为人所知的过程,符号则是一种用于彰显未知过程的手段。我们是一系列的符号语言具有同一性地凝固为某种特定的风格。
由心理精神特征演义为情感特征,同时情感类型也还和个人的体验方式发生关系。激情性人选择浪漫主义,冷峻深思的人选择现实主义的摹仿方式。那种倔强的个人精神往往会选择反叛、抗争,热衷于精神分裂的表现,个人气质也会表现为某种特定的情感特征。忧郁性作家会选择感伤主义方法写作,激情性作家会选择英雄主义写作,南方作家会选择诡异神奇、反复多变的装饰风格,北方作家会选择理想分析的方法表现为坚硬厚实的特点。个人风气还会与一种文坛风气呼应。一定时代的文风,一方面是时代风尚影响的,另一方面是个体的人格精神所致,我们可以把性格看成风格的底座。一个豪爽之人的性格肯定会在文本中坚持正义与平等,有大气磅礴之势,因而这种正义气也会显示某种情感与思想的风格,偷奸耍滑之人他的文本一定弯弯曲曲、小器、计较,所谓文品即人品。作者先天性的习性、敏感、领悟都会贯穿在他文本的风格之中。当然后天的人格训练也很重要,个人生活的文化环境不同,率真与文静,粗放与细致,大胆与怯弱会显示出很大的个人风格差异,可见个人差异也会导致风格差异。
我们这样来推断:童年生活,决定了青少年的习惯与爱好,例如他的食品,他喜欢的颜色和气味,还有他的行为生活方式都决定了他在一个地域风俗环境里的特点,因此风格也是地方性知识和地方性风习。扩大而言他会是一个民族的风格,民族风格紧紧地连接着他的地方性。可见个人性格和地方性的关系。
我们还可以有另一个推测:一种时代风尚和审美趣味会极大程度上影响个人风格。风格的时代性是作者很难躲开的,一个实用主义和功利时代导致个人重利,这决定经验小说盛行。人们往往选择写实的风格。革命时代推重信仰追求理想,这又决定了产生浪漫主义的写作,艺术审美的趣味也是如此,汉代崇尚武力扩边,便产生了大赋,宋代艺术雅化,统治者腐朽骄逸便重视精致的文化艺术,这使得词与书法得到繁荣,文人的审美趣味也会趋向于时尚。
我们讨论风格,注意到某种特定的风格会有一个基调。
这个基调我们从哪些方面判断呢?
第一,我们可以从声音方面考量。朗读中的情绪基调,是一种欢快激情,还是一种悲愤忧郁,都会显示为某种情绪的倾向,这种情绪便是可定位调式,这就有了声韵、调、节奏、快慢、速度、句式长短、个人视点与距离。这一点特别表现在诗歌韵文的风格特征上。
第二,我们可以从色彩方面考量。这是一种视觉形象,我们可以先注意形象的形体特征,包括轮廓、姿态、风度、气质,然后注意他行文的色调,是冷色调还是暖色调,还有各种颜色的象征作用,如何处理明暗关系,背景和前台的配置,甚至更细一点的,作者与人物的情绪色调,我们可分为基调趋向,一种是上扬趋向,取肯定积极态度,另一种是下抑趋向,取否定消极的情势。另外我们还可以从语言所选择的文采的繁简维度去考量,所以文风也是色彩的,有人喜欢繁复雕琢的巴洛克风格,有人喜欢精致婉约柔润的洛可可风格。还有人崇尚凝练简洁,朴实厚重的风格,通常说来文风的色调选择与作者审美趣味相关。
第三,我们可以从先天气质与敏感度去考量。这一点取决于作者个人的身体器官的敏感度,而这种敏感度往往又是先天性的,例如,有人敏感于声音,有人敏感于色彩,有人敏感于温度与软硬。这一点与遗传有关,人的器官感知能力有强弱高低之分,感官能力的转换差别很大,尤其是那些精确细微的声音反映,色彩差别,气味判断,这极大地决定于作者身体器官的感觉体验与敏锐性。具有极大的先天性因素,居于这种原因,所以我们容易把个人性也称之为某种风格。所谓的风格即个性。
由此可见,风格的基调也是来自个人品味、格调、意志、情绪、心理潜质、感受力等诸方面。
我们来讨论一下风格的兴衰。应该说文艺理论的任何问题在历史的长河里都会面临某种兴衰期,这由时代风尚与个人特性所决定,变化是永恒的,固定是短暂的。风格也是这样,风格是古典艺术风范的标志与缩写,我们从古代的经典著作中极容易找到风格的面貌,所以古代经典风格往往是我们透视人的个性的一种方法。古代文艺中人作为信仰时代的产物,文本中的自我和个体概念没有成为时代问题,人们相信作者是主宰作品的上帝,个人在作品中不需要掩饰自己的个性,个人可以得到充分地表现,这时候的风格当然可以视为人格的体现。
现代主义写作经历了一个很大的转折,最重要的是现代美学原则的产生,艾略特在1917年宣称,“……要做的事情就是对个性消灭的过程,以及对个性消灭和传统意识之间的关系。”“诗人有的并不是有待表现的个性,而是一种特殊的媒介,这种媒介只是一种媒介而已,它并不是一个个性。”“诗歌不是个性的表现,而是个性的脱离。”(见于艾略特《艾略特文学论文集》,第11页。)于是有了非个人化写作的提法,作者从作品中隐退,在非个人化的叙述中中性地展示现实生活,这种非人格化和巴特的“零度写作”,“文本”理论,“作者死了”等概念在1960年代达到极致,并产生了法国的新小说派。在文学文本中消除了个性指剔除了个人情感,个人价值观的倾向,摒弃文本中夸张浪漫的东西,只有把个人化赶出文本,文本才能客观起来。非个性,纯客观就不可能有个性化的风格了。风格的清理实际关涉到许多问题。例如文本客观化,冷漠叙述,符号化,叙事学兴起。最后便颠覆了文学是人学的传统命题。这决定了20世纪后半段的文学命运。
风格成为一个悖论:一方面我们拼命取消风格,另一方面风格却顽固地存在。我们反对我们存在的东西,其本质指向我们反对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取消我们不能取消的东西。这种深度悖论使我们的文学写作出现了矛盾现象。
现代主义文学应该视为20世纪文学史的主流,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便贯穿了现代主义精神!什么是现代主义精神呢?自我认同,寻找我们丢失的灵魂,因而自我和个体成为了现代主义的主体与核心。以自我、个体为核心又怎么能够取消个人化呢?个人化是风格的支柱,我们遍观现代主义的杰作《尤利西斯》、《追忆似水年华》、《海浪》、《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局外人》、《喧哗与骚动》,那一部都会具有个人鲜明的风格特征。我们看新小说派取消风格后的写作,葛利叶的《橡皮》、《嫉妒》,虽然使用的纯客观语言造成人物与环境极大的疏离,但葛利叶的风格特征极为明确,他和西蒙的《弗兰德公路》、《大旅馆》完全不一样,西蒙文本极端碎片化,跳跃,是感觉滑动连缀了破碎的环境,事物与人整个文本是拼贴的镶嵌画。萨洛特采用的方法是倾听式,展开心理的独白与对话,他的短句,碎片虽然是断裂的,但她却是有一种内在的呼应关系。布托尔则是频繁地调动他的观察视点造成错综之美。四个新小说派作家在语言和文本呈现出四种强烈差异分割的特征。
寻找自我是一种思维理念,是一种精神本体的回归,每一个人的自我精神都会有他的个性差异。因而也会产生现实了思想风格的差异。另外,每个文本在表达思想和个人特征时并不会都采用同一方法,因而风格又会因每个作者的表意策略和修辞手段的不同而呈现不同的风格面貌。还有一个很明确的推断,现代主义是一个众多流派的总称,意识流、超现实、荒诞派、黑色幽默、达达派这些流派汇聚在一起,我们更能发现不同流派的风格特征的迥异。这是一个回避风格而又偏偏创立了众多流派风格的特征。因此现代主义的风格是取消不了也掩饰不住的,反而使风格一词呈现出其特殊性。
我们看看后现代主义写作,它主张戏拟反讽,取消意义,填平沟壑,反对类型的游戏式写作。这倒是形成对风格的巨大破坏,因为风格是一种美学写作,指向某种认同,风格又是对某种经典的期待,那么风格显然地不适合后现代策略,后现代又可以视为对一切权威的嘲弄与反叛,所以,他会竭力颠覆经典风格,戏拟便是反经典形式的,可就在它反经典风格的同时,又不自觉地出现了某种杂烩拼贴的风格,我们比较了三个后现代文本就会清楚了。
巴塞尔姆的《白雪公主》,巴思的《喀迈拉》、库弗的《打女佣的屁股》,巴塞尔姆正是在嘲弄经典的童话风格,颠覆一种纯粹的美学追求。巴思颠覆了《一千零一夜》,他却是重建了一种新的文本风格。库弗用电视影像文化透视家庭生活内部产生了多种可能性。后现代用文本颠覆文体,追求不及物写作,沟通文本间性,这种文本写作自然很难看到文学文体的风格特征。但没有文体边界并不等于文体就没有自身的风格特征了,例如格诺仍称自己是“风格练习”。后现代确实更显示杂揉的风格。但后现代确实在毁灭风格。我以为后现代写作是一种新的隐在的风格,一种个人的痕迹特征以另一种面貌所显示。我们要特别注重在表现形式中作细微对立的比较,重大特征我们是寻找差异,而不是趋同,我们可以注意一种理论现象:同一性与差异性。
风格应该具有同一性,这是很好理解的,在一个文本内部由于同一性的支配便会产生许多重复:人称多次反复地出现,核心词也反复出现,事件与细节在文本中也会多次出现,记忆便是根本的重复,是一致性导致某种风格,这样风格就可以标志性地指认与分析了。
“风格乃差异”(见于《理论的幽灵》,第159页)在两种不同文本的比较中特征是差异的,这正好让我们看到与普遍用法的距离,换了另一种表述方式,两种表述方式正好是差异的,这种差异便是各自不同的风格。另一说法是风格的变体必然产生差异,换一种方式使表达方式更为高雅,或者更为通俗,表明一种方式可以高雅,也可以通俗,这就是差异的两种风格。在后现代写作往往会并置两种差异的风格在文本中,例如《喀迈拉》把亚洲神话和欧洲神话并置,他自身却创造了新的数论形式的结构,这是一种诡异的新风格。
风格自始自终是存在的,可为什么又形成了理论上的反风格学呢?
我们承认风格公认的原理是:同一事物拥有多种表达形式。风格一直被视为形式特征的,作为一种形式装饰,因此又看成与修辞学有关。风格便是对表达手段的选择。
风格还可以看成对体裁与类型的选择,通过体裁我们可以判断话语的属性,或者说话语所表达的合目的性。传统风格论把风格分为三类:
朴素风格(stilus humilis),指西亚派。
中平风格(stilus mediocris) ,指罗得岛派。
高雅风格(stilus grauis), 指阿提喀派。
风格一分为三曾称之为:维吉尔之轮。维吉尔把诗歌划分为田园诗、说教诗、史诗三类。蒙田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打乱平庸和高雅的区别。这种风格分类仅是理论上的,真正的风格分析必须具体细致地分析各种具体的风格特征。风格是我们鉴别话语属性的一个方法,我们用某种范式说明风格的特点,那么是什么决定了话语的类型差别呢?这就追索到我们话语表述的动机是什么?说白了为什么写作,写作目的何在?西塞罗拟定了话语的三种目标:
一种,证明的话语。作为理据而存在。
二种,话语的诱惑。语言的目的在于吸引人。
三种,话语的功能和力量。话语的策略为了感动人。
我们看看今天的风格反对意见:一,当代社会表相化,形式生活趋同,是仿像的非真的,我们对类型的划分不具有真实的意义,而是反讽戏拟的态度。风格天然是分类的,这与我们的生活本相是矛盾的。我们时代已经没有个性化标志了,所以我们已经失去风格划分的基础。二,文本理论的兴起取代了作品概念。作品是署名的,大师风范的写作,我们今天不再追求这种经典性,而是网络的平庸的模式化写作,网络文本是匿名的趋同,(网名)文本仅在展示生活平面或本能欲望,追求平庸便不可能有风格,所以网络阅读你可以无限阅读与生活同步,也可以一字不读并不影响我们生活现实状态,仅在于多做一个游戏或少做一个游戏罢了。不是风格便不是经典,不是经典便不能被阅读合法化,这也看出写作意义的缺失也会取消风格化。网络写作是一种假面写作,它不需要作者,没有签名的作者自然也就没有风格特征存在。三,我们标明风格写作,强化作者恐怕潜藏着如下因素:其一,我们立足于美学追求,有经典思想所以我们会努力铸造作品的风格标志;其二,我们的写作立足于创新,不断提高更高更优秀的作品,某种创作方法的努力是想提高个人标志性的范本,这就不可避免的风格化;其三,我们一直存有从风格识人的思想,相信文品即人品,风格即人格,一种从伦理与价值取向上的风格追求。更重要的是个人写作只要进入到深度意识,它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种对个人风格气质的展示。这三种明确的风格写作都已经成为历史,被当代人明确反对,作为对意义写作的讨伐和攻击,我们需要写经典作品吗?你凭什么说你代表时代树立某种标杆,我们整个20世纪都在反对性格写作,我们用得着从风格去寻找人格吗?文学现代性确实取消了上述的一些元素。风格一词无论如何都逃不了模式化,它是尊崇惯例和规则的后果。风格表明了某种形式化的结果业已成为定局,是一种文学的过去时,或者还可以说作为作家的某种标记,这些对今天的阅读重要吗?利奥塔说这个时代面前的情景是:大部分领域的复杂性与日俱增,包括生活方式、日常生活。因此,一个具体的决定性的任务便排在我们面前:那就是使人类变得有能力去适应一些非常复杂的感觉、理解和行动方式,它们超出了人类的需求范围(参见《文学与现代性》第140页)。我们需要新方法解决新问题,这里风格便有一点老生常谈了。
这种反风格并不标明我们的立场,相反,我提倡写作应该有风格追求,我提出文本写作,文本写作也可以有风格追求。我把风格写作作为一种文学标准的最高限制,我相信最高的文学写作不是自由放任毫无节制的,平庸随意的,文学写作要有所准备,积累,要有训练,惯例,同时还要有个人的独特性、感受性,文学也许还有些潜规则,每个作者心理要有隐藏的文本典范,要有达到的文学目标而又不重复别人不重复自己,这时风格便成为某种隐性的实践策略,你正在创造属于自己的风格。
我主张风格是一种正在写作的文学实践,我们永远要作最高的奋斗目标构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当然,个人风格也可以是多样性的,我说的不是作为文体的区别,而是个人文本独特的追求,使之印下个人的标记。
现在是21世纪了。风格的折戟沉沙已经半个世纪了。法国人安托尼·孔帕尼翁经过一番研究后,认为风格写作永远不会消亡,并提出了三个难以撼动的理由:
——风格是某一(基本上)固定的内容的形式变化。
——风格是作品典型特征的集合,它有助于我们?(靠分析还不如说靠直觉)识别并确认作者。
——风格是在多种文笔中做出选择。
                          (《理论的幽灵》,第184页)
我这里补充一点的是:文本写作是不及物的,更加容易展露作者内在的无意识状态,因此个体的精神意识表现的更加充分淋漓,这样就更加容易烙上个人化风格。
这使风格便有一些个人和语言上的内在化。
我们现在讨论一下风格分析的方法。止于今我们没有看到一本叫《风格分析学》的书,或许每一个批评家都会有自己风格分析的方法,这些人本身便是杰出的风格学家。亚里士多德、西塞罗、维吉尔、布封、布洛克、巴特、利法泰尔、古德曼、勒瓦耶、达朗贝尔、沃尔夫林、施皮策尔、巴利、费什、莫利尼埃,是他们构成了风格理论研究的一长串名单。我想作为风格学的理论研究,首要的恐怕是风格形成源由与风格构成的要素,这一点那些风格学提供了充足的经验。我们只需要总结他们的方法就行了。
一、风格的形成。这里也许可以分为个人原因、社会原因、地方原因、文化原因。先说个人原因,上文已经讨论过,个人原因最重要的应该是生物学与心理学的,由个人先天性条件决定他身体的敏感度,这种器官的感知对应所有生物感知的特征,包括视、听、嗅、触、味、和通感的方法。心理学主要是探求深层心理与本能欲望相关的因素,因为只有切入本能才是人性的,最个性的。个人还有一个主要的参照系统便是他的生活经历,这是一种经验性的表述,是不同地方性习惯与知识的汇聚。个人处理经验能力是先天与后天结合的,在这里会产生一些独特性的体验。
     再说社会原因。每一个社会时代都有它的前社会,由此形成的惯例与模式,而且风格的经典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先于他本人之前到来,因此存在我们对经典风格的继承、学习,我们有理由说任何个人的风格都是过去传统经典的变体,没有绝对的风格独创,因为人类文化史提供的典范性风格非常丰富而伟大。这些风格的经典模型很难超越,但在两个方面却给我们提供了可能性,一方面社会时代的现代性任何时候都会产生新的时尚需求,这个时代的物质环境、精神思想、不同于以往时代,尤其新的科学技术提供了新的可能性,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谁会想到网络写作呢,图像、语言都可以进入虚拟空间,这种技术现代性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新的风格写作,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风格。另一方面社会的集体记忆是矛盾的,它总是在继承与反抗上充满矛盾,社会需要新的变体,它并不需要传统的模式化老面孔,它们仅仅作为经典存在,或者说它仅是社会的范例。新的生活方式会决定新的风格产生。但它是以继承传统的方式创新,所以新风格只能是变体,这时的风格是差异的,一方面它是过去常数的,有我们熟悉的东西,另一方面它是建立的变异,是代替经典的基础之上的有一些怪异的新奇。这种新奇是建构的。
再说文化原因。风格可以理解为某种文化的显现。人类学的文化指生活方式,相对于社会国家和区域文化还是一个民族的国家之魂,文化表现为社群语言并且作为一个种族的象征,这种文化往往会以某一风格概念而出现。例如德国文化长于思辨的风格,英国文化长于幽默的风格,法国文化长于浪漫抒情有追新逐异的观念创制特点,由此法国是一种抒情风格。这样我们往往把南北朝的清谈玄学的风格说成是一种文化特征。风格是对文化整体与表征的一种抽象。我们把艺术分类的风格称谓应用于某种文化的总体象征,因此也会说巴洛克风格、洛可可风格、象征风格、唯美风格,风格显示文化的一致性,这表明了风格反映和投射社群集体行为和习惯方式文化表征,风格可以代表一定的文化思想与情感的内在形式。一种共同的文化品质也可以被指证为某种风格,或者风格也可以被视为某种文化图式、主题意图、或总体模型,扩大而言风格还显示为一种文明状态,这时我们会说拜占庭风格、罗马风格、中国风格。
最后说地理原因。这里指人文地理学,包括地方性知识,这里首先是区域概念:草原、海洋、河流、沙漠、山区、平原等一些大的地理特征,这种地方性决定人们的生活方式,水文化是驾船,草原是骑马,平原肯定是驾车,这不仅仅是交通方式,它还是食物方式,饮食与衣饰都会与地方相连,东南西北因气候差异,山谷河流也会影响视野与性格,人的气质,风度都与地方生存方式发生关系,注意地域的生态方式也会构成对人的地发化和生物沟通不同的,草原上马匹牛羊,河流湖泊里是各种鱼虾水产,平原地方、山区盛产的是小麦和高粱,南方却是大米。这些事物对人的气质与性格均有影响,它们也构成了个人特色的风格底座。民俗和地域风气也会转化为风格的特征。我们从词源上看两次对拉丁语借用时,风格表达的是“习性”(habitus)。
一般说来风格的成因是很难由单一元素决定的,它会是社会和个人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探讨风格的成因可以揭示个人成长与社会的部分奥秘。风格研究属作品范畴,所以把作者和作品结合起来很重要,作者从传记资料、地方风俗、文化层次、个人经历等方面考量,作品是一个凝固的形式,我们可以从中寻找一些象征隐喻的标记,特别还应注意不同时代不同作者之间风格的,
二,风格的语言分析方法。我们说普通语言学是不会有风格的,这里的语言分析仍指言语的分析,那么风格的语言分析和一般语言分析有什么不同呢?每一种语言分析都会有一个角度、思想、结构、材料、形象、社会、生物、本性、意识等等,风格的语言方法主要寻找什么呢?是一个风格的概念吗?典雅、朴素、豪放、婉约,信息相关的词汇的收集吗?这是没有用的,仅仅是一个语言资料统计,我们寻找的是其风格的一致性,它用一种什么方法使语言在某个核心概念下聚拢,什么驱使他选择这些类型的词语,这些词语如何作为个性与语言形式材料的标记,在作品中的冲突与融合,句子构成与风格的关系,词的选择、句的构造自身如何形成风格,语言的声音与书写形式的节奏、音响、音调、语式从而达到形成一种风格的力量,总之,作品中的一切语言材料如何形成统一调式向风格聚拢的。
1,语言声音的分析,这种声音不仅仅是朗读出来的韵文声音(押韵方式),主要的是词语和句子汇成的韵调,另一方面是作者控制的语言情绪基调。色彩、形象、语言推进的速度、节奏、叙述动力如何使语言展开、行进,包括语言的密度、重量,总之,这种语言声音,一方面指发声,另一方面是文字形象综合的效果所产生的调式。
声音的风格还包括语言透露出来的气质、格调、口吻、音响与韵律构成的声音形象,发声形象的方位地域、强调、力度都会呈现特殊的一致性。
2,词语视觉形象分析。词语是最小单位,是独立的,但它不是纯客观的中立,语言中包括这样一种事实:词语形态的一致性会形成类型风格,在一定手法下可以作为统一的规定性,呈现类型词形体的趋同和组织词语联系方式的一致,于是动态的零散的词语便由不定形趋向某种方向某种目标的运动,这时某种风格便具有了语言的组织功能形成统一的特征,这主要指语言形式特征而非意义在主题上的聚拢,这时词语方式有命名、词与词的连接、正向与反向、或者拼贴、拆散等诸多方式,词语构成风格因素是复杂多元的,可以是特殊命名、重复用词、象征隐喻用词、词语组合方式的趋同,选用近义同义或相邻的色彩词汇、音响词汇,或者互相可以通感的词汇,现代风格中还可以强制性地使用词语扭曲、词语错位、词语幻觉等。词的形象是最基本的单位,作家个人风格有私人词汇、习惯用法、地方用词,这些词语的特殊性构成差异,突出的特征也可以形成风格。语言形成最大落点是在句子,句子并不在长短的复杂而在句子内部构成组合的复杂,句子的深层结构好处理,表层结构可以是无限的,这似乎可以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句子内部的造句组句的规则变化,属于语法层次的特征。另一方面是运用句子,构成句子配合的特别技巧和手段,这些词语和句子的构成规则与运用技巧是如何向某种特定的风格聚拢的,或者换一个角度说某种风格如何使词汇与句子形成新的规则与新的技巧的呢?
可以这么说凡属风格的写作,他的一切语言规则与技巧都是为了形成他风格的特殊性服务的,语言形式越特殊,语言的个性感越分明,那么他的风格也就越鲜明了。
3,语言的感觉体验的分析。词语不仅仅是一个数量,句子也不仅仅在于长短,甚至我们还可以说不仅仅在语言的情感与思想作为什么标志,我们如何区别意义,如何使用修辞手段。更重要的是指现代文体中如何由特殊的感觉与深度的体验所构成的新的艺术风格。社会、文化、技术的复杂构成了复杂的现代性,因此现代性风格是复杂的。我们采用分析方法,逻辑的实证某种风格时间仅是一种批评方法,而且是机械的实证,未必透彻地解开风格的奥秘,更重要的也许是直觉感性的方法去领悟体验,更能深刻窥知风格的奥秘。所以现象学的方法,精神分析的方法往往最能深入到风格的内部去了解作品与作者。
4,风格的修辞学分析:
三,风格的类型研究。风格类型也许可以从两个维度去理解,一个维度超出文本的风格、社会风格、艺术风格、文化风格、建筑风格、个人风格,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风格社会。这一点似乎与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但风格的痕迹依然存在。另一个维度是我们的文本风格,在一个特定的文本之内可以是形象的风格、思想的风格、语言的风格、结构的风格、书写的风格等等。风格类型仅仅是为了研究与识别的方便,风格类型本身并不真正具有什么伟大意义,我仅是通过风格去寻找某种隐在的奥秘。
  问题:
  1,风格有七种说法,列出其中的一种,并说明之。
  2,你是认同风格或取消风格,说出各自的理由。
  3,谈谈风格分析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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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5:59:48 | 只看该作者
第 十 讲    意  义
世界客体自身有没有意义,真是很不好回答,纯客观对他自身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没有意义,那存在着干什么呢?所以意义的有无和好坏是一个循环论证的问题,其本身并没有一个绝对的解。
世界的存在或许就是它的意义。
一、意义就是它自身的存在,即自我含义的显现。
二、意义是主体给他者的一个预设。
三、意义是事物在其自身构成过程中产生的。
四、意义是由语境构成的。
五、意义是对观念、意图、问题、内涵、理念、主题的一种指向。
    人类是有意义的。或者说他充满了有意义与无意义的较量。所有的人,都在干什么的过程中,给活着一个理由,或者什么使你活下去,支撑我们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干?只要向人和世界提问,意义就显现出来了。
    意义是支撑人们干什么的目的,一切行为动作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说,主宰世界与人的最高统治者是意义。
    人是意义的奴隶,我们为意义而生,我们为意义而死。如果我们要换一个活法,实际就是换一个存在的理由。
     意义成了世界与人的最高仲裁者。但一种意义有人视若神明,可有人视之如粪土。把意义置于某种价值评估。这就有了意义危机。把意义置于某种观念认同,危机就遍布于我们所有的生活。
   意义最大的敌人就在他背后:没意义。
   
   意义(significance),指某种语义存在于事物的相互反应之中,或者说是一种语义在特定的语境之中,意义是可以被指认的东西。赫什对意义的表现客体对象之不同作了一个区别,分为意义与含义。事物的含义是固定不变的,但事物的意义却是不稳定的,随语境和解释者不同意义会有所变化。诠释者是对含义的解释而不是对意义的解释。
含义(meaning),指语义在语言自身之中所携带的基本意义,在结构语言学中便称之为所指,对应于能指。
我们既然对意义认同便必然会产生解释学,解释学便是针对意义而言的。一种解释学源起于对《圣经》的解释,最早的是德国神学家施莱尔马赫在1819年提出,对成文的理解技巧立足于普遍释义原理。后来哲学家狄尔泰把释义原理作为社会人文科学各种语言文字形式的基础,释义学作为一般理论应用到对作品的理解,具体而言是指“对其充分表现的内心生活的实质解释。施莱尔马赫的解释学有循环解释的特点,狄尔泰在20世纪初正式确立解释学。此后解释学分两个线索。一方以E·贝蒂和D·赫希为代表把解释学作为人文学科的一般方法论,强调解释的正确性和客观性必须合乎原作者和作品始初的意图。可以理解的解释是还原意义。另一方以伽达默尔、海德格尔思想沿袭狄尔泰另一观点,对人文学科和文学作品的真正理解来自于读者对作品表达的内在生活的再一次体验。我们理解的不仅仅是主体各种可能的行为,更重要的是此在本身存在的方式,解释学超出人文科学方法的自我意识,去真正理解人文科学是什么,是什么把它们与我们的整个世界相联系起来的。利科从语言分析入手,把作为方法的解释与作为哲学的解释结合起来,解释学变成了解释含义与理解程序的理论结合起来,最后成了一个读者反应理论批评的新学科。
我们从孔乙己画茴香一词的四种写法说起,一个字义有四种变体,也就是四种形式变体都服从于一个字义,这可以叫做:字义,或者词义。我看见孔乙己常来喝酒,欠酒钱,付酒钱,人物的一段活动,一段言语行为都会有它独立而固定的含义,这又可以称之为:语段含义。每一个语段仅仅指向孔乙己这个阶段性含义,例如教人识字、挨打、窘迫相。整个文本是什么意思呢?它构成了孔乙己的整体形象,一个人在社会背景下消失了,文本显然想说一个穷知识分子在这个社会里的意义。于是我们又称之为:文本意义。
我们只要把解释落实到具体的作品,一定是针对这个文本的三重意义的索解,即词语意义,语段意义,文本意义。由此可见文本是鲁迅建构的东西,他显然有目的地构成孔乙己这人物,作者便从内心深处给他一个意义。这里又可见一种理论:意义预设。
意义预设是输入性的,可见意义是外在地带入其间。我们总是要找到文本的客观意义,作者为什么预设这样一种意义呢?我们解读,寻找其中意义之谜,于是有了我们对文本语言的理解,有了对人物的理解,有了对作者意义的理解,形成了我对他们的理解和解释,注意我的理解带有我作为阅读者感觉存在体验,我会产生新的意义认知,作者原本的意义和我认知的意义有重合的,但也有不同的。这是允许的,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要不是妄加猜测,再说意义并不是绝对稳定的,它是一个活的系统。
生命对人总是以感觉方式的存在,生命可以是静态的,你会使它置于一种休息状态,生命最重要的表征是它处于动态以心动为标志,自动或者他动,自动是生命的节律,他动是为之所动。所以我们最响亮的口号是感受生命。生命是一种性质,身体是一种性质,我们是用身体去感受生命。
生命存在是物的存在,是精神的存在。前者是客观的,使用的存在,维持生命的常态,后者是主观的,形而上或情感的存在,表明生命是一种持续的精神活动,人的活动便是在两个根本性质上处理生命:一是承受生命,二是创造生命。这两种形式都离不开感受生命。
生命最基本的要求是离不开对物的渴望,因为要维持生命的正常运转,生命需要能量,这是物的赐予。自然还有精神的能量。为什么活着,生命对存在的质疑与回答,生命总是会有某个追求,人类社会里生命对信仰的追求。这诞生了生命的意义,这是一个最根本的预设。
生命的意义,就活着来说一切意义都可以归结到生命的认识上,意义便变成人类孜孜不倦永恒追求的一个怪圈。
生命是一个自为的存在,不需要为意义的活着。
生命追求信仰,生命追求思想,生命追求幸福。这三者是不一样的,生命追求幸福是终极的,没有生命不追求幸福的,但是对幸福的理解却因人不一样的。多数人把幸福理解为物质性的,少数人把幸福理解为精神性的。二者皆是可通的,一种物质的享受,使身体充满了愉悦与快意,人说到底根本上是身体性的,所以生命的物质追求诱惑是强大的,成为了大多数人的选择。但肯定有生命是不喜欢物质的(当然不是否认物质对生命的正常维持,生命的正常需求之外,超量的物质反而成了生命的负担,生命不需要也不愿意成为一个物质的管理器,而是喜欢超出于物质之外的精神运动。)而追求某种信仰,信仰的快乐,变成了情感、变成了行为。为信仰而乐此不彼。这就产生了生命中两种分野:大多数的人喜欢物质世界的满足,少部分的人才是信仰追求。二者追求的差异比较,便有了意义选择。
这时候意义成了生命的底座。生命为意义而活着。
生命是感性的,而意义却是理性的,可见生命与意义之间仍充满了这种感性与理性的矛盾,有矛盾便有选择,人的任何选择都是命运的安排,都是就个体而言为合理的,但社会与人群构成整体时便有了更大的规范与要求,个体的选择会和它发生矛盾冲突,会产生认知方式的不同,所以每个人会选择不同的意义。特别注意,每个人对意义的选择会因个体特点与需求的不同而为之,每个人确立自我的人生意义是不一样的,但这是无可厚非的,是个人选择自己的命运,命运选择意义。
意义总是有好有坏,积极与消极。意义还有存在与虚无之争,这是因为意义相对于语境,有时可以成立,有时候又不能成立,意义是没有绝对的,永远只是相对的,相对于社会,相对于公共关系,相对于个体,相对于生命本身。意义的相对表明了意义永远是多元多义的,人,生命只能是部分地拥有意义,没有生命是总体意义上的。
生命伟大意义伟大,或者说意义伟大生命也伟大。
但是小小意义也不影响生命伟大。
生命哲学便是处理生和死,生命与意义之间的辩证关系,探索生命本体的多种可能性。生命信仰可能归于宗教的形式,宗教既是对生命的无限放大,也是对生命苛刻地缩小,宗教在爱人的时候,既保存意义又取消意义。
差异产生意义,可意义总是差异的。
意义的本质是什么?客观世界是否有意义?如果世界客观物一切皆真,那么这个造假一定是人的,观察者的幻象。事物与人之间有了矛盾、名称是人为的,事物是客观的,二者之间是一种关系,我们可否说是真假关系导致了意义?
意义是最不易说清楚的东西。暂且拟为意义本质的七个观点,每一点都在说明意义的产生,却也导致意义的毁灭。
1,指称说。代表人物:柏拉图、荀子、罗素、维特根斯坦。
定义:意义是语言表达所指的事物。
荀子:名与实的关系约定俗成。
罗素:词语是代表某事物的符号,词的意义就是事物。
维特根斯坦:名称表示对象,对象就是名称的意义。
(词语所对立的事物就是它的意义是错误的)
2,意念说。代表人物:洛克。
定义:意义是语言表达在头脑产生的和该表达相关的想法或概念。
洛克认为:语言符号是表达思想的,词语的意义是头脑中的想法或概念。词语是思想的标记。
3,行为反应说。代表人物:布龙菲尔德。
定义:意义是某话语产生的刺激,或对某话语的反应。
布龙菲尔德认为:说话人发出语言形成时所处的情景和这个形式在听话人那儿所引起的反应。
说话人处境  →  言语  →   听话人反应。
4,用法说。代表人物:维特根斯坦。
定义: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
维特根斯坦说这话时有上下文,在多数情况下使用意义,是根据它在语言中的使用情况决定的。
5,验证说。代表人物:石里克,卡尔纳普。
定义:意义取决于含有该表达的句子,或命题的可验证性。
逻辑实证主义认为:话语的意义取决于:①是否具有分析性真值,或是否相互矛盾;②是否具有可证性。
6,真值条件说。代表人物:塔尔斯基。
定义:意义是语言表达对整个句子真值的作用。
塔尔斯基认为:应该用b 句来描写a 句的真值,句子的意思只有和客观世界相一致时候才是真的。
例如:a句,雪是白的。
      b句,句子“雪是白的”,是真的,当,且仅当,雪是白的。真值是句子或命题为真的条件下才成立。
7,语义三角关系。代表人物:弗莱格,瑞恰慈。
定义:从符号、对象、思想三者的关系的联系与区别寻找意义。及文本意义的意义。
这个语义三角模型由弗莱格1892年在《论概念和对象》中指出的,三角分别为:
Y,符号 →  Z,意义,对象 → X,意思,这个符号三角中,Y是一种表达,Z是指事物,或事物的某种状态,X是指正在称之为意义的东西。1922年,奥格登和瑞恰慈又启用了这个意义模型,但三角关系做了复杂的区分:
在三角宝塔上,几个相关层次,每个层次有相应关系:32 3 1 均含有因果关系,交际中思想表达和符号选择之间的关系。在21 之间不是直接关系,是人为的(可以视为约定俗成,什么符号代表什么事物由人与文化环境决定。)其中因果关系值得怀疑,不能解释不同语言对相同的事物会有不同的称呼。21 应该用虚线联结,因为他们的关系是外加的。是代替的真实。
关于意义的定义在《意义的意义》之中竟然出现了22种之多,意义的无限多分,正好表明意义只能仅此说明,所有相关的、近似的意义都是模糊的而非准确的。
意义不是数字,不能精确化。
意义本来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所谓大意如此。可当我们追求意义精准时,就会发现有无数近似的意义。我们便把意义循环解释,采用意义互证,一旦我们苛求其准确时,意义反而变得无法解释了。
格雷马斯说,要谈论意义并读出点有意义的东西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谈论意义唯一合适的方式就是建构一种不表达任何意义的语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拥有一段客观化距离,可以用不带意义的话语来谈论有意义的话语。(格雷马斯《论意义》第一页)
这段话我要问,我们有不带意义的语言吗?每种语言(词语)都会带有它的基本义。布龙菲尔德说了一句大实话,意义的存在毋庸赘言,它是一个直观的数据,除此之外无可奉告。我们为意义能做什么呢?描述,描述它的外显形式,声音与图像外表,意义是透过声音与符号传递过来的。
意义如何显现?它显现的条件是什么?
意义无疑是变化的?它如何变化?
有意义与无意义它蹲在一枚硬币的两面,它的中间是一个相对值,我们不能站一个面而去反对另一个面,任何对立的反对都是徒劳虚无的。
意义(sens),来自法文词。它指意义、意思、方向等多种含义。在历史意义,生命意义旁还有一义为禁止通行的方向。暗示为某意向或目标。由此可见意义有一种规定的倾向,指向某一特定的维度,意义有表示某一进程,活动的延续,意义是变化的。用于到文学生产中讨论,文学的意义便是指某种潜在意义在现实化进程之中,由此我们想到能指效应,不同的能指排列在意指链上,能指之间会产生意义,每一个能指都会有指向,它们之间在确定意义,深层义,或模糊义,近似义,交替地演绎着产生意义。这时候意义是指读者在接受过程中不断变化的东西。因此我们判断意义它是多变多元的开放系统,随着后续的解释也可以是永恒无限的。
文本一定有意义预设,这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写作目的,无论它是个人目的,或者是社会目的。这涉及到为什么写作的问题,有一点要区别,哲学、文化、思想、历史学,这些人文学科讨论意义是明确的,使用元语言针对那个称之为意义的东西讨论、诠释、评估,这很明确。文学与艺术不同,每一个文本意图并非完全明确,即使明确也不会在文本中把意义明确化。这个意思是说,文学作品一定是有意义的,但反对把意义明说,是延异的,或者缺席的。这个缺席并非意义没有,仅仅采用空位,在理解中它是存在的,一般会把文学作品的意义理解为作者的意图。
文学艺术的文本意义,始初意义和后续意义并不一样。《红楼梦》始初意义肯定会指向贵族青年男女的爱情和上流社会的繁华富贵。但后来的政治学家把它看成是一部封建社会的衰亡史。今天的红学家会各有观点,而《红楼梦》的当下读者每个读了它都会产生不同价值的意义评估。鲁迅原始意义的阿Q精神胜利法,一种犬儒主义的。今天看来却是流氓无产者所具有的本性,革命永远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这使我们对革命保持深深的怀疑论。堂吉诃德和风车大战的反讽,柏拉图对僧侣的讽刺,过去的骑士、僧侣今天没有了,但这样的伪君子当下更多,这些文本对今天仍然有意义的。
文本原始意义在历史社会语境的变革过程中,通过不同的阐释,也会产生当下新的意义。例如《水浒传》写一群反抗者的忠君爱国。毛泽东会指责他们是投降派。但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一部彻底的反抗之书。前71回这些水浒英雄反抗朝廷坚持斗争不用说,它的意义是明确的。后半部的批判反抗力量更强,贪官和皇帝对投降者斩尽杀绝,这就是更深刻的悲剧意义,它告诉我们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对统治阶级抱有幻想。表明革命的对立永远不可调和。文本的原始意义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意义无论在何种意义上说,它都是遍布于世界和人的一个幽灵,面对意义我们无处可逃,差别仅在于意义的显与隐,明确性与非确定性,过去的意义,今天的意义,将来的意义是相对的,意义的适用性是针对不同时空而变化与改变。我们可以承认无意义,纯客观物,意义的流散,缺席,没有意义中我们仍被意义所困扰,无意识中也会争取意义。人总是为意义而去活着,悲剧耶?喜剧耶?
从终极而言,人是必死的动物,悲剧的,所有的意义对他都会烟消云散,但人仍追求意义。意义又是一个不死的精灵。世界不灭,意义永存。
同一事物在不同时空意义总是不一样的,我们录杜牧的句子比较: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杜牧《赠别二首》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杜牧《遣怀》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这里补姜夔词: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第一例,城市繁华,人物俊俏。
第二例,沉醉在身体的享受中,如梦。
第三例,怀人之后的独处,伤怀。
杜牧之书写扬州的意义:颂歌、享受、怀人。同一题材在姜白石那儿却是另一层意义,他借了杜牧,怀念这一风流人物,但目的在写扬州荒城,暗藏却是批评兵灾的意义。意义因人因事而不同。某一事物:扬州、青楼、玉人、二十四桥是我们赋予的,因此,人是意义的最高决策者,意义是人给予的,在词语的选择排列,隐性的组织化处理将意义输入画中、诗中、故事中、人物中,意义在文本语境中稳定下来,(这时候意义又可以从对象中剥离出来分析)意义可以从一个地方移送到另一个地方,在一个更深层次上使用,(意义可以显示为标题,或某个词汇,也可以隐藏为某个抽象的观念),意义被编织在文本之中成为整体的部分。因为文本的语言是组织化运用,变化形式技巧,于是意义便流散在一套组织化的表意策略之中,“表意不过是从一门语言到另一门不同的语言,从语言的一个层次到另一个层次的转换,意义便是这种置换代码的可能性。”(《论意义》,第9页)
人生活在价值世界里,面对价值所有人都会做出生活的选择,这时候意义便是一个问题,通常情况会说,人是生活在意义世界里的,对人对世界,意义不成其问题,每个人都得面对,显而易见,每个人靠本性拥有意义。事实上意义还是有问题的,意义如何产生,意义的好坏,我们选择什么样的意义。意义总是在具体的时空和个人定位的,这就出现了个人拥有的意义,这个意义决定了他的人生命运,出现了他的价值,意义不仅仅是自身的表述,同时意义还是一个创造的动力,是一个创造的标准。
对自然而言,我们是活在一个纯客观的世界里,人在地理学意义上活动,接触纯粹物质。对社会而言,我们生活在一个主观世界里,意义会分岔:一方面是个人自身的意义,一方面是社会活动与交际关系中的意义。文学生产既是一种审美生产,也是一种意义生产。这和所有的社会生产同质,一辆轿车,一栋房子,一幅画,一首曲子,一部著作都是生产的结果,意义就在其生产之中。
“意义的生产就是赋予表意形式,该形式无须顾及将要改变的内容。意义,作为意义之形式,可以被定义为意义变化的可能性。”
                                              (法)A·J·格雷马斯《论意义》
我们在一个纯粹客观的世界里,所有事物与人类都保持无差别的同一性,我们还会有意义吗?所有事物都同一边不会有意义了。反推,所有事物都不一样,人也不一样,在不同之间比较便有了差别,(等级就是差别)这时差别便显示了意义。我们是用语言记录这些不同的差异,用词语符号标记这些事物与指示这些动作的,意义始成。
人们不可能对意义发问:所有的发问都是元语言。
美国人博厄斯对印第安语言作了详细调查,表明所有的语言都有独特的结构,人类语言的任务便是找到这些结构最精当的表达。萨丕尔也认为语言是基于结构准则而发生作用,说母语的人都会无意识地依赖这一结构准则。从音位学差异(发音时位置和音响是变化的所以被我们识别)的对照而产生意义,所以音位差异是语言结构的中心。注意不是语音差异而是音位差异。例如pot 和spot 两词中p 发音是难区别的,而mat 和rat 作为词头辅音因素的不同而容易区别。布龙菲尔德认为,意义决定于语言产生和得到反馈的语言环境。并且认为所有意义都是不可精确界定的,因为人不可能全部掌握和了解词语所指的事物与观念,这也就失去了将所有观念进行对比的可能。我们只能假定某词语有意义,可以进入科学分类,从类别上比较,这种类的概念范畴是模糊的,无法精确定义。因此弗洛伊德的深层心理分析提供绝佳意义探索:意义可以产生于两个方面,一方面理性的是精确地按规则构成句子而产生意义,另一方面却是感性不经意地由于口误、笔误、误读、言语错乱、口吃、失语等言语行为构成的意义。
语言的差异产生意义变成我们的共识。其一,我们找到词素的等级序列排队。通过比较差异产生意义。花,是红的,我们比较不同红色的花:玫瑰、蔷薇、郁金香、刺玫,在这个序列的差别中我们认识每一种独特的花。
其二,任何意义不同的词,至少存在一个或两个以上意念相近的词对它的注解,但这个相近是差异的,例如,花色、花形、花香会彼此差异。愉快与高兴两个词形体差别很大,意义相近可以构成互相说明,彼此解释时,意义的细微差别便被我们发现了。
其三,词语分类时会是一个群体,分类时是根据它们的语义差别,在不同的语义差别中比较,我们确立其中之一为你所表达的意义。这个可以对立比较,如黑与白、爱与恨、美与丑等,这是可以鲜明地感受到它的意义。但这方法不适合那些中性词。
差异是否让我们彻底解决了意义问题呢?如此,我们就不会永远没完没了的意义之争了。人通过感知产生意义,任何意义的生产其基本条件必然会设计到认识论方面一些非常普遍的概念:主体与客体,同一与差异、是与否、内容与实际、符号与事物等,我们研究各种认知理论会发现一系列基本概念,会使用各种概念与公理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意义可能在意义之外的系统里,意义之谜永不可解。
意思,内涵,意义均蕴含于事物之中,是人的观念性产物,我们必须注意人 → 符号 → 事物三者之间的关系。
词语(符号)我们可以定义为代他物的符号。符号是一个替代物,因为我们谈论事物时是词语登场而不是事物本身在我们中传递,(这也不可能)雅可布森有了一个新词:退归物。退归物是指符号还原事物本身,任何符号都具有这样一种退归关系,词语可以退到事物本身去,但它的特点是任何退归物的东西(符号、词语)作为退归物是以某种不存在或者看不见的方式关联到物理地实存表达的东西。海一词我们退归真实的大海,山我们退归到高山,实际的大海与高山我们看不见,仅存在于想象界。那么实际我们在说海与山是我们表达创造出来的东西,所以退归物总是以某种方式处于另一方面的东西。不是真实的高山和大海有意义,我们语言并不搬动它,而是我们使用的词语:高山与大海在交流信息中起作用,因此它有了意义。所以埃科说,“把一个可能的,独立于任何现实存在的世界中能够提出某一退归物的东西(某人某物,某关系,某属性,事物的某种状态)定义的意义。(埃科《符号学与语言哲学》,第69页。)
这里埃科特别强调使用弗莱格模型,它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退归物作为意义产生的三角关系。
三角形的三条中线的焦点就是对象:它可以在两种不同意思的形式下被提出,也就是说作为第一条中线和第二条中线,第二条中线和第三条中线的焦点。但是什么把这个对象从给予它的两种意思中区别开呢?这个神秘交点在自然中是不存在的,只有弗莱格的两种意义描述下才可以出现和理解。
文学的意义显然不能一概而论。文学的意义是公设的,随阅读者和社会影响而论,文学写作是私立的,是一种个人意图的实践。文学理论的意义又不一样,文学史是经典意义,文学批评是批评家对文本的印象,或理论模式的认同,它还是一个寻找意义的过程。还有一个理论史的意义,由个案发生为一种理论现象。总之文学的意义是一个潜在意义的现实化进程,是意义的播散又是意义的聚合。文学写作是一种意义的实践,文学理论是一种意义的解释。文学是意义定向的现实化进程,和所有的词语符号一样,该进程(组合关系)既是潜在或实现了的系统(聚合关系)或程序的先设,同时也把它们作为自己的先设。意义时而取得系统形式(聚合关系),时而取得进程形式(组合关系),它始终是一个整体——进程以系统为先设,系统以进程为先设。这表明系统语法和组合语法是互补的,又是矛盾的。它们的特点是,一个行动(指陈述行为)既可以被改变成有进程的算式,也可以被转译成潜在的系统的本领,它在系统性的公理和思想意识之间建立等值关系,而思想意识就是演变进程的(回归性)再现。(格雷马斯《论意义》,第12页。)意义是在文学文本中实践所完成的。但它是文本内部各种关系(聚合与组合,局部与整体,词法与句法,文字与声音)的网络联结而建构的,是语境性的。
当然,文学也是一种作者意图,作者实践某种意图,这时意图便完成了某种意义构设,意义是作者带入文本的,因而意义也是预设的,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意义在文本中不是单一元素决定的,即便作者你说自己的意图是X,但你的言语符号显示的却是Z,你心中所想的却被你描述的所掩盖了,文本完成以后你可说意义是“药”,是“丈夫”,可是读者偏偏看到的不是你的本意,他们发现了另外的意义,因此关键看你在文本中把哪些元素融合进去了。在语境之中说话人想的什么和说的什么是不统一的,意图是此,言语却是彼,或者作者的意图藏匿得太深,影响阐释了。
意义有时候仅在它的保持之中,意义明示了意义便消解了,弥散了。意义仅作为文本时间活动的内在动力。
《秘密》是我写的一个小说,玉嫂开了一个小酒馆,少年石崽常来帮忙,壮汉也常来店里小饮,喜欢了玉嫂,可向叔一直保护玉嫂,相互是有一点意思的,这就产生了二人的争斗。店里养了一只八哥,石崽喂食,王婆婆也常来店里帮工逗趣,山匪红胡子来店里与玉嫂有染,壮汉和红胡子有了斗杀。玉嫂怀了孩子,某天之夜,玉嫂死了。壮汉领走了孩子。谁杀了玉嫂?向叔、壮汉、红胡子因嫉妒杀人?无解!王婆婆爱把这些风流故事讲给客人听,偶然她放走八哥,知道了真相,想说出石崽杀人,可王婆婆被杀了,秘密没有说出。小说的意义在于告诉你,秘密在持续之中,在于保守秘密,揭开了就不算秘密。石崽杀玉嫂是一个秘密,未被揭示又关上了,那就是石崽的恋母情结。
意义像秘密一样只能藏在秘密之中。
意义不仅是文学的,它遍布于日常生活世界,遍布于事物之中,因人而异,相对的有许多事物也是没有意义的,关于意义在时空上因人而对立,这很正常,我们谈论的是关于意义的意义的那一部分。因而意义成为常识,意义不是作家和一切人文学科工作者头脑中异想天开的东西,它在文本和大千世界要发挥作用的,意义因此成为人与事物行动的结果,所以意义在作者,在文本之内,在读者的经验里,意义对生活成为某种决定的东西。
意义是一种必然发生的感知。它不是简单的,或者可以轻易决定的东西,它既是一个主体的经验,同时又是一个文本的属性。它既是我们的知识,又是我们试图在文本中得到的知识。(卡勒《文学理论》,第70页)
文学可不可以不要意义。理论上说可以,因为毕竟存在无意义的事物。可是,既然无意义,这样的文学我们要它干什么?于是文学的意义又存在悖论形式。
我们称之为文学,就不可能绝对无意义,很有可能意义消失了,它的审美形式价值却高了。文学从根本上说,审美是其关键。文学是一种语言形式,展示意义仅是它的一个方面,审美也是可以有意义的,也可能是非意义的。针对社会无意义针对个人可能会有意义,例如怀人之作,移性移情之作,有利于个人的意义但不能移到社会公设之上,这也很正常。总之,文学文本不能苛求某种特定的意义,意义是文本自身,或随着它的现代性进程自然发生的事情。
目前公认的是意义产生于语境。
皮尔士认为,概念的意义是建立在使用概念的现实环境和实际影响之间的关系之上,陈述意义肯定取决于它的实际效果。由此可见真理也不是语言与思想规定的,而是与实际效应相关联的。融贯论:一个陈述如果是连贯的,或者与其他陈述保持一致性,它就是真的。实效论:一个陈述的有效性取决于它与经验和行为的实际关联,句子为真是因为真值条件所限定的。意义随语境产生又归于语境。
詹姆斯认为,意义必然为语境所限。意义和真理也只能作为特定文化环境的产物。
维特根斯坦认为,世界由事实或事态而非事物本身所构成整体,因为事物一旦离开环境就毫无意义,或者产生的是新的意义。意义只能通过事物的形象或总体效果而显示出来。记号的意义只有在语言的实际运用中才有意义。
理查德·罗蒂认为,任何事物所获得的意义都不是出自于内在天性。世界本身并无真假可言,只有句子才有真假而句子又是人类发明的。说我们之外有一个世界和之外有一个真理那是两回事儿。人类自身也是某些词汇及在文化中的习惯用法的产物。
卡勒认为,意义是由语境决定的。因为语境包括语言规则,作者动机和背景,读者接受状态和背景,还有作者所想象得出来的相关东西,因而语境成为一个综合而复杂的因素。语境决定意义不是单一元素而是一个整体的作用,这时候语境是由一个无限组合而设定的。
对意义我们可以从不同的层面去谈论,它离不开如下元素:对象、观念、符号、使用者、语境。这五个必要的要素构成描写的意义。
意义构成元素图
这是一个由三角语义图的下端,另设两个元素扩展而来的,它可以理解为一个信息化过程A → B → C → D → E,从对象发端而由语境完成。这五个元素是同时存在的但各自发挥的作用不尽相同。
问题:
1,什么是意义,意义产生的五种表述是什么?
2,意义的七种本质观分别是什么?
3,文学和文学理论的意义,作者意义和读者意义的区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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