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耀红：总有一些日子会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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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耀红：总有一些日子会闪光
　　　　——写在第四届湖湘教师读书论坛之后

　　

　　遇见经典，所有的问号化作了优美的弧线/遇见智慧，所有的引结化作了破茧的蝴蝶/山高水远，日日夜夜/每一次驻足，都为仰望思想的云天/每一次远行，都为林中智慧的甘泉/花开叶落，岁岁年年/每一个日子都像露珠，闪亮在草尖/每一次出发都是召唤，只为途中的那一场遇见……
　　《那一声春天的邀请》还回响在耳边，蓝与白的纯净与飘逸，音与画的灵犀一点。第四届湖湘教师读书论坛，如一幅江南的丹青，将一份明亮的心情铺开成辽阔的春天。
　　那一刻，甚至不愿意将这个聚集了近六百名三湘四水教师的空间，称作“会场”，而将愿意将它想像为一个白云舒卷，花语芬芳的心灵默契与精神交响。
　　《经典，照耀生活》此为本届论坛之主题，亦是开幕式后由我朗诵的《阅读宣言》。很久不曾西装领带，那天穿了。早上，我看见镜里的自己，就像看见逝去的岁月。
　　我问，生活都是每天的柴米油盐，每天就是烦忧与琐屑吗?每天就是刻板与无趣吗?总有一些日子会发光。
　　“世间的经典，与其说它是沉积在时间河床上的石头，不如说那是凝望人间的眼睛。这眼晴，亦如苍穹里的星斗，永远临照于人类的心间。
　　打开经典，世界就是眼前;打开经典，天地不再只是一个空间，生命也不再只是一个平面。让经典，照耀生活;让智慧,照耀你我。因为,我们始终都在追寻，追寻那“活着之上”的澄明与洞见。”
　　捧一个浅红的夹子，我以低沉的声音道出了本届论坛的宣言。这是我的发起，我的策划，我的坚持，亦是我的责任。不知为什么，读这些句子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意象总是故乡，总是河流，总想起阳光从屋后如响箭一般照耀。
　　不是为了布道，而是为了倡行。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思想贫困，正在于对经典的隔膜。这是我的困惑，亦可能是你的。于是，我们的心，是因为向往经典而又疏离经典的这种纠结而共鸣的。

　　(二)

　　每届读书论坛，其实是无数个同道者集体智慧的结晶。
　　柳理兄曾赠我一套湖湘讲堂的光碟，中有“十年砍柴”先生讲“水浒”。李勇先生博闻强志的文史功底，古今融通的话语方式，以及他对社会文化的深刻洞察，忧思与笑傲，都令我敬服。
　　在大雪兄、柳理兄之引荐之下，我们于饭局遇见几次，其谈吐，书法，见识，皆为湖湘优秀者。确立本届论坛之主题为“经典，照耀生活”之后，立马想到砍柴兄说过的四大名著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砍柴兄爽然应承了我们的邀请，其故乡情深，溢于言表。兄弟之谊，见诸言诺。恰在此间，砍柴兄久病的父亲不幸辞世。即令遭此悲情与变故，砍柴兄依然如约出现在论坛。这些背后的故事谁人知道呢?
　　跟三湘教师谈水浒、三国、红楼、西游，以为此四者分别指向江湖，庙堂、家族、神界，其共通的文化基因在于，座次，名份与人情。砍柴兄幼年在湖湘新邵山间，砍柴担柴，十年不辍，然，聪颖向学，四大名著烂熟于心。其演讲，钩沉细节，品评人物，发人之未发而尽在情理，视角独到，而语藏机锋。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正在于它有着多层多维多向的建构空间。
　　砍柴开讲一个多小时，即现场互动。提问踊跃，互动时间亦很宽裕。整个演讲，娓娓道来，亲切随和，虽非直指教育与读书，却言及人生与文化。谈言微中，乃演讲之散淡之风也。砍柴兄来去匆匆。25日晚未能晤面，次日讲完又被朋友接走。只能慰以来日方长，待清欢嘉日，烹茶煮酒，挥毫写意，方为快意矣。
　　砍柴兄这一场演讲由中南大学孟泽教授主持。孟老师曾是少年大学生，15岁即考入重点大学，“十五志于学”。在学术的寂寞之苑，他著述丰厚，思想灵动，口才亦是一流，乃湖湘讲堂等传媒之座上宾。这一次，请孟先生担任主持，他与砍柴本是好友，一口应承。先生的轻松淡定，含蓄机警，亦是一道可以细读的风景。

　　(三)

　　下午自两点即始，正是人的疲劳之时。但，此次论论带我全场深深震撼的，却是由李庆明校长所作的这一场演讲。主题是《狐狸与刺猬——教师阅读与专业成长》。
　　早就耳闻过李先生于深圳的办学实验，也略略知悉先生于教育理想与现实间所画出的问号与感叹。知道他的演讲会很不错，但还是没有想到，他的演讲竟有如此精彩。
　　从两点至五点，快三个小时不间断，先生以其极深极广的阅读积淀、视野与他的哲学思辩，儿童视角，教育智慧，公民情怀与集思想、才华、表达、演唱于一身的人文修炼，深深地震撼了我，亦照见了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印象最深的是庆明校长的呈现的那些儿童哲学课。
　　比如谈爱情，谈幸福，谈无知与蒙昧，是他对一个一个具体课案的洞见。如关于园明圆毁灭的历史资料呈现，如对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诗的知人论世，对法国电影《浪潮》等的评介。感慨来自于自己的麻木。
　　如果我们不跟孩子谈爱情，谈启蒙，谈公民，不让他们来反思，来比较，来创造，而满足于空乏而狭隘的口号与结论之中，我们还能期待五十年或三十年后的公民人格的出现吗?
　　他的神圣与杰出，在于他的看见，在于他的行动，在于他的一生以书为伴给自己亦给教育所带来的智慧之光。
　　庆明校长的课件里，存在大量的画面，视频，音乐，最后他以英文独唱《荒原》，那近乎专业的男声，轰动的不只是全场，而是卷起了每一颗心灵的向往。
　　荒原上，树荫下，一卷诗书。有葡萄美酒，有干粮，有你在身旁听我唱歌。那荒原就是天堂。是的，那一刻，我们都在无人的荒原上看见了诗书如同花朵开放。
　　这一场精彩演讲，由常德女神级教师张璟担纲，她的形象，内涵，底蕴，谈吐与李先生演讲配合得，刚刚好。

　　(四)

　　株洲帅晓梅很感慨地告诉我，这个从两点到六点的下午，整个论坛，群星闪耀，熠熠生辉。
　　自五点始，《这些经典很可爱——教师阅读的“诗、时、史、世”》方才开场。多亏主持人吴昕孺先生。他是我的同乡，亦是多年同事。每届论坛，都极为热忱。刚经过三个小时的精彩，时间又到了五点。但依然有三百多人静候在那里。
　　昕孺兄是诗人，作家，更是沉潜而安静的读书人。腹有经纶，气自芳华。胸藏万壑，舌灿莲花。其创作之丰，学识之丰，你能从文字里看见，其出口成章的即兴演讲，其兼顾左右、勾连前后的主持水平，着实令人心生羡幕与敬意。
　　这不是平日里那个埋头看书写字的吴昕孺，是另一个，他神采气扬而才情四射。
　　孟泽先生是上午的主持，亦是下午的嘉宾。他着重从中外文化比较的角度谈到神话。希腊神话之多元、丰富与中国神话之一元、抽象之现象背后，实乃文化基因与精神的异趣。
　　柳理先生从湖湘讲堂而至凤凰湖南，担任执行总编。很快以一个“致敬国学”的超级策划赢得凤凰媒体的器重。他一直从内心支持读书论坛，几乎每一次都真诚地为我引荐最有思想的学者名流。在微论坛上，他侧重于谈的是“史”，他的诘问是“历史与未来有多远?”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我们对于历史的态度。
　　少白先生是中国著名儿童文学家，其作入选大陆、香港等各种版本的小学教材。我与先生亦堪称忘年之交。
　　我曾在长沙砂子塘学校组织过《我与作家的课堂约会》，上少白先生的诗，请少白先生跟孩子说童诗;
　　我曾策划《这个春天，我们相会诗歌里》赴常德育英学校，少白先生又欣然同行，并作主题演讲。
　　在《孩子，我们这样说中国》他又跟孩子们讲童话中国。
　　本来，她女儿不想让老爷子出来参与这些，怕身体吃亏。少白先生说，这一回，必须去。这个鬓角飞霜，年过七旬的老者，像个纯真的“学生”一样，一字一句写好了稿子，做好“功课”，他告诉老师，读儿童文学，要读儿童，读教育，读书，读爱。童话是布丁，第一要读有意思的，而只是有意义的。他讲到影响了自己的书，童话，诗，返璞归真，而又大道至简。
　　看他发言的时候，内心特别感慨：古稀之年，影响至重，为什么如此他还如此语重而心长?
　　《这些经典很可爱》除了从诗歌、儿童文学、历史与世界四个维度推介了名家经典五本书之外，每一位嘉宾都在相应领域的体验独到。
　　那些金玉之声，在真正懂得的人心里，无疑化作了柳暗花明。

　　( 五)

　　论坛第二日。不像第一日那样各路人马需照应，心情轻松多了，亦纯粹多了。
　　青竹湖的武建谋校长，被人称为“男神”。帅气而多才，优雅谦和而又英气逼人。自答应主持程红兵先生的这一场演讲之后，先一日即致电话约时间。本是八点半开始，是日，他早在七点五十即至现场，而我当时还正在途中。心里很感动，一个有成就的人，他的细节就是他的情怀与智慧。
　　提前五分钟，红兵校长出现在面前。我结识红兵校长是在十多年前,其时,已读过他在语文学科人文与科学讨论中的诸多先声与宏论。
　　借浏阳教育局陈文先生邀请程先生来演讲之机，我给红兵先生写过一篇报道，谓之《青春，正翻动书页》。那时的红兵，刚愈不惑，还是上海建平中学常务副校长。
　　此后，我到上海参加一次中国语文教育高峰论坛时，再见到先生，其书生本色与人情炼达，深契吾心。这一回，跟程红兵联系时，他本一再推辞，是在我的真诚打动之下，他才应允。果然，他的开讲，以一场《文化引领下的智慧课堂》成为本届论坛又一场精彩卓越的讲演。
　　他将课堂分为三个层次，一为规范课堂，二是高效课堂，三为智慧课堂。每一个层级，都回到起点，厘清常识，让那些飞舞的观念与话语，一一沉着下来。每一个课堂行为，每一种课堂层次，都归结到学生的学习过程之中。什么是学生懂得，什么是学生不懂的，目标能否从时间、数量与质量上清晰表述，过程是否切合学生的情境与内需，所有的一切，都聚焦为行为二字，情感，态度，价值观须臾不可离的“行为”。
　　红兵先生由江西上饶一中起上升，做过沪上名校建平中学校长，成为冯恩洪先生的继任。后又做过浦东教育局副局长，上海浦东教育研究院院长，之后，又南下深圳，创建深圳明德实验学校校长。他对智慧课堂的见地建立在极为广泛而深厚的课堂观察之上，他的演讲里所引用的那些案例，不断让我们看见自己的愚笨，亦看到智慧之于人的价值。
　　中外融通的视野，源于案例的理念分析与传递，让这一场演讲成为一次课堂的问题纠偏与智慧启蒙。我们是培养知识性的“死人”还是培养开创性的“活人”，这一切，都在那些启人深思的课堂对比之中。
　　外国教师萨拉的生物课《太阳是活的吗》，中国教师郭初阳讲的三个版本的“狼来了”的寓言，无不深深触到我们日渐麻木的神经。其实，课堂是如此需要智慧之光的临照啊，而智慧又如此呼唤经典的照耀。同样是近三个小时的演讲，讲堂鸦雀无声，甚至如厕者都很少。这样的情怀、功底与智慧，不服不行。
　　建谋校长的主持与总结，亦是举重若轻。看不见程式，看见的只是他的轻松而淡定的呼应，是他的理性与沉着。他幽默地以个人体验呼应程先生的观点，细节里见出课堂关怀每一个生命的理解与宽容。

　　(六)

　　考虑到外地教师的返程，下午的微论坛提前至一点半开始。那是生物钟里最困的时辰。
　　这一场微论坛由我来串场。我简单诠释了“开卷与一刻的”构思初衷，又陈述了下午仿“一席”讲述的演讲方式。每位讲者，时长20分钟。除了一支遥控电子笔，直面观众，分享自己的读书享受。
　　真正好的演讲，无论什么时候节点出现，都能惊动全场的。
　　蔡新星，天心区赤岭路学校一个青年教师，酷爱山水与读书，书香氤氲而文字深蕴。预备讨论时，即决定由她第一个上场。我说，天心二字本让我们想起明月，但现在，我介绍的是星星。这个大眼睛女生，几乎全部参加了湖湘读书与湖湘语文的每一场活动，总是静静地坐在会场一角，你想不到这个安静的女生，竟可能一个人独行天下，在东北、东南或西南的边地行走读书，成为一个背包客。此刻，我们安静地来分享这个小女生的心得。新星的演讲，题为“泥土与云天之间”。她说，论坛之“坛”，左为泥，右为云。这正好切合她的内心。她将自己的独行与阅读融为一体，将所有人带向远方，那里有萧红，有迟子建，有许多陌生而熟悉的人，蒋勋，简贞，等等。她音与清泉，风度沉静大气，话语里交织着书香与泥香，背景与微笑。她让你发现，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决定什么样的品质人生，甚至无关你的权力、地位与影响。有人后，听了新星的讲述，忽而就想起了柴静。是的，确有几分神韵。这个学新闻的人，在孩子教育的路上走得如此从容与美好。几年时间就读了几百本书，在那里，人们看见了阅读真的无关功利，是个人的一种修行。新星讲完，我说，蔡新星不是星星，而是新星，很年轻，年轻得待字闺中。我想，将来那位娶走她的男生，一定不是凡人，是摘星星的男神。像来自星星的你里的那个都教授吧。
　　第二位讲者，是天心区特级教师易青，小学语文教研员。易者，变易也。上为日，下为月之变形。这个世界，什么在变易，唯读书不变。因为这种不变，她的教育岁月才是青葱的。故曰易青。易老师讲题为《感觉良好》，声情并茂，极有感染力。让人看见一个一直心仪书香，不断上进，以书陪伴自己的女性，陪伴教育的教师，陪伴孩子的母亲，陪伴教师的挚友。这是他岁月常青的秘诀吧，我总结道。
　　第三位上场的是湘府英才学校的副校长林志仁。林校长极为认真的对待此事，多次电话讲她的细节调整。因为她的讲述，人们看到湘府英才这所条件一流的新学校是如何迅速地播下文化与书香的种子的。她讲的是《生命有光》，这种光，包括灿烂的晨光因阅读而美好，午后的阳光因阅读而沉思，课堂的时光因阅读而走向远方，夜晚的灯光因阅读而明亮。每个人的生命都会有光，如果，如果你愿意。我总结说，如果说林志颖会唱歌，那么，林志仁刚才是“说的比唱的好”，林志颖是独唱，林志仁刚才说的是一所学校的合唱;林志颖用声音与灵魂在唱，湘府英才学校所有教师用文字与思想在唱。因此，这里的生态还说不上古老挺拨，但这种的文化种子已发芽开花。
　　第四位是天心区教科中心的黄宁。我说，这个名字，黄代表温暖的色彩，而宁呢，代表声音的干净与纯粹。这个有声有色的教师会是怎么的呢?黄宁的讲述，重心在于她对古典诗词的心得，那里有一种诗性的风雅，于自然天地，杨柳危楼细雨元宵之间，看见一种宁静致远的心怀。黄宁一席旗袍站在舞台，就像一阙宋词所散发的古典气息。
　　压轴嘉宾是常德女神张璟。几年前，我曾写过她的一篇报道，叫《有种气质叫语文》。是日，她作为这场微论坛的压卷，亦是我的安排。果然，讲得极为深刻而蕴藉，尽显她内外兼修的美丽。文学的看见，人生的烛照，生命的返璞，她以三个层面讲述自己的读书与修炼，话语诗性与理性并重，沉着与飘逸兼备，确实重新定义为一个语文之师的气质云何。我在总结时说，平时我打五笔的时候，张璟的“璟”字总是打不出右边的那一半。我草率地以为差不多。其实，风景是外在地，共见的，而那种如玉的温润修养却是它的内涵与灵魂。不知要读多少书，遇见多少美好，才能成就一个人的优雅。
　　五位讲者讲完之后，我请他们全部上台。考虑到本届论坛的现场主持与总执行的易翔先生已经对活动作了相应的总结与鸣谢，我只想借最后这个亮相来结束两天的活动。我说，天心区的四位教师站在这里，我想到的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张老师来自常德，她站在那里，我想到的桃花源，代表理想。我站在这里，暂且代表照耀，虽然光如萤火，亦是照耀。经典照耀生活，就是经典照耀你我。我们被经典照耀，自身也成为照耀他人的那个小小的光源，向着理想的那一边。
　　第四届湖湘教师读书论坛，随着这一场微论坛的结果而悄然谢幕。
　　此刻，又回到这个桌前，窗外还是那些沉默而僵硬的建筑，日子依然在流逝。然而，这两日，竟如神入桃源，别有洞天。那是一种精神的洞天。一切回到眼前，一切如常。只是，感谢所有的人(请原谅我无法一一点名致谢)。虽然，我也被很多言辞致谢。
　　我真心觉得，论坛并不是我做的，而是每一个能与的人做的。因为每一个人，它才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