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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作家颠覆传统文学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03日记者观察
文◎本刊记者 田文璐
或许在我们记忆中,作家是如陈忠实般厚积薄发的长者,是如余秋雨般睿智洒脱的文人,是如王安忆般细致沉着的知性女性,还是如王朔般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文学顽童。而网络使用人数的井喷式发展为文学带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许多有志青年不甘于仅是浏览和QQ,而开始纷纷地抢专业作家的饭碗,进行创作。
其中有一批生于1980年后的作家,掀起一股汹涌的写作风潮,他们有一个响亮的名字“80后”,以韩寒、郭敬明为代表的“80后”作家,更像是他们同龄人的偶像明星,他们深谙市场化操作,推出一本本畅销书,在粉丝中一呼百应,完全有别于传统意义上阳春白雪般的作家,让人们对“作家”这一概念的认识发生了彻底改观。
而韩寒、郭敬明仅仅是先行者,更多的人继他们之后在网络上发表小说、赢得人气,又借此联络出版社出版“纸书”而跻身作家之列。如今网络中的“大侠”又何止千万,每天都在有不同类型的小说完成、出版,内容也不一而足,玄幻、穿越、盗墓……曾经一度红火的以刊载名家之作闻名的白鹿书院、黄金书屋,被猫扑、腾讯、晋江、红袖添香等原创文学网所取代。真可谓“文坛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一半年”。
从1999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风行算起至今8年,网络文学的发展如此迅猛,恍然中我们已进入一个作家大众化的时代。有评论家指出,这一时代的一个标志便是网络创作模式对传统文学道路的突破和颠覆。
“80后” 作家的成熟之路
自“80后”作家成名以来,他们已经让我们感受到了太多的奇迹和惊艳。作为“80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出道”的作家,韩寒的第一本小说《三重门》一经出版立即成为了当年最畅销的图书,销售47万本。尽管韩寒被公认为是一名优秀的写作者,但是理科成绩却不甚理想。中学毕业后,韩寒拒绝了复旦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之后成为一名赛车手。
网名“四维”的郭敬明,一连出版的《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左手倒影,右手年华》《岛》系列、《1995—2005夏至未至》等书,每部都是动辄数十万上百万的发行量,不断制造着出版神话。2005年,郭敬明签约了一家娱乐经纪公司,成为此公司旗下唯一一个作家身份的客户。同时,他拥有着成千上万的粉丝,粉丝们亲切地喊他为“小四”。2004年,韩寒、郭敬明旋风般挤进了《福布斯》公布的“中国名人榜”。
春树,这个曾经登上美国《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的女孩,在接受央视《面对面》采访时,被认为是“一个有勇气、有斗志的人”。她的代表作长篇小说《北京娃娃》版权已卖到美国、英国、西班牙、荷兰、意大利、日本、德国、香港、台湾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
还有被称为“少年沈从文”的李傻傻,获得第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4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的张悦然……
统计数据显示,从1999年以来,多家出版社已为“80后”作家出版数目庞大的作品,并且迅速占据了中国文学图书市场,与现当代作家作品平分秋色。
而在“80后”作家狂飙突进的时候,问题似乎更容易显露出来。他们的作品通常被划入“青春文学”的范畴,被认为是“一次性文化消费品”“文学快餐”,文学评论界往往对其不屑一顾,认为缺乏社会阅历的“80后”作家无法与传统意义上的文学大家相媲美。
“80后”写作群体的市场化、高产化、娱乐化趋向恐怕是造成他们当前窘境的根源。文学与市场总是存在矛盾的,而“80后”作品总是契合市场的需求,一味打造畅销书,恐怕只会让他们在发散短暂的光华之后匆匆谢幕;高产化作为市场化的后遗症之一,也愈演愈烈,之前,“闪电作家”赵凝曾创造过两年出13部小说的纪录,但这个成绩很快被“80后”小将郭妮打破——她用1个月写了两本书!这样短的时间可以写出什么样的小说?相互模仿和文字注水无疑是高产的帮手;相较于上一代的前辈,“80后”作家个性更张扬,在创作中,他们制造并实现自己的“青春欲望”,热衷于扮演文化明星的角色,然而文学需要阅历和积淀,炒作并不是文学发展的方向。
这些因素让部分“80后”作家停留在“文学票友”的层面,让他们徘徊在文坛的边缘,急急而不得入。对于“80后”作家创作缺乏深度、缺乏底蕴,主流媒体曾戏言:今天的“80后”青春文学已经俗不可耐了,他们的小说也就简单的3种——见了面就打,那叫武侠小说;见了面就说我爱你,那叫言情小说;见了面说啥也听不懂,那叫现代小说。
批评家吴秉杰认为:“80后写作有想像,有游戏精神,有梦幻,这些都值得肯定;但是在他们的小说里,看不到未来,这是一个困境。”
也许不能将写作的“80后”与“80后”作家混为一谈,一些“80后”写手纯属于玩票性质,一些“80后”写手也许只是想通过写作成名立万,另外一些人则可能要通过写书挣钱,但真正的“80后”作家是在努力步入文学的神圣之殿。也因此“80后”作家群体产生了分裂,农村题材作者李傻傻、“80后”智性写作代表人物胡坚、成功向先锋文学转型的小饭、古典派张佳玮、学习西方文学写作的蒋峰等人被称为“80后实力派五虎将”,而在媒体上走红的韩寒、春树、郭敬明、张悦然、孙睿等人则被称为“偶像派作家”。 今年韩寒、郭敬明新书的上市,似乎也印证了这一说法。7月1日,韩寒的新作《光荣日》上市,这是他第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被誉为他的转型之作,而郭敬明也出版了他的转型之作《悲伤逆流成河》,他将之称为自己长大之后的作品。但这两部作品被“70后作家”李师江“残酷”地评价为:“韩寒的《光荣日》写得比郭敬明还差,还没有达到及格线。”而读者的评价似乎也颇为不佳。
由北大、复旦等7所重点大学联合《萌芽》杂志社主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中,当评委会拿到参赛者的作品时,许多如叶兆言一样的成名作家无法相信这样才华横溢的文章出自中学生之手。评委会主席王蒙甚至欣喜地说:“我们可以搁笔了。”但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即使“80后”作家是优质的文学坯子,也依然有待雕琢。
网络原创群体的崛起
与已成名的“80后”作家相比,更多的写手混迹在网络江湖中,不识其真名,其作品却已在网络文学圈中声名赫赫,受到大量网络书虫的追捧。而经出版社看中后,作者还可以正式出版“纸书”,挣一笔不菲的版税。
1999年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第一次揭开了网络的面纱,其内容本身就是讲述人的网络体验,而如今网络小说品种繁多已不是当时可以想像,几乎每段时间都有流行的几部小说或者几种小说类别。这从近两年穿越小说与盗墓小说的盛行就可见一斑。
爱因斯坦相对论认为:“只要某种物体的速度超过光速,就能穿越时空。”这个假设给了爱好幻想的人们以无穷的想像力。然而近年开始流行的穿越小说却不是近期的发明,1994年,黄易的小说《寻秦记》可以说是武侠穿越小说的雏形,而席娟《穿越时空的爱恋》则成为言情穿越小说的鼻祖,后来还被搬上荧幕。
而事隔多年,穿越小说卷土重来。比较有名的有金子的《梦回大清》、波波的《绾青丝》、桐华的《步步惊心》等。这一类小说往往讲述现代人穿越到古代的经历,现代的你资质平庸、姿色平平,穿越到古代就“万事皆有可能”,彻底满足了读者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望。而故事发生的背景,往往偏好于近年影视剧中常出现的清朝,或者干脆架空历史。
盗墓小说则以《鬼吹灯》为代表作。糅合了现实和虚构、盗墓与探险的盗墓小说,充满悬疑、惊悚,同时还夹杂着理性、感性、推理以及些许神秘,读者称“看完后很过瘾”。随着《鬼吹灯》的走俏,《盗墓笔记》《盗墓之王》《传古奇术》等同类型的小说也大受青睐。据了解,《鬼吹灯》系列已经出到第6本,累计发行过百万册。
而此外,玄幻小说、灵异鬼怪小说、传统的言情小说也颇受欢迎。许多原创网站还对小说设有很多细分元素,譬如可以根据小说的类型选择言情、奇幻、武侠或者传奇、童话等等,还可以根据内容选择是穿越历史还是报仇雪恨、豪门世家或者前世今生,之后还可以选择你想看的是喜剧、是悲剧,还是走轻松路线或悲剧路线的正剧。划分之细,简直没有你找不到的小说。
网络小说的盛行也创造出了不少专有名词,比如“追文”(在网络上跟随作者连载)、“坑”(网站上连载的原创文章)、“蹲坑”(长时间等候因未知原因没有更新的作品)等。
作为“一场快速而又实惠的心理体验”,网络小说被众多读者追捧。而更多的人也因此有了创作冲动,如一位网络写手说的,“看得多了也就会写了”。网络的及时方便让他们投入到这一浩荡的写作风潮中,他们有着无限的热情和强大的内心动力,不受外力干扰,自发自愿地进行创作,无休无止,无怨无悔。
庞大的写作队伍有利于“普遍提高网民的文字水平”,但同时在客观上造成网络小说质量参差不齐的事实,其中不乏低俗、跟风之作。同时,有学者提出质疑,网络小说的各种“非正常内容”会不会影响阅读者的思维,比如,穿越小说可能使女性产生奴性思想;玄幻和武侠小说可能引发男性的暴力倾向;盗墓小说则可能会引发人们一试究竟的模仿冲动。这些问题都使网络小说颇受歧视,至今仍未脱出“非主流”的怪圈。
颠覆后的再造之困
自去年铁凝就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之后,各地作协开始大规模吸收年轻作家和网络作家入籍。今年9月,张悦然、李傻傻、郭敬明、蒋峰等10位“80后”作家加入中国作协。这看来似乎是一个标志——年轻的作家们正在逐步被主流机构所认可。
然而,真正的融入文学正规军的洪流却仍有待时日。如今,几乎所有的媒体和老一辈的文学艺术家在提到以网络起家的他们时,态度都有所保留。《萌芽》主编赵长天可称得上是诸多“80后”作家的推手,然而他对这些文学新人的评价也只是:“你习惯也好,不习惯也好,未来都是他们的。”而传统文学家对于这些年轻的写手的不认同感不仅仅来源于代沟,更是因为文学观念上的差异。
在“80后”作家及庞大的网络创作群体凭借自由便捷的网络一崛而起时,这其中,网络作为催化剂,立下汗马功劳,网络与文学迅速地反应,将文学推向大众化,彻底颠覆了传统文学的创作路径和方式。
“文学是生活的艺术化,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这是为大众和老一辈艺术家所认同的文学准则。而网络作家大多高产,文章有的描写青春校园,有的又看不出现代生活的痕迹,带着极度的夸张和渲染。想当年陈忠实写《白鹿原》的时候,整整用了4年,当陈忠实趴在西北高原老屋的小圆桌上写这部作品时,恐怕不会想到,现在的新一代只要坐在电脑前,“让思维插上狂想的翅膀,让双手神经质般把键盘敲响”,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可产出一部动辄几十万、上百万言的小说,且可能比《白鹿原》更轰动、拥有更多的读者和更多的出版机会。
正如一位著名文学批评家所指出的:“在文学由殿堂进入厨房以后,重要的不是急于解释这种变化的合理与否,而是如何让它在厨房也能绽放出艳丽的花朵、散发出不夹杂油烟味的芳香。”一堵不如一疏,作协放低身段笼络新秀或可算一明智之举吧。
至于我们耿耿于怀的文学的载道育人、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本质问题,或许随着一代二代甚至三代四代网络文学大军的长大和老去,当我们在尝尽快餐的千盘一味之后,则极有可能会觉得用文火熬一锅南瓜粥才是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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