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汝为与天津话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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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汝为与天津话研究

来新夏

我原籍浙江萧山，七岁时，来天津客居，一住就是80多年，天津无异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听得懂天津话，也能说不够纯的天津话，但对天津话缺乏研究，所以常想从一些研究天津话的朋友处学习请教。我认识三位研究天津话的朋友。第一位是在辅仁大学读书时高我一班的李世瑜学长，后来都落脚在天津，时有交往。世瑜学长是社会学专业出身，对天津方言素有研究，我请教过他一些有关问题，也读过他有关天津方言的文章，如《天津方言俚语概论》和《选辑》，获知不少天津方言的基本知识。2004年为纪念天津建卫600年，我主编一套丛书，世瑜学长应我之邀，写了一册《天津的方言俚语》。可惜他前几年过世，使我失去了一位多闻博识的老学长。第二位是我在“文革”时相识的一位工宣队员张维绪，当时他是天津新华印刷一厂的工人，在“评法批儒”时曾一起注释过《诸葛亮集》。他不像某些工宣队员那样狐假虎威，他很尊重知识分子，能态度诚恳直率地和大家商量问题，甚至向“臭老九”请教。“文革”以后，我们保持友谊，继续来往。他是天津的土著居民，对研究天津话有兴趣，也有积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他不仅担任了厂长，而且还整理历年积累，又在老天津人里作了订正，编成一本《天津话词典》准备出版。这是一本来自民间的作者完成的天津话研究成果，我特为这本书写了序，讲了我的感受。几年过去，仍未见出版，想是遇到了障碍，彼此间又断了联系，让我时时惦念着。近几年，我有幸又认识了第三位研究天津方言的朋友谭汝为先生，从他那儿又得到更多有关天津话的知识与新的进展状况。

（与来公合影）

谭汝为先生是一位民俗语言学家，曾任教于天津师范大学。他籍隶广东，但生于天津，长于天津，在天津客居达六十余年，给他以研究天津方言的先天优厚条件。2009年初，他曾应天津电视台之邀，在公共频道播出“这是天津话”的谈话节目。谭先生在这个节目中，从词义解释、词源探索、典型例句、语境语用等等角度，对天津话词语进行通俗的解说，力求做到理论与实践结合，学术与普及兼具，方言与地域文化交融，进而使天津话的优长特色及文明使用传播到广大听众，达到雅俗共赏的目的。经过一年多的积累，他不仅进一步深入挖掘了不少天津话词语，而且揭示他对天津话在语言学方面的深刻认识。他总结了普通话与方言的关系、关于方言岛、天津话的语音特点、天津方言与地域文化关系、天津方言语汇的别具一格和天津方言词语的有音无字等，启迪人们对天津话的学理认识。他还将他的积累和心得汇编成《这是天津话》一书，用以推广天津话。我有幸得到赠书，并浏览一通，进一步认识几十年生活的语言环境的真实面目。我在写《重吃折箩》一短文时，一时不知道用什么字来作“形”，更不知道怎样解释整个词的“义”，就靠查谭先生的这本书才解决的。这是一部既能解决实际问题，又是普通百姓能读懂的好书，但是，谭先生并不在此止步，而是继续钻研、搜集、订正，以更求完善。经过数年，谭先生念及已故语言学家李世瑜先生的生前嘱托，在已有的各种研究成果基础上，又邀约在津熟悉天津话的故老参与增订、修订工作，集思广益，丰富内容，终于纂成《天津方言词典》，为天津方言的研究推进一步。

当我收到谭先生这部书稿后，首先的感觉是惊喜，惊的是谭先生在短短的几年中，又主编了这样一部含量达6000余词条的辞书，真是难得。这部词典体现了谭先生研究天津方言的学术特色，第一，他广泛涉猎前人的著述，吸收前人的经验，但不局限于文献圈中，而是在坚实的文献基础上，亲赴现场采访记录，使文献与田野相结合，如亲至皖北地区调查天津话的语源，增强了语词的精确性。第二，《天津方言词典》不仅只是词典，而且还包括俗谚和歇后语，又附了天津的文化词语、方言称谓和方言词缀等表，成为一部知识含量丰富，知识结构全面，方便读者使用的工具书。第三，谭先生对每个词语都经过反三复四地考研，做到形、音、义具备的语词，形成天津方言走向完整的语言系统，甚至对有些词语进行艰难地探求和思考，使《天津方言词典》成为一部有创意性的学术著述。第四，也是我最赞赏的一点，就是谭先生治学经历中的与时俱进精神。从《这是天津话》和《天津方言词典》二书的前言比照，就看出谭先生不墨守陈规，而是注重语言与语境变化的重要关系。赋予天津方言以新的生命，加强人们对天津方言的新认识。

谭先生编纂和出版《天津方言词典》，是李世瑜先生的嘱托。我既为世瑜学长所托得人鼓呼，又看到谭先生尊重先辈遗愿的品格。不掠美，不自炫，是每个学人应具的品德。从这点我联想到谭先生仗义呵护后学的作为。我有一位小我四十多岁的忘年小友杨玉圣，创建并主持学术批评网，持论公正严明，直言不讳，把学术批评网办得有声有色，难免触及某些人的利益而遭到反讦，直至诉诸法律，对簿公堂。长杨玉圣二十多岁的谭先生，为维护正义，邀约律师朋友，陪玉圣打官司，已达数年，其豪迈义行，令人感动。我因高年，近年很少因请写序，但鉴于谭先生《天津方言词典》的成就和他的品格，当他持稿来舍请序时，我不禁心情激荡，遽然承诺。乃略抒胸懿以应，是为之序！

2012年7月中旬挥汗写于南开大学邃谷行年九十

        （《天津方言词典》将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