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文学：异样绽放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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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文学：异样绽放的花朵

2011-8-7

校园文学对于当今文坛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对于年轻作家及读者尤其如此，因为年轻人的成长问题，始终是文学创作大力关注的焦点。就甘肃省来说，有一大批优秀的作家是通过校园文学获得成功的，他们要么是大学学生，要么是大学老师，要么是始终关注校园生活的专业作家。王文思正是一位从校园开始创作、步入文坛，并始终关注校园生活的青年作家。六年前，王文思作为一名大学学生，因创作出版长篇小说《土殇》而引起了甘肃文坛的关注。如今他又推出自己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迷爱》，这部作品是王文思六年磨一剑的结果。从《土殇》到《迷爱》，王文思经历了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也通过这部长篇小说的出版，他已基本摆脱了作为学生作家的写作痕迹，而以一名成熟的青年作家的姿态出现在甘肃文坛。 　　关于校园生活的文学作品一直以其强烈的青春气息和纯净感情吸引众多的读者，我们往往陶醉于作品中透露出的那份纯真和阳光，以及青年人在爱和理想中的苦闷和迷惘。王文思这部《迷爱》仍然描写的是校园生活，并在题记中明确地写道：献给自费生、他们的父母，或者整个社会。但在这部《迷爱》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校园生活，我们在本书中很难找到传统意义上校园文学的基本特征和标志，我们在阅读过程中甚至时常会忘记他描写的是校园，因为我们在其中看到的是一般社会小说也难以全面和深入体现的“人性”、“欲望”、“虚荣”、“诱惑”、“堕落与拯救”等严肃而深沉的主题。这也是为什么王文思要把此书献给整个社会的原因。所以，对于期望阅读传统校园文学的读者，《迷爱》无疑会让他们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如果我们抛开阅读的期待，径直走进作品，会有更多意外的收获。为了避免大家在阅读过程中产生的期望落差，我们也许应该把《迷爱》看作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王文思的“野心”是要通过看似单纯的校园生活来展示广阔的社会现实和深邃的人性挣扎。 　　小说原名《自费生》，而且本书始终要着力表现的是一部分大学女自费生的生活，所以此书的异样之处一开始就表现在小说的内容和题材上：六个女自费生的三年大学生活。在陇原大学开学的时候，童瑶、谭斐、聃旎、南娅、唐潇、刘萤六个充满青春气息的美丽女孩子走到了一起。她们六人中，有过早成熟的童瑶，有善良高傲的聃旎，有勤奋刻苦的刘萤……总之，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一样的理想，经历、性格、家庭背景等也都各不相同，可她们都有着一个相同的处境和身份：自费生（这简单的三个字开始并没有给人以触目惊心之感，但最后我们会发现，“自费生”这三个字就仿佛古代囚犯脸上烙着的“黥字”，是被鄙夷和被忽略的象征）。她们没有学校的制度保障和应有的尊重，她们是可有可无的编外人士，她们甚至不能住在真正的大学校园内（好多自费生被安排在一个破产的汽修厂里），她们是处于阳光照耀之外的边缘人。王文思正是通过描写这样一些边缘人，来揭示比正常状态下更多的真实，更多的动荡，更多的感触。文学创作中，许多作家都偏爱描写边缘人或边缘状态，因为当人处于边缘或者极端环境时，人性就会暴露得更加充分，人物的情感会更加饱满丰富。王文思正是通过这些住在校园之外的自费生的生活，极端地展示出那个年龄本不该有的丰富和阴暗。同时，我们在阅读过程中，也会感受到更大的悲悯和震撼，并不得不感叹其中那令人吃惊的真实。王文思通过把人性推向极端的方式，要逼迫我们去正视现实中那些可怕的“真实”，去关注那些被温暖所遗忘的“少数人”（也许是多数人），他们同样拥有正常人生活的权利，他们需要通过作家来申诉和表达。在这部书中，校园生活仅仅只是一个背景，登台表演的演员们却是社会中的一分子，是我、是你，或者……我们可以说，王文思笔下的世界是不太正常的，也不具有普遍的意义，但我们不能否认它的存在。而对于作家，凡是存在的，都值得去描写和表现。 　　小说的主人公叫刘萤，也是全书的“线索”型人物，里面的人物、故事都是通过她的“眼睛”而逐一登场和发生的。在故事开始，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为了让女儿上大学，父亲只好狠着心把新收来的麦子粜掉、把秋天种麦用的化肥转让出去才勉强凑了一些学杂费。这本应该是一个感人的通过个人努力奋斗而改变自身命运的故事的好开头，但王文思的小说却超乎我们的预料。当女主人公刘萤经过路上十多个小时的颠簸来到陇原大学时，小说的序幕就此拉开了，一系列的“不公平”事件也接踵而来。在陇原大学，理应成为人们敬仰的大学老师们，在小说一开篇就被刻画成了一组群丑图。这里没有亲切、宽容、理解、师德，有的只是对刘萤等人（作为没有背景的小人物的代表）的鄙夷和轻视，而中文系副主任张新铭的出现，让大家似乎看到一点人间温暖，可我们马上会发现，一个更大的阴谋就潜伏在这仅有的一丝温暖的后面。当刘萤好不容易住进了218宿舍，真正的故事和争斗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发生在这个大学女生宿舍里面的故事，可不是女孩子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它比社会上的那些权术斗争丝毫也不逊色。 　　小说的另一个主要人物是童瑶。当她遭遇父母离异和被人强暴后，本值得人们同情的她却走上了堕落之路，在上自费大学的同时，她还在一家夜总会提供色情服务，并开始了一步步将同宿舍里其他女孩子“拖下水”的险恶计划，而这个计划正是全书故事的推动器，它既是一个人阴险的安排，同时也象征着外在的难以抵挡的诱惑和那潜伏在每个人心底深处的欲望。童瑶这个人物很像巴尔扎克笔下的伏脱冷，直接且干脆，把一切的欲望都赤裸裸地展示出来，她的人生观犹如刀子般直插人心。我们可以批判和责骂这样一个人物，但我们又不得不印象深刻，因为在她身上有太多的真实和矛盾。而小说的主人公刘萤却似乎是童谣的对立面，218宿舍里最纯真和刻苦的一位，她总想通过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来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以此来弥补生命中的遗憾，仿佛《高老头》中的外省人——拉斯蒂涅，一个似乎注定要走向堕落，而开始又单纯、善良的人。 　　由于家庭经济困难，谭斐的生活费用大多都靠童瑶救济，但这个馅饼并不那么容易让她吃下去，当她因童瑶的陷害而遭到心爱的男友的抛弃后，不久便在童瑶的诱惑和逼迫之下跟着童瑶堕落了。聃旎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她是一个傲气但心地善良、城府又很深的女孩子，喜欢时装的她在被中文系副主任张新铭强暴后（张新铭也是全书一个隐形的关键，他的出现往往给主人公走向堕落以致命的一击），虽然没有让童瑶直接“拖下水”，她却堕落得更为彻底，以至走上了不归之路。南娅是一个高干子女，唐潇的家境贫寒，两个人关系非常要好，平日里唐潇的一切费用基本由南娅一个人为她负担着，尽管两个人是“天生”的一对冤家，对外却很团结，只要谁侵犯其中一个，另一个人决不会坐而视之。南娅为了阻止唐潇去当小姐，不仅和童瑶发生冲突，几次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才把唐潇拉了回来。然而，在一次全省组织的自费生统考中，南娅和唐潇因作弊被监考老师抓获，张新铭就以开除为借口分别强暴了这两个人。 　　整个218宿舍没有受到伤害的人只剩下主人公刘萤了，她虽然家境非常贫寒，却努力上进，一直希望通过学习找一个稳定工作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个看似最不可能堕落的女孩子也难以在污泥池中长久地保持纯洁。王尔德说过，除了诱惑，我什么都能经受。现在看来，这位爱说俏皮话的剧作家的确道出了许多人生真谛，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对美丽、快乐及肉体享乐的诱惑如同毒品一样难以抗拒。其实追求快乐、追求美丽、肯定肉体的享乐并没什么错，只是她们在那个迷惘的年龄缺乏应有的引导，缺乏一个良好的环境，缺乏应有的尊重与自我发展的权利，终于不能对自己的未来加以控制，为青春的成长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刘萤也难以幸免，因为她在勤奋努力、鄙夷别人堕落的同时，又对她们的享乐和美丽充满嫉妒，而嫉妒正是她的致命伤。       直到有一天刘萤悲伤地发现：原来想获得自己渴望的体面舒适生活，仅靠自身的努力并不一定就能够实现，尤其是作为一名自费生，在充满各种偏见和诱惑的环境里，在成长机会并不均等的当今社会，许多童话和憧憬只是一种妄想。王文思只是想用自己的作品来反映我们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最敏感、最突出的一些问题和现象，批判社会的某些不公正，而非表现那些“风花雪月”。 　　小说的最后，218宿舍的女生以不同的方式开始了新生活，结束了青春的迷惘。王文思在残酷的最后也终于流露出了少有的温情和期望，六个女孩子当中，除聃旎和刘萤的结局让人感到辛酸外，其他人的结局都很美好，尤其是开始表现得最坏的童瑶，最后简直过上了最为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这也体现出作者对于青年女性深沉的爱和期望，表现丑恶只是手段，是无法回避的现实，但书中的女性没有一个是真正丑恶的，尽管有些人曾经堕落过，作者却始终怀有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悲悯。即使到了最后，结局最遗憾和悲惨的聃旎和刘萤两人，也让我们在叹息她们彻底堕落的同时满怀同情和感慨，毕竟这一切不是她们真正愿意的。尤其是刘萤，到故事的末尾她还为能过上正常的生活进行过一番努力，在极力避免人生的悲剧。最后当她一口气喝下那杯混合着苍蝇的咖啡的时候，我们的心也似乎被狠狠揪了一把。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想得更多的不是谴责刘萤再次的堕落，而是对她抱有深深的同情，同时对这个社会的一些丑恶现实充满了憎恶。 　　读罢王文思的长篇小说《迷爱》，我们也许会反问：难道这六个女孩子的理想是不切实际的吗？难道青年人追求梦想有错吗？一个女孩子想过舒适、稳定的生活，穿得得体、漂亮一点，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在本书中，对于刘萤等小人物，她们可怜巴巴奋斗的一生，在权贵眼中算得了什么呢？对于一个渴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女孩子，她们辛苦奋斗的一切又换来了怎样的结局呢？对于社会上那些幸福的正常人，这一切显得十分容易，可社会给予这些边缘人太少公平竞争的机会，甚至往往在一步步摧毁他们的梦想。书中的“坏人”也许不仅是张新铭等看似邪恶的人，甚至可能是“我们”，以及这个社会中充斥着的各种各样的偏见、贪婪和势利。虽然刘萤等人不幸堕落，但她们至少努力过，而且不止一次地希望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当中，可结果让我们不忍面对。在谈到鲁迅的《祝福》时，人们往往会问：到底谁是害死祥林嫂的凶手？同样，在《迷爱》中，我们也不禁要思考和反问：到底是谁把这些花季少女推向了深渊？是的，无论是刘萤还是童瑶，都有许多弱点和不好的品格，但这些问题都不足以让她们付出如此惨重的成长代价，甚至是一生的代价。人性都有弱点，但如果社会对青年女性多一些爱和理解，少一些偏见和迫害，故事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于是一个可怕的主题出现在了人们面前，而且随着故事的进展渐趋深入，小说主题的表现也渐趋彻底了，那就是：我们的社会出了毛病，自我奋斗失去了价值，人们已不再关心灵魂和生活！王文思愿意是一只牛虻，对时代的弊端和问题提出批评，给予揭露。这也是王文思小说的价值所在。王文思总是直抵问题的核心，逼迫我们去面对残酷的真实，因为面对了才会有改变的可能。 　　读完《迷爱》书稿，我感受最强烈的是，王文思是一位耐心的青年作家，小说前后共有300多个人物粉墨登台，而且每个人物的个性都真实而鲜明，这种宏大而不粗糙的创作气魄和描写技巧，证明王文思是一位愿意沉下心来写作的作家，愿意为一部作品的诞生付出巨大代价的作家。而《迷爱》与作者六年前出版的长篇小说《土殇》相比，所取得的进步是明显而可喜的。在部书中，王文思讲故事的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对情节的处理也十分自然，他在小说中成功地编织了一个让我们信服、承认的世界，我们也因此可以看出王文思在长篇小说创作上的不俗实力和技巧。我们在目睹六个女生成长的过程中，会发现对每个人的描写都很符合人物的个性及人性，而非野蛮、单调、生硬地去安排情节，我们也就会觉得故事的发展是自然真切的。所以，许多提前读过《迷爱》书稿的人都十分惊叹王文思对女性心理的把握竟如此深入和贴切，甚至有些不认识作者的人都误认为此书出自女性作家之手。 　　在肯定作者进步的同时，我认为书中缺乏一些超越现实之上的东西。超越现实生活并非意味着说教和编织不切实际的童话，而是在丑恶的现实之外，还应看到我们社会上许多积极的方面，人性中许多高贵的品格，以及人生正确的态度和真实的希望。作者不能太过于极端，否则就会犯以偏概全的错误。鲁迅在《论睁了眼看》中写道：“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作为以深入、全面展示时代画卷而著称的长篇小说，在讲述故事、揭露问题的同时，应该多一些对青年人的引导，以起到改良社会的目的。当然，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创作立场，每部作品都有其一定的价值，超越现实之上也许并非王文思在本书中所要追求和希望做到的。 　　总之，对于青年作家，我总是满怀期待，同时也充满信心，因为对于时代的风云变幻，青年人是最敏锐、最活跃的，他们的表达也往往最具时代气息。王文思作为一名较有潜力的青年作家，如今已通过自己的作品找到了在文坛的位置。希望他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将来能取得更大更好的成绩，获得读者更广泛的认可。

来源： 作者：王家达 来源：《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