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生活365》网[师慧园]论坛

 找回密码
 必须实名注册
查看: 65|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观虚斋:老庄修道思想勾提

[复制链接]

1万

主题

2万

帖子

20万

积分

管理员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204690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4-5-30 14:18: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老庄修道思想勾提    在本文看来,《老子》、《庄子》不仅是哲学思想的宝典,而且本身即有高深丰富的修道思想。由于《老》《庄》意蕴丰厚,思理渊深,几乎具有无限的解释可能,《老》《庄》成为中国思想和文化的取之不尽的源头活水,历代思想家都深受其影响,并通过对《老》《庄》的注疏来阐发各自的见解。有哲学化之解释,如魏晋玄学之《老》《庄》;有宗教化之解释,如道教自汉末《老子想尔注》始,即开始神化老子,奉老子为教主,以老子之“道”为最高教义,而《老》《庄》渐成为道教之根本经典。历代道徒对《老》《庄》的注疏几汗牛充栋,但道教之解老庄,并不全是宗教神学化的解释,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修道、炼养方面继承和发展老庄的修道思想的,可称为修道化的解释,如《老子河上公注》以养生家言解老,其后以炼养解老庄者源源不断,其中之显著者即道教内丹学对老庄的解释。
    哲学化地解老庄,自大有理论发挥的余地,老庄本有高深的形上学可供思辩玄谈;宗教神学化地解老庄,则显为宗教造神运动的需要,易为教外人士所诟病,讥为附会影响之谈。对修道化的解释,则见仁见智,评价不一,因为对老庄本身的理解不同,执于玄学化解释者可能以为以养生修道去解释老庄未识其要,或以为道教之推崇老庄,纯为依托依附,其精神已去老庄甚远。本文认为内丹学家以内丹说解老,虽是一种理论上的私淑,未必尽合老子原意,然从修道思想的角度看,内丹学与老庄之修道实有内在的关联,其间既有修道理论共法上的相通,亦有理论与功法上的继承与发展,此当另文详述。本文并不是从内丹学的角度来解释老庄,而是从修道本身展示老庄修道思想的的意义,我认为从修道思想的角度解释老庄是最切近于老庄思想的本来面目的一种源初的解释,《史记》曰:“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岁,或言二百余岁,以其修道而养寿也。”,老庄本为修道之高人,而其修道境界表现为思想话语的时候又展现出一套哲学思想的体系,本文尝试勾勒出老庄修道思想的精要,故名“老庄修道思想勾提”。
  一、本体之道
    《老子》的作者是谁,是否为一人所著,学术界讨论已久,迄无定论。[ii]从修道思想的立场上看,《老子》一书,甚有系统,一气贯通,非有道高人,不能为此。不管其作者是哪一个“老子”,我们总可以“老子”为《老子》的作者。老子不是天文学家,他不可能在科学的意义上去研究宇宙的起源;老子甚至也不是哲学家,对哲学宇宙论作形而上的玄想。本文愿意把老子看作一个“修道家”,他在修道的境界中感悟人生与宇宙,以他独有的格言警句式的五千文,记录下他的心灵绝唱《道德经》。
    道既是修道的工夫,又是得道的境界,同时也是在修道的工夫与得道的境界中呈现出来的对宇宙本体的领悟
[iii]。“道可道,非常道”,道之本体义、工夫义和境界义是密不可分的整体,任何分析的语言都只是对道的一种有限的陈述,而无法传达道的无限的意义。就道之整体而言,道不可说,任何言说都只是部分的,只能从一个侧面指点道的意义,言说的道就不是那永恒无限的道。但领悟了道的人,如果想要传达出他所领悟的道,就必须透过一种有限的语言,来象征性的描述他的道,即使无言,也是一种表示,即使说“道不可说”,也是一种说。有限的说没有也不可能完全说出道的意义,但总归对道有所说,有所指示,听此言说的人,也可能透过此言说对道有所领悟。言说是无可避免的传道的工具,它导致了对道的各种曲解误解,但也可能助人“悟道”。问题不在于要不要言说,问题在于言说道的人是否对道真有所悟;问题不在于言说不可说的道,问题在于听此言说的人能否得道忘言,由有限的言说去领悟那无限的道意。以下所作的对老庄修道思想的勾玄提要式的论述,亦是对不可言说的道的言说。
    各种哲学,各种宗教都各有其“道”,就其领悟的具体方式和表达道的语言而言,各教之道都有不同。但作为永恒真理的道,作为一切悟道之所以可能的根本大道有其客观性,而表达道的语言亦有相通性。一旦“悟”了道,就会知道各种宗教的语言都是相通的,不再执着于语词的不同,道教之“道”,基督教之“神”,与佛教之“真如”等皆相通,而佛性、神性、自性、本性、法性、空性皆可指代天人合一之道体,任何语词皆非真理本身,而只是从各个方面来指示“那个”,角度方向不同而所指则一也。这些语词可大分为两类,一类是宇宙-本体论的语言,如“道”、“空”、“本体”等;一类是心性论的语言,如“佛性”、“本性”、“心体”等。而悟道之境界,是主客融合、天人合一的,有限的自我消失了,无限的真我显现了,这显现的真我从主观的一面言之是“本性”、“佛性”,从客观的一面言之是“道体”、“真如”。“性”是内在而超越,虽主观而客观;道是超越而内在,虽客观而主观,而性与道最终是一,是主客统一而超越主客的“一体”。相应地,悟道的方式,说法的方式也有两种,一是从整体之道而言之,展示道之自然、无为与无限,以使人的境界与道合一;一是从心性之体用言之,展示心念之生灭无住而发现能觉之自性真我。前者是“悟道”,后者是“见性”,而两者最终是一回事,都指向宇宙生命一体无间的终极道境。
    从本体论的语言上说,本体之道是工夫之道和境界之道所以可能的客观依据,故我们在此先明本体之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子预先已有对本体之道的认识,从认识论的语言上说,老子应是先有修道的工夫与境界,然后把他对道的实存的体悟指点为宇宙万物的本体,因而这里所谓的本体(或本源)
[iv]并不是在天文学的意义上追溯宇宙发生学上的起源,而是在修道的现象世界里的一种意义式的本体,是对宇宙万物根源性统一的“神秘之悟”。
    “道”是在“虚极静笃”的修道境界中所体悟到的“混然一体”,在此“一体”中,时间上是无始无终,空间上是无边无际,无始无终故无时间相,无边无际故无空间相,道是超越相对时空和具体事物的宇宙无限场有整体。只是相对于有限的部分的现象物,相对于分别的头脑,时间才有过现未来的分别,空间才有大小去来的限制,但对于无限整体场有的道而言,它不可能从一个点移动到另一个点,因为整个移动本身也属于道,道之整体包含了无限的时空,它本身就是圆融自足的“一”,故道无时空相,道属于永恒与无限。就其不是任何有限的具体的事物而言,道是“无”,“无名万物之始”;就其不是绝对的一无所有而是无限场有整体而言,道是“有”,“有名万物之母”。此“无”和“有”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v]
    道不是任何一种有限的具体的事物,它无法成为五官感觉的对象,眼视之不见其色,耳听之不闻其声,身触之不得其形,道是“混而为一”的,所以是“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这“混而为一”的道不能用有形之感官去“认识”,只能用智慧的心灵去“体验”,道无具体的形象,也不是任何一种对象性的存在物,但这并不意味着道是绝对死寂的空无所有。作为无限场有整体,道是万物之所以可能的无限背景,道是万物相对相关、相即相入的统一本源,道蕴含无限的生机和可能性。也可以说道是物质之本,能量之海和信息之源。“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这里前一个“物”字(“道之为物”)为虚义字,它只是指代“道”,相当于说“道这个东西”;后一个“物”字(“其中有物”)不是指某种具体的存在物,而是一切具体存在物之所以可能的“物质之本”,这里的“象”不是指道有具体的形象,而是“无象”之“大象”。“恍惚”、“窈冥”是在微妙的“一体”状态中心灵的情状,在混然一体的体道境界中,老子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微妙的信号,虽难以言传,却又那么真实。
    对老子而言,道并不是一个哲学概念,道是一种体验的实存。“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道不是一般的可以感觉到的对象物,它无法摆出来,指给人看,所以无法对之命名,道亦本无名字,只能勉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是用来勉强形容道之无限深远、无限广大。具体的事物有生灭变化,但这只是殊象之互相转换,无碍于道之完整,万物有生灭而生灭皆道,故道无生灭,“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从某一具体事物的角度看,它有“成”有“毁”,但一事物之“成”正以别的事物的“毁”为前提,一事物的“毁”亦正以别的事物的“成”为结果,从道一方面观之,则“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
[vi]万物就其有限个体的一面视之,有运动变化,有生灭成毁,就人的自我而言,则有是非荣辱,成败得失,但就万物之源的道而言,万物皆相关相融,成为一体,道通为一,无所谓生灭成毁,无所谓成败得失,“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vii]
    《庄子》云:“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viii]道作为永恒的无限场有,无始无终,无边无际,超越时空,一切时空范围内的生成之物、变化之流,皆是在道的作用中孕育生长,太极之高,六极之深,天地之久,上古之老,此皆在时空范围之内,时间上的长短是相对的,空间上的大小也是相对的,而道根本就超越于时间之长短,空间之大小,道是“自本自根”的永恒无限场有,故道无时间相无空间相,不可以相对之时空概念去规范。关于“可传而不可授,可得而不可见”,成玄英疏曰:“寄言诠理,可传也;体非量数,不可受也。方寸独悟,可得也;离于形色,不可见也。”[ix]道可用象征性的语言去诠表它,但道不是一种有限的具体物,它不能作为一个对象被给予;道可以通过实存的体验在心灵的虚极状态中去悟得,但道不能作为一个有形色的具体存在物被看见。
    道是无限场有整体,它不是任何一种固定的现成之物,道不是与万有现象对立的摆在某个地方的隔绝的“本体”,再由它从无生有创生万物。道生万物意味着万物不是孤立的自生自化,万物之生成皆离不开道的整体作用和无限背景,是在道自身中由潜态到显态的有机演化,道生万物是“全息统一场”的有机开显,道与万物是相即相入、圆融互摄的统一体。道不是有意志的作为人格神的上帝,道本身是无为,一切生生化化皆是道的自然作用,在道之上别无更高的主宰使之效法。故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是无限的统一场,但这统一场中自身即蕴含有对立面的运动,在不断的辩证运动中反归自身。道从无形无象的“无”中,孕育出阴阳未分的“混然一气”之“有”,从“混然一气”的统一中,孕育出阴阳两极的相对运动,由阴阳两极的对立运动,产生万物的生化。这意味着从无限的场有背景中,显现出万有现象的生成:“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老子非常重视对立面的相互生成,相互转化,这是道的最基本的规律之一。“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一切运动变化之所以可能,皆是阴阳两极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结果,对立面的相反相成,是《老子》的根本思维模式,“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这是老子道论的精微所在。道没有任何主观的作为,道不会对任何事物有特别的关照,但万物都依赖于道的作用,万物由道而生,各得其所。正因为道没有任何有限的具体的作为,道才能有无限的妙用,才能保证一切事物都成就为其自己。一切意念造作,一切有为,都只能是有限的,有所为必有所不为,只有无为,才能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生机,才能无不为。
    “道”在万物中显现的妙用为“德”,德是道的“本性”在万物中的体现。《老子》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万物都从道中化生,都是道由潜态形式到显态形式的显化,所以万物皆带有道的“本性”,这内化于万物之中的道的“本性”,即是“道之德”,亦为“物之性”。道之本性是什么呢?道的本性是虚静无为,柔弱不争。虚静故广大无际、圆通无碍;无为故无拘执滞限,而能无不为。柔弱故能无一丝挂碍,而以“天下之至柔”,能“驰骋天下之至坚”;不争故能万物相亲相融,而“天下莫能以之争”。一切修道的工夫,说到底就是从人的扰动有为、欲念造作中抽身出来,返回到道之虚静无为中来,跳出一己之小我,回归无我之大道。
二、工夫之道     “修道”即是通过能动的精神修养,从有碍有限、执着分别的自我意识中超越出来,回归道体的永恒与无限境界,修道的全部工夫,就是通过“虚静”、“无为”、“坐忘”等修养,消除一切相对的分别,以“无极化思维场”
[x]与“道”的“宇宙统一场”相沟通、相统一,从而使生命系统趋于无限开放的、平衡和谐的最佳功能态,在这种状态中,既实现了人的身心沟通、身心融合,使人的精神和肉体成为和谐统一的生命统一体;也实现了人的生命与整体之道相沟通、相统一,使人的生命子系统与宇宙大系统之间实现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从而减少乃至逆转生命系统的走向无序的“熵增加”的自然趋势,达到提高生命质量、提升精神境界并最终达成超越与永恒的“得道”目标。
    《老子》曰“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这段话可作为老子修道工夫的基本概括,一切修道工夫的核心就在于“致虚极,守静笃”。一般而言,人的意识总是关于某种客体的意识,人的意识总是集中在某个意识对象上面,这种意识是一种有限的意识,而且是一种外向的意识,一种指向客体的意识。人在生活中有太多的牵挂,社会生活使人不得不养成一种计算的功利化的头脑,人的感官不断接触来自外界的种种诱惑,人一刻也不能停止意识的对象化、外向化,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生存的需要,但也是导致人的生命身心失调、能量耗散的根本原因。我们无法抛开头脑而只是简单地存在,我们无法停止意识的对象化而只是纯净的意识本身。修道是朝向意识净化的一种进化,修道使意识反观自身,停止攀缘外在的客体和内在的意识对象,去除主体和客体两者的对立而只是成为有意识的,这种超越于客体的纯粹意识,就是“虚静”的意识,就是“致虚极”、“守静笃”的目标,“致虚极”就是化除一切的对于意识对象的关注,而回归于无任何意识对象的“虚意识”本身;“守静笃”就是持续地保持在、安定在这种纯净意识的状态,因为意识有一种对象化的惯性,新的客体时时可能出现,宁静的境界时时可能被杂念所干扰,在这种“万物并作”境况下,修道者必须保持一种观照觉悟的状态,所谓观照觉悟,就是时时保持意识的纯净状态,不被“万物并作”而扰乱了心境,当虚静之心持续地保持住,芸芸万物就由“并作”而“复归其根”。并不是说虚静的境界改变了万物的运行,使万物由动而静,而是说当意识处于“极化”状态,万物就显现出“并作”的现象;当意识回归于“虚静”的状态,万物就显现出“归根”的现象。万物的意义随心而转,在不同的意识境界中,万物显现出不同的意义。如果意识能不被外在的对象所干扰,那么作为意识对象的“万物”,自然就由“并作”而“归根”,因为万物的本身只是一自宜其宜的自然存在,它本无所谓“并作”,无所谓“归根”,只有作为意识对象的万物,才随着人的意识状态的变化显现出不同的意义。所以说“归根曰静”,“归根”实际上就是对应着“静”而言的,对应“静”的境界,从客体一方面说是“归根”,从主体一方面说则是“复命”,生命回复到最本源性的状态。当然这里作为“复命”的主体,不是主客对立的主体,而是超越主客对立的纯粹主体,或曰绝待主体。从纯粹主体的角度上说,进入虚极静笃的境界是“复命”,而从复归于“常道”的角度上说,则是“复常”,因为纯粹意识消除了人与道的对立,故“复命曰常”,在体验的意义上“知常”,也就是“明”“道”,即从有限的执着自我的境界中超越出来,故“知常曰明”。
    常人的意识总是对于某种客体的意识,为了满足人的各种欲望,人总是要不断地扩大客体的范围以便更多地占有;而为了生存的需要,人总是不断增进人对于各种客体的认识以便更好地支配,这是常人之“顺行”。修道则是去除各种欲望,停止攀缘外物,回归意识自身,回归于道,这是修道之“逆行”。《老子》曰“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为学是增进积极的知识,是不断地有为,有为是指向客体的意识;为道是减损意识分别,而至于无为,无为是指向意识自身的观照的意识,也就是虚静的意识,纯净的意识。意识无为了,人就达成了身心内外的平衡和谐,就能与无限的道体相沟通、相统一,就能获得道的能量与智慧,就能达到修道的无不为。这个无不为,不可能是指向外在客体的无所不为,而只能是指向主体自身境界的无执无碍,圆通无方的修道境界。有为和无为各有其限制,各有其功能,不可混为一谈。通过修道的无为,不可能获得关于外界物体的具体的科学意义上的知识,为学必须日益,必须通过有为的具体的科学研究才能获得科学知识。通过科学的有为,也不可能获得修道意义上的与道合一的境界,有为本身就意味着有分别,它不可能达到无分别的纯粹意识,只有去除有为造作,才能领悟修道的无为。
    老子从修道的角度强调无为,强调“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复归于朴”,“婴儿”、“无极”、“朴”都是形容返本归真、浑然一体的体道境界,这恰与常人的向前走、向外走相逆反,而是要向后走、向内走,因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对外在的物欲的追求使人的精神外驰,生命能量耗散,“物壮则老”,最终走向衰老死亡;只有把精神收回来,目无所视,耳无所闻,身心一体,与道为一,达到如婴儿般的无思无欲,回归“无极化思维场”,才能达成修道的超越与永恒境界。
    老子的修道工夫只有总纲性的、原则性的提示,他并没有过多地讲具体的修炼工夫。就修道而言,主要是一种精神性的虚静工夫,因为各种有为的工夫本身,也是一种对于纯净意识的干扰,通过有为的工夫,不可能达到超越主客对立的与道相通为一的境界。但老子并非“只修性,不修命”,对老子而言,他没有性功和命功的区别,性功和命功在修道的境界里是相统一的。在虚极静笃的境界中,自有归根复命的效果,而在看似命功的修养里,也都指向一种虚静无为的境界。如老子说:“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虚心”和“实腹”,“弱志”和“强骨”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精神和肉体都一同被转化,因为身心本是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统一体,人的呼吸就是联系肉体和精神的一个桥梁,一方面呼吸是属于肉体生理机制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呼吸又是人的意识可能对其有所影响,有所作用的一种生理机制,人通过对呼吸的调控,可以调节生理状态,反过来呼吸的调节也对精神的调节有反作用。人类很早就发现了呼吸调节的“气功”方法,这种方法作为修道的辅助性方法很有帮助。《老子》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专气致柔,能婴儿?涤除玄览,能无疵?爱民治国,能无知?”这些都与某种调息气功相关,是老子的修道工夫中较有命功色彩的论述,老子的境界,深远无极,混然无分,使人莫测高深,是后世讲修炼法门的人取之不尽的源泉。
    《庄子》一书,汪洋自恣,仪态万方,其修道思想非常丰富,然正如《史记》所言,庄子“其学无所不窥,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
[xi],象《庄子》中最有名的“心斋”“坐忘”,“朝彻”“见独”等修道工夫,也都是以泯除意识分别,回归道体无限境界为根本宗旨。
    《庄子·人间世》论“心斋”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xii]此是从感觉经验中的“耳闻”方面进入修道的途径,人的其它感官都受到方位的限制,只有听觉是圆的,耳能闻四面八方之音,所以《楞严经》有“耳根圆通”的法门。常人是“听之以耳”,意识被所闻的声音所吸引所占据,这时的意识是指向声音客体的一个意识,修道时则返观自心,清醒地觉知到自己的存在,同时觉知到外面传来的各种声音好象是在人的心里面响起(“听之以心”),慢慢地心之主体和声之客体一气贯通(“听之以气”),体会万象中的“一”,那宁静的中心使一切的“多”都统合为“一”,于是各种自然的声响宛如一部“天籁”,一部自然交响乐。在澄明清彻的纯粹的“听”中,已无能闻与所闻之对立(“听止于耳”),一切物象皆化于无形之气,虚通无滞,一切万法与我不相妨碍,整个身心和宇宙万物都在其中有序化和谐化,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而这一意识的全然的“在”融进万象之中而又超然于万象之外,意识即是存在,存在即是意识,这存在、这意识就是融整体为一的“道”,这无一丝毫“意念”而又无限空灵的“本源的意识”(本性)就是“虚意识”,“虚意识”就是“心斋”的境界。
    如果说“心斋”是一套从听觉入手的修道工夫,那么“坐忘”则是综合地从整个感官经验中抽身而出,从一切的对象化意识中净化出来,“忘”去所有的意向性客体,包括对人自身的身体的意念性执着,从而回到意识的无限虚空中来,与道合一。“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xiii],“心”是主观性原则,“道”是客观性原则,而“坐忘”的境界是心与道一,主客相通为一体。从消极的一面说,是要破除对有限自我的执着,正是人的自我意识与分别,使人从道中分离出来;从积极的一面说,是要把心量无穷放大,显现出人的无限本性,用人的本性的无限性印证道的无限性。本性是内在而又超越,是把道的无限性具体地落实为本性的无限性;道则是超越而又内在,本性就是道的内在化,道是本性的超越性的根源。道是永恒无限的场有自身,它是无古今的,是不死不生的,见道的人从有限的自我的天地走出来回归于道,就超越了古今生死的对立,这就是所谓的“见独”的境界。“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xiv]通过一系列的修道工夫,不断地把意识中的身心内外的各种令人牵挂的意识对象排除掉,最后完全从自我的小天地中超越出来,达到无分别的合道之境,这时就好象一朝天明,豁然开朗,所以谓之“朝彻”;这种合道之境独一广大,混然一体,所以谓之“见独”。
    从修道的角度而言,关键在于齐物而逍遥,游于无穷无待之境,肉体之长生并不重要,因为寿命再长,也在时间相中,也属有待之域,得道的境界根本是从时间的相对性中超越出来,破除生死的对立,万有一齐,孰长孰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那些“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之类的导引功夫,只能养形,而对形体的执着本身就是对修道的障碍,所以《庄子》更重养神,“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也。”
[xv]但是形与神是辩证统一的,在不同的语境中可对“形”有不同的态度,在下一节中我们将讨论修道现象中的形神关系,从修道思想看,《庄子》也并不是只有性功而无命功,和《老子》一样,修道的境界是性功和命功自然统一的,如《庄子·在宥》中黄帝问道于广成子一段:“吾语汝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汝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xvi]陈撄宁先生谓:“这段文字,把长生不死的道理,和盘托出,绝妙无伦。凡是后世丹经所言,炼己筑基、周天火候之说,无出于此。黄帝是中华道家宗祖,而广成子又是黄帝之师,其言如此显明,如此切实,如此深刻。”[xvii]陈先生的话或有夸张成分,此处并无显明的“筑基炼己,周天火候”之说,但这段话形神兼修,开后世性命双修之先河,从性功方面讲,这里强调的“无视无听”、“必静必清”等,都是破除意识执着,回归虚无之道的修道工夫;而其中的“无劳汝形”、“无摇汝精”、“神将守形”等,隐隐约约地指点出某种命功修炼程序,与内丹学的精气神修炼之说,有相通之渊源关系。
    总之,老庄的修道思想,以综合性的修道工夫为主,旨在实现与道相沟通、相统一,将道的无限内化为生命境界的无限,在老庄的修道思想里,还没有明确的性功与命功之分别,基本上是以自然无为、虚静坐忘的性功为主,但也兼有命功的成分。
三、境界之道
   《老子》云:“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修道必须超越善恶美丑的对立与分别,才能达到无为合道的境界。所谓“超越”的意思就是从任何对立的两极中超脱出来,就是不被任何一极所限制而达到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这个世界本质上是一种“一阴一阳”的两极运动、对立统一,“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任何能量都是通过阴阳两极的矛盾运动的方式来运作的,在一切对立面的中间流动着现象事物的河流: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流动着爱情的河流;在幸福与痛苦之间流动着生活的河流;在正极与负极之间流动着电流;在一动一静、一生一死之间流动着生命之流!一切都在自然地流动,没有什么能维持固定不变,但人的问题在于人总是倾向于在两极中选择一极而排斥另一极,头脑的运作模式总是在两极中选择一极,它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这就是人的执着所在,这就是人的痛苦所在。你想要“生”而不要“死”,你想要“乐”而不要“苦”,你想要“爱”而不要“恨”……头脑总是选择部分而不能看到整体,哲学家们的所有的努力似乎就是不断地听从头脑的这种分裂然后试图弥补它们,一个持续不断的努力只是一种无聊的***!但生命本身并不听从哲学家的分析,存在本身并不听从头脑的选择。那个追求幸福的努力不断地制造着痛苦,那个对爱的渴望不断地制造着恨,那个追求宁静的欲望不断地制造着混乱!
    老子的“道”意味着完整,“修道”并不是对神圣境界的一种追求,一切有为造作都使人从自然之道中游离开来,你一选择,分裂就开始了,追求仁义,不仁义就产生了;追求美善,丑恶就产生了。这并不意味着老子是反仁义的,反美善的,仁义尚且不是,更何况反仁义!这只是一种工夫上作用层的语言,以使人警觉:任何一极的选择都将导致它的反面,只有效法于道,自然无为,才能无不为。从存有层上说,老子是在说,只有超越仁义与不仁义的对立,才能有真正的仁义。《庄子·刻意》有云:“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间,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故曰:夫恬淡寂莫,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xviii],这里的“无”正是作用上的无,工夫上的无,“无”意味着无限定,无滞碍,“无”意味着广大的自由与无穷的可能,唯其“无”,才能真正地成就“高”、“修”“治”等“有”,才能“众美从之”。
    修道是回到完全平凡的状态,是一种无选择的无为,让一切去发生,让一切法皆成为其自己。所谓的“修道”的意思并不是在两极中选择一极的努力,如果那样的话则修道也是一种新的烦恼、新的执着!修道的意思是不断地觉悟到这种两极的存在,不选择其中任何的一极,不排斥其中任何的一极,而只是保持一种整体的观照。这种整体的观照,就是无为。《老子》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在无为中,万物自化,一切在有机地生长,当面对万物的流动而产生了欲望的萌动时,最好的办法仍然是用“无名之朴”以“镇之”,“欲作”是对某一极的占有、选择的冲动,而“朴”意味着全然地接受两极,不分别地观照于两极,你就成为整体,这样你就能维持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忽然间你发现你已从对立的两极中“超越”了。超越并不意味着制造出第三极,超越只是意味着你从两极中获得了自由。“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这种微妙的平衡,是一种诀窍,一种技艺,它是体验的结晶,是实践的智慧,仅凭知性的理解,理论的思考是无法达成的。局限于自我、执着于进取与占有的人,对于无为之妙趣必不能领悟之,不但不能领悟,而且恐怕要取笑之:“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任何对立的语言、命题都只是各自反映了两极中的一极,都只是部分的,执着于其中任何一极都将导致“二律背反”,所以命题没有真假、对错的问题,如果你能理解它所反映的那一极,那么它总是对的、有意义的,如果你从另外一极来看它,那么它总是错的、无意义的。就那个整体而言,就“道”本身而言,没有命题可能是对的,或者说任何一个命题的反命题也总是成立的。只要被说出来就只能是部分的,就无法成为整体性的“真理”。头脑无法领悟真理,头脑只能懂部分的语言;但生命不只是头脑,你整体的生命、灵性的生命能够懂整体的语言,能够从语言中领悟那无法被言说的真理。所以尽管真理不可言说、道不可言说,但领悟了整体的人、超越了两极的人能够用一种整体的语言指示那不可言说的,在说其不可说之空隙处显现那真实的存在,让灵性的生命得到领悟。真实的生命既不是动的,也不是静的,既不是那导致疯狂的向外的动,也不是那导致死亡的向内的静,既不好动厌静,也不好静厌动。真实的生命是那能动能静的、动静自如的,是接受两极而又能超越于两极的整体平衡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宁静,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宁静,一种具有无限可能的种子般的宁静。
    修道的人保持无分别的统一,生活在道之“一体”中,“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一”是整体,是平衡,是和谐统一,在修道的意义上,“一”是身心相通、天人合一的虚静功能态。而人的问题是人总是生活在头脑之中,每时每刻,我们总是在“想”些什么,如果头脑不“想”些什么,人似乎就要发疯,人无法做到抛开头脑,人无法进入宁静的空间,人无法进入“一”。长期习惯于生活在头脑中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人能够超越头脑而生活;但其实头脑只是人的工具而不是主人,当不需要的时候,人可以关闭他的生物电脑而生活于本性无为之中,一任意识的天真纯粹性而生活,在天真纯粹的意识状态中,没有意识的具体对象而就是全然的意识本身,一个纯粹的观照着的“在”,这是无限的万物一体的虚空意识、本源意识。当观照的灵明生起,一觉悟马上跳出头脑之外,顿觉天地空茫,万象归一,此心悠然,真是妙不可言。“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道本身是无为,道不会对任何人有特别的关照,道只是人的所作所为的一个自然的反映,道以你走向它的方式向你起来。你无为了,你与道合一了,道的能量就源源不断地降临于你;你分裂了,你有为造作,离开了道,你就自动地把生命能量注入到道中。
    道意味着无限的场有背景和整体相关的统一性,道是一种宇宙意识。庄子是从宇宙意识来看人生的,在无限的宇宙时空中,人生是短暂而微不足道的,以有限的人生,我们无法彻底穷尽无涯的知识,在经验知识层上,我们总是达不到它的底,无论我们知道多少,相对于无限的宇宙海洋,我们所知还只是其中的一滴波浪。同样,在我们有限的人生中,我们又能占有什么,又能控制什么?能占有的相对于我们所不能占有的,也永远只是一小部分,况且能占有的人本身就是一个走向虚无的存在,又是谁在占有?“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xix]庄子试图跳出有限的人生,而以道的观点看,把有限的生命超升到道的高度,修道就是这种超升的艺术,就是破除对有限人生、有限事物的执着和分别,而回归道的完整统一、永恒无限。人之波浪本来就是在道之海洋中的,道是一切生命的源头和归宿,在道中一切有限事物都是相融相关,融为一体,虽有限而可无限。但人的自我意识,人的欲望分别,把人从道中分离出来,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主体,把周围环境和其它生命看成是相对的客体,并试图占有和支配它们,这就是人从道中的堕落,人从道的王国下降到尘世中。人需要重返源头,那里是人的终极家园,最终的依归之所,从道的境界看,就能超越一切有限事物的对立与分别,而道通为一,“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xx]达到万物与我为一,就没有主体和客体的对立,没有相对的客体也就没有相对的主体,自我就被超越了,在得道的境界里,根本就没有得道的“我”,也没有所得的“道”,而只有一体无分的得道境界自身,“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xxi]得道也就是“无己,无功,无名”的绝待之境,在无限的时空里逍遥,心游于无穷之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xxii]
    修道得道的人,已超越自我与万物的对立,当然也就没有生死的挂念,人从道中来,到道中去,从道的观点看,就没有生死的对立。因此有限形体的长生与否,并不是老庄修道思想中所看重的问题,相对无限的道而言,生存得再长,也只是短暂的一瞬。《老子》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人之所以患得患失,主要就是因为太执着于自己的肉身,只有放下对身体的挂念,才能达到无为合道之境,才能最终无患。《庄子》亦云:“人之生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故万物一也。”[xxiii]以死生为一,自无患可言。而世人过于看重形体,以为养形能保全生命,不知此种执着本身,即是有患之境,无法在根本上达到存生的目的,
“悲乎!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而养形果不足以存生,则世奚足为哉!”[xxiv]
    但是,这里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澄清。从道的超越层面破除对有限形体的执着,达到与道为一的无待之境,这是一种修道的工夫,它并不意味着修道要否定身体、敌视身体,它只是要在虚静无为之境中不为身体所限制。然而正是在没有对身体的执着中,在虚静无为之境中,形体得以保全,生命得以升华,身体的健康与长寿,乃是不求而自来的修道的副产品。深一层的理由是:身与心、形与神乃是密不可分的相关体,它们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神是超越的,但仍根植于形,没有形,神就无法起作用,而修道的虚静无为正是保持身心和谐、天人相通的最佳功能态。所以一方面,修道不以身体为重,而要超越对身体的牵挂;但是修道客观上对身体仍有保全和升华的作用。反过来,由于精神受肉体的影响,所以通过一定的养生方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健康,也是精神修养的有利条件,修道与养生不是截然对立的两极,所以有后世内丹学性命双修理论的形神俱妙说。其中的详尽的比较分析,当另文专述。这里只想指出,《老子》《庄子》中,也有关于形体的修炼方面的论述,这并不与上述修道思想相矛盾,而有其内在的统一。如前文所述的近于命功修炼的修道工夫,再如《老子》说:“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这里清楚地表明,“不自生”才能“长生”,而只有爱惜精气,才是“长生久视”之道,不执着于形体的长生,才能够达到长生的目的。《庄子》有云:“夫欲免为形者,莫若弃世,弃世则无累,无累则正平……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形全精复,与天为一。”[xxv]这里也表明,一方面要免于为形操劳,不要被形体所劳心烦神,故要弃世弃事而无累,但这样做的目的,恰恰是“形全精复,与天为一”。
    所以在得道的真人那里,由于其高深的精神境界,而产生了与常人不同的身心功能态,精神的平和清虚、无私无欲,使生命能量得以保持和提升,这是老庄特有的养生之道,不是去用各种具体的方术去试图延长生命,因为对生命的执着反而造成精神的损耗;只要保持纯素中和,无为合道,在精神上超越一切计较牵挂,自然会有良好的身心健康状态,这是“反者道之动”、“无为而无不为”的辩证法则所决定的。真人的修养是一种无为合道的境界,主要体现为一种“纯素”的精神状态,“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能体纯素,谓之真人。”[xxvi],但不同的精神状态,也导致了不同的生理状态,“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若哇。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xxvii],真人有与众不同的呼吸状态,在《老子》中则以赤子比喻真人的生理状态,“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 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哑,和之至也”,精神状态的完整导致生理状态的充盈。
    《庄子》对得道真人有很多的描写,这些神人、至人不仅有高深的精神修养,超越了人世的利害得失、生死成败,游心于无穷无待之境而逍遥自在;他们还有广大的神通异能,是理想的神仙境界,开后世神仙道教的先河。《庄子》云:“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能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xxviii]这些话可以在不同层面上去理解,具有多种解释的余地,若从修道的意义上解释,可以理解为在得道的境界里,由于超越了自我的执着,故能与万物为一体,任何自然界的风云变幻,都不足以打扰真人的境界,心不动就不为物所伤,破除了有待之境,就能自由于天地宇宙、古往今来。
                         结语
       老子的《道德经》,是一种对于宇宙大道的吟颂的诗篇,老子并不是在进行逻辑分析以建立一套形而上学体系,老子只是把他对道的实存的体验描摹出来,他只是在不断地指点出、展示出他所领悟的道境,显然体验无法被缩减为文字,语言无法完全传达那种微妙的修道意境,所以他在开篇即声明“道可道,非常道”,他常用一些恍兮忽兮的、难以促摸的话语,去勉强形容修道之境。
    人类的几千年的文明史,相对于人类在地球上的漫长的原始生存生活史,实在太短暂了。而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飞速发展,则只不过是最近几个世纪的事。科技的高度发展,始于科学家能通过科学实验进行科学研究,依赖于不断完善的精密的科学仪器。今天的科学成就,是生活于自然简朴条件下的古人所望尘莫及的。过于相信科学万能的人,便自信今人的一切都胜于古人,而古人的一切发现发明都只有考古的价值,其现实意义便不值一提了。但科学再发展,相对于无限的宇宙奥秘而言,仍是极为有限的,人类的已知相对于未知的世界,仍如大海之一滴。面对永恒而无限的宇宙,今人仍和古人一样渺不足道;对于永恒大道的体悟,则今人或不如古人。
    对于物质世界的科学认识,是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不断进步的,随着人类对物质世界认识的加深,人类改造世界的能力也不断增长。但这种“外在功能”的进化,却可能伴随着人的“内在潜能”的退化,正如老子所说的“物壮则老”,事物的成长壮大总是伴随着衰老死亡。从一个角度看是进步,从另一个角度看则是退步。科学技术给人类增添了无穷的生活便利,但科学技术的盲目使用,也可给人类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正如董光璧先生在论及道家思想的后现代意义时指出的,“道家思想的最伟大的超时代的意义就在于,在世界历史上它最早发出了关于文化的发展将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的警告并提出自然秩序和社会秩序融通的形上观,似乎为后现代启蒙运动克服它所面临的文化危机作预先的准备。”[xxix]人类向何处去?在我们追求科技进步、知识增长的同时,是否还需要一种返本归根的运动?在科学昌明的今天,省思先哲的修道思想与境界,对于认识终极的宇宙奥秘,促进科技文明与人文文化的协调,提升生命的精神境界,仍有重大的意义。



注释:
《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岳麓书社1988年版《史记》,第494页。

[ii] 一般认为,老子即老聃,春秋末期人,年长于孔子,孔子曾问礼于老子。《史记卷十三·老子韩非列传》记载:“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牟钟鉴先生在“老子的学说”一文中对此有详论,见牟钟鉴等人主编《道教通论》,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122页。

[iii] 此所谓“本体”乃借用哲学名词,但并非指与现象对立的隔绝的实体,而是与宇宙万象相融相关的“终极场有”,在修道思想中是指万物一体的境界中所感悟到的场有整体。

[iv] 老子的“道”兼有“本源”和“本体”双重意义,很多时候两者是混为一体的:说本源时也兼有本体的意义,或本源即是本体。本源是从时间意义上追溯‘万物之母’,而本体是从逻辑意义上追寻‘万物之根’,但依历史与逻辑的内在统一,未尝不可说本源即本体。其实在《老子》那里,‘道’就是本源和本体的合一,道既是万物的本源,又是超越的本体。在本文中,“本体”和“本源”可以通用,但随具体文气而有不同用法。

[v] 《老子河上公章句》,徐兢等《中国气功四大经典讲解》,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9页。以下所引《老子》文皆出此版本,不再一一注明。

[vi] 《庄子·齐物论》,《南华真经注疏》,第37页。

[vii] 《庄子·齐物论》,《南华真经注疏》,第43页。

[viii] 《庄子·大宗师》,《南华真经注疏》,第145页。

[ix] 《庄子·大宗师》,《南华真经注疏》,第145页。

[x] 人的意识总是在不断地对象化,总是在意识到各种各样的客体,不管是外在的实在的对象物,还是人的思想中的意识对象,都是使人的意识趋于无穷的分别之中,都可说是处于意识的“极化”状态,而消除了主客分别的纯粹意识本身,是一种没有被对象化的无限弥漫的意识,可称为“无极化思维场”。“无极”是“无对象化”、“无限制”的意思,《老子》曰“复归于无极”。“场”是用于形容纯粹意识的无限广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必须实名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教师生活365》网[师慧园]论坛  admin.php?action=setting&operation=basic

GMT+8, 2024-7-7 16:53 , Processed in 0.176500 second(s), 3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