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2016,是文革五十周年; 1970.3.5—2016.3.5,是遇罗克罹难46周年。有人发群信说:
天还擦黑,此时正是中国三月五日清晨,微信来件的铃声连成了一片。打开各个群才发现,纪念遇罗克的文章、诗歌、帖子、图片铺天盖地。朋友从各地也纷纷打来电话追问:“今年这是怎么了?”……今年与往年绝对不一样,似乎更多更多的人在纪念他。 有老年人,而更多的是中青年人……
作为他的妹妹, 唯一的心愿就是以自己拙笨的笔, 写下他的一切。自己与这四本书的合影, 就是完成了这心愿的证明——其中两本书未被删改一字地在“共识网”连载至今。
有人告诉我: 《一个大童话》早已在国内出版了影印版的黑书,价格不便宜,但作者却一本未得过。
李劼写信给我: 他在海外出版的书, 在国内几乎全部出版了黑书, 他自己花钱, 托人从国内带给他那些版本。自然他也是分文未得过连一本书也未赠过他。
如果说,《一个大童话》共识网的读者群已很多, 那么加上黑书, 得有多大的读者群呢?
其实, 为了《一个大童话》, 家人及个别友人对我误解至今:他(她)们不懂什么是文学, 他们觉得,要是写英雄或自己的自传,就得一切都往好了写﹑往美了写﹑往高了写; 他(她)们所认为的“缺点”,一概不能提, 这样才对得起自己和亲人。他(她)们觉得:自己写什么读者就会信什么, 要是不这么写, 自己可就亏透了!然而,如果他们讨厌一个人, 哪怕是自己的家人和友人, 他们却可以无中生有地乱编造地写在书里, 不仅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反而幸灾乐祸,自以为得意。
可我一直认为: 真正的藏龙卧虎者和水平很高的人, 都在读者群里,他(她)们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作者的任何美化﹑修饰与编造, 都迷惑不了他(她)们。 人家不说, 是还没想和你较真儿。但人人心里的那把尺, 是变不了的。
如果我想把哥哥罗克写活, 而不是一个“高大全样板”的话, 我就必须写出他所有的一切, 同时首先得这样写我自己。我不能说《一个大童话》的水平有多高, 但真诚与真实, 是必须有的。 谁喜欢它或不喜欢,因人而异。你看惯了或写惯了那种“样板化”的文学作品, 你不喜欢它也无所谓。
所以, 在3月5日的微信群里, 为何有那么多人打电话纪念哥哥, 我以为,与《一个大童话》的读者群是很有关系的。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位活人遇罗克, 而非“高大全样板”遇罗克。尽管有的人或许还没读过这书, 但由于他们的朋友激动热情地传递消息, 感染了他们,所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传动。
而即将70岁的我, 想不出比这五湖四海的献辞更好的文字来纪念他;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心语, 就是献给遇罗克的一朵朵花。
今天朋友云之来信说:
罗锦:
您好。早晨看微信圈一北京媒体人郭宇宽对令兄的评价,觉得有道理。转给您看看:
“我研究过遇罗克这个人,他和林昭,王佩英那种豁出命去干到底的不一样,他其实没想过做烈士,他就是一个辩论爱好者,听一些高音喇叭讲得狗屁不通的话,有些心智上的不适感。按耐不住讲了讲道理,他自己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为了讲道理就给枪毙了。现在中国有这么多年轻‘童鞋’喜爱辩论,我希望他们不要忘记我们大陆辩论界真正先驱的前辈。”
问安!
云之
我回信道——
云之:
这话我是真喜欢。
我想把郭宇宽这些话放在给哥哥那一百几十人的的献辞里。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哥哥在监狱里宁死不屈。
其实献辞里不必都说出来。
我很喜欢郭宇宽的话。
中国最多的是火气十足﹑老想登高一呼的人, 而冷静处世的却很少。
请转告我对他的敬意。
祝好!
想念你的罗锦
20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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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自欺了,或屈服于探求真理以外的东西,那将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事。
——遇罗克
献给遇罗克的花
金钟: 遇罗克在历史上留下英名。他给中共血统论以沉重的一击,建树一个不屈的象征。他的代表性并非偶然,而是出于他的人格特质, 尤其是他的好学深思,「吾日三省吾身」。在那样极端困苦的条件下, 博览群书﹑自强不息﹑在铁窗下也不懈怠。他在写出《出身论》之前,就已发表文章向权威姚文元﹑陈伯达挑战, 这显然不是只有勇气可以达到的境界。
金钟: 遇罗克的《出身论》勇敢地说出大家想说而又不敢说出的话。对社会来说, 最重要的是良知和表现良知的勇气 ̥ 遇罗克所体现的, 正是今天中国社会所缺乏的:仍需要敢言, 不怕牺牲, 奋不顾身地维护真理, 说出真理的时代精神; 中国真正的社会转型才会早一天来到 ̥
徐友渔: 人类历史上, 有两种人对同时代人和后来者的精神和心灵产生巨大的影响 。一种是烈士, 他们为真理, 为理想受苦受难, 视死如归; 另一种是思想家, 他们的目光如炬, 洞察事实, 是社会的先知先觉。一身兼思想家和烈士两者寥若晨星, 他们承受的巨大苦难和发出的精神光芒交相辉映, 使他们成为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
王晨: 几千年来,中华民族的英雄豪杰,似群星灿烂,彪炳于历史的太空。 那些扭转乾坤、功昭日月的巨星,那些有创造发明、能利国福民的明星,将永远被人们称颂。人们不会忘记,当银汉低垂、寒凝大地,我们民族蒙受巨大苦难的时候,那拼将自己全部的热﹑全部的力﹑全部的能﹑划破夜幕、放出流光的陨星,虽然看来它转瞬即逝了,却在千万人的心头留下了不熄的火种。 恰似长夜的十年动乱中,被残酷杀害的青年遇罗克,就是这样一颗过早陨落的智慧之星。
胡平: 我也饱受出身歧视之苦。《出身论》阐述得那样严谨, 清晰, 深入与精辟。第一次读到它时, 真是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这个声音很可能和自己一样孤独, 但你立刻就有了十足的把握和信心。这就是理性的力量, 思想的力量。
宋永毅: 文革年代, 常识就是真理, 就是理论; 把常识说清楚了, 就是重大理论贡献。遇罗克公开诉诸于理论文章, 可谓精深, 尤其在那个不寻常的岁月。对比四十年后今天的知识份子被收买现象, 中国知识份子应当感到惭愧。遇罗克冒着被砍头的危险, 树立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公共知识份子的形象。
徐文立﹑贺信彤: 遇罗克先生是二十世纪对中国和全世界都最有意义的高尚的人权事业在中国的先行者。
—— 从1979年至今一直追随遇罗克先生足迹前行的后来者
刘青: 遇罗克之所以称得上时代的巨人,首先是他在恐惧时代展现的超人勇气。遇罗克发表《出身论》的岁月,是大陆毫无理性、陷入疯狂的红色恐怖岁月。明知是死亡、是灾难,仍然义无反顾地前行,必须具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在当年六、七亿人口的中国,惟有遇罗克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展示了苏格拉底式的勇气。
遇罗克之所以称得上时代的巨人,还因为他深刻、缜密的见识。他对《出身论》的见识,代表了同代人中最先进、公正、人道的理解,也是对中共利用出身制造歧视、迫害的讨伐檄文。
陈维健: 遇罗克是那个时代的一位智者、勇者,以众人不能企及的高度,在黑夜中用生命为我们点亮了一盏不灭的心灯。
徐水良: 我是1967年7月在北京看到遇罗克的《出身论》的。几乎从文革一开始,我们就与血统论激烈论战,我完全赞同遇罗克的文章。这篇文章当时的影响是很大的。
1979年我出狱后,到北京,听说文章作者遇罗克被杀害,吃了一惊。这位独立思考的思想家,因为思想罪,在大好的青春年华,死在了中共血腥统治的屠刀之下。
中国的进步,以无数烈士的头颅和鲜血为代价,以无数人的被劳改、迫害和苦难为代价。遇罗克,是中国自由平等事业的先驱者,是提倡人性、自由和平等,反对野蛮、禁锢和歧视的先驱者,尤其是反对中共阶级贱民制度的先驱者,也是不盲目顺从独裁思想独裁制度的独立思想的先驱者。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个杰出的先驱者,记住他的名字、事迹和对中国进步的巨大贡献。
廖亦武: 我忘不了最初晓得遇罗克的那种震憾。那是一粒种子, 我能够撑到现在, 都得益于那粒种子在体内发芽和生长。我以为“乾坤特重我头轻”永远是最美的诗句。如果每个中国知识人的墓碑上, 都能无愧地刻上这样的诗句, 这个种族的遗传基因就改变了。
野夫: 举世昏昏,君独昭昭。舍身求法,烛照千秋。——献给遇罗克
陈破空: 在因“出身问题”而饱受欺侮的童年,我并不知道你曾为我代言。当我得知你的英名,已是在狂潮过后。于是,我明白,我不过是千百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之一,而你,却付出了最高昂的代价。那狂潮,竟卷走了你,你的青春、热血和生命。我深知,今日,唯有坚守信念,矢志不渝,承继你未竟的事业,才是对你最好的告慰。
魏京生: 遇罗克知识渊博,勤于思考,最重要的是非常勇敢,敢于说出当时很多人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想法。而且敢用自己的生命坚持自己的说法。因为反血统论就是触动了共产党统治的理论根据。不能让人民之间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少数压迫者就会暴露他们是人民公敌的真面目。这就是遇罗克遭遇不幸的根本原因。也是他作为人民代言人的伟大之处。和那些因为给共产党提意见而遭遇不幸的人,有本质的区别。
王希哲: 遇罗克是我们的思想先驱!
金钟: 一个公平的社会——人权, 人的自由, 追求幸福的权利能够得到保障的社会, 只有把象遇罗克这样无数的冤案公正处理, 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对医治社会的弊病才绝对有好处。
徐友渔: 遇罗克和《出身论》的本质, 就是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想, 就是真理重于生命。
胡平: 1966年文革红八月, “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对联风行一时, 二十五岁的工人遇罗克写下长文《出身论》, 不仅向对联, 而且向中共实行的阶级路线发起最有力的挑战。在那最黑暗的时代, 发出了争取平等与人权的最强音。…… 1980年底, 北京大学举行的自由竞选活动中, 一批中文系同学向竞选者提出一份问答表:
“你最敬佩的人是谁?”
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 “遇罗克”。
任畹町: 请记住为公正牺牲的遇罗克, 那个年代最有勇气最有才华最具独立思想的中国青年。
苏双碧: 遇罗克在短崭的一生中,一直在思考﹑在探索,从政治﹑经济﹑哲学﹑历史, 他都有宽广的视野,有独到的建树。
袁红冰: 遇罗克,一位锋刃上的舞者,他浴血的舞姿是那个恐怖时代的至美。
徐晓: 遇罗克正义的声音穿过黑暗, 使我们蒙羞的历史有了一点炫耀的资本; 遇罗克淋漓的鲜血已经使众多苟且者无地自容……
然而, 他真真切切地倒下了; 不只是倒在枪口下, 还倒在十几万人齐呼的”打倒”声中, 倒在十几亿人无言的沉默中……
如果我在现场, 会不会和十几万人一样振臂高呼?
李劼: 遇罗克的《出身论》,是一部中国贱民的解放宣言, 其意义堪与美国的黑人解放宣言相比。
徐友渔: 遇罗克的思考具有根本性,他的逻辑出发点与文革主流思想毫无关系。他坚信人生而平等,每个人的权利和地位只能由自己的行为来决定;他坚信基于家庭出身的歧视是不正义的,对于歧视的提倡和辩解,不论来头有多大,都吓不倒他;不论诡辩披上了多么华丽的外衣,都被他揭露无遗。
宋永毅: 遇罗克是民族的先知先觉, 第一个在黑暗中发出了人权宣言书。 他所以能“举世皆浊我独清”, 和他在1960年因出身问题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机会, 但仍在社会大学里学习, 读了大量的西方哲学著作有关。从古希腊的柏拉图…… 到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体系, 他都下过苦工夫研究, 这些都培养了他的独立思考精神和对现代迷信的批判。
疯狂的年代容不下一个独立思考的清醒者。正如他自己所说:“世界在发疯, 理智的人注定是要做祭品的。”
万润南: 遇罗克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英雄。初读遇罗克的《出身论》, 那感觉就象见到了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他说出了人们想说而说不出来的话, 说得是那么透彻,表达得那么准确˳
我们现在都敢说真话了吗? 今天的中国, 说真话仍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我也有个梦: 每年的三月五日, 成为全国性的“遇罗克日”。
遇罗文: 在红色恐怖最猖獗时, 罗克没有沉默。他是举世少有的英雄。
罗克又是一位智者, 他仅仅用毛泽东们的语言就战胜了毛泽东们。
罗克的铜像上雕刻着这样一句话: “不是凭自己努力得到的权利, 我们一概不承认。”
平等——罗克用生命去呼唤她的来临。
陶洛诵: 遇罗克烈士从根本上动摇了特权阶级的法西斯专政!
牟志京: 罗克的可敬在于: 权利的平等不应因出身﹑性别﹑种族和肤色而有别。
罗克在写作上不愧为一位突破时代的巨匠, 文革时代对中国写作语言所造成的灾难, 直到今天, 在政论文章中晰晰可辨。罗克的文章却在文风中出污泥而不染, 自成一统;其思路宽广﹑条理清晰﹑广征博引﹑词汇丰富, 并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中国文人的遗风。
滕彪: 遇罗克先生是争取民主和人类尊严的先驱者,历史将记住他的思想之光芒和生命之绚烂。我们今天将继续沿着争取自由民主的道路前行,我们面临的危险已经远远低于那个年代,为此必须铭记和感谢遇罗克和那个时代的所有觉醒者和行动者。
张敏: 永远忘不了1967年1月寒冷的冬夜,我这北京师大女附中初二四班(斗争“黑五类”最狠班级之一)的“黑五类”,挤在马路边人群里,从板车上买到《中学文革报》,回家在昏黄灯光下读《出身论》时惊喜恐惧交加的心情。
在最血腥黑暗的日子,几亿人向极权专制匍匐,你高擎人权火炬站立着呐喊。而今,你倒在枪口下已经四十年,我们是否完成了站立的姿势?
英雄遇罗克,你拷问着我们的每一天!
王军涛: 遇罗克是我们时代的一座丰碑,代表了受迫害和受侮辱的不幸的人们的苦难、尊严和抗争。然而,在中国,也许还要花上几代人才能领会他的价值和意义。如同所有丰碑般的伟人一样,他以生命的代价展示给我们一个艰巨的任务, 并为我们完成这一任务提供了道义的信心、勇气和力量。
傅瑞德: 以慎思的勇气讽刺迷信, 以透彻的理论对垒荒谬; 以人格的光芒照亮黑暗, 以生命的代价捍卫真理。
晋松: 遇罗克没有上过大学, 可是他的阅历, 他的才识配得上中国任何一所名牌大学。当“罗克老师”走入我的心中, 进入我的生活时, 我已是十三岁的少年。我很幸运, 让我在人生与社会“初见”之前就得到了遇罗克精神的洗礼—— 独立思考。
遇罗克是我心中的精神支柱。
老骥: 他是暗夜中的一颗流星,他是暴政下的一滩鲜血。但,他那“去留肝胆两昆仑”的魂魄却化作了男人的风范,不息的长歌。假如,一个民族在刻意遗忘思想先驱遇罗克、林昭、张志新……那么,这个民族的末日也就到了。
王锐: 遇罗克无疑是1949年以后中国知识份子群体中最勇敢, 也最有深度的思想者之一。
孙乃修: 历史的悲剧,时间不能把它泯灭,谎言不能把它掩盖。遇罗克,是中国民族应当为之沉思、激励和骄傲的话题。就这一意义说,他已获得永生,成为这个民族挺拔的脊梁和勇气的象征。
遇罗克的奋发读书和深思精神,对民众苦难的深刻同情,对社会问题的积极思考,对真理的追求和对道义的承担,挺身而出、舍己为人的品格、智慧和胆气过人、舍生取义、谈笑赴死的精神态度,这一系列非凡的精神品质使他成为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现代史上最杰出、最有影响力的青年思想家,代表着那个黑暗时代中国民族并未泯灭的理性、良知、人格和勇气。
齐家贞: 子弹,可以击碎年轻的头颅,但不可以击碎真知灼见;死刑,可以绞杀血肉之躯,但不可以绞杀凛凛正气。
遇罗克的功业彪炳千秋,遇罗克的名字与宇宙共存。
钱跃君: 无声者的声音 无权者的权利
有史以来,许多侵犯人性尊严都是从对人的不平等划分与不平等对待开始,其中践踏人性最最严重的就是根据人的出身来划分贵贱,因为人的出身不是人所能自己选择的。在那个时代,被划为地、富、反、坏、右的“阶级敌人”不仅本人受到残酷迫害,孩子们作为黑五类家属也同样受到极不公正的对待。品学兼优、富有才华的遇罗克就因为父母是右派份子,被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他撰写和发表了著名的《出身论》,接着就被逮捕,被判死刑。如果说《出身论》揭示的是在政治领域、根据人的出身来划分敌我的话,则“户籍制”是在经济领域、根据人的出身来划分贵贱。“家庭出身”是以政治手段、“户籍制”是以法律形式公然在公民中区分贵贱,这样的政治与法律本身就违背中国宪法保障每个公民的平等权利。这是一批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无声群体,但他们有他们的声音,他们有他们神圣不可剥夺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