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就像一株爬满猴子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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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就像一株爬满猴子的大树

郗晓波

     外甥女很快将从师范大学毕业了，在某重点中学实习了一个多月，那天拜访作为姨夫的我，请教一些新老师的相关问题，感觉出来她对学校新鲜得很。
    我说，有个讲单位的段子特有意思：“单位就像一株爬满猴子的大树，从上面往下看，全是笑脸；从下面往上看，全是屁股；向左右两边看，全是耳目……你要想在这棵树上呆着不被踢下树，你要想看到更多的笑脸和更少的屁股，就要拼命向上多爬两个树枝。你永远爬不到最顶，你也永远不是最下面。”所以，你不要相信所谓“为人师表，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学校就是一个典型的单位，我要打个比方，学校就像一个热闹狭小的集市，各色人物在集市里来来往往、拉拉扯扯、推推搡搡……
    外甥女说：要是我去了学校里做人处世要注意些什么呢？
    我说：以前有个在我上面的老猴子，很喜欢给人讲为人处世之道。也很自诩自个儿会做人，会做事。等他从那株树上下来的时候，树上的猴子们却对他的为人处世之道不以为然，非议挺多。他其实不太明白的是无论做人或做事，但凡刻意去“做”，便成了“装”，一“装”就显得假，做人感觉他虚情假意，做事感觉他老忽悠人。作家池莉有句关于做人处世的话说得很好：“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便也是真正的做人处世了。”就一般单位来说，大伙儿正正常常交往就行了，不要刻意去“装”。
    外甥女说：我总感觉新教师到学校，有点儿像林黛玉进贾府，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能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我说，这倒没那么玄乎。但一个新教师，尤其要到所谓名校，姿态自然要放得低点儿。不断提高自己，尽可能多地钻研业务，在属于你的领域力争做到最好，如果做到了，不要炫耀，如果做不到要勇于承认，相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因此而不舒畅。但单位里有几类人物，你要敬而远之，对你日后的工作有好处。
    一是牛人。每个单位都会生出几个牛人来，名校的牛人似乎更多点儿。夸张和好名是牛人最大的特点，像唐代的边塞诗人一样，常作万夫不当之勇状，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其实都是纸上扯淡。魏勇说过：空谈和卖弄，一般是老人坐在摇椅上干的事情，他不管听话人的感受。牛人大多提前进入老年，绝不放弃任何炫耀卖弄的机会。很多牛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业绩，不用说论著了，连篇像样的论文都没发表过；即使有机会参加过一两次省级国家级的教学大赛，也多半是拿个三等奖或优秀奖回来。其实同是一个党领导，同是一个太阳照，牛人与一般老师即使有差别也不会有多大，只是名校地位很高，水涨船高，把牛人也涨得自我感觉很牛。牛人自个儿拿不出证明自己很牛的东西来，就喜欢拿学校很牛的招牌说事儿，拿学校很牛的学生说事儿，牛人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谁谁谁是我教出来的。或者，我们班一本达线多少多少。牛人没法吹自己只能吹牛学生。当老师的都免不了要吹自己几句，但你自吹得有底气，否则就成牛人啦！对这样的牛人，你一定要恭敬，但一定要离他稍稍远一点儿。
    二是酸人。文人爱酸，多是吃不到葡萄的那种葡萄酸。譬如，你不能在办公桌前认真看会儿书，你若一看书，酸人就立马凑了过来，酸溜溜地说：啊呀，又在用功啊！看得什么书啊？啊呀呀，你这老教师还这么用功啊，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啦……真是可耐其俗，不可耐其酸。酸人其实是心里有种不安感，恐慌感，生怕别人强过自己。但你要让酸人讲一次公开课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吧，比让他吃屎还要难；但别人讲一节公开课，酸人立马精神亢奋，不说几句又酸又凉的话似乎总不过瘾。办公室的酸人总想窥视别人有什么“葵花宝典”，自个儿不费吹灰之力也成了天下武林第一高手，所以，酸人如果觑见你写出个教案来，弄出个总结来，立马酸溜溜地说：给我学习学习，好吗？弄得你很不好意思：不给吧，显得小家子气；给吧，又觉得很窝火。酸人“学习”之后一转身，嘴一撇：哼，费那功夫，没啥意思……看来，相互不说实话的是商人，相互瞧不起的是酸人。有次一酸人说自己没备好课，又张口和我要一篇课文的教案看看，教案本拿去给他瞧，过一会儿，酸人回来了，说：我把你的教案本都复印了，你的教案也没多少特色嘛。让人哭笑不得。对这样的酸人，你也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儿。
    三是骚人。这不是指能写出类似《离骚》的那种骚人，而是指爱发牢骚的人，简称骚人。单位里也总有几个负面情绪过多、爱发牢骚的人，总觉得自个儿有治校安院的才能，但没人给他创造机会去实践，那就只能用仅有的话语权来批评掌权人了，整天在办公室批评领导不懂教学不懂教育，凡是领导反对的骚人就要拥护；凡是领导拥护的骚人就要反对。曾有一段子说，有一美国青年对一中国青年说：我敢站在白宫门口大骂克林顿。中国青年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敢站在天安门广场骂克林顿。在背后骂校长的骚人就是站在天安门广场骂克林顿的英雄。骚人典型表现是下雨天骂打伞麻烦，不打伞又骂淋了雨，没有什么事儿是他满意的。不受重用就大吐口水，一受重用就欣喜若狂。当然，骚人在办公室大吐口水三百升，总是打着为学生或为教育事业的旗号，其实，这和任何一个草寇笑傲江湖都要竖起“替天行道”的大纛没有什么两样。口水唾沫永远淹不死领导，领导懂不懂教育教学你管不了，你能管得了的是自己的教育教学，胡适有个观点即“少谈点主义，多研究些问题”，我的观点是，少发点牢骚，多研究些教学，所以，对这样的骚人，你也一定要远之，在办公室要培养抗牢骚的能力。
    四是强人。学校现在是女教师越来越多，所以，女强人也越来越多，其特点是特别辛苦也特别厉害，喝汤要先下勺，吃馒头要拣大的，带班要带特优的，哪一级别的模范也要争，什么样的蝇头微利也不让；处处要强，事事要强，大事小情都要压人一头，以显摆自己的能耐。但却没有古人“旗亭壁画”的雅斗，都是范增和张良在鸿门宴上的那种暗掐。我年轻时当班主任，年级里女强人班主任都积极响应校长的号召：项项工作争第一。譬如，某次学校举行“五四青年节歌咏比赛”，两个女强人暗中互掐。甲班要穿白衬衣黑裤子，乙班知道后也穿白衬衣黑裤子；甲班知道乙班知道后，女同学改穿红裙子；乙班知道甲班变阵后也及时应变，立马通知女同学准备红裙子。甲班又为男同学们准备了黑领结，乙班也效仿准备黑领结。甲班女强人老谋深算，直到临赛前的中午等乙班放学后，又布置同学准备人手一束花。毛爷说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歌咏比赛甲强人终于压了乙强人一头。对这样的强人，也要敬而远之，不要与之暗中掐架。
    总之，有单位的人听起来很酷，看上去很美。其实，学校这单位也像一株爬满各类猴子的大树，也是人类保留动物特征比较多人群之一。所以，我希望你到名校不要牛，不要酸，不要老发牢骚，不要事事要强。正正常常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如此而已。
    外甥女若有所悟地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