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地址:张红的教育自传作者:张红教育研究博客
张红的教育自传 (一) 童年梦想-------------------------------------------1 (二) 我的父母-------------------------------------------3 (三) 我的弟弟-------------------------------------------5 (四) 我的学生--------------------------------------------7
(一) 童年梦想 城市,在我童年的时候充满了诱惑,在村子里,能进一次城是十分荣耀的事情,虽说省城仅离我的家乡不足百里,但全村进过城的却仅有几个。记忆中,在田埂里玩闹的小伙伴们突然小跑起来。大人们也急促向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犹豫中紧跟着小伙伴却走进了一个邻里的院子。原来是村中邻居一家去省城探亲,二日后“荣归故里”,记得那村中人家院里院外满是乡邻老少,正中央端坐着主人家在讲述“城市故事”,女主人微笑地招呼乡亲,完全是一幅村民集会的场景。 留下印象很较深的有那么两件事,一是主人家谈到大城市坐车,车子大不说,排队的人多却不乱。他猜测城里人家都是经过训练的。不然要做到不争不抢是不容易的。尊老爱幼也是车上的一景。说来也怪,听着听着大家眼神几乎都移向村里平日爱争好斗的几个人身上。弄得几个很不好意思,憋着红脸,或许是城里人影响大的缘故,用现在的话来说,从那以后,村子里一下和谐多了。第二件事便是主人家对城里大商店的描述,东西多的全村人家里都装不完。这一说,便把大家镇住了。在说到小孩子们吃那段,吞着口水的孩子分散着大人们的注意力,乡邻还真不错,分别发了一些糖之类的,让孩子们在他家只想多呆一会,尝到城市味道下来后的几个小伙伴都发誓长大一点一定要到城里把各种样式的糖果吃个够…… 那个夜晚我一直难以入眠。因为傍晚父母也和一些乡邻去那村民家重温了“城市故事”。回来后的叹息声、羡慕声,让我对城市多了一份向往,对“进城”多了一份急迫! 和许多农村一样,我的家乡村落到处是布满野花乱草的田埂,坡坎。稍有收拾的人家会把房前屋后整理的干净一些,村里的一些坡坎站立着零散的半高的树木,它们总是一刻不停地打量着眼前平淡无奇的乡村,在平庸的日子里树木也懒得长高,似乎避免了它们早日沦为村民灶中的柴禾。 童年日子里的四季和现在似乎差得很多,春天的嫩绿,夏日溪水清凉,秋日弥散的稻香,冬日四处升起的火堆,这些都是年少时四季的写照。而今天四季却可以都是绿的。秋日收获也不用等待秋蝉鸣叫。冬季里已很少有人穿棉袄。夏天只能满世界去找溪水清凉。高科技的发展改变了我对童年四季的印象。在探究是非中有一点是十分肯定的,童年时代的四季是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父母的辛劳,童年时候贫困从没有来惊扰过我。所以到今日,不少同龄人谈到饥饿的时候我总是一脸茫然,父母总是早出晚归,还算肥沃的乡土让我没有挨饿的经历。倒是如何才能早日进城萦绕了我整个童年甚至少年,直到我十六岁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师范学校.真正进城当了读书人,这”进城”的念想终于离开我的思绪,这时候带给我的骄傲是村里房前屋后,田埂上,只要我一出现,小伙伴们立刻会从四面八方簇拥上来,连我的父母也一下年轻了许多.全村空气里飘着对我的赞扬,对我父母的羡慕:毕竟全村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考上师范,脱了”农皮”,从此以后可以做”城里人”., 我终于进城了!!! (二) 我的父母 能够考上师范进城首先得归功于我的父亲,在中国的农村,男尊女卑的时代并没有结束,时至今日也还有不少地方在延续着这样的观念,而我的父亲却认为我不一样,可以胜过同龄的男丁,在”家教”仍不知何物的乡村,每晚功课完毕后上交待查,合格方可睡觉是我的必须.这在当时的农村是不多见的,自查,改正,受罚成了我童年学习的必然程序.我的父亲文化不高,但似乎应付小学文化课程还不是问题.特别是数学,在机会出现的时候父亲总是起个大早从一个乡镇买回一批物品转卖到另一个乡镇,计算对他来说自然很在行,这也是我小学数学总能够名列前茅的原因.但老实的说父亲并没有特别的高明的教育方法当一道他认为简单的计算在我身上出现错误的时候,除了一顿臭骂就是在我背上,屁股上重重的打几下.日子一天天过着,被夹带"笨"字的叫骂声逐渐减少了,我的功课已经让父亲十分满意了. 然后,同样的教育方式随后出现在调皮的弟弟身上,父亲下手的对象便成了他唯一的儿子,一直信奉“黄荆条子出好人”的父亲却无法在自己儿子身上结出硕果,直到今天,“因材施教”这个道理他依然没有搞懂。 在我的问题上父亲也是有两手准备的,一旦我学业不精便不至于连一般农作都不懂。所以在他计算好的读书时间以外我得和小伙伴们一样帮着家中做农活。我的家务一点也不必其他女孩子少,甚至更多,因为父母常常要去做一些小生意,所以家里的活基本都留给了我。还要照顾比我小7岁的弟弟。我后来相信父亲和母亲在这个问题上是达成了共识的,内心对母亲的抱怨是在被父亲打得泪花闪闪的时候她才姗姗来迟,她很奇怪总是在父亲下完手之后出现(这在后来成家后唱的红脸和白脸的方式教育孩子是一种模式才想起自己也是在这样的模式下被教育长大的)。家中劳作的任务一般是母亲下达给我的,这些在我心中多有不快,然而母亲在我心中还是要比父亲可爱许多:母亲最让我得意的是从不让我的衣着打扮过时,这让我在小伙伴们面前得意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由于母亲的坚持,弟弟在我面前也显示不出男孩子的特殊。反倒好吃好玩的都由母亲做主让我先享用,这些都让我对母亲充满了感激。是母亲让我成为村中地位最高的一个女孩子,这在当时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母亲的另外一些事情也影响了我的人生,在特殊的年代里,吃肉对农村人来说依旧是很奢侈的事情。因为父母做的倒卖生意中最多的是猪肉,总能看见母亲用旧围裙裹着一些肥肉和骨头偷偷的背着父亲去接济邻居。但母亲做这些事情从不避开我,让我从小就从邻居那感激的眼神中看到了母亲的善良。 由于我在家中受到重视和疼爱,村里的不少伙伴在羡慕之余也不断和父母抗争,她们失败的原因几乎集中在一条,父母让她们拿出成绩与我比较中很快败下阵来。这让心中不服气的一些伙伴有的想留在我家做我的父母的孩子。这让我的父母乐不可支,到处炫耀。记得我的一个玩伴在被其母亲追打时突然停下脚步威胁她的母亲:再打就将去做我家的孩子,一下子其母亲就慌了神,日后居然对她好了许多。,能够吸引别人家的孩子投靠家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父母在这些问题上也让我和弟弟感到了压力和担忧,生怕家中来了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却去了别人的家中。每当此时,父母总是铿锵有力的说:“全村没有一个女孩能比得上我家的女儿,我们不会换的,儿子就难说了。”听到这话的夜晚我总是睡得很香甜,而弟弟那边似乎辗转难眠,难道他真的怕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在这样的反差中我的功课自然地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三) 我的弟弟 随着我学习的越发优异,弟弟与我的反差更大了,初中的我已经是集老师和父母的千般宠爱于一身了,而弟弟仍然弄不懂加减是怎么回事,连父亲打他的屁股次数也常数着就漏报了。在这个问题上母亲是有责怪的,她怪父亲下手狠将弟弟的脑子伤了,父亲却告诉她打弟弟的力气没有打的一半大。母亲争辩无果只能说父亲打中的或许是儿子读书的那根筋,而大中女儿的则是懒惰的筋。。。。。。 事实上母亲也许说得对,弟弟除了学习外其他玩闹功夫都是一流的 ,这些也许是至今父母都无法解释的,打球弟弟是全学校的高手,无人出其左右,连后来慢慢出现的小游戏也是他天才的展示地盘。方圆几十里都公认他为‘文盲型’高手,这是我即将师范毕业的时候听见乡邻对他赞美。所谓的那些知识型游戏高手都不及弟弟的天赋。但弟弟却最终连初中都无法毕业,文化课无一门及格。这让父母有了难堪的感受,同样的教育方式怎么就差距这么大?父母的叹息声也常常可以听见了。 在我的记忆有弟弟的存在,他便一直委身在我的光环下。很多人见到他都不直呼其名,而是称某某的弟弟,实在还是不明白便解释一句,就是那个读书很厉害的女生的弟弟。有时候父母痛打他的时候也会将我‘隆重推出’让其无地自容。或许他幼小的心灵中一早便认为我是他面前的一座高山,几乎是无法超越的。渐渐地他连上山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以‘农民教育家’自称的父亲或许仍无法从弟弟的教育中得到失败的教训。 考上师范,全村老少道贺不绝于耳,父母商量后便请了十几桌,家家代表都在家里院落举杯。父亲自豪中介绍着他的教育经验。而我则在这些浓浓的,质朴的道贺中感受幸福。父母的喜悦更是无法言表。从此父亲真的被乡邻正式冠予‘农民教育家’称号。不过后来弟弟的表现让父亲不愿意再让人这样称呼他。父子俩的隔阂应该与此有些关联。我和母亲从心里为父亲这一称号的旁落着实惋惜。。。。。。 在知识的海洋里我肆意徜徉,幸福汲取着知识源泉。从进城愿望的迫切到实现父母愿望我收获了太多快乐。一路的自豪,骄傲伴随我在师范求学三年,在毕业的几天后我的手里很快出现了一张教育局关于安排我工作的派遣证。我从此正式走上了教师讲台。这原本就是我的梦想,它也成为我人生至今唯一的一份工作。 (四)我的学生 第一所任教的学校在城市的边缘,离城中心也就十几公里而已,初上讲台的那天,父母和弟弟赶来与我吃了个午饭,这是一家人在城里的特殊聚会,学校附近街市饭店老板羡慕的眼神至今都存放在我的脑海里。 1、三个乡下的孩子 在校长办公室的门边,三个羞涩,发着小抖的孩子在等待着她们的一次人生转折。衣着破旧的一个甚至还光着脚丫,另外二个也是穿着露出脚趾的胶鞋,三个人头低着没有敢看我的到来,这个时候离我报到被任命为班主任也就十分钟左右,我有了第一次特殊的选择,因为校长很直接的告诉我她们三个是城边村的孩子。因为实在太糟糕而被其他学校拒收,受人托付的校长无法推让只好让他们来碰碰运气,没有老师愿意接受的话也只好放弃。与我同年级的其他四个班主任都在她们的选择中填写上了放弃。就剩下我了。简短的打量告诉我她们的家境应该是十分糟糕的,鼻涕搽拭在袖子上的痕迹告诉了我她们缺乏什么。一种酸楚还是来到了我的思绪里,特别是母亲裹着食物接济乡邻的画面一闪而过。“我要了”,从肯定的回答到三个孩子跟着我走进教室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在同事的惊讶中我开始了我的教学之路。 我相信有出于感激的成分,三个村里的孩子开始学会了安静,其他孩子从开始的略带厌恶到接受最后快乐的融入到一起。十几年后的今天她们还在延续着朴实的同窗情谊。这些得益于我几年的师范专业铺垫,是这些扎实的基础给了我信心。母亲的善良也告诉了我爱应该出现在需要的时候。我用学会“感恩”的方式让三个孩子付出了她们的努力赢得了同学的尊重。首先她们学会了每天干净的出现在其他同学的面前,然后利用中午放学的时间把班里收拾的干净明亮。这些举动让我有了表扬她们的机会,在学校光荣榜里出现的卫生标兵赫然出现了她们三个的名字和照片。我们的班集体连续5周被评为全校卫生先进班级。在荣耀面前全班的孩子都清楚地知道是她们的付出给了大家荣誉,尊重随之而来,在融洽的集体里学习慢慢成了她们的努力目标,在学期末,二个孩子达到了各科良好的标准,另外一个孩子成为了全年级总分的第一名。当他手捧奖状眼里噙着泪花向我跑来的时候,我体会了教育带给我的快乐。时至今日,当他威严的一身警服登门来访的时候,教育改变命运成为了我们的共同话题。 2、陈家吉 我在岁月的伴随下在讲台上自由的驰骋,在肯定中我被调到一所省重点小学任教,信任下我依旧被安排在班主任的岗位上。全校的最差学生竟然出现在了我的班级,几个前任班主任的教诲和训斥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法达到目的,这就是我在这所重点学校听到的第一个如实介绍。我还是若无其事的走进了这个叫陈家吉的孩子。走进了我麾下的五十几个孩子。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场景,当陈家吉被我点名负责分发全班点心的时候,全班屏住了呼吸,要知道在她们的习惯里这样的事情都是班长和班干部的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一种光荣,而今天她们耳朵里听到的却是由全校出名的“坏孩子”来分发她们的食物,她们在判断着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问题的时候我再次发出我的指令,连陈家吉自己都措手不及的神情让我笑着问,“难道我们班全部孩子都是聋子”?“老师,,,,”几个孩子欲言又止。我自然地问,“你们觉得分发点心陈家吉同学无法做到是吗?这个是很困难的问题吗?你们能不能尝试一次信任”?让我欣慰的事情发生了,或许觉得我和其他老师对她的态度不一样吧,陈家吉竟然鼓起勇气分发完了点心,然而桌子上的点心被不少同学不屑,我知道这部分同学拒绝吃他分发的点心。喔察觉到了他眼睛里竟然有了伤感,竟然在脸上挂着失落,我坦然地强烈要求他分发一份点心给我,我的一副耐不住饥饿的样子让孩子们忍俊不住,当陈家吉开心地把点心分发到我手里时我看见了他的微笑,很纯真的微笑。特别是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带动了底下孩子们开心的气氛。一份份点心从拒绝到笑着吃完。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的陈家吉。 随后的日子里,给这个出名的差生信任纷至沓来。这带给了他从来没有的快乐,他有了久违的友谊。成绩的提高还得益于我们的学习委员恰当的时机和他成了同桌。成绩在一段时间后提高很快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中期考试的最快进步奖状被他收获,总成绩达到了全班的前二十名。当他抱着一摞同学们的作业来到办公室真诚礼貌的招呼着原来的那些老师的时候,惊讶,佩服的眼神让我收获了成功的喜悦。我知道教育中的信任是如此受用。至今,每年教师节的第一个问候和祝福都是这个叫陈家吉,目前,正在省重点高中就读的孩子送给我的。 3、黄文斌 带着愉快的心情前几年我随家人调入深圳特区,这是一个全新的城市,滞后的教育源于它贫瘠的文化底蕴,这里的一所省级小学给予了我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在这里我走进了一个叫黄文斌的孩子。经过努力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教育的魅力,让我再次尝试到了教育的快乐。它成为了我教书生涯中厚重的一笔财富。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出格的胆量远胜过和他一样的孩子,他语,数,英三门总和竟然不超过百分。所有教过他的老师都几乎“欲哭无泪”他成了被放弃再放弃的对象。多年的教育经验告诉我,书本上找寻改变他的方式很难,站在办公室的窗台上,一片绿茵突然带给了我灵感。这个壮实且灵活的小孩子或许需要这样的舞台。在准备妥当后黄文斌同班的男孩子出现在了足球场上。安排好的足球高手不停的给他输送攻破对方球门的“炮弹”,一次次的射门得分连他自己也高兴的手舞足蹈。球场边的同学老师把一次次掌声送给了这个大家心目中的差生。这是一次难得的掌声。这次的掌声让他明白了自己也有能力“出人头地”。从此班集体迎来了一个改头换面的黄文斌,品学兼优的孩子靠近了他,和老师打开心门交流让他真正懂得了过去的自己。三个月后的期末考试其三门平均成绩超越了及格线,语文还破纪录的考了个八十五分,其作文《难忘的掌声》还成为了优秀文章。 这样的学生和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改变着我。我相信在今后的讲台上我会遇到更多的故事,我相信教育的快乐将伴随我的一生。 张红 2010-7-18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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