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中小学生“成长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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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中小学生“成长的权利”

—读《钱理群教育讲演录》/张刘祥

最近阅读《钱理群教育讲演录》，“听”到钱老师许多从“自己的教育经验中提升出来的理论思考”，振聋发聩，醍醐灌顶，发人深思。用钱老师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一个从教四十余年的老教师生命体验中的教育，这是一个人文学者眼里的教育”，其着眼点“始终是处于身体发育和精神发育不同阶段的生命个体”，而“平等”与“权利”意识，是其贯注教育的关键词。

中小学教育的对象是7到19岁的孩子，这一阶段的孩子正处于一个人生命成长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阶段，人在这一生命阶段有其生理和心理以及精神发育的特点。钱老师认为，这些特点，就决定了中小学教育，以及中小学教师的一些基本性质、特点、意义和价值。

钱老师认为，呵护中小学生的“成长之美”，保障中小学生的“成长权利”，是中小学教育的第一职责。

中小学生正处在生命成长的初始阶段，是“未成年人”，还不是公民，是受到家庭和社会保护的，还不需要为家庭和社会作贡献、尽义务，他们是未来的公民，唯一的任务是“学习成长”，因而，中小学教育的首要任务，是创造一切条件，使他们能够享受“成长之美”。

而要让中小学生能够享受到“成长之美”，必须保障他们“成长的权利”。钱老认为，这是中小学教育者所严重忽略的。在他看来，中小学生至少有三大权利被忽略，甚至被剥夺了。

首先是好奇、探索的权利。中小学生面对的永远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他们有一种好奇心，要去探索和发现他们所不知道的世界。钱老师说，他在回顾自己的一生时，总要怀着感激的心情回想起他的中学老师，如何精心培育他们的好奇心和探索热情。他说，在他的感觉中，那时候，“每一堂课都是一次精神探险，都会发现新大陆，我们总是怀着极强的期待感以至神秘感，走进课堂，渴望在老师的指导下，闯进一个又一个的科学迷宫，解开一个又一个宇宙的秘密。”这样的学习是多么的有兴趣，把学习当着精神的享受。正是这一点，照亮了钱老师一生的治学之路和人生之路。

钱老师从自己的学习经验、成长之路得到启迪：中小学教育的第一天职，就是要保护和培育学生的好奇心、探索心。可是，现在的教育扼杀、甚至剥夺了学生这一“天赋权利”，“好奇”和“探索”成了应试的天敌，学生所受教育的全部目的就是想方设法把他们天生的好奇心和探索热情抹煞掉。因此，现在的孩子，从睁开眼起，就忙着背书、做作业，一直做到晚上九、十点钟，甚至更晚。昨天是开学第一天，我看到小学生的书包沉重得连大人提着都很吃力，小学生背着书包，一个个都弓着背，低着头，我看着，感慨万千，想当初，我读小学的时候，哪有那么沉重的书包！我们的小学生，何时将书包变得如此沉重、不堪承受了？背着如此沉重的书包，哪里还有好奇、探索的兴趣？我也真想如钱老师一样高呼一声：请把好奇、探索的权利还给我们的孩子！

其次是自由成长的权利。中小学时期应该是人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光。钱老师说，本来，时间是属于一切刚刚开始的孩子的，他们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而我们的教育也应该给孩子一个开阔的成长空间。钱老师特别强调“自然空间”。他说：“人在自然中，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基本的、最重要的，也是最理想的教育状态。脚踏大地，仰望星空，这样的生存状态，对人的精神成长，可以说是具有决定意义的。”

而我们现在的教育，不仅剥夺了孩子自然的空间，更是剥夺了他们自由的空间。孩子的空间越来越小，他们已没有仰望星空的权利，尤其是城里的孩子，被数不清的书本压着，眼睛里都是各种各样的练习册，参加的是没完没了的兴趣班。钱老师忧心忡忡地说：“剥夺了孩子自由的时间、自由的空间，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剥夺孩子生命的自由，这就是扼杀生命，简直是犯罪啊！”我觉得，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一个有责任感的老一辈教育者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呐喊，我们每一个教育者都应该发出这样的呼吁：请把时间和空间，请把生命的自由还给我们的孩子，不要剥夺他们仰望星空的权利，不要剥夺他们自由成长的权利！

第三是欢乐的权利。钱老师认为，小学生、初中生处在人生的童年、少年阶段，都生活在生命的“春天”，高中生在18岁以后，进入青年阶段，开始生命的“初夏”时节。在生命的“春天”以至“初夏”，主要应该做什么呢？钱老师说，主要就是两件事：玩与读书，前一件事，有关身体和精神的健康；后一件事，有关精神的成长。

玩，是孩子的天性，是生命的自然要求。童年、少年时期的“玩”，必须尽性，尽兴，尽情，也就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人的天性、本性，最大限度地享受生命的欢乐。因此，钱老师说：“中小学教育的本质就是要创造一切条件，达到两个‘最大限度’，促进孩子身心两个方面正常、健康地成长。”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现在的教育却在自觉、不自觉地剥夺中小学生应有的欢乐。在钱老师看来，剥夺孩子童年、少年时期的欢乐，就是在剥夺他们“活着的理由”。看看我们的孩子是多么可怜，他们只要一进学校，就不能尽性、尽兴、尽情地玩了，他们都做什么去了？用钱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都被迫“应试”去了，即都“读死书，死读书”去了。这样的“应试教育”不仅笼罩在中学，而且扩展到小学，现在又向下延伸到幼儿园，说什么“不能输在起点”。我们的孩子岂止是可怜，实在是悲哀。有的家长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学校受苦，宁可放弃工作自己教，也是情有可原。

中小学教育的主要手段，应该是引导学生读书，。读书，对中小学生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中小学教育要开拓学生的精神空间，构造丰富多面的“立体生活”，主要途径就是引导学生读书。而读书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可以和千年、百年之遥，万里之外的任何一个伟人进行精神对话和交流。钱老师说：“读书是这样一种精神活动：一书在手，就可以打破时空界限，自由穿梭于古今中外，漫游于人类所创造、拥有的一切文化空间，在阅读中重新经历、重新感受书本知识中的生活。”尽管书本知识提供的生活、精神资源，还需要经过今后一生的实践，不断注入自身的生活经验和生命体念，才能真正化为自我生命的有机组成，但在人生的起点上，通过阅读打开一个足够开阔的精神空间，这对孩子终身发展中生存空间的扩展，具有重大的意义。尤其是经典阅读，学生可以与创造人类和民族精神财富的大师、巨人对话、交流，站在大师、巨人的肩膀上，就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精神境界，极大地提高精神生活的质量。所以钱老师这样描述着心向往之的中小学教师工作：“牵着中小学生的手，把他们引导到这些大师、巨人的身边，互作介绍以后，就悄悄地离开，让他们——这些代表着辉煌过去的老人和将创造未来的孩子在一起心贴心地谈话，我只躲在一旁，静静地欣赏，时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中小学生正是通过阅读，进入民族和人类的文化殿堂，吸吮前人所创造的文明成果、精神资源，在文化传递中完成“从自然人变成文化人，自由自在的人变成自为的人”的精神蜕变过程。

钱老师告诉我们：或许我们应该从“保卫童年”这一角度来看中小学教育的价值与功能：它的第一职责，就是呵护和培育中小学生的“成长之美”，维护他们“成长的权利”，保证他们好奇探索的权利、自由成长的权利和欢乐的权利。如果我们的中小学教育真的能做到这样，那么，无疑应该说是最理想的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