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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文化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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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 20:30: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没有文化的山水是瘠薄的山水

    ——西湖文化碎谈

文/涂国文

没有文化的山水是贫瘠的山水,没有文化的风景是单薄的风景。风景同文化结合在一起,山水便具有了灵性,便会变得丰盈起来、渊深起来、神奇起来,便会不胫而走,便会插上翅膀,飞得很远很远……

杭州自古以来便赢得了“天堂”的美称,这不仅是因为杭州是座风景秀美的城市,更因为杭州是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西湖文化、钱塘江文化、大运河文化、宋城文化……让杭州这座江南古城以一种神奇而独特的韵致,独步于中华锦绣江山,让人神往。

西湖历史文化由十八大系列构成:
一是以白居易、苏东坡为代表的浚湖功臣文化系列,景点有白堤、苏堤、苏东坡纪念馆、明朝杭州知州杨孟瑛修筑的杨公堤,湖心亭、小瀛洲、清朝浙江巡抚阮元堆筑成的湖中小岛阮公墩等;
二是以吴越王钱镠为代表的古吴越文化系列,也可称西湖元文化系列,景点有保俶塔、六和塔和钱王祠等;
三是以白蛇传、梁祝化蝶等传说为代表的爱情文化系列,景点有断桥、雷峰塔、万松书院等;
四是以西泠印社、南宋官窑、中国美术学院等为代表的艺术文化系列,景点有西泠印社、南宋官窑博物馆、中国美术学院、林风眠故居纪念馆、燕南寄庐(盖叫天故居)等;
五是以岳飞、于谦、张煌言为代表的民族英雄文化系列,景点有岳庙、风波亭、于谦墓、张苍水墓等;
六是以秋瑾、陈英士为代表的民主革命烈士文化系列,景点有秋瑾墓、陈英士雕像、徐锡麟墓、陶成章墓等;
七是以林和靖为代表的隐逸文化系列,景点有放鹤亭、林和靖墓等;
八是以康熙、乾隆下江南为代表的帝王文化系列,景点有“西湖十景”、龙井十八棵御茶、亭湾骑射等;
九是以佛教、道教为代表的宗教文化系列,景点有白塔、灵隐寺、净慈寺、抱朴道院、梵天寺、南屏晚钟等;
十是以苏小小、冯小青为代表的才女怨女文化系列,景点有苏小小墓和冯小青墓等;
十一是以沈括、龚自珍、章太炎、俞樾、俞平伯、林启、鲁迅、郁达夫等为代表的科学、国学、文学、教育大师文化系列,景点有龚自珍纪念馆、章太炎纪念馆、俞曲园纪念馆、夏衍故居等;
十二是以茶道为代表的休闲文化系列,景点有中国茶文化博物馆等;
十三是以丝绸、国药等为代表的民族工商业文化系列,景点有都锦生丝绸厂、胡庆余堂、张小泉剪刀厂、王星记折扇厂、中国丝绸博物馆等;
十四是以放风筝、扎花灯等为代表的民俗生活文化系列,景点有断桥、杭州十三旱门五水门等;
十五是以西湖莼菜、西湖醋鱼、宋嫂鱼羹等为代表的传统饮食文化系列,景点有楼外楼、知味观、奎元馆等;
十六是以郭庄为代表的园林文化系列,景点有曲苑风荷、花港观鱼、郭庄、汪庄、刘庄、蒋庄、万松书院等;
十七是以白居易词《忆江南》、苏轼诗《饮湖上初晴后雨》、林和靖诗《山园小梅》、柳永词《观海潮》等为代表的诗词题咏文化系列,其中也包括马远、吴昌硕、黄宾虹、潘天寿等古今书画家的题咏。
十八是以李叔同和苏曼殊为代表的奇僧文化系列,景点有虎跑寺的弘一法师纪念馆、苏曼殊墓遗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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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7-2 23:56:07 | 只看该作者
名人名嘴品杭味
2007-10-12

  文/曹晓波
  这一篇,借了名人名嘴,来说杭州的吃。
  先说市井。常言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么,八十年前的“巧媳妇”,有了米,又是如何操持这一日三顿?不急,先让知堂先生说完绍兴人天不亮就要忙的一顿端端正正的早餐,再来说说杭州。
  一
  一只“三白汤”,马叙伦必定要亲自下厨
  “杭州便不是如此,早晨吃开水泡饭,午前上街买小菜是很从容的。只不过这三顿也重在饭而已,至于下饭并不看重,虽然比北方要好一点,因为鱼虾常有,不论贫富都吃得着。煮饭用灶,多烧稻草,只此一锅。平常的菜都蒸熯上边,高的锅盖之下总可以放三层饭架,三四十二,就有十二碗,竟是一大桌了。茭白茄子放在饭里,虾米白鲞汤,盐渍鲜鱼,溜黄菜,鳓鲞加肉饼,搁在饭架上,等饭熟时,这也好了。平常已经可以请客吃便饭,若再添炒鸡子和盐烤虾,那才去生起小风炉来另做……这蒸菜的办法,有一缺点,就是安排不容易。假如一碗腌菜一倾侧,饭里便全有了气味。虽然上灶的人对于叠饭架甚有经验,这种失败还是常会有的。”(周作人《谈吃小录》)
  要说明的是,当时炉灶中烧的,除了四乡人进城卖的稻草,也有上江人(钱塘江上游)卖的柴,厨房中一支洞箫般长的吹火筒就少不了。要不,饭可以焖熟,这蒸菜就全无一气呵成的味了。锅盖的高度,也是视家人的多少而制,吃口多的人家,锅盖和脚盆就相差无几。四十年前,改烧煤饼了,但蒸菜照旧,锅盖叫“镬盖”,端的是中古的说法。
  至今,早上吃泡饭依然是老杭州人的习惯,当然,开水泡饭已改成了煮泡饭。偶尔不吃,很像喝茶的人改喝了奶,不知所终。以前柴灶现烧的镬焦(锅巴)煮的泡饭,又香又软又养胃,如同做梦了。
  中、晚两餐,好汤的人家仅靠饭锅中那碗浅浅的虾米白鲞汤不够了,得另做。与知堂先生同年生的马叙伦先生常按《随园食单》教授厨人“蒸草鱼”、“蒸白菜”,单单一只“三白汤”,他必定要亲自下厨,连原料都要一一过目。三白汤是什么?马先生说,“菜、笋、豆腐也,然此汤在杭州治最便,因四时有笋也。豆腐则杭州之天竺豆腐,上海之无锡豆腐,皆中材,若北平豆腐,虽选其隽,亦不佳也。此汤制汁之物无虑,且可因时物增减,惟雪里蕻为要品。”(马叙伦《石屋余渖》)
  这么说来,这汤中的雪里蕻菜是马先生最看重的;豆腐,是杭州天竺的好,上海北京的豆腐,只能勉强使用。更讲究的是,这汤除了盐,一概不放作料,哪怕“太羹玄酒”。马先生说,这一放,“非吾汤矣”。后来马先生小住北京,常在中央公园的长美轩饭馆就餐,喝不到好的汤。他试着开了三白汤的原料,要厨师如法烹调,一时声名鹊起,各店竞相效仿,号称“马先生汤”。十个客人来了,有九个点名要此汤。可是马先生说,“其实,绝非余手(我亲自)制之味也。”
  二
  梁实秋说,用活鱼,讲究清汤,是杭州鱼圆胜人一筹的根本
  梁实秋先生的母亲会做一手正宗的杭州清汤鱼圆,北京人称“鱼丸”。梁先生的母亲是杭州人,每当她看到父亲买回一条大活鱼,总是说,“这鱼太活了,宜于做鱼丸。”
  “做鱼丸的鱼必须是活鱼,选肉厚而刺少的鱼。像花鲢就很好,我母亲叫它做厚鱼,又叫它做纹鱼,不知这是不是方言。剖鱼为两片,先取一片钉其头部于木墩之上,用刀徐徐斜着刃刮其肉,肉乃成泥状,不时地从刀刃上抹下来置碗中。两片都刮完,差不多有一碗鱼肉泥。加少许盐,少许水,挤姜汁于其中,用几根竹筷子打,打得越久越好,打成糊状。不需要加蛋白(清),鱼不活才加蛋白。下一步骤是煮一锅开水,移锅止沸,急速用羹匙舀鱼泥,用手一抹,入水成丸,丸不会成圆球形,因为无法搓得圆。连成数丸,移锅使沸,俟鱼丸变色即是八九分熟,捞起置于碗内。再继续制作,手法要快,沸水要控制得宜,否则鱼泥有入水涣散不可收拾之虞。煮鱼丸的汤本身即很鲜美,不需高汤。做好的鱼丸倾入汤内煮沸,撒上一些葱花或嫩豆苗,即可盛在大碗内上桌。当然鱼丸也可红烧,究不如清汤本色,这样做出的鱼丸嫩得像豆腐。”(梁实秋《雅舍谈吃》)
  须用活鱼,讲究清汤,这就是杭州鱼圆胜人一筹的根本。我曾在蝶兰酒店点过鱼圆,请的是北京客人。鱼圆上桌,又大又白,挺诱人。客人吃了问我是什么?我说是鱼圆。轮到我举匙入嘴,才品出全是鸡蛋。梁老先生说做鱼圆“不需要加蛋白,鱼不活才加蛋白”,这店端的是不需要用鱼,纯用了蛋白,羞煞杭州人。
  梁实秋先生写《雅舍谈吃》是1984年,时隔七十年,他十二岁到杭州吃过的菜肴,记忆犹新:“七十年前,侍先君游杭,在楼外楼尝到的醋溜鱼,仍惊叹其鲜美,嗣后每过西湖辄登楼一膏馋吻。楼在湖边,凭窗可见巨篓系小舟,篓中畜鱼待烹,固不必举网得鱼。普通选用青鱼,即草鱼,鱼长不过尺,重不逾半斤,宰割收拾过后沃以沸汤,熟即起锅,勾芡调汁,浇在鱼上,即可上桌……醋溜鱼当然是汁里加醋,但不宜多加,可以加少许酱油,亦不能多加。汁不要多,也不要浓,更不要油,要清清淡淡,微微透明。上面可以略撒姜末,不可加葱丝,更绝对不可加糖。如此方能保持现杀活鱼之原味。”
  我父亲对吃也讲究,他做醋溜全鱼的手段,和梁老先生说的一样。鱼下了滚水,一汆,那鱼刚想张嘴喊疼,命没了,魂还在肉上。肉玉白,嫩得用筷子都不敢使劲,葱也是不加的,怕冲了鱼的原味。
  三
  俞平伯说,鱼是真活,楼外楼在湖堤边置一竹笼养鱼,临时采用
  这醋溜全鱼要让俞平伯先生说来,渊源长了。
  俞先生先吟一首《望江南》,第三段:“西湖忆,三忆酒边鸥。楼上酒招堤上柳,柳丝风约水明楼,风紧柳花稠。鱼羹美,佳话昔年留。泼醋烹鲜全带冰,乳莼新翠不须油。芳指动纤柔。”
  俞先生说,“醋鱼要嫩,其实不烹亦不溜,是要活鱼,用大锅沸水烫熟,再浇上卤汁的。鱼是真活,不出于厨下。楼外楼在湖堤边置一竹笼养鱼,临时采用,我曾见过……客人点了这菜,跑堂的就喊道,全醋鱼带柄(?)……等拿上菜来,大鱼之外,另有一小碟鱼生,即所谓‘柄’。虽是附属品,盖有来历。”俞平伯先生认为这“柄”就是“冰”的误读,他注道:“‘冰’,鱼生,读去声。”“带冰”一词可以追溯到《诗经》。他说:“‘脍’字亦作‘靼’,生鱼也。其渊源甚古,在中国烹饪有千余年的历史。《论语》‘脍不厌细’即是此品,可见孔夫子也是吃的。”还说,“小碟鱼冰,殆犹存古意。日本重生鱼,或亦与中国的靼有关。”(俞平伯《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
  俞先生的文字我敬慕已久,“脍”就是生鱼片却后来才恍然,果真脍炙人口。早几年去日本,正因为读过此文,对“鱼生”较为关注。“鱼生”二字是颠倒说了,薄薄的生鱼片,自助餐厅是放在冰柜里的,厨娘见是中国人,就用汉语说:“随手关门!”日本的“鱼生”大多是海鱼,章鱼的须有棋子大小。中国的饮食不见“鱼生”已久,诸如蛎黄、土蛈(泥螺),都久违了。环境的日益恶化,别说“鱼生”,熟食也开始让人疑虑重重。
  俞平伯先生还说到一样河鲜生吃,早几年杭州仍风行——“醉虾,亦叫炝活虾,以活虾酒醉,加酱油等作料拌之。鲜虾的来源,或亦竹笼中物。及送上醉虾来,一碟之上更覆一碟,且要待一忽儿吃,不然,虾就要迸起来了,开盖时亦不免。”
  梁实秋先生说得就仔细了,讲的也是九十年前,西湖楼外楼还是一片低矮的平房,那里的“炝活虾欢蹦乱跳,剪去其须吻足尾,放在盘中,用碗盖之。食客微启碗沿,以箸挟取之,在旁边的小碗酱油麻油醋里一蘸,送到嘴边,用上下牙齿一咬,像嗑瓜子一般,吮而食之。吃过把壳吐出,(虾)犹咕咕在动。”说这一段,梁先生特意说道,吃时千万小心,“不能囫囵入口,据闻有人吃活虾不慎,虾一跃而戳到喉咙里,几致丧生。”
  不知是否大师有误,我总以为这“炝活虾”毕竟没有用“火”,只是对虾的“戕害”,还是称“戕活虾”更好。十几年前,醉虾曾杭儿风一时。不过,与“鱼生”一样,现在都少了。
  四
  丰子恺常见一人在西湖里钓几只虾,然后拿到岳坟一家店里下酒
  在《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中,俞先生还说了炸响铃,也是一道响当当的杭州名菜。“其制法以豆腐皮卷肉馅,露出两头,长约一寸,略带圆形如铃,用油炸脆了,吃起来花花作响,故名‘响铃儿’。‘儿’字重读,杭音也。后来在杭尝到真品,方知其差别……家仿者黑小而紧,市售者肥白而松,盖其油多而火旺,家庖无此条件。唐临晋帖,自不如真,但家常菜亦别有风味,稍带些焦,不那么腻,小时候喜欢吃,故至今犹未忘耳。”
  让俞先生无法释怀的杭菜实在太多,说莼菜,先引一句《望江南》“乳莼新翠不须油”。然后解释道,“莼羹自古有名,‘乳莼’言其滑腻,‘新翠’言其秀色,‘不须油’者是清汤。”他的祖父俞曲园老先生也喜欢莼菜,在日记里写道:“吾残牙零落,仅存者八,而上下不相当,莼丝柔滑,入口不能捉摸……因口占一诗云:‘尚堪大嚼猫头笋,无可如何雉尾莼。’”
  “猫头笋”,老杭州也称“黄猫笋”,肥笋似猫。曲园老也是一个极有意思的长者,他说“猫头笋”我都嚼得动啊,这“雉尾莼”我怎么拿它没有办法?俞平伯说:“公时年七十二,自是老境,其实即便年轻牙齿好,亦不易咬着它(莼菜),其妙处正在于此。滑溜溜,囫囵吞,诚蔬菜中之奇品,其得味,全靠好汤和浇头(鸡、火腿、笋丝之类)衬托。若用纯素,就太清淡了。以前有一种罐头,内分两格,须两头开启,一头是莼菜,一头是浇头,合之为莼菜汤,颇好。”可惜,这种莼菜罐头已失传久矣。
  不过,清淡鲜活的饮食要求,杭州人还是依旧。某日,去河坊街一名店赴饭局,一道油爆河虾上来,买单的仁兄吃到一半恍然有悟,对饭店主管说:我要的是盐水虾,怎么上了油爆的?这么说来,也该是商家的眼神,杭州人点虾,要不是特别交代,总是盐水煮的为多,只撒一点小葱。外地人要不说吃杭州特色,你将油爆大虾端上去也就没错。油爆虾重油重酱,吃的是味。盐水虾哪怕再小,吃的是活。
  当年丰子恺先生住在西湖招贤寺隔壁,常见一人在西湖边钓虾,“一会儿拉起线来,就有很大一只虾。其人把它关在一个瓶子里,于是再装上饭粒,挂下去钩。钓得了三四只大虾,他就把瓶子藏入藤篮里,起身走了。我问他何不再钓几只,他说够了……他走进岳坟旁边的一家酒店里,拣一座头坐下了。叫一斤酒,却不叫菜,取出瓶子来,用钓丝缚了这三四只虾,拿到酒保烫酒的开水里去一浸,不久取出,虾已经变红色了。他向酒保要一小碟酱油,就用虾下酒,一只虾要吃很久。”(丰子恺《吃酒》)
  这是真正的吃客,不过,杭州毕竟曾是两朝都城,东南商埠,北来的官宦商贾早将京、鲁、淮菜融入其中。一块平常的猪肉,做成一道“东坡肉”就是。据说东坡先生在西湖造苏堤,本想备下黄酒和猪肉犒劳民工,不料下人传错了话语,厨子将酒与猪肉烧在了一起,“东坡肉”也就阴差阳差地进了杭州名菜的谱。
  “东坡肉”以酒代水,先焖后蒸,烹制过程要好几个小时,把肥油都化掉了,汁醇味浓,油而不腻,酥烂有形。爱吃炖猪肉的人,吃“东坡肉”该算是享受的极致。有一年,在东坡路一家饭店,和几个海外来人点了几只杭州的名菜。那东坡肉上来,一人一盅,肉是黑黢黢的发涩,全无“色香味”三品。我心说,不会做,你还不如改叫“西坡肉”。也是吃肉,一次去下沙,友人带去一家饭店,忘了店名,在一个十字路口。这店的猪肉,是农家按要求喂养,不吃半点饲料。一盘上来,夹一块进嘴,肉香从齿间直冲脑门。据说,这道肉依的是东坡肉的烹饪方法,却不叫“东坡肉”之名。
  五
  灵隐寺前面一家素菜馆,一盘冬菇烧笋真是做得出神入化
  再说蔬菜时令。
  “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若要不俗也不瘦,餐餐笋煮肉。”这是苏东坡说的。明时《钱塘渔隐济颠师语录》中借了济公的口,也有一说,“一寸二寸,官员有份。一尺二尺,百姓吃得。和尚想吃,直待织壁。”
  这就是杭城人人能吃得的笋,有时令之分,笋的各节又有不同风味。梁实秋先生说:“笋尖是好东西,杭州的最好。在北平有时候深巷里发出跑单帮的杭州来的小贩叫卖声,背负大竹筐,有小竹篓的笋尖兜售。他的笋尖是比较新鲜的,所以还有些软。肉丝炒笋尖很有味,羼在素什锦或烤麸之类里面也好,甚至以笋尖烧豆腐也别有风味……有一年我随舅氏游西湖,在灵隐寺前面的一家餐馆进膳,是素菜馆,但是一盘冬菇烧笋真是做得出神入化,主要是因为笋的新鲜。”(梁实秋《雅舍谈吃》)
  亏得梁先生到杭州吃过新鲜的笋,要不,光读他在北京买到发软的笋还说新鲜,我要汗颜的。今年夏初,香港那个很八卦的艺人曾志伟来到杭州,吃过一次农家菜,尽管说不清是在三台山还是在梅家坞,他说“那里的笋尖炒肉丝很棒的!”
  这就是杭州,什么季节都有适时应景的吃。有一本《杭俗怡情碎锦》,善本在台湾的“国立中央图书馆”,其中“时序类”说的就是杭州的时令吃食。“元旦要到茶食店买年糕、寸金糖、橘红糕,回家供神祭祖,以图吉利。正月的时品为春鱼、土鯆鱼、水鲞、春笋。按春鱼即小黄鱼。土鯆鱼即土步鱼,又名塘鲤鱼。袁枚《随园食单》载:‘杭州以土步鱼为上品,而金陵人贱之,曰为虎头蛇,可发一笑。(土步鱼)肉最鲜嫩,煎之,煮之,蒸之俱可。加腌芥作汤、作羹尤鲜。’三月清明节,每家均用米粉捏‘清明狗’,并食麦糕、青团。四月,立夏食乌饭糕,做工的人都要吃苋菜,不论价有多贵都要买(乌糕饭,即青精饭,以南烛树叶捣碎取汁,泡米蒸饭,其色绀青可爱,杜甫云‘岂无青精饭,令我颜色好’)。时品有所谓‘三烧五腊四时新’(“三烧五腊”,指烧鹅、腊肉。“四时新”是鲥鱼、新麦仁、甜酒酿、鞭笋)。五月食江鱼、角黍、乌贼、鲳鱼、比目鱼(江鱼即大黄鱼)。七月时品为西瓜、鲜藕、莲蓬。九月食重阳栗糕、老菱。十月尖脐蟹,家家腌咸菜。”
  要说四月的“新麦仁”,就是去了壳的小麦,养心、益肾、除热、止渴。这吃,是传统,也是图个新鲜,张爱玲晚年有文字忆及,说“我姑姑有一次想吃‘粘粘转’,是从前田上人带来的青色的麦。我五谷不分,无法想象……只听见下在一锅滚水里,满锅的小绿点子团团急转——因此叫粘粘(拈拈?年年?)转,吃起来有一股清香。”张爱玲是上海人,想来与杭州的风俗也近似。不过,这一种吃法,杭州人也是久违。
  五月的“角黍”,就是粽子,因外形有角,故名。十月尖脐蟹,说的是公蟹,老杭州话“十尖九团”,说的就是农历十月的公蟹膏满肉壮。“十月尖脐蟹,家家腌咸菜”,这时候,房顶屋前,太阳下一片黄绿,晒满大白菜。家家开始倾缸洗石头买粗盐,做起了踏腌菜的准备。
  三月的麦糕,也叫发糕,说几句,做一个了结,也算对家父的怀念。记得饿肚皮那年刚过去,也是穿单衣的时节,父亲做了一笼屉发糕,放一张小桌在门口,让我坐在旁边看着。父亲刚进屋,来了一个“潦荡胚”,见了撒满红绿丝热气腾腾的发糕,馋得夸张,鼻子戳在了发糕上。这一吓,我记到现在,时令却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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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实杭州市井小吃
2007-09-21
  写实
  中国人好吃,很值得骄傲,这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除却饥荒,自古以来,人的一日三餐不仅仅是填饱肚子。先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话也只有小吃担当得起。小吃能点得肚饥,也能锦上添花,几乎都是以艺术见长,以口味取胜,关乎民俗。
  菜卤豆腐
  杭州的小吃,首推菜卤豆腐。
  这似乎难登大雅之堂。据说,早年的梅花碑有一位姓赵的老奶奶做的菜卤豆腐最聚人气,上海人一出城站,总是一路问过来,一路闻过来。当然,这说的是六十年以前。
  某一日,我在网上说菜卤豆腐,一位“雁南飞”说,二十年前河坊街上龙舌嘴的一家菜卤豆腐做得好,他是常吃的。龙舌嘴在如今的吴山广场西侧,1994年12月,我搬到“德胜”之前去吃过最后一次。人极多,静静的,端了碗吹气,蛤蟆似的在人行道上蹲着的也有。
  说菜卤豆腐先要说卤,这是雪里蕻腌制时的汁水,含了菜的日月精气,以进了冬日的为好。早先,农家的菜卤,哪怕腌菜吃得罄空甏空,你要说倒了这卤,啊呀呀,罪过的。尤其上江(钱塘江上游,也就是上八府),盐很金贵,这菜卤能当得半年的“嗄饭”(“嗄”读ou,《梦粱录》中作下饭的菜)。
  我的祖上也是上江过来的,我父亲喜书,《随园菜单》、《闲情偶寄》也是有的,但用菜卤做出的美味,两本书上还都没有。父亲做的菜卤蒸蛋、菜卤煮笋,算是家常菜;难得的还有菜卤煮蛏子。只是这道菜卤豆腐,让人百吃不厌,不吃思念;能当得小菜,能当得点心。有人说,腌菜是绍兴人的拿手,菜卤豆腐也有从绍兴传入的可能。
  记得父亲专等菜场落市的时候,拿一只棕色钵头,挑喷香的雪里蕻摊子。早先卖雪里蕻腌菜的,有用甏也有用脸盆装,到了收摊也愁卤的处理。我父亲先用食指尝鲜,再看卤色。没腌透的卤,暗红,腌透的色泽光清,几分钱就能买上满满一钵。父亲一到家先兑上一小半清水,用筷子搅打。父亲总说要“打透”,这话直到我见过用油和蛋黄一起打出色拉酱以后才有所悟。
  打完后“澄”,杭州人叫“濎”。濎好的菜卤徐徐倒入锅中,文火煮。到了菜卤似开非开,有卤香氤氲,飘出老房子能传到四间门面远的裁缝店去,这时的锅中,有浊色的泡沫潽起。父亲去泡沫极仔细,有时用的就是厚草纸。泡沫去净,菜卤倒入钵头再“濎”,到了晚餐,碧清的菜卤就与龙井茶汤相差无几了。要是用菜卤滚老豆腐,还需一道工序:棋子见方的老豆腐用水煮到膨起,捞出,置于冷水。膨起的豆腐立马回了形,马蜂窝似的空了,这豆腐放入菜卤中煮,卤味全在其中。
  吃菜卤豆腐的季节应该是冬天,那是一种享受,不仅是菜卤的正当时令,也是吃它个滚烫:舀一小碗,放一点麻油、辣酱。此时啜上一口,雪菜的清韵、鲜亮、醇意、美味,一时俱下,沁人心脾。
  我父亲走后,我也常操持菜卤豆腐,越到后来,煮菜卤时的泡沫就越少了。父亲煮时溢出的泡沫有两厘米厚,我煮到后来不到半厘米了。是腌制的雪里蕻干净的缘故?可惜,菜是净了,卤却不敢恭维。
  现在的酒家也有卖菜卤豆腐的,品了几家,无非鸡精加一点宁波的包装雪菜,真委屈了杭州的小吃。那位“雁南飞”网友几次说要品尝我做的菜卤豆腐,我说等到北风起时,访得了好菜卤我肯定叫你。
  葱包脍儿
  说葱包脍儿先说脍儿,杭州人也称油条。一说油条总要扯到秦桧,其实最早能说到刘禹锡的诗:“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这一说,油条便可溯到一千三百年前了,当时的佳丽,也有夜宵吃得闭眼就睡的懒散。
  清初的《在园杂志》说到顺治年间浙东观察副使刘廷玑来到辖地,见某家草棚下挂了“油炸鬼数枚”,是麦面“扭作两股如粗绳,长五六寸,于热油中炸成黄色”。刘“马上取一枚啖(吃)之,路人及行人无不匿笑”。刘廷玑心说:你们谁知道我离京城十七年了,今天一见河北风味,狂喜得不能自持。
  周作人先生读此文,他说单从“油炸鬼”的“鬼”音,也可证明此物来自北地。越地人“鬼”字读成“举”音。由此推测,“油炸鬼”也就是北人“油炸馃”的谐音。这一说,杭州人因憎恨秦氏夫妇而做“油炸桧”的说法也就没了出处。不过,要说是杭人为了诅咒奸贼而给了新意也未尝不可。所以,这葱包脍儿的“脍”,应该是个谐音。
  我在网上说“葱包脍儿”,一个网民“古朱”提出疑义,他说葱在里面,为什么叫葱包脍儿? 西安有“肉夹馍”,肉在馍里,叫“馍夹肉”谐音就成了“没夹肉”,葱包脍儿会不会也有某种忌口?我说,“葱包脍儿”的正确读法应该是“葱炮脍儿”。这一个“炮”,是当“烘焙”讲的。
  卖葱包脍儿的置一平底锅,也叫铛。油条半根,葱三两支,春饼两张包起,用扁铲在热铛上压扁,边压边烤。热铛下的火不能太旺,只求烤出葱的香气,烤热冷却的油条。据说,最初卖葱包脍儿的,只是卖油条者想将早市的存货全卖出去。油条也怪,冷了软了就不招人食欲,一回了油锅,又硬得“僵死”,杭人对屡教不改者称“老油条”也是这个理。只有裹进春饼一烤,才又现出了原来的松软。
  要说葱包脍儿的诱香,也不全在油条,小半在葱。当你咬开春饼,小葱的芳香与辛辣,寒风中也会使你打出重重的喷嚏,通气。所以,吃葱包脍儿,时令也是冬季,案上有酱碗两只:红的辣酱、褐的甜酱,买者尚未走近,烤香与酱色早已招惹了你。酱碗上有刮板各一,可依了口味,从容添加。现在抹酱的已改成了刷子,卖者薄薄一抹,极有漆匠改行的嫌疑。
  某日,在某酒店赴饭局,点菜的是个在北京工作的苏州人,他点了一盘葱包脍儿,薄薄十只。新鲜倒是新鲜,可惜脍儿中的小葱只是小家碧玉似的一根绿叶,全没了葱白的冲劲,杭州人对温文尔雅的个性的补充,本来全在这葱茎中的。其次是酱,若要我开一张正宗的甜酱配方,店老板肯定会说“蚀煞老本”。现在的甜酱,只是面糊加上甜素,和早年景阳观卖的甜酱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荷叶粉蒸肉
  说小吃不说豪门的点心和大内的饽饽,只说街头巷尾,荷叶粉蒸肉也是。
  荷叶粉蒸肉既能当得下酒的菜肴,又是一种小吃。只不过让人说得滥了,一说就说到了曲院风荷,好像不这么说就不是杭州特色,不这么说就要被打入街头小摊。其实,在早先杭州的酒楼饭店都有外卖,荷叶只是极平常的包装。当然,荷叶粉蒸肉是个例外,荷叶是用来上笼屉蒸的。
  你说以前的人懂得环保?好像也没有这种渲染。以前我住的老房子附近是个闹市,处在河坊街和劳动路的十字口,有“阿咪”酒家、有乾发酱园店、还有卖卤味的。往往初夏一过,包装用的荷叶就送来了,青青色,八分的干燥。卸荷叶时,几步远也能闻到莲藕的气味。卖熟食、卖酱菜的都用,二两猪鼻冲的小生意,照样给你包得有板有眼,说声“慢走”。那穿短衫的“力气人”也不答腔,接过荷叶包,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清末名士丁丙的《杭郡诗三辑》录有时人姚思寿的《大东门市熟脯者称蔡猪头戏而作歌》,说到大东门有名的猪头肉,也说到荷叶:“长鬣大耳肥含膘,嫩荷叶破青青色。市脯不食戒不牢,出其东门凡几遭。”
  做荷叶粉蒸肉的店家,送来的荷叶就是八成新了,碧绿,似有生气。送者当街卸了荷叶,一叠一叠捧进店堂,此时,两旁的人家,总以为门前就是荷花盛开的湖畔,有清香与水汽的弥漫。这卖荷叶粉蒸肉的店家,也像是做了先“香”夺人的广告。
  最早的粉蒸肉,并不以荷叶见长。清时袁枚的《随园食单》中也可看出:粉蒸肉“用精肥参半之肉,炒米粉黄色,拌面酱蒸之,下用白菜作垫,熟时不但肉美,菜亦美。以不见水,故味独全。江西人菜也。”袁枚写下这一段时,粉蒸肉早已融入了杭城,他特地说明是江西菜,不敢掠人之美。
  且不说“肉”,先说这“粉”。“粉”其实也不是粉,是将粳米和籼米各半,掺以八角、山奈、丁香、桂皮同炒,冷却后磨成的粗粉,这也是荷叶粉蒸肉能当得小吃的道理。翻翻《梦粱录》,卷十六中说的饮食,分“茶肆”、“酒肆”、“分茶酒店”、“面食店”等八大类,档次不一。“分茶酒店”像是排档,路人解饥的去处,“如欲速饱,先重后轻”。在这种店里,就有“粉”一类的吃食,如“大片羊粉、大官粉、三色团圆粉”等等,数一数,有一十四种。
  如今的杭城,这粉蒸肉少见久了,一半是如今口味崇尚清谈,一半也是工序的繁复。跑了几家餐馆,全是摇头。某日,在德胜路乐购超市西见一“竹林阁”酒家,写的是江西婺源的特色,赫然有“粉蒸肉”三字。店家见我略知此菜一二,倒也实说:一是没有荷叶;二是做得仓促,肉腌渍时间短了,不入味。那厨师诚恳,邀我次日晚上前往品尝。
  到了次日,荷叶是颇费了一点工夫,厨师提前一小时用调料腌渍了五花肉。这荷叶粉蒸肉上桌的时候,没等品味,早已香气扑鼻。听说要拍照,厨师撤了蒸烂的荷叶,又换了一张新的。我是有点迫不及待,一筷子搛了粉蒸肉进嘴,肉段极嫩,油而不腻,糯而不烂;那粉也品不出米粉的味了,浑然与肉融为一身。虽说这是一道蒸食,渍过的肉段早已融进了酱的鲜汁,没有蒸菜只在表皮有卤的缺憾。我对猪肉本无兴趣,也感受不到猪肉涨价的痛恨。这一顿,我和我妻子将一笼屉的粉蒸肉吃得罄空。
  吴山酥油饼
  《儒林外史》第十四回说到马二先生到杭州,囊中羞涩,沿西湖专挑两三个制钱的小吃填肚皮。这一日来到吴山上,“一条平坦的大街”,一排敞了门的店面,在大开的后窗中“一眼隐隐望得见钱塘江”。这时,“茶铺子里一个油头粉面的女人招呼他吃茶,马二先生别转头来就走,到间壁一个茶室,泡了一碗茶,看见有卖的蓑衣饼,叫打了十二个钱的饼吃了,略觉有些意思。”
  张爱玲听她姑姑说,“从前相府老太太看《儒林外史》,就看个吃。”“相府老太太”就是李鸿章的长媳,张爱玲的祖父就是李鸿章的女婿。这蓑衣饼就是吴山酥油饼,据说“蓑衣”的名是苏东坡取的,有棕丝织蓑衣的意思。那时一两纹银能兑一千个“制钱”,马二先生花了十二个钱就能吃得“略觉有些意思”,也是寻常百姓吃得起的小吃。
  据说这饼有过大功。说的是赵匡胤被南唐的李升围困在安徽寿县,当地人也不晓得看中赵匡胤身上什么好,纷纷援救。没有吃的,农家用栗粉制成饼,油炸了,有一点眼下方便面久储不坏的意思。宋军解了饥荒,赵匡胤很感动,大笔一挥,题名“大救驾”。这饼子后来传到杭州,也不是宋室南渡以后。北宋的杭州,本来就是东南的第一商埠,南来北往的稀罕之物,多去了。
  到了暖风吹得君臣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日子,吃的就讲究了。“大救驾”由栗粉(当初是粗粮哦)改成了白面粉,和面的水也改成了花生油,面团如同西安拉面似的盘了,沸油里炸得蓬松。待起了锅,斗笠似的酥饼上撒了白的糖粉、黄的桂花、绿的蜜饯丝,色香先夺了人的眼鼻。
  酥油饼当年要数吴山上城隍庙隔壁的炊饼店做得好,当然,好名声也就少不了传说,要不,怎么会出一个苏东坡题名的故事?但要说杭州的饮食从大众化走向了艺术化是在南宋,倒也有理。《梦粱录》上的“蜜糖酥皮烧饼”与清河“武大郎”的炊饼相比,就已与时俱进得很了。
  吴山酥油饼重油,缺食少油的年头,如同赵匡胤的粮荒,只要三两只下得肚去,扎扎实实得扛得一天的肚饥。饼上玉龙山雪顶似的糖粉,温饱年头更是诱人眼球。没料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康时代还没有完全到来,按李金斗的说法,城里人开始“尿糖”了。
  写这篇文字我去了吴山,从铭香楼走到“十二生肖石”,找不到酥油饼的影子。无奈,问了几个老人,有一位总算给了明确的说法:山上早已不卖了,你去河坊街上看看。谢过了,转身走去,后面一老妇与老汉在说:外地人哎,到这里都想吃吃杭州的东西。汗哦,我说的是一口道地的杭州话。
  在河坊街196号,一块“大碗茶”的店匾下底,我看见一只玻璃箱子,囚犯似的拥挤着几摞油饼。箱上有显赫的红字——“吴山酥油饼”,边上挤了不是杭州小吃的油炸蝎子。小二从玻璃箱中拿出饼,递了,斗笠似的旧颜未改,却不见传统的糖粉。翻过“斗笠”,糖粉“雪藏”在里面,很让人生出惊喜。可惜,饼不是现炸的,谈不上香。倒是松脆细腻,入嘴就酥的风味,依然如故。
  我也尝过知味观的酥油饼,有鸡肉、牛肉两种。据说,制作也与吴山酥油饼类似,可惜总做不出吴山酥油饼的风味。问了“大碗茶”的小二,还真是吴山上旧日师傅的手艺,只是租不起店面,装在这只玻璃箱内代销而已。再问得仔细,这位外地的“小二同志”就摇头了。
  猫耳朵
  北人好面食,南人多米糕,最初传入杭城的面条,杭人就一概以“面”称之,糊涂得很。所以,猫耳朵的传入,要晚于面条。
  浙江的浦江,在早先也属偏远。自魏晋南北朝以后,北来的大族,至今仍代代聚居,香火绵绵,宗谱续有千年以上的,也有。乡间有一种古老的面食“篾丝爬”,便是小吃猫耳朵的原始形态。“篾丝爬”,虽含了浓浓的乡气,比“猫耳朵”的名称倒是更有诗意。我女儿懂事那年,随他大伯吃了一回猫耳朵,总以为一碗耳朵要戕害多少只小猫,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浦江的“篾丝爬”,不仅名字美,形象更美:农家用一只如今少见的篾匾,精细得丝绸般润滑,上有极细的小孔。摘一指头状揉匀揉透的面团,顺势在蔑匾上一滚一摁,小小地卷起,一只“猫的耳朵”就出来了。耳尖耳孔俨然,极细的篾眼像极了皮毛,乡人也称猫耳朵,恰如其分。
  浦江人煮这猫耳朵用的是骨头汤,放的助料只有南瓜丁加咸菜。我阿嫂在浦江下乡待了十几年,她煮猫耳朵的时候,我总说煮过头了。怪了,这猫耳朵在肉汤中滚得“沸反盈天”,我阿嫂才将南瓜、咸菜落了锅,待到舀入碗中,这猫耳朵居然不糊。
  要说杭州的猫耳朵就没有这么平民化了,光看那配料,明明地写了虾仁、干贝、鸡肉、火腿、香菇、笋丁、豌豆,让人有小吃贵族的感觉。某日,去“知味观”吃猫耳朵,墙上贴了“物价飞涨,小吃提价,敬请谅解”的告示,碗中的火腿、香菇、豌豆还是有的。猫耳朵的汤极大,汤色要比浦江的做法更清,这样的汤,哪怕一口未啜,也已给人鲜亮的享受。但要说到案板功夫,那就逊于浦江了,只是比面疙瘩更加精细一点。若要请外地人品尝,自然得费口舌解说。倒是状元馆的“麦挤梭子蟹”,一个面团的“挤”,形象鲜活。
  二十多年前我请台湾的表姐去知味观吃猫耳朵,坐的是楼上雅座,价格比大堂贵一倍。我向表姐讲述这道小吃时,居然没有得到这位老杭州人的首肯。据说知味观的创始人姓沈,清末绍兴人,街头叫卖汤圆起步,走的是平民一路,这与如今的猫耳朵重在配料,也是两条路上跑的车了。
  小吃,也叫点心,也称闲食。知堂先生说他的老母亲生前是绝不承认点心可以当饭的,有时生一点小病,不喜吃大米饭,随便叫家里做点面食小吃。即使一天吃了三回,她总说今天胃口不好,因为饭吃不下去。这种小吃当不了主食的理论,吃猫耳朵更是一个佐证。那天我见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妈妈,自己不吃,看小女将一碗猫耳朵吃得罄空,仍余韵未尽。当妈的说,回去还要吃夜饭的哩。
  猫耳朵,在早先也称“餶(骨)飿(朵)”。“餶飿”,《辞海》解释为“馄饨”,其实不妥。《梦粱录》对“餶飿”也有文字,但不详尽。明朝话本小说《钱塘渔隐济颠师语录》就说得细了:清波门外长桥旁“卖餶飿的王公”,与净慈寺的济公下棋,济公说,我赢一盘,吃一碗餶飿,输一盘,吃一个栗暴。后来济公“一连吃了十五六碗”,为王公写一招牌:“王家清油细豆大餶飿”。
  济公一吃“十五六碗”,招牌又特意写明王家餶飿的“大”,这也说出了餶飿的小,当不得主食。“餶飿”后来简写成了“骨朵”,也是此理。该书后一节说到济公“过一馄饨店”,“店主认识济公,邀入店内,请吃馄饨。”济公吃完,以“馄饨”为题,在壁上写道:“包罗万象,性气粗豪,通身上下缝隙无些,镬汤里倒翻跟斗。”馄饨的模样写得相当分明。
  说这一段,“猫耳朵”的渊源也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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