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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叶新:不为权力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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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4 12:29:1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沙叶新:不为权力写作

时间:2014年12月30日 作者: 来源:腾讯嘉宾访谈

[导读]介 沙叶新先生无疑是中国当代最重要的剧作家,但是真正目睹过他的代表性作品的中国观众却不胜寥寥,他是中国剧作家中被禁演作品最多、也最著名的一位。

《大师》:您从小接受的穆斯林文化熏陶是怎样的?又是如何接触汉语文化的?

沙叶新:回族我一向认为是以外来民族为主,以伊斯兰教为宗系,和汉族和其他民族信仰伊斯兰教的人结合的一个新民族,这是我的观点。而且居住在大城市的回族,基本上都接受了汉族文化的影响,接受了强势文化的影响。

比如说姓名,我不可能叫沙叶新,一定是沙特阿拉伯、沙尔汗、穆罕默德,中文译音的第一个字,我可能叫沙尔汗,你叫沙尔汗就不行,你一定得叫沙叶新。张承志是回族,他一定原来不姓张,张是典型的汉族的姓。所以说,我基本接受了汉民族的文化、学习获得知识。

我虽然是回族,但是我对回族真的是不了解,当我脑子里一片空虚再也不信仰共产主义,再也不崇拜领袖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是五六十岁了,我就开始进教堂,叫主麻,后天就是主麻,我就去礼拜。想体会一下有宗教信仰的人,对生活怎么认识,对政治有什么看法,人与人之间和其他无信仰的人,或者和无神论者有什么区别,我很虔诚,去做礼拜。所以我自认为是个文化穆斯林,还不是百分之百的穆斯林。穆斯林经常给人有一种恐怖的感觉,这一点不奇怪。

和这个信仰,和信仰这个伊斯兰教的民族有关系。什么原因?原因很多,有一年,我在甘肃参加伊斯兰教历史文化国际研讨会,我也讲到这个,我说我们的回族,我们的伊斯兰,不要给人感到是惧怕、是恐怖的,我说那就糟糕了。

不让其他民族说“不”,那也糟糕了。那为什么全世界凡是有比较大动乱的地方,都跟这个文化有关系呢?结果北京一个阿訇,他说我跟你说有个原因,因为回族吃牛羊肉。牛羊肉是补肾的,肾气足那就火气大,他说得很严肃。但是我想问题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我觉得和我们的文化有关系,凡是看过《古兰经》的,你们一定会找出其中的原因,这个我就不说了。

《大师》:洗冷水澡这一习惯,您坚持了几十年。有什么原因嘛?

沙叶新:1954年我生过脑膜炎,1957年考取了大学,我知道学业一定很繁重,像我这样体质的,很难担负大学繁重的学业。那时候我非常喜欢契科夫,实在太爱他了。俄国所有的作家当中,我最崇拜他。他有一句话让我终身受益,叫“寒冷使人坚强”。夏天不怕凉水,冬天碰点水就那样,我就开始洗冷水澡,一洗洗了一辈子,洗到我四年前进病房开刀之前的那一天。

开刀之后就不能洗了,洗冷水澡对我终身有益,就是使你坚强,使你坚持。所以我生脑炎没死,害癌病没死,我觉得跟洗冷水澡、加强自己的意志是有一定的关系。假如朋友有兴趣的话,我建议大家洗冷水澡。不只我一个人洗,马约翰(清华大学的体育教授)就洗,冬天都穿短裤的。

《大师》:后来为什么报考华东师大?为什么选择中文系?

沙叶新:不考华东师大,我现在读不了大学。我是回族,那时候考大学回族可以加五分。加五分可不得了啊,加一分就淘汰很多人。我第一志愿是北京大学文学系,第二志愿是北京大学历史系。

第三个志愿是南开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是我12个志愿里最后一个志愿,当时读大学可以选择12个志愿。幸亏我是回族加了5分,不加5分说不定我读不上大学。但是我并不认为读了华东师范大学就感到羞耻,我非常感谢这个大学。

顺便说一下,北大是我很向往的地方,当然现在可能是另外一码事,这个且不去说了。北大校庆一百周年,要写蔡元培这个戏,就找到北京的一个剧作家苏叔阳,说你能不能写蔡元培。苏叔阳说找一个人,找上海沙叶新。北京大学一百周年校庆的一个组委会委员、一个数学教授就到我家里来,请我写。

我感到非常振奋,有些创作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呀,这样的题材,“蔡元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上一千年选了一百个著名的人物,中国就有蔡元培。他去世之后叫“当代圣人”。

她问我,你有什么要求吧?我听不懂,她问了三次你有什么要求吧?我说,没有什么要求啊,我非常感谢,能有这样的创作机会。后来我才知道,她问我要多少钱。我也没想,我就指了一个一。她说:十万?一百万?我说,我不要,一分钱不要。

我当初考北京大学没考取,现在能写北京大学的校长,我还能要钱?不要钱。她说你是不是想做个名誉教授?你写好之后能做一个名誉教授。我说,为了一个戏获得名誉教授的称号是不名誉的,我也没接受。我真的很想有生之年,能让我到北京大学听一两堂课,来圆我青年时期的梦,我就非常高兴了。

后来这个戏由于种种原因,首先是在香港演,不敢说轰动一时,非常受欢迎。同时先后得了三个奖,一个是南京大学所主持的有11个高校的文科主任或者教授,评的叫“学院奖”,一共11票,我获得10票。

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也想给我发奖,因为我是个敏感人物,(后来有人)专门到江苏来,说什么人奖都可以给,就是不能给沙叶新,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出名。我怎么能靠这个出名?你越禁我越出名。结果还说千万不要告诉沙叶新,就偷偷摸摸的。因此这个学院奖的授奖大会,由于我的原因受到牵连,在国内无法举行这个授奖仪式。

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的会长,知道我去年的戏叫《江青和她的丈夫们》,这个戏也不能在内地演的,是在香港演。首演仪式落幕的时候,他要求给他十分钟,(他)把奖金从北京带到香港,给我发奖,这叫我很高兴。不是因为我得奖,而是我这个戏有一定质量,对得起北大,对得起蔡元培先生,而且我相信这个戏呢,一定会在国内演出。


我的恩师叫黄佐临,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院长。我是第三任,第一任是夏衍,文化部部长。第二代是黄佐临,这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俩人从人品、学养,真是我不好和他们比的,但是我有幸能遇到。我那时候写蔡元培,叫“幸遇先生蔡”,这是北大最初的校歌当中一句,歌词是大作曲家吴梅写的。

我是“幸遇先生黄”,父母养了我,在我的生活道路上遇见谁是至关重要的,或者说完全改变我的人生。

在这之前我也写了一篇轰动一时的文章。六十年代写了《审美的鼻子如何伸向德彪西》,德彪西,法国印象派大作曲家。当年上海音乐学院出了他一本书,叫《克劳斯先生》,一个设想的人物,它其实是个音乐随笔。

出版社在一页里有内容提要,就是说德彪西有很多精辟的见解,姚文元看见了,说他是个资产阶级音乐家,怎么可能有精辟的见解呢?只有腐朽的见解。我不服姚文元的文章,就写了一篇文章,这是第一次跟姚文元打笔仗。《审美的鼻子如何伸向德彪西》,写了一万字。有一次讲《文汇报》发表的批判姚文元这篇文章的作者沙叶新是何许人?黄佐临先生就笑了,他是我们剧院的小青年。在这种世人皆欲杀的时候,佐临先生吾意独怜才,把我收到剧院里面来,这真的不容易。所以我真的感谢佐临先生改变了我,这样我才到了上海人民艺术剧院。

《大师》:能不能谈谈文革时期的思想变化?

我的思想变化,文革当中我也像所有的人一样,或者像大部分人一样非常非常崇敬毛泽东,把毛泽东没有发表的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在笔记本上。除了没有把毛主席像章别在我肉上面之外,我觉得我的崇拜已经到了极点。你怎么能说毛泽东一句不好的话,甚至怀疑他的话。一直到现在,说毛泽东是政治上大流氓、生活上大流氓,这是杨开慧写给她一个闺中密友的信上讲的。这样的一个跳跃对我来讲是很痛苦的,这个过程已经过去了。

可是在当时,我真是一个“唱红打黑”的分子,每天唱红歌嘛,一天要唱几次,吃饭要唱嘛。还有跳舞,那时候还有红舞,我妈都去跳舞,整个很疯狂。可是林彪事件使我感觉毛泽东不是神。你不是洞察一切嘛,在你边上这个人,他都不跟着你,就像王立军这次跟薄熙来一样,一个公安局长感到自己连“私安”都没有,他怎么搞公安呢,他跑到美领馆去了。这个事情和林彪的出逃(很像),但是林彪的事情还不是最后定论。而且林彪的材料越来越多,我只是拿当时的结论来讲他。那时候林彪事情已经好多年了,王立军的事情才三个月吧,处理得这么快,开始有初步结论,这是很不容易的事,也是社会的进步。

第二,我觉得文革完全是闹剧,四人帮倒台之后,我还是用当时的政治术语,是四人帮还是五人帮,现在还没有最后确认,我认为是五人帮,帮主就是毛泽东。热情勃发。那十年是我最好的日子,只有几个样板戏,什么都没有,每天唱样板戏。

我的女儿叫什么名字知道吧?叫沙智红,为什么叫沙智红,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灯记,八个样板戏,我女儿占了三。你说崇拜不崇拜,就是这个程度。所以我现在非常能理解重庆唱红的那些人。

当然这里面有两种,一种是真诚地拥护毛主席,这种人我尊重他。只要他不是虚伪,不是虚假,不是为了要夺取更大的权力。他真的是感受到毛,“不落的太阳”的阳光照到他身上很温暖。

我觉得有相当大的一批人,是因为他童年的时候、少年的时候、青年的时候、中年的时候,唱这些歌会回忆起当时那种单纯的美好岁月。我讲的美好不是生活当中。第三种人,唱红歌是为了对现实的不满,因为现在贫富不均,这些社会现象大家都知道了,把这些理想投寄到以往的年代。

但是和薄熙来完全不一样,重庆事件一出现之后我就发微博,那时候还没有结论呢,我就挺温,对薄熙来就批评。有人说我,你落井下石,我说我三年之前,薄熙来还没有落井呢,我就投石了。说我拍温家宝的马屁,我说五年之前我就开始挺温了嘛。我在香港中文大学做了一个演讲,题目叫《我在香港学习温家宝同志的讲话》。我是故意起这个名字,有点肉麻,我就开始挺温,一直到现在。

2012年我写的《力挺温家宝,左派要杀人》,登在香港《开放》杂志第四期,公开发表还不到十天。所以文革当中林彪出逃,跟这次王立军到美领馆,我觉得会产生巨大的社会效应和政治反应。

《大师》:1985年,在您入党后的三天,新华社全国通稿报道此事,大标题为《党的作家,党的人》。为什么这么大动静?

沙叶新:说入党,本人是共产党员,中国很少有我这样的共产党员,为什么?因为胡耀邦亲自批准的,御批党员,1985年佐临先生要退休了,他就很看重我,看着我人很老实。另外又很用功,我真的是很用功,无一日不看书。佐临先生说这人很好,就要提拔我做院长。可做院长你不是党员不行啊,这么大的权怎么可以落在非党员手里?不可能。他就劝导我入党,但就是通不过。

为什么通不过,因为我在改革初期写了《假如我是真的》,认为我给党脸上抹黑,这是一条罪状。第二条你这个戏既然在台湾演了,敌人拥护的我们要反对。因为那时候两岸关系还不像这样,你看你这个戏是反动的,台湾都拍成电影了,是谭咏麟主演。谭咏麟对这个戏,和我们中国共产党对这个戏完全两种态度。

谭咏麟,大歌星,第一次到上海,住在锦江饭店,一下飞机,就碰见个记者,说,我要见沙叶新。正好那个记者说,沙叶新,我知道。就安排在锦江饭店,一定要请我吃饭。他说,我非常感谢你,是你给我带来好运。谭咏麟在演《假如我是真的》之前并不出名。演了《假如我是真的》之后,连连得奖。他很迷信,他认为是我给他带来的,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他这个人真是有情有义。现在那么红,还记得这个事,我就感到很惭愧。

在这之前我跟谭咏麟很奇怪的。肥肥沈殿霞她是上海人,市三女中的,她希望我能见谭咏麟。我当时还有点儿知识分子清高,他唱歌的,我是作家,好像没有共同语言,就没见。我到新加坡,他刚走,我到澳大利亚,他又来了,好像冥冥之中非要我们见面不可,结果在上海见面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谭咏麟影响那么大,我儿子听说了,爸爸,谁请你吃饭?我说,谭咏麟。你再说一遍。我说,谭咏麟啊。这等于邓小平请你吃饭啊。他就这么崇拜他啊,影响真的很大,谭咏麟穿什么衣服,鞋子有多大号码等等他都非常清楚。

后来我才知道好的歌星在群众当中、在歌迷当中的影响,你是想象不到的。谭咏麟住在锦江饭店,锦江饭店没有13楼,他迷信嘛,只有12楼。歌迷从天津、北京跑到锦江饭店来,彻夜的唱歌,唱谭咏麟的歌。实在是扰民,没有办法了,谭咏麟亲自下来,租了20辆公共汽车,跟大家见面,给大家签名,然后把这些歌迷送回去,影响这么大。

因为《假如我是真的》,我不能入党,台湾都演这个戏,不行。不过,佐临先生很快就要退休了,得赶快有人填这个位置。他当时在广东的从化休养,就写了一封信给我,我拿着这封信像面对一团火一样。

佐临先生留学英国,一看就是那种绅士风度,但他绝不是假情假意的人。他叫我小沙,小沙你应该考虑入党问题了。假如我投机,我第二天会写入党申请书,肯定佐临就保驾我。我想这是慎重的事,我想了两个多月想通了,我说我要写入党申请书。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在上我能跟邓小平、胡耀邦在一个队伍里,我感到光荣。在下我跟佐临、跟吕复,跟当时参加抗日战争演剧队的党员和地下党员在一个组织里,我感到光荣。所以我很慎重地写了一封入党申请书,但怎么都不批准。支部不用说,一致通过,总支一致通过。文化局又通过,市里通不过。

于是,部分老党员就写了一封信,来反映我这么多年以来,自到人艺以来的种种表现,总支都批准他了,按照党章总支批准就可以,像这等于挂了号就可以了,就把这原因列了。



没想到耀邦同志的一个秘书,大秘书好像姓李,叫大老李。在统战部的知识分子处调查什么。我们剧院这些党员的信呢,正好在知识分子处,正好有封信是给胡耀邦的。说反映沙叶新的问题,大老李当然不知道沙叶新是谁,但是很慎重,到了北京之后,好像交给胡德平了,还是交给谁了。这样就转到耀邦同志的手里,这让我很感动。这一生我虽然有很多坎坷,但是能遇到这么多的好人。耀邦看了之后,有个总批,该同志够入党条件就应该让他入党,倾向性就很明显了。不是说,该同志不够入党条件就不应该给他入党。他这么一写态度就很明白。

还有一个关键的理由,就是我反对不反对党中央、反对不反对胡耀邦的事,这是怎么个事呢?《假如我是真的》,在北京中央戏剧学院演出之后,上海人艺是主动演的,全国各地都在演这个戏。可以说轰动一时,几乎很少有城市不演《假如我是真的》,观点分裂,干部都坐在前台,纹丝不动。后面都是群众,拼命鼓掌。这是每个剧场演《假如我是真的》一种特殊的景象,干部的心理很复杂,他不敢表态,他没看过这个戏,怎么有个戏可以批评干部呢?

因此,1979年在北京,其实主要是为《假如我是真的》开了一次全国剧本讨论会,这是共产党掌权以来唯一的一次,为了一个剧本惊动了邓小平,也让耀邦同志亲自主持这个事。

耀邦同志在京西宾馆,对我极为爱护,他是搞宣传的,说话容易夸张,首先是鼓励,沙叶新是有才华的,是当代的曹禺,当代的莎士比亚,当代的什么什么。这是他的原话。

当然我不会听进去了,知道这是搞宣传,我说当代这个不行,我差远了,真的不是谦虚。但是正式发表的时候删掉了,我非常感谢。我就不服,因为最后他是希望这个戏能够改一改再上演,我就坚决不让改,我至今是这个脾气。

因为我写初稿的时候是用尽全力,一丝不苟。我说黄佐临这样的大导演都不改我的剧本,而且还对别的导演说,你们不要改沙叶新的剧本,他对每个戏都是一往情深的、一丝不苟的。《假如我是真的》,你叫谁改?你叫宣传部改?然后组织一些班子来搀沙子,我说我本身就是沙子,我姓沙,我不要你们搀,那我就不改。

不改就不改吧,我还写了文章。这个文章的题目很糟糕,叫《扯“淡”》,这是犯了大忌,这个“淡”我打了一个引号,就是咸淡的淡,浓淡的淡。我说,你这个会一开啊,八十年代戏剧的大好形势,盛况啊,就要逐渐淡了,那叫扯淡。

我说你们要禁演《假如我是真的》,以后类似这样的剧本,批判社会黑暗的,批判官僚主义的就再也不出现了。这我说对了吧,好多年都没有嘛,戏剧界转向新的表现形式,转向小剧场。但是那戏都是很重要,但是这种戏没有,那叫扯淡。

他们就上纲上线,你说胡耀邦扯淡,你说党中央扯淡,你是攻击胡耀邦。我不够入党条件的最重要之一是这个。耀邦同志在部分党员信的旁边,就在这里写,不要把我,就是把他和这件事联系起来。话说到这份是不容易的,他就等于给我定性了,别扯到一块,他不是反对党中央,他也不是反对我。

说沙叶新这人很狂妄,就是不让我入党的人,你看耀邦同志在大会上那么夸奖他,当代鲁迅,他怎么还敢写《扯淡》的文章,不同意耀邦同志的指示。我想的很单纯,我说,你们不要忘了耀邦同志前面还有段话呢,耀邦同志在这个报告上讲。我这不是指示,指示是要执行的,我这是意见,意见可以讨论的,欢迎大家有不同意见。我说我遵守了耀邦同志的指示,我有不同意见嘛,所以我发表我的文章。所以这个事呢,耀邦同志的批示发到上海市委,不是第二天,就是第三天,我就是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了。不但如此,新华社发全国通稿。题目很光辉,听起来也吓人,《党的作家党的人——沙叶新》。你看以前不是党员,好不容易入党,才没几天就是党的作家党的人。

所以中国的政治,要搞喜剧应该在中国,政治喜剧太多了,这就非常荒诞。我入党就是这样,1985年耀邦批示一下来我就是党员,很快就顺理成章。当时的选举还是比较民主,背靠背开党员的会议和群众的会议,我得票真的是很高,所以很快就入选。

现在我愧对于党,为什么呢?我二十年不参加党组织生活,总支也知道我,特地写信,假如你身体不好,你可以请假啊。但是有一点,我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党费我照交。党费不交,给总支带来麻烦了,所以我一交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交交一年、两年。但是我附了一个调皮的信,假如不到两年就开除党籍,你得把党费退给我。

顺便说一句,温总理大概看了我两篇文章,网上有一个叫《评温文集》,大概有十几篇文章,我的两篇文章是打头的一篇叫《我在香港学习温家宝同志讲话》,他前面加了一个按语,说非常幽默,我自己也比较满意这篇文章。

第二篇就是《力挺温家宝,左派要杀人》,这不都让我讲对了嘛。中央民族大学有一个叫张宏良的,气势嚣张,杀气腾腾啊,准备牺牲50万。

我为什么说左派要杀人,六十年来杀人的都是左派,你说哪次是右派杀的?文革不是左派嘛,那些杀老师的,杀邻居的,杀同学的,哪个不是左派当中的极左派。重庆这么个大左派,他不是杀人了嘛。我就不相信,一个能把自己的父亲踹得肋骨都断了,父亲坐了十年牢,母亲在监牢里自杀的人,他那么热爱毛主席,怎么可能,就违背常识嘛。所以说,他只有恢复文革,只有集权,只有个人迷信,他才能真正掌握权力,他的目的就是这个,他的权益是这个。

《大师》:同为剧作家,哈维尔先生对您有什么影响?

沙叶新:我很荣幸跟哈维尔同行,他也是剧作家,也写小说。我也在写小说,我的小说不成功,写了三稿。也看过崔卫平赠送给我的《哈维尔文集》,我不认识崔卫平,她说,这本书一定要送给沙老师。

我不具体谈哈维尔,我只说他一句话,活在真实中。太有针对性了,太针对中国国情了,我们多少人活在虚伪中,你想想真的可怕。我也是中国人,中国人从来没有这么虚伪过。所以这句话我一直警醒自己,一定要活得真实,哪怕我说错了,那也是真实的错,而不是虚假的错。

在车上我听音乐,我听音乐会哭的,看戏也会留眼泪的,爱看画,爱自然。但是我最钟爱的还是戏剧,前年我到欧洲去到贝多芬的故居,看着他的原稿,就感觉原稿当中有他的气息,有他停留下的目光,当然我是文人,会夸张,会描写,当时的心情是这样的。

到歌德的故居去,我就想一个人假设没有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争权夺利,没有政治上的你死我活。我们的日常生活能在这样的艺术气氛当中有多好,多幸福,为什么把那么大的精力花在你死我活争权夺利上?这个社会是不健全的,不完整的。当然我是理想主义者,要达到那个境界,还要我们做些牺牲,我们精力上的牺牲,兴趣上的丢弃,我们尽量去做这个。

我不是个政治家,也不是时评家,假如我能回到舞台,看到舞台我会眼睛发亮,本来今天晚上我想到北京人艺去看戏的,《推销员之死》。从这点来说我也是吃饱了撑着的,干嘛写那些杂文,干嘛写那么多的时评,干嘛写那么多的微博。

我在家里走路都是小跑。因为苏联有个作家写了一本书,一天24小时,他把一天24小时设计得很好,读什么书,要做什么事,工作程序怎么样,我也是这样。早晨我要烧早饭,什么时候拿鸡蛋,什么时候拿勺,什么时候炖水。什么时候打开电脑,然后再过几分钟赶快看天气预报,什么时候吃,都是这样的,非常爱惜时间。可是我这么爱惜时间的人干嘛做那些事?这是属于吃饱了撑着的,大概一个社会要真正走向进步,走向理想社会,真的需要有一些吃饱撑着的人。

去年《江青和她的丈夫们》,有个“们”字的,《新民晚报》就批评,“江青和她的丈夫”就可以了,还“们”。我说毛泽东也和他的女人们呀,门当户对啊,是吧,都是“们”。为什么男人可以“们”,女人就不可以“们”呢?《新民晚报》公开批判我这个剧名,有关部门也找来劝我,不要在香港演。香港这一点比较好,毕竟是一国两制,不会送本子到新华社、地下工委、中联办,但是它会干涉你,它控制三个报纸啊,《文汇报》、《大公报》、《商报》,会限制你啊。

可是这个导演会说话,他先说,听说你们要拍沙叶新的《江青和她的丈夫们》呢,他说,是啊,是啊。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来看看戏。他说,好啊,来看看戏。结果一个没来,怎么说服他们的?沙叶新的《江青和她的丈夫们》在香港的演出,极大地证实了一国两制的胜利。他这个话中听啊。就证明了一国两制的胜利,这样就演了,就没有干涉,也不敢来看戏。来看戏本身就是个态度,中国的官员真是活得累啊,看戏都不敢看,你怎么来对他评价,结果一个都没有。就临时打电话来说要开会,要什么的,还算礼貌。

这个戏在香港用广东话演的,加了一点歌舞,为了适合香港的青年人看,因为现在香港的青年人不一定都了解江青。明年美国的百老汇演英语版的《江青和她的丈夫们》,现在已经开始造势,导演是个中国导演。我也去导这个戏,联合导,他一定要把我名字放前面,写导演沙叶新,编剧沙叶新,我说,我说,做个副导演,我名字放在你后面。就在造势,这个导演十天之前,一下飞机就到我这儿来,首先告诉我个好消息,说已经开始签约,这个戏黄不了。外国人做事是非常严谨,明年演是肯定的,档期没定。但是他们在造势,他就怕造势会影响我在这儿的安全。

我说这个本子绝对不是根据中央文件来写江青的,不是写从头烂到尾的,她到延安去就是想扮演赫鲁晓夫睡在毛泽东身边的。我说,不是的。她在上海市,也不能说她是三流的演员。还有人说江青是秃子,是假头发,那都是我们的政治语言,是中共的语言。应该来说年轻的女人一般都很漂亮,因为高挑嘛,山东人。

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平凡的子女,到上海来追求进步,不敢说追求革命。她喜欢的这些男人,无一不是社会精英啊,包括黄敬,黄敬还做过我们的部长呢。还有张敏,唐纳,他是写进步影评的嘛,她当时没有做二奶,这就应该肯定。

她即使跟一些男人同屋而居,文艺界这个事是小事,都很穷,住在筒子间,筒子间是一楼到二楼楼梯拐角的一个小房子,一般都是佣人住的。文艺家们穷,就把这个房子租下来。据说魏鹤龄睡床上,(她)打地铺睡就是很正常的事嘛。在上海是这样,你至少说她是追求进步。到延安,你说她三流也好,她毕竟是个明星嘛,吃穿不愁,至少是安定。


她能跑到延安去,那个山沟沟里。你不能不说她有革命的愿望吧,我说低点。至少不怕吃苦,不那么脆弱。她去了这都应该肯定她。我是这样写的,只是到文革期间权力失控,她才开始变,才变得那么丑陋。所以我跟导演说,你别怕,经得起审查的。

我再讲一个邓丽君的故事。这是个新戏,已经写好了,但是不能涉及六四,为了保护那个剧团,我就没涉及。我为了写邓丽君,到日本、香港、台湾、法国,都采访过。我认为我掌握的材料比较全面、比较真实。也到邓丽君的墓前拜祭她,跟邓丽君说,邓小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会像我所有的作品一样一往情深,全力以赴。

今年一月份是邓丽君的六十大寿,本来这个戏是在六十大寿的时候演,现在改成五月份,是她的忌日。五月在香港也是一个演出旺季,剧场已经定好,但是我剧本没写,戏曲都写好了。邓丽君这人很好,没有什么绯闻,很单纯,很有礼貌,是一个接受过传统教育的女孩子。

几乎在采访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她坏话,连佣人都说她好,给小费都比别人多,只有她最后在法国那个男朋友。一次她给了十块,他说你给太多了。她给十块,她男朋友会把五块拿走。中联部、统战部为了把邓丽君统战过来,只要她来大陆举行一次演唱会,凡是有华人的地方都有邓丽君的歌声,为了统战不遗余力。

邓丽君是非常非常想回大陆,她是河北人,离北京不远。她爸爸妈妈一个是山东人,一个是河北人。越到晚年越想家,故土之恋嘛,人之常情,就是回不了,因为有军职在身,那时候国民党还有限制。

她说我在大陆,一方面是歌手,我唱遍全世界,没到过祖国来唱,我觉得是个极大的缺陷。第二,我假设能到大陆看看,能到河北去看看,把我的父亲、母亲照片带给我的亲友看,再拍一些亲友的录像带带回给爸爸妈妈看,也了他们的故国之思,也尽了我的一份孝心。

已经开始做组织工作了,乐队是日本的。曲目都已经选好了,邓丽君提出来第一场在天安门,一定要在天安门演唱。那个时候你谈什么条件都可以,你只要能来就行,来了之后的变化是另外一回事。

天安门广场这一次,她在城楼上唱的。不卖票,为什么不卖票,要报答那些八十年代听我的歌,唱我的歌,因此受到开除团籍、受到批评等等的歌迷们,我要感谢他们,谢谢他们,为我走了第一步。假如我进行商业演出的话,估计其中至少有一部分人买不起票。

她临时借了一部钢琴,练了一练,唱的那个《在山那边》。这个歌是原来东北抗日的歌,“我的家住在东北松花江上”,基本旋律是那个,歌词改了改就唱这个,还是能反映台湾人的家国之思,“我的家在山那边”,其实体现她的心是在大陆这边,非常关注大陆向何发展。

《大师》:能不能谈谈微博对知识分子话语空间的扩展?

沙叶新:我上微博很少,好几年都不上,我这够忙的了上什么微博。有人一定劝我上微博,我就上,没想到,你知道我现在写了多少微博?很少很少啊,不到半年140篇,粉丝好像14万,大吃一惊。

微博对我挺有好处,因为140个字对我来讲并不难,但是我很认真,每一篇微博都当成一个很短小的文章去写,注意结构啊,注意内容啊,注意用词啊,不是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的,乱七八糟的。每一篇我都保证一定的质量,而且也注意,因为我是搞戏的,戏老是剑拔弩张,在舞台上杀来杀去的,人家累。所以会偶尔加载一些外孙的诗,或者我的一些趣闻轶事,给人调节一下,就是这样。我很看重微博,待会儿我回去还要写微博。

《大师》:您能不能谈谈对韩寒的看法?

沙叶新:韩寒,有人说到上海来一定要看两个人,老的要看沙叶新,年轻的看韩寒。我跟韩寒从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正式评论过韩寒。

我对韩寒现象的出现,在这次方舟子打黑、揭假之前我很欣赏他,不容易,真的不容易,人才太少,一个20多岁的青年,能有这样的,可以很巧妙地批评政府,批评社会现象,我觉得很吃惊,应该保护他。

每个人都是年轻过来的,总有缺点,我总说维护他,方舟子打假,我最早也不同意方舟子,认为是故意找茬。但是我看了几篇文章之后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或者这个看法开始动摇。

一个是洛杉矶的,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时评家,名字我忘了,三个字,因为一直看他的文章,他是比较理性的,我改变了看法。他可能,我现在说可能有代笔的嫌疑,他的爸爸。这样就让我非常失望,而且非常难过,好不容易出现这样的,怎么这样。

所以到现在没有发表对韩寒的那个,假如真有那样的事,我也希望他接受教训,快步成长。你还不到三十,你还有四十、五十、六十。

《大师》:您认为上海的文化圈和北京的文化圈有什么差别?

沙叶新:上海,我应该说算比较熟悉吧,确实两种文化,包括地域文化、知识分子的性格,种种方面确实有很大的差异。我也写过关于上海的,批评多一些。但是上海有它的优势,很多话剧的发源地。新闻也是上海,出版就更不说了,全国70%多的书籍、报刊都来自上海。培养的人才很多,凡是在文学史、艺术史上有名的人,没有一个没去过上海,或者受过上海的熏陶。所以从这点来讲文化的积淀,是比较深厚的。但是上海又是商业城市,商业城市要讲本求利,吃亏的事不愿意干,虽然它不害人,合同意识比较重。我见一些北京人,你放心,咱们哥们,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忘了。还有怎么说这个呢,这事我一句话就行,这是我碰到的人之一。

北京每个人都是大爷,开车的都是,你不给他说好话都不行,这个在上海少见。上海那儿讲本求利,他绝对不做无利的买卖,经济比较发达和这个有关系。在官员面前一定说知识分子不好,在知识分子面前一定说官员不好,说官怎么样,他两头不得罪,这个也是我所看不惯的,知识分子看不惯的。上海这种知识分子的典型你们都知道了,这个不用我说了,某某人。一个大师,真是大师,这个是很典型。所以它有负面的东西,但是我还是喜欢上海,我也感谢上海这个土地。我感谢两个城市,一个上海,一个香港。


《大师》:您有一篇文章入选中学课本叫《陈毅市长》,今天再回过头来看呢?

沙叶新:我觉得所有的作品都是很真诚的,包括我失败的作品。我先写《陈毅市长》,是纪念上海解放二十周年还是十周年。受佐临先生的影响,是他来导演的,是受布莱希特史诗性的结构,我自己取名叫冰糖葫芦式的结构。后来两个院长之间,当时和编剧有些矛盾,那个院长认为这不是戏,是片断。再加上他们之间还有一些私人什么的,那戏就没演。

后来就写了《假如我是真的》,《假如我是真的》受批评之后,赶快要将功赎罪,写一个《陈毅市长》,因为《陈毅市长》得奖嘛,受过好评。其实我认为爱和恨是统一的,写《假如我是真的》,我不希望看到那些坏的现实,写《陈毅市长》我希望能这样是好的干部。

陈毅在我的心目当中,当然也做了很多事,在那个体制之下不可能不干一点坏事,但是他还是保持着文人的节操。他写过小说,搞过翻译,这跟张闻天一样。他好像是中国最早的一个文学团体的成员,人很直率,做报告不要稿子,一直可以讲三个小时,但是我没见过他。我说下挺温,你假如看了我《我在香港学习温家宝同志的讲话》,你就知道我这种文人是一种有很浓烈文人气质的人。看东西,我觉得我的问题很浅薄,不深刻,但是也有文人的直觉。我喜欢会哭的人,不喜欢冷酷的人,爱哭的人有怜悯之心,有恻隐之心,就是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温会影响喜爱古典文化的人,我看他哭的照片我也哭,不容易,一个70多岁的人干吗要作秀,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我糊糊涂涂地跟大家打麻将、下台,我的日子不是更好过嘛,他干嘛了?

他总有一种理想,一种责任,一种道义,所以我挺他。对薄就不用说了,我认识很浅薄,就看他的表情,当然主要不是这个。起初我觉得坏人相,而且他那个跋扈的样子。最能反映薄熙来,从照片来看性格的是在两会当中的照片,那是他百分之百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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