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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建刚:我的教育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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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23 05:54: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管建刚:作文革命
摘自《江苏教育》2011年第1期

我的教育人生经历
(一)
   1991 年 6 月 19 日,我一生铭记的日子。 那天,我住院了。
   消息从看望我的同学那里传来:拍毕业照了,毕业联欢了,喝酒了,哭着、闹着,大家散了。
   我依然住院。夏的日头又燥又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大褂,白色的墙。多年后,母亲说,医生曾问她:你有几个儿子? 母亲绝望地说有“两个”,医生眼里闪过一丝同情的希望。
   我学会了熬药,学会了给自己打针,学会了给自己针灸。 一年后,我病蔫蔫地去村小上班。 村校长说:“小管,你教二年级数学和四年级数学。”我厚着脸皮和校长还价:“您看我这身体,能不能教一个班? ”村校长挺为难:“村小,一个萝卜一个坑,教数学至少得两个班啊。
第二天,校长给我答复:“小管,你教一个班,五年级语文。”老实说,我压根没想过教语文。语文从小到大,没出息过。 考师范,总分 640,我考了 584,总失分 56,光语文失了 28 师范里,语文老师问我读过什么书。 我想了半天,初中看过金庸。看到什么程度呢,做梦都梦见那个一天到晚喊着“靖哥哥”的小黄蓉。 后面的话自然没敢说。张老师说:“不算不算,其他呢?”我又想了半天,前不久看过琼瑶。 看到什么程度呢,相思病都羞羞答答出来了。后面的话自然也没敢说。张老师说:“你要看名著,看巴金。 ”我真买了《家》,勉强看了 10 页,再没翻 11 页,不想看,看不懂。 算了,我做数学老师去。
几乎没犹豫,我一口答应教语文。 教一个班总比教两个班来得轻松,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二)
教了两年书,养了两年病,身体逐渐硬朗起来。
   1994 年春天,父亲和人办厂子,赚大钱。 大家很兴奋,东拼西凑了二十来万。 厂办起来了,人也招了,偏偏一个产品也“产”不出来。 几个合伙人成天阴着脸,少不得吵架,越吵越凶。
   与其大家吊死在一棵树上,还不如让一个人死得干脆点、彻底点。 并给一个人吧。 谁要? 谁也不要。 摸签。几个人都想,不见得我的手气那么臭。 摸! 摸! 父亲摸到了,摸到了二十万的债务。 父亲,地道的农民,贩过点砖头、石子,父亲愁得一下子矮了下去。 我说:“爸,我帮你干。 ”干了三年,把压在心头的债务清了,一家人的脸上有了笑意。 我想过辞职,想好好做生意。 母亲说,万一将来你身体不好,没了公费医疗,跳黄河?
   黄河那么远,死都来不及!
(三)
   1998 年,我对自己说,好好做你的老师吧。 1998 年,我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村小教师。 我用心做了 10 年,2008年, 被评为江苏省特级教师。 我忽然明白,“十年磨一剑”,不是什么励志的话,而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我的作文教学革命
(一)
   1998 年,我的生命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二月里,心血来潮的我写了篇《三月》,信手寄给《吴江日报》。三月,办公室的王老师,拿了张《吴江日报》,满眼狐疑地走来:“小管,这《三月》是你写的? ”我一瞄,是。看着王老师的眼神,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再发一篇。 四月,王老师又拿了张《吴江日报》,兴冲冲地走来:“小管,这《四月》还是你写的?”我一瞄,是。我暗自较劲,要再写出个《五月》来。
   《五月》《六月》 发表后, 同办公室的老师看我的眼神,变了。 《七月》《八月》发表,8 月底去中心校开会,校长看我的眼神,变了。 我把十二个月写完了,发表了,老婆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1998 年,江苏省第 10 届“教海探航”征文颁奖活动在吴江举行。
   很庆幸,作为村小教师代表,我参加了颁奖会。似乎命中注定,我居然和全省最年轻的、当时我们吴江小学里唯一的特级教师—薛法根,同住一间房。晚上,房间挤满了人,找法根聊语文。我第一次感受到,做老师也能如此激情飞扬。 看着只比我大五六岁的法根,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二)
   我从小怕作文。《三月》,不过三百多字,不是它短小精悍,而是—后来编辑告诉我,那天,版面上有个小窟窿,《三月》填上去,正合适。 我对写作有了兴趣,那是前方有个“发表”的果子,诱着我。 我恍然,没有发表的写作,是死的写作;有了发表,写作活了,写作的那个人活了,那个人从“发表”中获得了精神的力量。
   已经注入了“教海探航”的血清的我,急切地想做点什么。 我想让学生愿写、能写,我想到了“发表”的力量。
别人办“手抄小报”,我也办,谁的作文写得好,发在“手抄小报”上。 “手抄小报”,容量太小,只能发五六篇;速度太慢,起初两三期,还行,往下,一拖再拖,拖到后来,连我都不想办了。
(三)
   1999 年秋, 我调入了中心小学。 中心小学有微机房,有印刷一体机。我的“发表”梦再次点燃:将学生的作文输入电脑,简单编辑,印出铅字的“班级作文周报”,人手一张,效果会如何? 2000 年初,第一期“班级作文周报”出炉了,教室里一片欢腾,欢腾过后,一片安静,安静地看“班级作文周报”。两个月后,学生的劲头下降了。我得想个办法,把学生好不容易冒出来的劲头,保持住。于是
   1.我搭建了“操作系统”。 周一到周五,学生每天写“每日简评”:用三五句话,简要记录当天发生的一件事儿;周六、周日,从周一到周五的记录里,选材料,写稿件;周一向“班级作文周报”投稿,我这个主编兼责编,选三分之二的稿件,敲上“初选录用章”,学生回去修改;周二,看修改情况,选出发表的稿件,敲上“终选录用章”,小助手填发“稿件录用通知单”;周三、周四,学生自行到微机房输入文字;周五,简易排版,出版。
   2.我构建了“动力系统”。 带班第一年,我搞“评奖活动”。 学生在“班级作文周报”上发一篇文章,给 1 张“刊用纪念卡”。 集得 3 张“刊用纪念卡”,授予“作文新苗”称号,再集 5 张“卡”,升级为“作文小能手”,再集 7 张“卡”,升级为“班级小作家”,“班级小作家”能出“小作家专栏”,获评本年度最高奖— ——“班级诺贝尔文学奖”。
   带班第二年,我搞“积分活动”。发表一篇作文,获得与字数相等的积分,500 字得 500 积分,800 字得 800 积分。 积分可以“兑奖”。 2000 积分,兑“童生”;再积 2000分,兑“秀才”;再积 3000 分,兑“举人”;再积 3000 分,兑“贡士”;再积 2000 分,兑“探花”,再积 3000 分,兑“榜眼”;再积 3000 分,兑“状元”;再积 3000 分,兑“大学士”。 “积分活动”里,有“扣分”———每期“班级作文周报”,有轮流的“四人小组”查错别字、标点符号、病句,要扣相应的分。 所扣的分,奖给“四人小组”。 也有“加分”—一个月写完一个周记本,获500加分,一个月读10万字课外书,得 100 加分,读 50 万字,得 500 加分。
    带班第三年,我搞“稿费活动”。 每一期,发 50 元稿费,“稿费”能到我那里“购”书。镇上没有书店,孩子们拿着自己的“稿费”“买”来的书,兴奋。 为了让优秀生有写作对手,后进生有发表的机会,我“分版而治”,A 版“精华版”,B 版“升级版”,CD 版“大众版”,稿酬从高到低。投稿前,学生注明投什么版。 A 版的,A 组竞争;B 版的,B 组竞争。 从而形成了“自主分层”、“流动分层”的绿色竞争。
    后到市实小任教。市里,推开门就是新华书店,孩子不稀罕。 我想出了“消费活动”。 我提高了“稿费”发放标准 A 1000 120 B 1000 100 C 1000 80 元。 挣的“稿费”,可以选择以下途径“消费”:300 元“稿费”,购买一次“免做语文回家作业”。 600 元“稿费”,购买一次“免考单元检测”。 800 元“稿费”,购买一次“编辑权”,替老师选稿,体验编辑的权威感。 1000元“稿费”,“购买”一本老师的亲笔签名书。
3.我建了“助力系统”。 如“优先刊用卡”、“佳句精选”、“我的名言”、“寒假专刊”、“暑假专刊”、“我的 ‘书’装帧设计大赛”、“我的‘报’装帧设计大赛”等。

(四)
    我用了 6 年时间,构建了“我的作文教学革命”的完
整系统,2007 年出版了《我的作文教学革命》。 有人把我这样的教学,称为“带班的智慧”。

我的作文教学主张
(一)
    2010 5 月,《我的作文教学主张》出版,有老师打电话:管老师,一晚上我把你的“主张”解决了。 《我的作文教学主张》,全是我心里流出来的大白话、大实话。
(二)
    写作文,有没有技巧? 很多老师说“有”,鲁迅、老舍们说“没有”。 两者不矛盾;两者不在一个纬度。 有的是“文字技巧”,无的是“文心技巧”。 “文心技巧”、“文字技巧”,哪个更重要? —“文心技巧”。 以我目前的研究,“文心技巧”主要包括“发表意识”、“读者意识”、“真话意识”、“作品意识”,以及“心灵敏感力”、“现象思辨力”。作文和发表,不是婚姻关系,就是血缘关系。 无视“发表”的作文教学,是断了血缘、破坏了婚姻的残缺的作文教学。没有发表,作文就没有读者,没有读者的作文是“死”的;没有读者的作文教学,怕也是半死不活的。
    一次次的“发表”,学生才会真切感受到,作文就是“拿起笔来说话”,才会和“作业”本质地区别开来。 一次次的“发表”,学生才会享受到写作的快感、荣耀感和幸福感;一次次的“发表”,学生才会知道,作文是有人读的,是有“读者”的,才会建立起“读者意识”,才会懂得夏丏尊说的“读者意识是最大的写作技巧”。 有了发表,有了读者,能解决困扰语文老师的“假话、空话、套话”,你说假话,同学会站出来指正你、指责你。
    “发表”,也把学生的“作文”变成了“作品”。 每个人都有自己当下的“作品”。 作家有他当下的作品,孩子也有孩子当下的“作品”。 发表的有限性,促成了作文的竞争性,有竞争才有“精进意识”、“精品意识”,才能消灭“作业意识”,作者才会不断修改,不断完善,不断创新,不重复自己,也不重复他人。
    作文教学不能只看写出来的“文”,还要看写作文的那个“人”。 要使学生的心灵敏感起来,要使学生思辨起来。一个心灵麻木的人,永远也写不出感人的作文;一个从不思考事件内涵的人, 永远也写不出有见解的作文。成人有成人的见解,儿童有儿童的见解。
(三)
    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信奉“文章是客观事物的反映”。 客观的事物需要客观的观察, 作文教学由此陷进“观察”的泥潭里不能自拔,认为只要有了观察,写作素材从此源源不断。 我的视力比老婆大人好,我找袜子也有方法,一个抽屉挨一个抽屉找。 每次都是视力比我差的老婆先找到,你说气人不气人。
    很高兴地看到,“文章是客观事物的反映”被越来越多的人彻底否决。 对写作而言,重要的不是进入你大脑的是什么,而是进入大脑的那个东西,在你心灵的湖上激起了什么。写作文,要写出心灵之湖上的、完全属于自己的“浪花”。 每个人都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外在的物质世界;一个是内在的心灵世界。比起教学生睁大眼睛、耳朵去“观察”外在的世界,引导学生去“发现”自己内在的心灵的世界,更重要。
    “留心观察”四个字,重在“留心”,而非“观察”。 老婆找家里的东西,总比我快、狠、准,秘诀是,她对家里的东西留心。 不“留心”,不“用心”,不将你的“心”“留”在所“观察”的“桔子”上,你把桔子捏烂了、嚼出渣来了,写出来的,照样干巴巴。“观察”只是“发现”的一个外部条件,
而且是一个不成正比的条件。眼睛好、视力强、听觉好的人,不表示他善于“发现”;一个掌握观察方法的人,也不表示他善于“发现”。
   肖复兴说,“感受”重于“观察”。“感受”是内在的。歌德认为,作家除了有眼耳鼻舌口五官外,还有一种“内在感觉”;写作,要将人的目光从纷乱的外在,引向沉慧的“内在感觉”。 写作,说到底,是心灵的活,不是眼睛的活,不是耳朵的活、鼻子的活—“内在的发现”重于“外在的观察”,这是我的作文教学主张之一。
(四)
   “作前指导”,一是“指导学生写什么”;二是“指导学生怎么写”。前者,担心学生没东西可写。实际上,不是学生没东西写,而是我们从没有告诉学生,写作文就是写自己的那点“破事”,那点“小心眼”、“小心事”。 只要让学生写自己的事儿, 哪会没东西呢? 后者,“文心技巧”第一,“文字技巧”第二。 假设解决了“文心技巧”,那么,“文字技巧”放“作前”还是“作后”? 我选“作后”。 “作前”,很
容易成为学生作文的束缚,很容易出现“千篇一律”、“千人一面”。 那么多的学生作文都长着一个模样, 它跟强调、强化“作前指导”,有密切的关系。
   “作后讲评”就是先“号脉”,再“下药”,这药就能下得准。即使不药到病除,它的副作用也少:学生已经写出作文了呀。 先让学生写,写出来了,有什么问题,我给你诊断,给你开药方,给你治,这就是“先学后教”,“以学定教”。
   阅读教学是“单文本”教学,作文教学是“双文本”教学:一是教材;二是学生的作文。“作前指导”为中心的作文教学,以“教材”为本;“作后讲评”为中心的作文教学,以“学生”为本。要上好“作后讲评”,老师就要认真批改、研读学生作文,就能知道自己班上的学生作文的优点和缺点,就能从学生作文的实际出发,进行有针对性的“作后指导”“作后训练”,这样的“指导”“训练”,很容易切入学生作文的最近发展区域。
   盆景制作有两种典型方式,一是强制地将枝杆朝着人为的方向前进,从而制作出大量相同的盆景;二是顺着枝杆原有的姿态,做必要的牵引,每一个盆景都是不可复制的。 当前大量存在于一线的,以“指导”为中心的作文教学,就是第一种盆景的制作方式;而以“讲评”为中心的作文教学, 走的恰恰是第二种盆景的制作方式,那是有艺术生命的。 由此,我提出:“作后讲评”重于“作前指导”。
(五)
《我的作文教学主张》,还有六个“主张”:1.“兴趣”重于“技能”;2.“生活”重于“生成”;3.“多改”重于“多写”;4.“真实”重于“虚构”;5.“课外”重于“课内”;6.“写作”重于“阅读”。

我的作文讲评课堂
(一)
    陆续有一些地方,邀请我上作文课,我不好意思地拒绝。不是我保守,而是我不会“上”。 大家都上“作前指导”,我只上“作后讲评”。 一天,一位同志很不解地问:“管老师,你不会上课,那你研究个啥呢?” 2009 年春,沈高明先生邀我参加“第四届凤凰语文论坛暨新课程习作教学研讨会”,两老师一组,第一天,A 老师上“作前指导”;第二天,B 老师上“作后讲评”。 这是我首次在省级活动中亮相“讲评”课。课毕,主持人走上台,对我说:“管老师,你雷倒了一大片。
    我开窍了,“讲评课”不就是“作文课”吗? 于是,我上起了“讲评课”:对方提前一周,将学生作文寄给我,我研读学生作文,备好课,去上课。 2010 年春,浙江大学“千课万人”组委会邀请我上课。课后,老师们发来了很多互动短信:
    “号得准。 治得妙。 作文讲评课还可以这样上! 不虚此行! 那样的‘套话病’,我们是不是都曾作为经验传给学生?今日听来,如芒刺在背,却亦酣畅淋漓!
    “淋漓尽致的展示,开膛剖肚的诊断,四十分钟,管老师带孩子们经历了一场非比寻常的头脑风暴!作为老师的我亦受益匪浅!
    “什么是生本课堂? 管建刚老师的作文讲评课就是最好的诠释。 怎样教好作文? 管建刚老师的讲评课就是最好的典范。 我们就该这样引、这样教!
(二)
    我的“讲评课”,很简单,三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语言的欣赏。 请看教学片段—
    ★我腹背受敌, 四面楚歌, 自然以失败而告终。—严恪珺
    ★又来了一声“咕咚”,我努力地听,奋力地找,还是一无所获。 —陈航宇
师:画线部分,再读。画线部分,读来朗朗上口,有节奏感。 有节奏感的句子,是美的。 再看:
●我们观赏了平时早有耳闻, 却未曾见过的动物:
鳄鱼、猴子、大象、羊……我们还做了许多平时期盼已久的事:拿草喂了羊,骑了大象……
师:“平时期盼已久”,后面少了点字,没了节奏感,你会加吗?
师(学生答不上来):需要 SOS 吗? (生笑)
生:要。
师:平时期盼已久,却……
生:平时期盼已久,却未曾做过的。
师:“动物”是两个字,“事”一个字,怎么改?
生:改成“事情”。 (生读改后的句子)
师:这一改,朗朗上口,有节奏感。语言的节奏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要改的、炼的,正如诗人卢延让说的“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 陈航宇、严恪珺,你们做到了,了不起。
“讲评课”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大面积欣赏学生的作文,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是抓“好句子”。 对于全班同学来说,人人都写出一篇好作文,得到大家的欣赏、赞美,那不现实。好句子,努力一下,则人人都做得到。欣赏好句子,给每位学生带来表扬的可能。
第二个环节:语言的挑刺。 请看教学片段
1.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师:这次作文写人,不少同学写到人的外貌。 请看:
●他有一张可爱的脸,短短的头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的个子高高的,脸上两条弯弯的眉毛如月牙一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有一对长长的眼睫毛。
●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眉毛,刘海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有一个樱桃小嘴。
师:这些人的眼睛有什么特点?
生:都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师:对,这就是传说中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众笑)。
2.水汪汪的大眼睛
●方方的脸上绣着一双黑色的粗眉毛,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长长的刘海下衬托着她瘦小的身躯;水汪汪的大眼睛眨来眨去的;眉毛不长不短,招人喜爱,圆圆的鼻孔特别光滑。
师:“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写了,写什么
3.水灵灵的大眼睛
●他,有着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嵌在上面,显得炯炯有神,一头乌黑的头发,把他装扮得天衣无缝。
●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最喜欢穿紫色的衣服。
●他常常理一头短发,水灵灵的大眼睛上,还有两簇浓浓的大眉毛。
(“水灵灵的大眼睛”下画红线,众笑)
师:(板书“大眼”,回身)蓦然回首,大眼帅哥、美女无数(众笑)——这是一种病,外貌描写的病,“大眼”病。
“讲评”课不能光说好话。 要指出切实的问题。
这节课治“关联病”、“我想病”,下节课治“开始病”、“然后”病,再下节课治“说病”、“大眼病”,一个病一个病地治。 不期望一节课治百病,也不期望一个病能一次性治好。 一学期、一学年地“浸”,学生的语言就会干净起来、利索起来。
第三个环节:作后的指导。 请看教学片段
1.欣赏
师:(连续出示三句“……这就是我的同桌”)刘琰锴的这三句话,都在每段的最后,我由此看出,他的作文设计过的。
师:(出示:镜头一、镜头二)武隽如,你为什么要这么写?
生:写之前,我想了怎么写。 以前看到一篇文章,用“镜头一、二”,我就用了这个方法。
师:写之前,想了一下,这就是构思。
师:写之前,你不设计、不构思,可能会成为“自相矛盾的楚国人”,请看
2.病例一
●总起:她最大的特点就是严于律己。
●总结:这就是我的同桌,一个学习好的同桌,我喜欢我的同桌。
生:总起句说“严于律己”,总结句却说“学习好”,自相矛盾了。
师:用你的总起句戳你的总结句,会怎样?(众笑)我们是菖菖小学,作文有了这毛病,那我们不就成了“自相矛盾的菖菖人”? (众笑)——张渝敏就处理得很好:
★我有一个脾气“古怪”的同桌,有时他热心得像天使,有时却可恨得无法比喻!
★我的同桌,一个热心而又可恨的人。哎呀,那不就是白旭宸嘛,都是老同学了。
   师:我从她的总起和总结,看出张渝敏是思前想后、瞻前顾后的,这就是构思。前面那个同学的自相矛盾,怎么办?
   生:如果写“严于律己”,就不要总结;如果写“学习好”,就不要总起。
   师:这是个办法。 可你知道吗? 光有总起或总结,也会“自相矛盾”。 请看
   ●总结句:我的同桌,是个很善良的人。
   ①同学生病第一个去帮忙。
   ②同学嘲笑我,她鼓励我。
   ③我的胳膊受伤了,她带我去医务室。
   ④她有时丢三落四。
   ⑤她有时看书低着头。
   生:第四和第五,不是写“善良”,矛盾了。
   师:那个同学,写之前,没有这么想一想啊。 再看:
   ●总结句:我的同桌,在我的记忆里,总是那么三心二意。
   ①不服输。
   ②不讲卫生。
   ③写作业三心二意。
   ④爱打篮球。
   ⑤自言自语。
   ⑥字迹潦草。
  生:只有第三个和总结句是吻合的。
   生:第六个也可以,三心二意导致字迹潦草。
   师:早上,妈妈去买了鱼、肉、黄瓜、芹菜、鸡蛋、白
菜,中午做菜,是不是把所有的菜放一起煮一下?
   生:不是的,要分几个菜来做。
   师:对啊。 那个同学的确爱打篮球,的确不轻易服输,可那要另外炒一盆“菜”,再写一篇“文”。一个人有多个特点。 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有勇敢的一面,也有懦弱的一面;有整洁的一面,也有邋遢的一面。你不要指望用一篇作文,把人的所有特点都写进去。 一篇文章,写一两个就够了。
   —大师格罗培斯设计迪斯尼乐园的路径,让人撒上草籽,任游人踩出一条条“路”来,这就是世界“最佳路径”。 从学生的作文实际出发的“练”,看起来无序,实际有序,它遵从的是学生写作实际需要的“序”,随学生的实际作文“踩”出来的路,灵活调整。 从这个意义上讲,“讲评”就是作文教学的“最佳路径”。
(三)
   有老师问我,管老师,你怎么就这三环节、一模式啊? 我笑笑。 自知者明。 我知道自己有多少天分。 我这一辈子,只打太极拳,把太极拳打好,把太极拳的精妙都悟出来,也不枉此生了。

我的作文训练系统
(一)
这两年,在广东、广西、山西、山东、湖北、湖南、江苏、浙江、上海、北京等地方,我的“评讲”课,我的“先写后教”“以写定教”,得到了老师们的热切回应。每一次的课,我都无法试上,无法复制;每一次的课,都是“唯一”。朋友问我,你的胆子真不小,敢这样“接课”?不是我胆子大,而是,我心中有一个“作文训练系统”。
(二)
欣赏学生的语言,我有自己的欣赏系统,如“亲切感”、“现代感”、“幽默感”、“含蓄感”、“节奏感”、“立体感”、“音韵感”、“新鲜感”、“书面感”、“‘勇’感”,等等。 有了这个系统,第一个环节,欣赏学生的语言,我不怕。 学生作文的“语病”有两类,一类是地方病,一类是全国通病。 我的脑子里,有 25 个“全国通病”,如“关联”病、“我想”病、“我”病、“开始”病、“然后”病、“少年痴呆症”、“说”病、“网语”病、“感叹号”病、“大话”病、“套话”病、“今天”病,等等。 有它们打底,第二个环节,语言的挑刺,我胸有成竹。
第三个环节,“作后训练”或“作后指导”。 我的肚子里,装了四大类、55 个训练的“招儿”,如“心灵敏感力”训练、“现象思辨力” 训练、“描写力” 训练、“架构力”训练。 一看学生的作文,一搭脉,我知道哪里好,哪里有问题。 “好”或“不好”,会和我肚里的“招儿”,全自动检索、匹配。 第三个环节,“作后指导”或“作后训练”,我一点也不紧张。
(三)
2011 年,春暖花开,《我的作文训练系统》一书,将和大家见面,这是我所期盼的,也是我所担忧的。期盼的是,这些年的研究又一次得到了“物化”;担忧的是,作文的“序列化”,很容易导致“僵化”。 怎样解决这一矛盾,“先写后教”、“以写定教”、“讲评第一”, 成为我的呼喊、我的呐喊。 期待更多的同行、同道,一起关注“绿色环保”的“作后讲评”。
(作者单位:江苏省吴江爱德双语实验小学)


作者简介
管建刚,一年大病,二年养病,三年经商,八年村小。1998年安心做老师,2008年获评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中国教育报》“读书周刊”2008年度“十大”推动读书人物。
七代务农,八面无书,九九寒冬,十年板凳。1998年发表第一块“豆腐干”,2005年出版《魔法作文营》,2006年出版《不做教书匠》,2007年出版《我的作文教学革命》,2009年出版《一线教师》,2010年出版《我的作文教学故事》,2011年出版《我的作文训练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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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5-2-23 06:09:55 | 只看该作者
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一
比“兴趣”更重要的
    参加过作文教材的修订,了解作文教材编写上的“两难”:一线教师希望,作文教材有比较明确的训练目标、训练抓手;编写者也明白,现行作文教材,不少老师找不着“北”,却不能不担心,以训练为目标、体系的教材一旦出台,用得不当,为“练”而练,闯下的祸害将无法收拾。
    一线教师以为,有了作文训练体系,提高学生的作文能力,就有了靠得住的抓手。这个错误观点,要怎样才能消除?作文教材,不是没有过以“作文知识”“技能训练”为主线的编排,很多作文辅导丛书、报刊,都有相关的作文知识讲解,有相关的作文技能训练例子。然而,学生的作文能力得到发展了吗?多年来的事实已经证明,作文教学以“技能训练”为核心,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一线教师有这样的想法和要求,可以理解。绝大多数一线教师不知道,作文兴趣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作文能力。马正平教授谈到作文能力的消解与重构,说,作文能力本身是个虚无,必须依附在某些因素上,才成其为能力。主要依附在哪些因素上呢?马正平教授指出,第一是“写作兴趣”,第二是“写作意志”,第三是“写作人格”,第四才是“写作技能”。也就是说,“作文兴趣”本身就是作文能力,并且是第一重要的能力;“作文意志”则是第二重要的能力。
    写作这事儿,只要你想写,有强烈的冲动,不断地写啊写,改啊改,不一定能成天才作家,却一定能成为不错的写手。一个人对写作有兴趣,想写作文,就会想去了解与作文有关的事情,作文也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的生活中将充满写作的因子,你的阅读,你的思考,你的看,你的听,你的触摸和感受,你的吃喝拉撒,都带着写作的气息。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与作文发生联系。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语文老师对“作文兴趣”视而不见,不一定是把老话忘得一千二净,而是“兴趣”这玩意,关乎人心,看不见、摸不着,拿它没办法。写作意志啊,写作人格啊,哪个都不好弄,只好把作文教学的重心,移到排在第四位的“写作技能”上。
没有动力、兴趣,你越“负责”,学生写得越多,越感到压力、压迫,也就越害怕作文。只要来自老师、来自学习、来自考试的压力一消除,从此与作文“拜拜”。作文教学,老师教得辛苦,学生学得痛苦,最终结果比苦胆还苦。
    总有一部分人对语文、对作文没兴趣。没有写作兴趣,是不是就不能写好作文呢?
    苏珊出身于中国台北的音乐世家,从小期望自己能在音乐天地中做出一番事业。阴差阳错,她考进了大学的工商管理系。尽管不喜欢这一专业,一向认真的她,每学期各科成绩依然优异。毕业后,保送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当时许多学生可望而不可即的 MBA,成绩突出的她,又拿到了经济管理专业的博士学位。如今已是美国证券业界风云人物的她,心存遗憾地说,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音乐。有人问她:“你不喜欢你的专业,为何学得那么棒?不喜欢眼下的工作,为何又做得那么优秀?”
    “因为我在那个职位上,那里有我应尽的职责,我必须认真对待。”
    不可能所有的学生都对写作充满兴趣和热情,都将写作视为人生价值之所在。然而,并不表示这些学生不能成为写作的高手,日后可以自如地使用文字。正如苏珊不喜欢工商管理,却能在经济领域出类拔萃一样。
    比培养写作兴趣更为重要的,或许是培养写作上的责任感,“在那个职位上”就必须好好写作,就“必须认真对待”。
    学生有了写作兴趣,怎样维持呢?
    一线教师都有体会,学生光有一时的兴趣还不够,还要有长久的“写”的意志。“写作意志”缺乏,这是一线语文教师必须认真面对的教学现实。我们是带班教学,打的是持久战,不是图“一时之快”的公开教学。
    一线教师要的是扎扎实实的带班功夫,是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一学期又一学期、一学年又一学年的带班。从开学初到学期末,从你接手到从你手上移交,一年、两年、三年里,你的学生写作兴趣不衰退,持久地旺盛着。要从带班的角度,而不是只从上好一节课的角度去研究作文教学。上一节好玩的作文课,那是治标;带好一个班,那是治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眼睛正被大面积的、花花绿绿的“治标”的作文教学所迷乱。
    持久维持学生“写”的兴趣,要老师引导,要老师激励。每一个语文老师都必须牢记,引导、激励学生对作文葆有长久的兴趣,本身就是作文教学,是最最重要的作文教学。
    我办《班级作文周报》,学生想发表,想交流,想到发表的平台上对话,兴趣被点燃了,然而我很快发现,小学生的兴趣很不稳定,必须有“意志”保驾护航。为此,我设计了三年的“写作动力系统”(详见拙著《我的作文教学革命》)。三年下来,学生的写作兴趣得到了巩固,写作意志得到了磨练,我才比较放心。
    一个好的行为,一分钟就可以完成。然而,要使这个行为成长为习惯,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持续巩固。写作兴趣也是这样,要成为写作习惯,至少要三个月的持续巩固。这个“持续的巩固”,靠的就是“写作意志”。
管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二
比“文字”更重要的
    写作到底有没有技巧?语文老师大都说“有”,鲁迅说“没有”,老舍说“最大的技巧是无技巧”。“有”还是“没有”?
    我以为,有,又没有。这不是跟你“捣糨糊”。语文老师说的“有”,属“文字技巧”;鲁迅、老舍说的“没有”,属“文心技巧”,两个不同的概念。如“悬念”,属“文字技巧”。没有悬念的故事,只要你有技巧,也能处理成有悬念的表达。请看:
    “是啊,”保罗点点头说,“这是我哥哥给我的圣诞礼物。”
    男孩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这车是你哥哥给你的,你不用花一分钱?”保罗点点头。男孩惊叹地说:“哇!我希望……”
    保罗以为男孩希望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男孩却说:“我希望自己也能当这样的哥哥。”
    小男孩说的话,是连贯、不停顿的,作者有意处理成“我希望……”,省略号后插入“保罗以为男孩希望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形成悬念和反差,这是文字技巧。
    “文心技巧”和“文字技巧”,哪个更高妙、更贴近写作的本质?——文心技巧。我们的作文教学只注重“文字技巧”,从不想“文心技巧”。也难怪,文字技巧,一个个字摆在纸上,多少还有点着落;文心技巧,看不见、摸不着,咋办呢?
    铺天盖地的“文字技巧”下,作文会有什么下场?中国足球队一样的下场。
    中国足球的国少队、国青队战绩都不错,到了国奥队,一塌糊涂,臭名远扬。
    从国少队起就进行强化性的足球技能训练,其恶果是训练掉了足球的激情和梦想。
    作文教学,过早、过分注重文字技巧的训练,其恶果是训练掉了文字的激情与梦想。
    常有低年级语文老师问我:“管老师,你对低年级作文有什么建议?”我不敢作答。我没教过低年级,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若一定要我作答,我会说:少训练“文字”,多养育“文心”。
    《南辕北辙》告诉我们方向的重要性。作文教学的“方向”在哪里?你清楚吗?要是不清楚,你随时可能步那个可笑的魏国人的后尘。课标讲了: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你的学生要是不懂得“写作是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就不会知道写作的方向在哪里,写作就只是受命于师的作业,就永远享受不到写作纯正的快感、荣耀感和幸福感。
    但你看身边,有几个语文老师把让学生懂得“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看成作文教学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没几个。很多老师都把这句写在课标上的话,看成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以至到后来都忘了,写作除了作业,除了考试,还能是什么。
    “懂得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一句三秒钟就能背出来的话,它就是“文心技巧”的核。如果要再细分出一二三四五六来,那就是“发表意识”“读者意识”“真话意识”“作品意识”“心灵敏感力”“现象思辨力”。
    我的作文教学“革命”后,学生有了写作兴趣和写作意识,有了“文心技巧”,我信誓旦旦,要建一个小学作文训练系统,向“文字技巧”要写作能力。我花了数年时间,构建了“我的作文训练系统”,然后用心训练。学生真能掌握文字上的技巧,我兴奋,我快活。快活没多久,成功的喜欢就转化为挫败的苦恼:不少学生掌握了写作技巧,作文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们用“技巧”作文,没有了创作的灵性。一个技法,一个同学用,好;三个同学用,一般;一群同学用,恶俗。
    知识技能和创造力有三种关系:一,正相关,知识技能越完备,创造力越强大;二,负相关,知识技能越完备,创造力越薄弱;三,无相关,知识技能和创造力没有必然的关联。中国学生的知识技能比美国学生不知好多少。中国留学生成为美国学生的活字典、计算器,已不是什么新闻。有一天,我读到现代建筑运动的旗手——柯布西耶的话:“艺术反映的只是抽象的关系……过于娴熟的技艺对艺术家来说可能是致命的。”深深的震撼,深深的遗憾!一直以来,我们的作文教学以“文字技巧”为核心,并以让学生掌握熟练的“文字技巧”为荣。
    有一天,我问老婆大人:有人要发明一个东西,它能缩短时空,你原本要花三天到的地方,那东西只要三个小时就能到,只是,那东西每年要吞噬10万条鲜活的生命,你认为那东西要不要发明?老婆大人很愤恨:如此害人的东西,怎么能发明出来呢!
    “很遗憾,老婆大人,这东西已经发明出来了。”我说,“那就是你天天驾驶的汽车。”
文字技巧,就是那汽车。用得好,它能造福人类;用得不好,它谋财害命,令你哭断肝肠。
    文字技巧,关注的是写出来的“文”;文心技巧,关注的是写作文的那个“人”。这是二者的分水岭。一个人的“写作力”主要有三部分组成:语言驾驭力、心灵感受力和现象思辨力。文字技巧关注语言驾驭力,文心技巧关注心灵感受力和现象思辨力。
    要提升心灵的感受力,重要的是发现自己心灵的粗糙。用一颗粗糙的心去抵达细腻敏感,永远也不可能。了解自己的粗糙,才是克服粗糙的第一法门。不要去改造粗糙:以粗糙的心灵去改造粗糙,得到的还是粗糙。要引导学生不断地“看”自己的内心。一个经常面对自己内心的人,心灵会逐渐走出粗糙,走向细腻和敏感。
    发育,大自然赐予人的提升心灵敏感的重要时刻。男孩关注自己的发型和服饰,他敏感了,作文发生质变的契机来了。好的阅读,能够使人变得敏感,并保持人的敏感。
    “现象思辨力”是中国人最缺的“写作力”。几千年,中国文人大都在“风花雪月”中吟唱:“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几千年来,古人的词不是想家,就是想朋友。有点意思的,来个托物言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为什么要托物?不敢明打明地说。现在,文字狱没有了,说话的潜规则依然存在,严重地存在。再加上文件多、通知多、意见多、原则多,三天两头的出,用不着去思考,只要去执行就行了。一个长期不思考的人,能有什么思想?
    文字写到最后,不见技巧,只有思想。思想的深浅,决定了文字的深浅。思想的独特,决定了文字的独特。不要让文字技巧禁锢了学生的自由、灵动!让学生自由地写作,像大自然的树一样自由地生长,是松树就长成松树,是柳树就长成柳树,各种各样的树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
    这就是我所理解和倡导的“独特”。
管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三
比“读者意识”更重要的
    一次,总务主任拿了张纸条对我苦笑。纸上写:“范老师,我们班的班牌坏了,请你帮我们修一下,好吗?”哦,那同学没写明哪个班。他没有想到,范老师不是他们班的。不是他写得不具体,是他没有“读者意识”。有了“读者意识”,这类问题就不会发生。
    英国的母语课标说:“针对写作目的和预期读者,采用合适的文章体式。”“能吸引读者的兴趣,还能写其他种类的依时间顺序的作文。”“为多种目的和读者,写各种类型的文章;并注意激发读者的兴趣。”美国的母语课标说:“明确写作目的和读者”,“选择一个你认为读者会感兴趣的主题”,“让读者‘看’到故事的环境、人物和事件”。日本的母语课标说:“考虑写作的对象和目的”,“依据对象和目的进行写作。”吴忠豪评说,日本的写作教学把“培养读者意识”作为一个重要目标。
    夏丏尊先生指出,读者意识是最大的写作技巧。怎样让学生形成“读者意识”呢?让学生具有“发表意识”。学生有了发表意识,作文不断“发表”出来,知道自己的作文有各种各样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来读,就自然而然地具备了“读者意识”。一句话,站在“读者意识”前面的,叫“发表意识”。
    我一直以为,作文和发表,不是婚姻关系,就是血缘关系。无视“发表”的作文教学,是断了血缘、破坏了婚姻的残缺的写作教学。国家元首在思考着他认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科学家在思考着他认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十来岁的小孩子也在思考着他认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儿童写一篇批判或赞美班级、同学、老师的作文,其伟大性和成就感,和鲁迅的杂文完全相等。那是学生心灵的表达,情感的宣泄,是一个生命成长的声音。
    课标说“写作是为了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里面隐含了“发表意识”。不发表,你怎么“与人交流”?很多人把“自我表达”“与人交流”理解为并列关系,我不赞成。“自我表达”主要是为了“与人交流”。要不,你“表达”来干嘛?有人说,写日记,只给自己看,不给别人看。绝大多数日记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一个连主人也险些忘了的动机:有机会,要把里面的话给别人看,给该看到的人看。
    近年来,博客写作很火,原因之一便是能满足发表欲、交流欲。文字发表了,“公开”了,作者却隐在背后,有安全感。
    一位编辑朋友与我探讨:学生作文不怎么样,博文却叫人另眼相看,为什么?原因或许不止一个,但不可忽视的一条是:博文写作有“发表”功能——它有读者。
    这里说的“发表”,是面对全班学生的“发表”。以往的“发表”方式有“朗读”“贴作文墙”,现在有“博客”“班刊”“班报”。
    我看好“班报”。比起作文墙的张贴,它能让人随时随地看,不只班上的同学,爸爸妈妈、亲朋好友都能看;比起班级博客,它便捷,随身携带,随时携带。“报”的周期短,更替快,利于刺激学生的作文欲望。况且,人对纸质的传媒,至今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我办了10年《班级作文周报》,500多期、500多万字的“周报”,我用10年的实践说话:只要你办两个月的“周报”,学生马上知道,作文要发表,作文有人读,有人评,有人对话,有人交流。
    有了发表,“读者对象”“读者意识”就有了切实的落脚点。“读者意识”源自“读者假想”。假想你的“读者”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喜欢哪些内容,不喜欢哪些内容。你给校报校刊写文章,跟给市报、省报写文章是不一样的;你给一线教师写文章,与跟专家讨论、商榷也是不一样的。我办《班级作文周报》,经常让学生将“周报”送给平行班的同学、老师,送到教导处、校长室,邀请家长一起读,将每一期佳作投给报刊社,目的是使学生感受到,除了班上同学,还有很多潜在的读者。这个意识一苏醒过来,学生的写作行为就会多一些“读者关照”,作文中会自觉地从虚拟读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的写作——这大概就是夏丏尊把“读者意识”看作写作的重要技巧的缘故吧。
    文章最初由作者写成,它的价值意义却由读者一起来实现。发表,几乎是实现读者和作者的价值融合、共生与创生统一的最佳途径。有了发表,才有真正意义上的读者;有了读者,才有真正意义上的读者意识。读者意识改变的,不只是作者的写作视角与技巧,作者渴望用文字交流的热情,也将倾注到文字里。作文教学得不到根本性突破的一大原因,正是没有读者意识。没有读者的写作,是没有生命的写作;没有读者的作文教学,是没有生命的作文教学。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带您——亲爱的读者,重温这些温暖的话语:
    “发表,是言语学习的‘成功教育’,它给人以‘高峰体验’,它会影响人的一生。一旦习作成为指向发表的写作,成为学生自我表现和个性发展的主要形式与方式,学生通过文章的发表,源源不断地获得写作的动力和能源,写作教育就将形成一种良性发展的内在机制。”“这种发表的意识,言语表现,言语上自我实现的观念,要先于写作的行为技能深深根植于学生的大脑。”
    “一个合格的作文指导老师,不应该把力量都放在‘指导’学生如何写作文上,他至少应当分出一半力量来,研究一下如何‘发表’这些作文。”“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有价值的,他的写作就一定会有重大突破。”
    发表的价值不只是让学生具有“读者意识”。作文只有“发表”出来,才能让一个又一个读的人不断传阅、传扬。发表,既表明作者的才华被认可,又象征着作者获得了“公众言说”的权利,它给作者带来尊严和荣耀。是的,写作本质上属于“公众的言说”。绝大多数写作者的目的和荣耀,正在于拥有在公众面前言说的能力和资格。
    一个人的声音传得多远、多久,就证明这个人的影响力有多远、多久。发表,使作者的声音传得更远、更久,刺激着作者以更好的姿态写作。广播、电视也能使人声音传播得更远、更久,不同的是,获得广播、电视上的说话资格,比起写作要难得多。广播、电视上的说话更“贵族化”。文字的声音,具有平民性。“穷文富武”,只要你买得起纸和笔,你就有望拥有它。网络时代,连纸笔都省了,你只要拥有一个电脑终端,一切就成为可能。
是的,我以为,比读者意识更重要的,就是发表意识。
管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四
比“真的”更重要的
    那年高考作文“战胜脆弱”,把“虚假”推向了极致。为了拿高分,无数学子不惜“杀父弑母”。某考场,有30多人在作文中说,父母双亡,“我”战胜脆弱,面带微笑走进考场;某考场,有30多人考前遭遇车祸,“我”战胜脆弱,面带微笑走进考场。初中、小学,学生作文的“虚假”也很严重。一个人说假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说得振振有词、慷慨激昂,那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不是?
    韩寒说过一句风趣辛辣我的作文教学的话:说假话是从写作文开始的,说真话是从写情书开始的。中国学生作文的“造假”,确实已成为大问题。大到什么程度?大到国家的课程标准都要来管:“要求学生说真话、实话、心里话,不说假话、空话、套话”。
于是越来越多的老师看重“真”作文,不许学生写“假”作文。“真”作文,能那么简单地活跃起来吗?
    很多学生的“真”作文,只能叫“不假”。学生作文里写:老师叫我去订正作业,我订正好了,高高兴兴回家了。或写:星期天,我到同学家去玩,我们一起看电视,一起玩电脑,很开心。这样的事有没有发生?发生了。这样的作文真不真实?真实。可你读来总觉得没劲,为什么?写的都是些没意思、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真”话。
    写作文,决不能停留在这样的“真”上。这并不是真正的“真话”作文。真正的“真话”作文,要说真切的话,内心里翻腾的话,有着深切感受的话。
    我们班的同学最拿手的是写反驳、反击的作文,下笔一两千字,一点也不觉得累,为什么?有强烈的情感、情绪在推动。不是没有话写,而是怕文字追不上、够不着情感。——这才是真正的作文状态。
    这样写作文,说内心的大实话、大白话,多好,多痛快!前提是,你要允许学生说不正确的话,不健康的话。成人肚子里错误的真话,要比正确的真话多,何况小孩子呢?这是我至今坚持的观点。大人善于将自己不确定的、可能错误的真话闷在肚里,不说。小孩子肚子里错误的真话也很多,他还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伎俩,所以经常说“自认为正确”、实际上不正确的话,撞了一个又一个青青肿肿的“包”,就慢慢学乖了,学大人,闷在肚里,不说。非要他说不可,就挑一些你喜欢的“假话、空话、套话”来应付。
    真理处于不断修正中。不断淘汰曾经的正确,那叫发展。学生怎么可能老说正确的话呢?一个稚气的、稚嫩的、成长中的孩子,哪有那么多正确的话说?犯错误、出问题,才是一个“真”学生。人总在不断的错误中趋向于正确。
    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有一句话,选入《新周刊》编写的《2008年度语录》:“要让领导同志讲真话不讲套话,讲实话不讲空话,讲有感而发的话不讲照本宣科的话,就必须允许他讲不准确的话,或者允许他讲错话!”能人选“语录”的话,都有着极为强烈的受众反应。汪洋的话道出了官场真实的状态:套话、空话、照本宣科的话泛滥成灾。为什么?怕说错话。说错一句话,永无翻身之日,你还敢说吗?你不敢说,场合应酬中又非得说上几句不可,说什么?只能说些官话、套话、空话。
    一个习惯在作文里说正确的假话的学生,今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谁都不难想象。一个习惯于在作文里说正确的假话的民族,今后会成为一个怎样的民族,谁都难以想象。
    有一位男生,写文章批评某同学。我说:“你把文章输入电脑,发给我。我把它发到《班级作文周报》上。”迟迟不见他把电子稿传过来。一问,家长不同意,说会得罪人,会人缘不好,下次班会选举没人投你票。
    有一位女生,写作文批评老师。老师的确说错了话。录用了,她给我留言:“管老师,我真怕那老师看到了骂我。”写“不好听”的真话,要有勇气,大勇气。鲁迅是一名勇士和斗士,我打心眼里认同。不勇敢的人,不敢说真话、心里话的人,从来享受不到写作酣畅淋漓的快感。
    世上的确有很多的美好和高尚,教育的一大责任就是引导学生去发现美好和高尚。不过,你也不要忘记,在一个充满叛逆和怀疑的年龄里,你阻碍他发现丑陋、发现肮脏、发现缺陷,你就阻碍他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心灵的自由呼吸,阻碍了一份社会进步的、有希望的力量。该叛逆的时候不叛逆,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一个从来不叛逆的人,要么是一个无比平庸的人,要么是一个无比可怕的人。“可怕”或“平庸”,我们都不希望拥有。
    你看学生的日记就能发现,其中大都表述自己的不满和生气,烦恼和困惑。他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看老师不顺眼,看父母不顺眼。他有那么多的“气话”,你却非逼他说“谁的恩情比海深”,他说得出来吗?要说也只能说些“假话、空话、套话”。一次,我受邀做评委,征文主题是“我和我的祖国”。筷子长的孩子,国家对他们不过是个抽象的概念,有多少话呢?能写“我和我的妈妈”,已经很不错了。我看得头晕眼花,心烦意乱,差点吐血而亡。“气”在哪里?不是为学生说了“气话”而“气”,而是为那千篇一律、空洞无力的“豪言壮语”而“气”。
    怎样让学生写“不好听的真话”?教你一个靠谱的“招”,让学生写你的缺点,作为一项特殊的、必需的作业来写。一方面,强化学生写“不好听的真话”的意识;另一方面,学生也会考虑写“不好听的真话”的措辞和语气。难点是,你要有勇气和胸怀,要有真正的平等意识。没有真正的平等,学生就没有真正的话语权,作文也就只能看老师的脸色说话。
你要能从学生作文中,听到一片“你说我不好” “我说你有问题”的吵闹声。“吵闹”是真民主的前奏。“吵闹”的背后是无限的活力。集权制度下的安静,往往是无尽的死寂。
    你的学生能够写“不好听的真话”了,恭喜你,你已经走向了“真民主”。不过,你还要注意,优等生是否霸占了话语权?中等生、后进生,是否成为优等生话语强权下的倾听者?要消除优秀学生的霸权,让“底层的人”也说出逼在心头的话。那更“乱”了,却更真实了,更民主了,更“人文”与“人性”了。
    说内心翻腾的话,哪怕不好听、不正确,这一步最难。难在会得罪同学,得罪老师,得罪家长。但这是作文中最关键、最重要的一步。
    真正的写作文,从来都是一种勇敢。世上勇敢的人不多,因此,真正会写作文的人也不多。作文只有过了“真切”关,才能步人叶圣陶先生讲的“真诚”关。说话要“真诚”,那就要考虑自己说的话,是不是随意的、不经考证的,是不是不文明的、不尊重人的,是不是能够让别人接受自己的看法、观点,等等。没有过“真切”而直接跳人“真诚”,那么学生的作文一定会步入“少年奸猾”。
    由“假的”到“真的”,一些老师在跨越,一些学生在跨越。由“真的”到“真切”,跨越的老师、学生就少一些。由“真切”到“真诚”,那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不谈也罢。
管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五
比“多读”更重要的
    鲁迅先生说,写文章的秘诀在于“多看和练习”。
    张中行先生说,作文的秘诀就是“多读多写”,“这正如说不吃饭活不了一样,听来简直像废话,我们却不能不承认它”。
    两位先生的话,语文老师们耳熟能详。然而,究竟读多少算“多读”?一个小孩子,一个月读多少字,就可以界定为“多读”了?是不是一有空就拿起书来,才叫“多读”?
    曾听一位很有名望的专家说,学生读上1000万字,不会作文也难。其言若真,中国语文教学的“诺贝尔奖”,当颁发给此君。办公室的P老师,儿子书房里的书,已经过了200本,P老师自豪地说,这些书,咱儿子都读过了。以每本10万字计,也有2000万字,P老师纳闷的是,怎么就没觉得儿子作文如鱼得水,信手拈来?
    我们那一代人,很多人废寝忘食、挑灯夜战地读了很多的金庸、古龙、梁羽生,至今一个武侠故事也编不出来。也有很多人泪流满面地读了很多琼瑶、席绢、岑凯伦,至今一个短篇的爱情故事也写不出来。
    一位老师说,学校搞“大阅读”,挺扎实的,学生读了不少书,只是作文没多大变化。
另一位老师说,教了二十年语文,有一个现象引起我关注:那些作文写得好的,必定爱看课外书;那些爱看课外书的,却不一定能把作文写好。
    曾国藩的儿子,没读几天书,急着要做文章。老曾教育小曾,不要急吼吼,要多读、多背,读多了、背多了,文章自然会写了。
    老曾教子,我同意。那时候,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文言,完全不一样。大量地阅读、背诵积累“文言文”的语言材料,日后才能作文。
    白话文流行这么多年了,口头的话跟书面的话,有差别,却不大。现代人写作文,不用像曾国藩的儿子那样,一定要“读”很多的“文言”,才能战战兢兢拿起笔来。
    生活里,到处是语言。你去山上,一木牌写着“一棵大树能做成无数根火柴,一根火柴能毁灭无数棵大树”,多妙的话!去上厕所,墙上贴着“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多有创意的话!电视、电脑、广播、网络、广告、包装袋、说明书、宣传纸,到处是语言,活泼泼的语言,充满生活味的语言。
    一定要“多读”,才能写作,这道理越来越变得没道理了。我当然不是说,写作可以不读书。读书的重要性,谁也不会否认。我只是说,别拿“多读”来吓人。哪怕一个字也不识,哪怕一本书也没读,孩子已经可以“写”了。不过不是用圆珠笔,用录音笔罢了。
    你到书店买书,第一要做的事是找书。你绝不会书架上随便抓一本就去收银台。你在寻找,寻找自己需要的书。
    20世纪80年代,只要冠上“金庸”两字,什么武侠小说都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出现了很多连金庸先生都不知道的“金庸小说”。这个世纪,青春小说只要挂着“郭敬明“三个字,就能卖出知名作家都羡慕的数。有一种阅读,像“追星”式阅读,这种阅读对作文会有啥帮助呢?
    近年,给儿童、青少年写东西的作家多了,祖国大地,一夜春风,冒出了无数的“儿童作家”“校园作家”。小孩子读书,凭的是感性,觉得那故事好玩,那故事和自己身边的差不多,买。就像老婆大人,什么电视都能迷上一阵子,都觉得挺好。那样看一辈子电视,也不会拍出一个片子。
    我以为,对于作文而言,好的阅读,应“寻找”表达上与你相近的“书”。读到一本与你气质相近的作家的书籍,你就有一种冲动,想把他的书全部看完;你就有一种震撼,这种震撼不同于当年看“金庸”,它不是来自故事,而是来自作者的表达气质。
    读书这件事上,我认同林语堂的观点,阅读,不断发现属于自己的作家。这个阶段读喜欢A作家,下个阶段读喜欢 B作家。这“喜欢”,不只内容,还有语言风格、言语个性、表达气质。
    一些人,读一辈子书,一本气质相近的书也没有找到。他始终没找到自己的“师傅”,也始终不会“写作”。他的阅读,从来就没指向过“写作”。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语言气质是什么。一个明白自己语言气质的人,他的阅读就是真正“有选择”的阅读。我以为,真正的阅读,总是从他明白自己的“语言气质”开始的。
    一定要我承认“多读”的真理性,那么,你必须答应我,“多读”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寻找那本“众里寻他千百度”的书。“多读”,显然侧重于“量”,对于写作,更重要的是“质”。“量变”是否一定会引起“质变”?“阅读”的量的积累,一定会引发“写作”的质的飞跃?
    一个人寻找到属于“他”的书,质变的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都说“儿童是天生的诗人”。儿童时不时、冷不丁说出让你惊奇的话,那话语是儿童所独有的。
    老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护,是发掘,是呵护儿童的语言,纵容儿童的语言,让儿童用自己的“诗”的语言来写作。
    著名作家赵丽宏写过一篇小文章叫《用自己的话作文》,说的是小时候,赵丽宏喜欢看课外书,老师表扬:“要想写好作文,就要像赵丽宏那样,多读课外读物。”私下里,老师还要求赵丽宏摘抄好词好句,积累好的语言。很多同学也学着赵丽宏摘抄。赵丽宏先生说,起初一段时间,似乎有点用处,写作文,把好词好句用进去,不久就发觉,这不就是抄袭吗,不就没了自己的话了吗?可老师要检查“摘录本”,怎么办?把自己的话写到“摘抄本”上,交给老师检查。
    幸好赵先生发现了“摘录”的没意思,他成了赵丽宏。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摘录的同学,一个也没成为张丽宏、王丽宏。读书重要。然而,我反对以积累语言为目的的阅读,更反对以“摘抄”为目的的阅读。我反对猎取语言以丰富儿童语言、为儿童写作打好基础的观点。我反对将儿童看作没有语言个性、没有语言材料、没有表达能力的理论假设。很多的语文老师,要求学生边阅读边摘录好词好句,摘录到最后,学生对摘录深恶痛绝,继而对阅读也害怕起来。
    我还反对以读书的名义,用作家的语言来同化儿童的语言。每个人自己的语言才是最好的,最流畅的,最贴己的,最有自己的温度的。阅读的目的,是发展学生自己的语言,而不是改变学生的语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本性,小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同样的,一个人语言的本性,或许进入小学之前,就已经定好了。
    理想的状态,是老师看到自己学生的作文表达,呈现出鲜明的语言个性———每个人只要放开心思,用自己的话写自己的故事,他的语言就会呈现出个性。一个人10岁的时候有10岁的个性,20岁的时候有20岁的个性,40岁的时候有40岁的个性。个性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作为老师,你发现他的语言个性和某位作家相似、相近,你就推荐他去读那位作家的书。正如于永正老师经常念叨的,中学的他写了篇作文,老师评语:此文有老舍风格,建议投《中国青年报》。于老师说,课后,他就把找得到的老舍的书啃了个遍。
    这有点难,老师要有大量的阅读,胸中藏着众多的语言个性不一的作家,对作文教学还要有自己的独特见解。遗憾的是,阅读和写作能如此打通的语文老师,太少了。
    一味讲求“多读”,追求阅读的量,对于消遣是件好事,对于作文未必有用。
管建刚作文教学主张之六
比“多写”更重要的
    现在的学生,大作文,小作文,考试作文,多如牛毛。稍微负责一点的老师,叫学生写周记;稍微“残酷”一点的老师,叫学生写日记。我说叫学生写“日记”是一种“残酷”。你问一下语文老师,几个能坚持写日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老夫子的话。
    阅读教学,也使劲挤进“写”。姑且不论,“挤”进去的“写”,对作文教学究竟有没有作用、有多大作用,至少能看出,大家都在想办法让学生“多写”。数量上,一个学生一个星期至少会写一篇,一个学期20周,作文总量不会少于 20篇;稍微负责一点的老师,作文总量不会少于40篇。
    语文老师中有几个人能连续多年,一个星期写一两篇文章?没几个。我们的学生就是一星期写一两篇作文,写了一年又一年。奇怪,学生的作文水平没有水涨船高,反而总是“原地踏步”!
    学生作文没有长进,不是“少写”的问题,少的是“改”。“文章是改出来的”“文章不厌百回改”。修改对于写作的重要性,很多老师“知道”,但仅停留于“知道”:
    第一,绝大多数一线教师没有“修改”的切肤体验。想当年,我写“十二月”,每个月只写一篇,然而每一篇文章都是改了又改,改了足足一个月。我想着要去《吴江日报》发表,不能不竭尽全力改好,尽可能地改“完美”。
第二,一线教师没有将“改”落到实处,也没有将“改”放到重要的地位来做。一些学校搞作文教改,老师“快速批改”、学生“二次作文”,很有意思。只是还不够,步子还要大些、再大些。真正的写作,改一次,哪够呢?哪位作家的作品不是改了又改的?《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光开头就换了20多个,注意,是“换”,不是“改”。列夫·托尔斯泰感慨地说:“写作必须不怕反复修改,必须修改十次二十次才行。”再请注意,老托说的“十次二十次”,绝非信口开河,糊弄我等。
第三,一线教师不知道文章的修改如同揉面,揉的次数越多,才越有“筋力”;不知道文章的修改如同拌泥,只有反复揉捏,烧出的瓷器才能均匀光洁。
    一个月写好一篇文章,比一个月粗制滥造、胡乱应付写四篇,成效要好得多。道理很简单,一个运动员一天训练四次,每次训练都吊儿郎当,应付性的,每次训练都在原有水平上重复,那肯定不如一天训练一次,这一次全力以赴,运动量到达他的极限,进入他的潜能区域,训练得他腰酸腿疼,热汗直流,咬牙切齿,哭爹喊娘。
    学生写了一篇又一篇的作文,都是低水平重复、原地踏步走,写得再多也白搭。要让每次写作都到达他们的发展极限,进入作文的潜能开发区,“改”,几乎是唯一途径。
    拿起笔来作文,要尽量一口气将全文写出来,不要怕写出来的东西不成样子。写出来的那个东西,本是个“毛坯”,只有个大致的框架。“修改”,要将那个“毛坯”雕琢成“精装房”。
    但是,太多的学生错把“毛坯房”当成“精装房”,一停笔,读上一两遍,交给老师完事。这不是学生的错。作为老师的我们,从来没有认识到:“校读”和“修改”是两码事。
美国的作文教学有五个步骤:创造,构思,起稿,修改和校读。我们用“读”来修改的方法,只是美国作文的“校读”环节。中国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修改”,只有“校读”。“校读”能解决的,大都是笔误、标点和字词,学生所谓的“修改”大多只局限于此。
    一篇文章的“毛坯”可能一个小时就出来了,从“毛坯”走向“精品”往往还要三个小时。
    绝大多数语文老师,误把“修改”等同于“校读”。叶圣陶说:“修改稿子不要光是看,要念。就是把全篇稿子放到口头说说看。”老舍也调皮地说:“我写作中有一个窍门,一个东西写完了,一定要再念再念再念,念给别人听(听不听由他),看念得顺不顺?准确不?别扭不?逻辑性强不?”由此以为一读“解百病”,那绝对是个不负责任的想法。修改离不开读;读,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不少毛病,学生再怎么读、再怎么念,也读不出来、念不出来。有的老师让学生小组“互改”,以期望“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殊不知,三个臭皮匠在一起,还是三个臭皮匠;三个诸葛亮在一起,成了一个臭皮匠的事,倒也时常上演。
    老舍、叶圣陶说“读”重要;管建刚说,“读”不能解决多少事。大师们糊弄人,还是管建刚糊弄人?大师们没有,我也没有。
    大师们一念,一读,马上找到症结,改过来了。大师们写了那么多年,心里头早形成了文字上的审美图式,一念,就动用了“念”背后的审美功夫。
    小学生没有“念”背后的审美功夫,或者说“念”背后的审美功夫和学生现有的作文水平持平,乃至落后,你让他怎么改?只能云里雾里,老虎吃天,无从下手。语文老师的专业能力之一,就是把作家那种写作上的模糊的“感觉”揪出来,化为学生能接受的具体例子。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犹如一个有经验的老中医,有丰富的作文“病例”,和治愈这些“病例”的“药方”。为此,我总结了小学生作文的25种常见语言病,你有兴趣,读《我的作文训练系统》去。
    老家有一个农业示范区。叔伯们说,有一批稻田,绿色种植,施的农药,无毒的,不直接杀死害虫,只是让害虫不能生后代。我问产量。“产量少哉,米真个好吃!”农业这东西,质量高了,产量往往低;低产量,往往是高质量的保障!教育是农业,不是工业。
    不要再拿“多写”来折磨学生。一个在低水平不断重复的人,一个只会做“毛坯”的人,永远进入不了出“精品”的层次。做到最后,自己都会不喜欢自己。
    “改”的次数不够,好办,老师一声令下:“再改!”学生拿起笔来,装模作样,那是“要我改”。怎样从“要我改”走向“我要改”,让学生有“改”的热情和冲动?不好办哪!一线老师都有经历,你对学生提出修改意见,希望学生好好改,却总改不到期待中的那个水平,更别说能改出我们预想之外的好文章来。为什么?学生的内心深处不接受“修改”,拒绝“修改”。学生表面上说“知道了”,心里那个不舒服呀,你老师不是没事找事吗?字数不少于400字,我都写了两个二百五了,你还叫我改什么改!
    语文学习和数学学习不一样。数学题,不管你想不想、愿不愿,做题总得一步步往下做,不管你心情怎样,做出来就是做出来,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情绪对作业质量有影响,却不大。作文修改,要是不愿意,要是你强迫着,学生把修改当作一项“作业”,那就全完了。
   想办法使学生乐于修改,反复修改,我以为这本身就是最好的作文教学。你想到办法了吗?若没有,看《我的作文教学革命》去,嘿嘿!
(转载自《小学语文教师》2011年增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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