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田：虚幻中的国际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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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中的国际书法
    第四届北京国际书法双年展落下帷幕，一系列的书法展，的确给春天的北京带来了浓郁的墨香。为此，我愉快地写道：书法有足够大的本事，有足够大的魅力，让世人看到民族艺术的广泛价值。以汉字为载体，以书写为表现方式，拨动生命的心弦，抒发内心的感慨，传达一个古老民族对善与美的认知，对假恶丑的鄙视。
    持续四届的北京国际双年展，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以至于在我们的内心长久地闪现，以她特有的力量抚摸我们的审美感受。不过，生命的激情终有消歇的时候，人类愿意苛刻地审视既往的事物，强与弱，好与坏，高与低，美与丑，均会在冷静的审视中复归原型。这是时间的力量，是历史的力量。
    离开展览馆，我想，盛典式的展览，如果不冠以“国际”之名，是不是会好一些。书法是中国的事情，世界本来就没要一个国际书法界，我们煞有介事地想象着国际书法，是缘木求鱼，还是小题大做？这样的感受，起于对国际书法家身份的识别，对其书法作品的欣赏。
    第四届国际书法双年展有“国际书法名家邀请展”，自然，其中的作者应该是国际书坛的耆宿，作品也应该风华蕴藉，清刚雅正。其实不是这样，参展作者的国籍有美国、意大利、比利时、日本、韩国等24个国家和港澳台地区。除日本、韩国的书法家属于本民族，其它庶几是外籍华人或华侨。也就说，我们看到的国际书法，主导者还是中国人，我们看到的国际书法，基本上充盈着中国人的情感。那么，这样的国际书法是不是牵强了一些。看着这些“国际书法家”的作品，我沉默了许久，这些走出国门不久的外籍中国人，多数是书法爱好者，如果是在国内，省级书法展览都难以入选，仅仅成了移民，他们稚嫩的毛笔字竟然成为国际书法的一部分。想想，就觉得好笑。
    好笑的原由，在于我们急于让书法走向世界，急迫地要建立一个国际书法制高点。岂不知，中国书法就是世界书法，中国书法就是国际书法的制高点。
    我们应该知道，与文学、电影、戏剧、美术、音乐等艺术门类相比，书法高度的民族文化属性，制约了书法艺术走向世界的想象。文学、电影、戏剧、美术，以人物形象为作品的支撑，审美方式，认知路径，基本处在一个价值坐标上。书法不同，其高度的民族性和抽象性，形成了谨严的封闭系统，她给书法作品的欣赏者和爱好者提出了先决的条件，第一，要懂汉语，必须具有汉字的读写能力；第二，对中国书法史要有常识性的知识，对不同历史时期的书体能够区分，对不同历史时期的书法家的背景和书写风格能够判断；第三，自己最好具有临帖的经验，有无这种经验，对于书法审美至关重要。
    对于我们的要求，西方人能做到吗？他们是否会问，这样的要求是对汉学家的要求，而不应该对一位在艺术作品中寻找娱乐的消费者提出这样的要求。
    问题正出在这里，书法艺术恰恰不是娱乐性的艺术，对于她的理解和欣赏，的确要达到汉学家的水平。即使对书法艺术有着本质理解的中国人，也是少数人。因此，我认为，书法普及和书法国际化，都是美好愿景，不具有可操作性。

    书法走向的世界，应该是汉语的世界。如果汉语与英语具有同等的地位，书法走向世界就有了雄厚的基础。反之，那种礼节、礼貌性质的指指点点，那种以升值为目的的收藏，那种东方神秘主义式的窥探，对书法艺术来讲，都是一种伤害。

    书法艺术的非娱乐性质，决定了书法艺术的有限空间。文人间的唱和，笔墨间的趣味，均有着文人智慧的机锋，不能等同于书法艺术的娱乐化。相比较而言，文学、电影、戏剧、音乐，均有着强调的渗透功能，不管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名媛，还是略通文墨或不识字的贩夫走卒，都能够在其间找到感官的愉悦，心灵的陶冶。正如同鲁迅评《红楼梦》时所说：“谁是作者和续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因此，我心中的国际书法，首先是由中国人主导，异族人响应，是对地域文明、语言障碍、人种习性的超越。怎么能是中国人、海外华人的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