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伟：台湾作文教学发展新趋向

jssh365

刘正伟：台湾作文教学发展新趋向

台湾语文教育的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时期：一是抗战胜利，推翻了日本的殖民统治，废除了日据时代的奴化教育，开始推行和实施国语和国文教育。台湾省行政公署在各县市专设国语推行委员会，大力倡导和推行标准国语，在较短时间内，很快培养和恢复了青少年国语国文能力；二是1949-1968年，国民党大陆溃败迁台后，即开始加强对教育的控制，主要表现在十分强化三民主义和反共思想的训导和灌输，语文教学上表现为泛政治化；三是1968年以后，台湾注重引进和借鉴西方国家的先进教育理论和教育成功经验，在“普及、免费、强迫”的口号中，实行了亚洲领先的九年国民教育（义务教育）。语文教育上，不但制定了全岛统一的国小、国中（初中）、高中的课程标准，还编写了统一的国文教材。
在这个发展轨迹中，作文教学一直在语文教育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纵观台湾历年的大学联考语文试题，作文的分值一般占1/3强，而国中、高中的有关语文课程标准，对作文教学的地位、目的、任务以及作文教学的环节、方法等，亦有具体而透彻的阐述。如《国民中学语文课程标准》提出：“指导学生学习课文，明了本国语文之特质，培养阅读能力及写作技巧”；《高级中学课程标准》在提出“提高其阅读及写作语体文之能力”的基础上，还进一步提出“写作明易文言文之能力”。此外，课程标准对教师命题、学生作文思路的启发以及作文评阅皆有具体规定，如对教师命题，提出：“教师命题后，酌与学生作短时间之讨论，再令学生撰写……”
与台湾高速发展的经济相比，台湾的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的发展是滞后的。令许多有识之士困惑的是，为何台湾的经济生态那么活络，充满生机与活力，而教育生态却是这般呆滞？为何大学校园洋溢着自由与理想，而中小学却是充斥着敌对与暴力？进入80年代中期，基础教育的这种滞后局面逐渐有了改观，这主要是由在中小学自然学科掀起的科学教育改革思潮而引发的。科学教育的核心是从原来的以学科为中心转移到以人性为中心。它强调知识固然重要，获得知识的过程与方法更重要。教育不仅要传递知识，还要培养人类特具的禀赋──创造思考力，以面对未来的挑战。近年来，由于受科学教育改革的影响，语文教学改革也渐渐显露出勃勃生机，特别是作文教学，在摆脱升学的压力和冲击下，追求自由与理想，显示出新的活力。下面即对作文教学出现的一些变化和趋向略作描述。
由划—化趋向弹性化
自1968年起，台湾为全面贯彻九年国民教育方案，培养现代化人才素质及国民生活品质。实施所谓“精编精印”的目标，教育当局规定国民中小学教科书由台湾编译馆统一编写。从后来行世的中学语文教材来看，编著者用意很明朗，即试图通过有计划的、系统化的、分布在各册语文课本中的作文训练项目，使学生接受规范化的作文全程训练。课程标准对作文指导曾有具体的规定：“学生作文，教师应有计划逐次择要指导其各种文体之写作及审题、立意、运材、布局及措辞等方法。”教材确实体现了课程标准的意图，课本基本按记叙文──论说文──抒情文──应用文的序列来编排作文的训练程序。在每一种文体的训练小系统内，从写作知识的安排到训练方式，甚至作文题目的提供，教材都有明确而细致的说明。知识短文如《作文的初步准备》、《作文的基本态度》、《词汇和运用》、《篇章的结构》、《抒情文的作法》等等；作文题目如学了朱自清的《春》，令作《一年之计在于春》；学了《核舟记》一文，令作一篇《教室素描》等。很显然，经过这样的严格训练，学生的作文基本功应该是扎实的。但是，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以及随着带来的社会剧烈变化，人们明显感到这种主要依据本本的作文训练，不但内容与时代相隔，形式单调、枯燥，而且根本不能适应学生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与课程标准中命题“要切合学生的生活经验”也很不相符。因之，在作文教学中倡导多元化和弹性化就应运而生。其集中表现为，更灵活地有选择地处理教材中作文训练的内容，增加教材之外的作文训练的量，寻求自由的、更富有创造性的训练方式与训练内容。变过去一味地从教材出发的固定的安全的方式方法为创新的有趣的自主的方式方法。它要求以学生为中心，即以每一个学生的理想和可能性为中心，从每班级及本地区的实际出发，进行作文学习，因材施教，因势利导。比较有影响的如作文分组教学（即根据教学的需要，各尽所能，将一班分成几组，由老师出题，交给各组讨论，然后有选择的完成）、漫画作文、接力作文、即兴作文、想象作文……由于学生课外生活被分割，以及整个社会生活的高节奏化，人们普遍追求一种速食文化，因而，上面这几种作文训练有一个共同特点：篇幅短小精致，形式活泼自由，它们关心的甚至不是如何使学生获得一整篇作文写作能力，而更注重作文过程中的富有创造性的思考力和想象力的激发与培植。如接力作文《我是一朵云》，要求每人上讲台口头叙述一至三句，第二人所述需紧接第一人的末句，依此类推，最后，将上台同学合作的一篇作文抄下来张贴在班上，供全班同学赏析。不要求每人一篇。教师在黑板上写下作文题目，提出下列问题启发学生：假如你是一朵云，你的身体会是什么形状？你会怎么走路？你怎么穿衣服？你有哪些朋友？他们住哪儿？怎么去找他们玩？你会想去哪儿旅行？以下是大家合作的这篇作文（斜线隔中的，是不同学生所说的）。
假如我是一朵云，我将是一朵爱时髦的云／常常穿各种式样，各种颜色的衣服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出太阳的时候，我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下雨的时候，我喜欢穿黑色的衣服／今天在台湾，明天到日本，后天去法国／我认识了好多好多朋友，数也数不清／
假如我是一朵云，我也是一个魔术师，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变成别的形状／有时变成一座山／有时变成一条小帆船／我最怕风伯伯。有一次我和同伴打架／打成一团糟／风伯伯看了好生气，用力一吹，吹得我们头昏眼花，东倒西歪／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假如我是一朵云，今天我打算到美国去／我要采访王赣俊太空人／送他太太一件最漂亮的衣服，请他有空的时候也带我一起到月亮上去／你们想不想一起去呀。
从泛政治化趋向民族化、本土化
台湾的语文教育在很长一段时间强调思想政治意识，尤其是三民主义和反共思想，不仅充斥着国文课本，也渗透在写作训练上。随着我们改革开放及其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海峡两岸增进了解，以前许多虚假的、太多政治色彩的教育内容日益受到人们的指责与非难。有人就指出，政治思想的灌输超过了语文教育；教材缺乏至情至诚的白话文和本土作家作品。另外，随着台湾经济高速发展，消费的增长，社会形态的转变，台湾新一代青少年普遍缺乏乡土意识，人际关系也明显淡薄，传统观念更为缺乏。为此，台湾教育当局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对语文课程标准几次作出修订和调整，强调在语文教学中要强调民族观念，阐扬固有伦理、道德，认识乡土环境，热爱乡土文化，养成修己善群、勤劳服务的习性，培植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这在作文训练上表现有二：一是引导学生关注中华民族精神传统，尤其是对儒家传统中的精华的传承和认同，如孔子、孟子的一些孝亲敬长、自立自强、迁善改过等对今天仍有借鉴作用的思想、观点。有人甚至提出，要配合阅读教学里中国文化基本教材的学习来抵制西方文化的侵蚀，重振校园伦理，督促学生对乡土环境和乡土文化（台湾本土文化）的关心和热爱。在作文命题和写作上，更启发他们对台湾的自然环境（美丽的台岛风光、富裕的乡村等）和乡土文化（历史传说、民俗风情等）的赞美和反省。“行政院”于1993年11月11日通过的“教育部”《发展和改进国中技艺教育方案──迈向十年国教计划》，确定自1996年起全面实施十年国民教育，则对此作了进一步强调和阐述。
由文雅化趋向休闲化
台湾的教育一直很重视学生生活规范之实践及社会公德问题教育。从语文教育方面来看，学生听说读写能力的获得，都是为了使学生掌握一种立足于社会的工具。由于受职业选择的压力，这种急功近利的实用主义观点相当有影响。随着社会的变迁，产业结构的改变，价值观念趋于多元化，人们对传统的这种文雅教育提出了挑战，公开宣称：“人，就是目的，不该被当成工具。”又说：“让作文成为一种快乐的历程。”他们认为学生是有感情有灵性的人，主张教育更应该注重培养学生生活能力，更应该使学生学会丰富、安排和消遣学习、工作以外的生活，支配自己课余时间即所谓休闲教育。这种观点已逐渐被官方肯定，教育部门颁布的有关文件，要求改进联考命题技术，缩小命题范围，减轻难度，给予学生更充裕和更自由的时间让学生支配，并明确提出休闲教育。这在作文教学表现为追求趣味性、幽默性和游戏性。它不是用一种很沉重的使命感和道德感去束缚学生，而着力于开掘学生身上的各种潜能。在某种程度上，教育太严肃、太文雅了，反而窒息学生的创造性。新的教育家认为，教育目的在于发展人的潜能，以适应多元的环境。潜能的类型有多种，层次也有别，但每一种潜能，都具有发展价值。诸如人天性中的幽默、滑稽、轻松、机智、顽皮……只要能加以正确的引导，它们都直接指向创造性。比如幽默的特性，就是以愉快的方式输入生活，能够引发大家欢乐、活动脑筋，从而增进创造思考力。一位国文教师在作文课上是这样训练学生作文的。他要求每个学生笔录或讲述有关班级的轻松话题一二则，叫班级趣谭。要求内容真实，故事要幽默、有趣。一位同学讲述了这样一则趣事：《“报告”，“进来”》。上课时，常有同学故意晚到，然后喊“报告”，因为班上有个同学的爸爸叫“王进来”，所以每个同学都爱作弄他。有一次上国语课，老师正讲得津津有味时，一个同学突然喊“报告”，全班大喊“进来”，一片哄堂大笑。
由注重模仿趋向注重创造
台湾过去的作文训练与我们一样，注重学生在模仿中借鉴，从提供的范文中学样。从简单的句式、修辞手法到文章的结构艺术、审题立意，都试图从原型中直接找到可资借鉴之处。近几年来，受科学教育改革的启发，语文教学，尤其是在作文教学中，开始强调学生的创造性。在作文教学中注重学生创造想象、创造思考及创造精神的培植。特别是结合学生的学习与生活，展开高度个人化的自由联想。如以前在课本上，学习了《荷塘月色》一课后，模仿作一篇《偕友步月》；在学习文言文时，为了切实培养学生的简单文言文的写作能力，从一些基本句式练起：如“与其……无宁”；“吾幸而……又何不幸而……卒不能……”等等。与过去不一样的是，目前的作文教学更重视作文写作中学生的创造。1993年6月28日，台湾“教育部”召开课程标准修订会议就强调，每一学生不论水平高低，都应给予其上台表现的机会，培养其应变及创造能力。教师不是教教材，而是教学生，教学生如何学会创造。如有一种叫自由运转的思维训练，要求在思考时，脑筋就像车轮一样不停地动，不停地转；并要求在很短时间内由口头、书面作出汇报。有一题目为：“如果人有尾巴的话，会有什么事发生？譬若有美尾屋，美尾比赛，尾仪训练所……”有的则是专门训练学生想象、概括及命题能力的。如有一训练题为：①假若你是一个pony express（送信）骑士，在一个暖和的下午，你正带着一个邮包骑马穿越乡村，你看到距离不远的山脊，有两个骑马的印第安人，他们伫立着，望着你这边方向，你将怎么办？②假设电报及铁路还没有设置来取代用马送信的制度。这种方式可能继续存在，那么如何改进这个送信方式？尽你所能想到的列出改进的方法，写一个独创题目。③画一张送信骑士越过尘土飞扬的沙漠图画，并替这个画配一个题目。④播放专业播音员录制的《快马送信》故事，根据马蹄声及其音乐节奏，想像一匹马和骑士越过西部平原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