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语文的内心

jssh365

进入语文的内心

张训海

近日，前教育部新闻发言人、现任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在出席某论坛时，说的一番话语惊四座。他说，“现在的语文课，至少有一半是不应该学的内容。”他透露，语文出版社18本语文教材已全部送审，今年9月全国将迎来中小学语文教材“大换血”。

语文教材不管“换汤换药”还是“换汤不换药”，语文的本质其实永远不会变。

语文是什么？我不擅于术语，借用诗人李汉荣解释河床的诗句“河也有床，河躺在床上做着川流不息的梦”，我把语文做个很语文的解释：语也有文，语进入文中做着灵肉结合的梦。

叶老有句教育名言：“教师之为教，不在全盘授予，而在相机诱导。”教师就是将孩子领到那些大师的经典面前，然后静静走开。把语文比喻为一条河，教师是将学生引到河边，带他们涉水，进入语文的内心。

所谓进入语文的内心就是触及灵魂。语文的学习其实是一场触及魂灵的爱恋，不是功利绑架的婚姻。语文的内心是指语文的内核和本质。那语文的本质是什么？我认为本质就是涉世于文，表达于语。

《民国老课本》里有一篇课文，通篇只有短短的四句话：“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着花。”后来，我们的书里又曾这样说：“羊的全身都是宝，肉可以吃，奶可以喝，皮、毛可以穿。”这分明是一只具有诗人气质的羊啊！可惜，这只可爱的羊现在从我们的书本中走丢了。

我们要带领学生到一条清澈的河边，就像肖洛霍夫的顿河，就像徐志摩的康河，让他们涉水──淘洗岁月、诗意栖居，让他们涉世──诗意审美、化合生命体验。

我跟学生分享一篇《爱的选择题》的文章，悦读后体验练习：读下面的故事，按要求答题。

大学一堂选修课上，教授面带微笑，走进教室，对学生说：“我受一家机构委托，来做一项问卷调查，请同学们帮个忙。”

一听这话，学生们活泼起来。大学课堂本来枯燥，这下好玩多了。问卷表发下来，一看，只有两道题。

第一题：他很爱她。她细细的瓜子脸，弯弯的娥眉，面色白皙，美丽动人。可是有一天，她不幸遇上了车祸，痊愈后，脸上留下几道大大的丑陋疤痕。你觉得，他会一如既往地爱她吗？A.他一定会 ；B.他一定不会；C.他可能会。

第二题：她很爱他。他是商界的精英，儒雅沉稳，敢打敢拼。忽然有一天，他破产了。你觉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他吗？A.她一定会；B.她一定不会；C.她可能会。

一会儿，学生们就做好了。问卷收上来，教授一统计，发现第一题有10%的同学选A，10%的同学选B，80%的同学选C。第二题有30%的同学选了A，30%的同学选B，40%的同学选C。

【①从“他”和“她”是恋人关系的角度，概括以上材料所显示的一条结论，20字以内。】

“可是，题目本身并没有说他和她是恋人关系啊？”教授似有深意地看着大家，“现在，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第一题中的‘他’是‘她’的父亲，第二题中的‘她’是‘他’的母亲。让你把这两道题重新做一遍，你还会坚持原来的选择吗？”

问卷再次发到我们的手中，教室里忽然变得非常宁静，一张张年轻的面庞变得凝重而深沉。几分钟后，问卷收了上来，教授再一统计，两道题，学生们都100%地选了A。

【②以“父母的爱”为话题，至少运用2种以上的修饰手法，写一首小诗，不超过100个字。】

这是一次爱的主题的情感体验的悦读：情有“读”钟，心之所“练”。

第一道题属于图表数据转换类的语言运用能力的练习题，需要对材料中显性的数据加以比较、分析，提取、挖掘隐性的信息，最后概括为文字，文字表述要求简明、准确。答案是客观唯一的，可表述为：恋爱中美女毁容比男人破产，更让人不能容忍。（意近即可）

第二道题是考查学生语言运用能力的综合练习。给一个话题，比较自由，但开放之中有一定的难度，要求正确运用常见的修辞手法，用诗歌的形式，鲜明、生动地表达语言，句式的灵活运用和炼字炼词也在考查之中。第二道题更注重学生文学素养的能力训练。答案是主观个性的，可表达为：孩提时，家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儿子守在门口，父亲奔在外头/上了小学，学校是一条甩动的麻绳，儿子忘了回头，母亲站在路口/上中学，校园是一座高高的围城，儿子里面埋首，他们外头扳着指头。

两道语用题的设计，我渗透了“爱的教育”的人文思想，因为我觉得这是语文情感审美的需要，在悦读的同时，在诗意栖居的同时，让学生得到人文的关怀。

语文的试题不是难倒、考倒学生，而是帮助学生理解和审美。文字、文辞、文学、文化的元素，正是语文的内涵和外延所在。语文的试题练习，应该是很语文的，很本色的。

然而很多时候，我们引学生到达的河岸往往不是清河，而是一条黑水；或者带到了清河，却不让他们涉水，只让他们站在岸边看风景。

这时候学生是旱鸭子，我们是“知识里手”。你想想，一个做游泳教练的人，自己不会游泳，或者自己会泳，却不让学生下水潜泳，结果怎样可以想象。

一轮、二轮，甚至还有三轮，其结果是把学生训练成一个个“答题里手”。大家用的是术语，用的是答题经验，而不是生活体验和核心审美。你说，高考应试训练像不像浩劫魔炼，这种“功底”到底有多少底气？高中三年的最后一年是不是很悲剧？语文的本质哪里去了！

有几个学美术的学生，热爱美术，也有天分，他们集训、联考完后回来跟我说，他们画画画到吐了，现在一看见颜料就恶心，暂时再也不想画画了。这种魔鬼集中营式的训练扼杀了爱情，扼杀了内心的声音。

把语文植根于功利的泥淖，它必将长出恶俗之果，即使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它也不是我们心中的那株植物了。语文是一条清流，躺在她的怀里，我们做着川流不息的梦，进入她的内心，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语文是个美丽的传奇，但愿她不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