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形语言研究现状反思与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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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形语言研究现状反思与设想

朱永明

（苏州科技学院美术系，江苏 苏州215009）

摘  要：本文通过对人类视觉艺术发展基本脉络的分析描述，认识反思图形语言研究历史、现状与未来趋势。强调图形语言研究必须突破传统语言研究偏见和情感艺术符号观念的局限，开展更为深入的编码语言关系研究，并明确提出图形基础符号语素编码组合形成句法性图形语言基本理念，以及如何开展研究的基本思路与设想。
关键词：图形语言；符号；观念；语义；视觉语法；编码；视觉文化


不可否认，西方现代艺术的兴盛主导了至少一个多世纪世界艺术的发展方向和格局。对于视觉语言的实践和探索也是如此，其主要的实验场几乎都是在现代人文学科发展和西方艺术观念变革思潮牵引下进行的。这样的过程历经了再现艺术向表现性艺术的转变以及形式美学研究向视觉文化研究的历史性过渡，对“艺术”本体的反思和对视觉形式的探索性实验极大促进了视觉文化的进步和视觉符号语言系统的成熟发展，并酝酿了决定性的图形语言革命。
关于图形符号与语言问题研究，中国起步较晚，在视觉设计领域，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渐引入相关概念和研究。在西方，上世纪初由于人文社会科学繁荣发展和语言学转向已经开始得到关注，从上世纪中叶起，受结构主义符号学、语言学研究以及新兴人文社会科学影响，设计艺术从传统形式主义美学研究迅速向符号语言方向拓展。图形符号形式与语义生成、符号创意表达与文化阐释问题得到空前关注与重视，并直接催生了当今设计思想、观念的深刻变化。
如今，“图形语言”研究已经成为我国设计界、设计教育界热点。遗憾的是，虽然“图形语言”文章与观点遍布专业报纸杂志，但真正把图形作为“语言”来探讨的学术研究却少之又少。这给我们的设计教育提出了值得深深反思的问题。
一、图形语言研究的实质与发展趋势
可以说，学术界对“语言”的认识理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总的说来，大多数学术研究还是侧重于语言载体。我们通常所表述的图形“语言”就是特指作为“语言”载体的图形符号及图形符号系统。
作为“语言”载体的符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是指人类用于表达和沟通思想的所有符号系统。设计界许多朋友基本是以此作为对图形“语言”的理解的，但因为该概念较广义含糊，很容易造成在观念上换汤不换药，将传统形式美学的形式、情感、审美与风格等通通贴上“语言”标签的现象，陷入用新词汇解释老观点的窠臼，其本质不是语言研究。另外，由于受传统形式美学与情感艺术观念影响，在现代符号学研究中，以苏珊·朗格为代表的部分学者将图形符号延伸定位为情感性艺术符号，将视觉形态作为单一的整体符号意义来阐释理解。由于这样的观念影响深远，虽然经历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符号语言研究思潮不断推进，但对于图形语言的开拓几乎都是单纯符号意义上的阐释与分析，相关研究虽然涉及符号结构和语义问题，但基本为孤立的符号结构与解构以及符号语义和符号文化阐释研究范畴，基本上都还是偏向于解码性质的符号文化与美学探索。对图形符号更深层结构性语言关系的认识始终没有实质突破。
而狭义“语言”多指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是所谓“思想的音响物质载体，意义和声音的结合”。因为文字、口语表现语言，是语言表现极其重要的介质，因此文字、口语几乎成为传统语言学研究的核心内容。中国《辞海》（1979年版）就对语言的定义为：“语言是以语音为物质外壳、以词汇为建筑材料、以语法为结构规律而构成的体系”。
以西方文化为代表的主流观点把“语言”概念限定在狭义的口语和文字语言上，把文字语言和视觉符号语言当作两个不同的文化领域来对待。传统语言研究者认为，视觉符号语言系统，无法以词汇为建筑材料、以语法为结构规律而构成一个以符号语素为基础，具有句法修辞能力的语言体系，因此只能是符号的表现艺术。而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则进一步从语言学角度将符号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认为语言符号主要是口头语言和文字语言，非语言符号是除此以外的实物、肢体语言及伴随和时空语言，对图形语言符号这一重要领域甚至没有基本论述，也因此留下一个学术上关于图形语言定位的理论真空。
这是一个悖论：一方面图形符号系统已经被公认为人类重要的沟通语言系统，可以传情达意，互通交流，另一方面又因为传统语言学狭义“语言”观念禁锢和学术偏见，图形符号语言系统长期以来不能真正作为“语言”来全面深入研究与探讨。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图形语言似乎只能被认定为情感艺术符号，所谓的图形语言研究似乎只能是单纯的符号语义的建构、解构与文化诠释。这种根深蒂固的文化观念对图形语言研究影响极其深刻。我们可以暂时撇开音义结合的语言符号载体不说，实际上，图形符号系统已经具备传统语言学研究中语言符号载体的主要的特征和功能，这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尤其是传情达意的符号组合能力和沟通力，以及由此生成的丰富的语法修辞结构关系，是人类有待发掘的巨大的视觉语言文化宝藏，具有极高的研究与应用价值，也是认识、理解和运用视觉语言艺术的重要开门钥匙。但如果我们仅把图形作为形式语言和纯粹符号来认识，就很难触及图形语言符号组合所创造的巨大的语言表达与应用价值，甚至会对图形语言本质内涵产生错误理解，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危害视觉艺术的研究和发展。
实际上，图形符号组合编码形成观念性、思想性的沟通表现语言已成为近一百多年来视觉艺术发展的重要特征，也是人类视觉文化发展的重要趋势和方向。不论是自由艺术，还是现代设计艺术，因为前人的不懈探索创造，在视觉符号组合编码实践中已经形成令人惊叹的辉煌成果，尤其是现代视觉设计艺术，因为大量运用组合编码方法和技巧，深入挖掘符号文化内涵和句法修辞的艺术表现力，将视觉语言的文化创意水平推向了新的高峰，许多经验和成就迫切需要我们认识总结与深入探讨。但我们过去的研究缺乏应变和敏锐的视角，没有跟上视觉文化迅速推进的实践步伐，以致我们今天的许多研究不能充分解释正在形成的新的文化形态样貌，不能适时地对当今视觉语言艺术做前瞻性判断与开拓。而作为除文字以外人类最重要的视觉符号系统，图形语言的文化意义和社会价值巨大，不容忽视。
笔者曾在拙文《视觉传达设计中的图形、符号与语言》、《图形语言结构研究及其现实意义》[ii]和《版面编排设计中视觉语法研究》[iii]中，进行了图形符号语言与文字符号语言的比较研究，详细讨论了图形符号组合编码形成语言的基本原理和结构规律，论证了视觉语法修辞所具有的强大的语言表现力。另外，在《平面传达设计中的符号形式与语义》[iv]中还对皮尔斯的符号学研究观点的局限性进行了批判，提出组合性符号语法修辞的基本观点。因为篇幅的关系，在此不再展开。
总之，我们今天所面对和倡导的图形语言研究，不仅是形式语言的表达和符号内涵的单纯挖掘、阐释，更是符号组合语言规律与创造的深入研究，它的基本理念就是图形基础符号语素编码组合形成更富表现力的句法性图形语言。它的核心内容已经从再现艺术表现技巧向表现艺术的方法研究转变，符号形式与语义、符号组合结构与规律、符号组合视觉语法与修辞研究等等都是其重要的研究内容。

二、图形语言组合编码研究的基本思路
图形符号基础语素编码形成图形语言，不仅需要我们从新的视角论证视觉艺术形式、情感、文脉与符号语义、概念之间的关系，更需要我们关注符号组合编码过程中语言关系形成、意义转化和创意表现原理、规律的探寻。通过图形语言编码结构关系、图形符号语义修辞与视觉语法规律系统研究，并将符号语言置于视觉传播大环境中考察市场与社会环境对视觉语言表达的重要意义，反思视觉文化创意的本质内涵，拓展全新的图形语言研究天地。这样的课题触及艺术教育和实践创作中许多理论和实际问题，是具有实践指导意义的视觉编码语言基础理论研究。
我们应该看到，当今图形语言研究已经成为综合性交叉性新兴学科内容，涉及传播学、心理学、语言学、符号学、美学、人类学等众多学科领域，对我们的观念与知识结构是全面的挑战，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目前国内外图形语言研究主要还是以形式美学研究和格式塔知觉心理研究、符号语义理论为主体，而符号组合语言及其视觉语法修辞研究尚处发展阶段，但这将会是图形语言研究的重要突破口。
笔者认为，图形语言组合编码研究体现了未来图形语言发展的重要方向和基本趋势，需要引起我们高度重视与关注。在此，结合本人的已有研究提出个人对该研究的基本思路与设想：
1、首先通过人类历史中文字、图形符号发展和语言演变规律的比较研究，通过人类自由艺术、设计艺术及其他视觉艺术形式发展历史和符号语言使用、演变规律的比较研究，探讨视觉图形符号的语言特点及其形成、发展基本规律，为课题论点提供充足的论据与论证基础。通过图形符号语言与文字语言比较研究，发现图形语言和文字语言共通的特性与规律，借助传统语言学成果，深化图形语言研究，可促进图形语言本质和内在规律的深入研究思考，促使人们重新界定、认识人类“语言”的丰富内涵，对图形符号语言研究建立起新的观念和认识。
2、通过当代视觉设计和自由艺术的典型案例，并通过设计教学与实验，研究图形符号、图形符号语言基本特性、结构与规律，也就是对图形符号基本语素及其关系深入分析解剖，从中探询、发现图形语言组合编码的基本形态构造、特征与规律。
3、通过符号基本属性中形式与语义关系的研究，突破传统形式美学、格式塔心理学等形式与知觉研究的局限性，从符号的形式与语义两方面研究图形语言表达层次结构，论证符号形式与语义相互依存、辨证统一的关系。尤其是符号语义关系研究，可以改变过去形式美学研究的局限性，从视觉文化的高度认识理解视觉艺术。
4、进行图形语言的结构原理研究。改变单一符号语义和符号文化阐释研究的局限，开展图形符号组合形态、深层结构与编码规律研究，对图形符号语言所特有的符号组合序列、符号联想类群及艺术表达的审美情态关系进行深入剖析，分析解剖视觉符号基本组织结构，揭示图形符号编码语言基本结构特征，拓展具有句法结构和视觉修辞特点的符号语言关系研究。图形符号组合的视觉语法和修辞研究，是视觉语言结构形式研究新的课题，涉及许多新的理念和对图形语言观念颠覆性认识，不仅对图形语言和视觉文化研究有重要意义，而且，对图形创意原理、方法也能带来全新思考与突破。
5、符号组合编码形成比较性概念语义表达，生成特定的视觉语法与修辞关系。可以通过符号本体与喻体关系，视觉词汇、词性及编码关系研究，深化视觉创作原理和方法研究，这是与文学修辞相对应的视觉修辞理念与创作方法，可以揭示现代视觉设计创意的内涵与本质特点。
6、进行视觉传播中图形编、解码关系研究。探讨其在传播学和视觉文化发展中的重要意义，并将视觉语言创意表达置于视觉传播大环境中进行研究考察，对图形语言生成、传播和接受过程的各种影响因素进行深入探讨，考察环境因素对图形语义变化的影响，使视觉艺术真正从传播的角度来思考其语言与传播沟通的学术价值。

三、展望与预测
我们今天的图形语言研究还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课题还有待我们今后不断探索发现，这将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充满喜悦与挑战的探索过程。同时，我们应该看到，因为历史原因，在我国新旧不同艺术思想和观念盘根错节，共生共长。未来的视觉艺术还将长时期处于视觉形式实验与探索阶段，对形式语言的感受、体会与创造依然是艺术创作的重要内容。但与此同时，观念性表现艺术与方法研究开始逐渐盛行，重视文化内涵创意的创新理念也深入人心，表现性视觉艺术典型的组合性、结构性创作方法与技巧更加成熟，并形成了人们普遍认同的视觉语法修辞的认知结构。
如同文学创作，不因为你掌握了足够文字和造句能力，就一定能成为出色的诗人或作家，同样道理，视觉艺术创作也不再是拥有一定的造型能力和形式审美就具备优秀创作的充分条件，而是需要你运用智慧，利用形态塑造能力和符号组合的视觉语法修辞来编码设计富于创造性、想象力的具有强大沟通表达能力的视觉语言艺术，这将是人类视觉文化的重大突破。在这样的艺术创造中，依然需要你的审美态度，需要你的感觉天赋，需要你的天才的想象与发挥，而且对你的综合素养、人生体验与积累也有更高的要求。正因为如此，视觉符号编码关系的语言学研究才是真正有着巨大价值和意义。我们完全可以借鉴当代语言学、符号学等人文科学研究丰富的经验和成果，借助、延伸和发展东方造字哲学与文化智慧，努力开拓图形语言研究崭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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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朱永明.视觉传达设计中的图形、符号与语言[J].美术与设计, 2004,(1)58-62.

[2] 朱永明.图形语言结构研究及其现实意义[J].装饰,2004,(3)15-16.

[3] 朱永明.版面编排设计中视觉语法研究[J].苏州科技学院学报,2004,(3)130-132.

[4] 朱永明.平面传达设计中的符号形式与语义[J].苏州大学学报.工科版，2005,(5)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