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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碎思
有些文字就是这样,让你一见倾心,久久不忘。
有些文字又让你想到另一些文字,不禁要拿出来两相对照一番,好似两样宝贝,放在一起把玩,都妙不可言,又都各有各的妙处,令赏玩它们的人,不知如何欢喜才好。
近日,读得王安忆的《汪老讲故事》,开篇一段妙极:
“汪曾祺老的小说,可说是顶顶容易读的了。总是最最平凡的字眼儿,组成最最平凡的句子,说一件最最平凡的事情。轻轻松松带了读者走一条最最平坦顺利简直的道路,将人广径引入,人们立定了才发现:原来是这里。诱敌深入一般,坚决不竖障碍,而净是开路,他自己先将困难解决了,再不难为别人。正好与如今将简单的道理表达得百折千回的风气相反,他则把最复杂的事物写得明白如话。他是洞察秋毫便装了糊涂,风云激荡过后回复了平静,他已是世故到了天真的地步。”
于是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一则书评,评赏的是《书趣:一个普通读者的自白》【美】安妮-法迪曼著,北京世纪文景公司出品。作者荆墨。结尾一段如是:
“读法迪曼的这本《书趣》,随处可见惊喜,天晓得这个女人是怎样做到这样灵巧自如的,甚至每一篇文章里大量存在的引用与借喻,都不再是望而生畏的暗礁岛屿,经过她的妙手裁剪,一切都很自然,就像林荫小路两旁欹斜的花草,丝毫不会扰人前行。”
两段话,似两处不一样的美景,一处平沙落雁,一处柳暗花明,却又仿佛处处应和着,处处说到一块儿去了。
对于文字的品味和通感,两人是有共识的——都不约而同地把文字比作“路”,把晓畅通达的文字,比作平坦顺利简直,没有扰人前行的障碍的路。
深感这样的比喻贴切之余,也不能不想到这条坦荡通途背后的建造者。说到底,文字的通透源于思想的洞悉,机巧只是路边的“绿化”。
由此,再次提醒自己想明白了再写,没想明白“硬写”,文路自然崎岖不平,且多歧路。自己走得吃力,别人更难过。
反思至此,恰逢师父于永正老师发来我约写的薛法根印象,嘱个别措词再行斟酌。阅毕,觉得师父的文字颇有汪老风格,十分畅快。
开篇极简,却奠定了全篇的调儿;看似散淡,却三笔两笔勾勒出了薛法根的轮廓:
很早以前就想说说薛法根了,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说他的语文教学吧,他又是位出色的校长;说他的管理吧,他又是一位出色的教科研工作者;说他的科研成果吧,他又是一位出色的、青年老师的导师……
薛法根笑笑:“要么不说;要么随便说说。”
我茅塞顿开,选择了“随便说说”。
不由联想起师父常说的话:“写文章,不要给读者找麻烦。”也似汪老。
又悟,文字的通透源于思想的洞悉,而思想的洞悉源于人生的练达。
该是沉潜的时候了,去了些心浮气躁,为思想的风景开出一条通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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