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堤：仰天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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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快乐大歌出门后，一路急追。可是，追到街的尽头，依旧没看到东湖三侠他们的影子，估计他们几个可能是拦的士走了。他后悔怎么就没把车开出来，货车晚上应该是能上街的。
街上陆续还有一些行人，也还有一些烟花在远处零星地升到半空中爆开，然后再散开去。快乐大歌边走边留意街上过往的计程车。计程车很少，偶尔有开过来的，却都坐满了人。过节嘛，打车是困难一些，他一点也没觉得奇怪。
他没有在街边等车子，而是边走边等。他知道，今天能不能打到车，还得看运气。

东湖三侠和鬼谷子下车后，边聊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长春观门前。
大侠走到门口，伸出右手在门上拍了拍，问道：“小刀在吗？来给开个门！”

开门的是个小道童，他看见门外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点也不慌乱，拱手打了个揖，问道：“小道有礼了，几位客人深夜到此，有什么事么？”

老鬼看见这般情景，禁不住暗中叫好：道家修为，果真了得，就是这等孩童也落得有这般修为。

周二侠对那道童说道：“我们是小刀住持的朋友，你们主持在么？”

“哦，原来是俺师父的朋友，师父在后院练刀呢！”小道童说着又是一揖：“几位尊长快请进来，外面风寒。”一边说着一边请客人们进门，回身把门关上，就引着客人往后院去了。

深蓝的天空中，一轮金黄的圆月尽情地倾斜着冷冽的光辉，几颗星星在远处悠闲地眨巴着眼睛。有风，一阵阵清风，把院内的松叶吹得沙沙作响。这样的夜晚，无疑是美极了。
小刀从外面回来后，突然发现，这院中的情景跟外面的世界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一个是淡然，一个是奢华，他这样想。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天阶夜色，月光如水。他不禁喃喃道：人生若也如这漫漫星空，不是也很好么？
是啊，这淡淡的夜空，比那碌碌的人生可要长久许多！

看着冷冽的月华，小刀生出了一种豪气。他走进房间，从西墙上取下那柄久久搁置的刀来。他檫了檫刀上的灰尘，然后径直走到了后院。
风一阵阵吹着，很是宜人。小刀把长衣脱下，挂在一旁的树枝上。然后，他走到院子中间，把刀舞动起来。

片刻之后，小刀身后的地上，就多出了一行行字迹，那是他的刀尖留下的：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这正是岳武穆那阙《满江红》——原来，当年长春子丘处机因错收门徒杨康，自觉没趣，无颜再见一班师兄师弟，就云游四海，四处为家。后来他流落到洪山，见洪山颇有灵气，就安顿了下来。再后来，他受岳武穆词《满江红》启迪，顿生灵感，创出一套武功，就取名为满江红。这套满江红，可刀可剑，奥妙无穷，从此在长春观代代相传，传到当今，就传到小刀手上了。

小刀舞刀完毕，回头看地上的字迹，许多地方还有些凌乱，他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于是，他用刀把地上的字迹刮去，在场中站定，轻吐了口气，刀一挺，又从头舞动起来。

刚刚舞到“仰天长啸”那一招，就听到有人叫道：“好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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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小刀活生生收住刀势，回头一看，来的正是东湖三侠他们几个，叫好声是二侠周宗成发出来的。
看到东湖三峡，特别是看到周二侠，小刀感到格外亲切。东湖三侠可是看着这小刀长大的，平时对小刀那是格外照顾。尤其是这周二侠，更是把小刀视为己出，处处袒护着他。这周二侠师出武当，乃是武当当今少有的杰出人士，风流名侠，誉满东湖。当年，长春子丘处机虽然离开全真教离开武当，但毕竟也还算是武当传人。所以，这么算起来，这周二侠与小刀还算得上是具有同门之谊。

当下，周二侠将鬼谷子引荐给小刀，把双方互作了介绍，大家就免不得互相寒暄一番。
寒暄过后，小刀吩咐道童去后堂拿些点心瓜果并一些酒来，要与客人们赏月谈心。
瓜果点心和酒拿来之后，摆在后院的石桌上，几个人围着坐了，边吃边说笑。
说笑之间，小刀看着无边的夜色，提议道：“看今夜月色如华，清风如酥，正是难得的好景致。难得几位大侠在小观会齐，是不是各展绝学，轮流耍上一回，好让小刀开开眼界，学习学习呀？”
大家一齐说好。

黄大侠借着一些酒劲，先站了起来，走到院子中间，在院中站定，将外衣脱下，随手一扔，稳稳地挂在远处的树枝上。只这一手，就引起了一片喝彩声。
接着，黄大侠将拳一抱，冲石桌这边一环，便展开身手，打了一套醉八仙拳。只见他似醉非醉，欲倒未倒；仰仰合合，颤颤巍巍；前催后挡，指东打西，煞是好看。有诗为证：

李铁拐提腿把神起，回头观望汉中离。韩湘子口中吹玉笛，吕纯阳拔剑把头低。
何仙姑莲花谢明月，蓝采和竹篮锁金鲤。曹国舅打动阴阳板，张果老驴儿倒着骑。

黄大侠一路拳打完，面不改色气不喘，稳稳地站在当场，博得了一片欢笑声和掌声。黄大侠朝众人一拱手，憨笑着叫了一声“献丑了”就去树枝上拿下外衣穿上，然后向石桌这边走来。
走到石桌旁边，大侠说道：“二弟，你也出去耍上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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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二侠立马站起来，说：“好的，今天难得大家有兴致，我也耍耍”
小刀见周二侠上场，知道他要用剑，就侧身吩咐道：“童子，快去内屋把我那把剑给拿了来。”叫了一声，却没人回应，他回头一看，身后的小道童早不见了影子。于是，他站起身来，准备自己去拿，刚走出两步，就看见小道童从前院走来，怀中抱着几把兵器，身后跟着个面带笑容的老人。

原来，这小道童甚是机灵，他见几位前辈在后院演武，知道要用兵器，就跑去前厅将各种兵器胡乱拿了几样，抱在怀里准备送到后院备用。刚出厅门，听见又有人敲院门，他过去开门一看，认得是快乐大歌爷爷，就领了快乐大歌一起往后院来了。

快乐大歌随了小道童，来到后院，小刀看见大歌来了，欣喜道：“哈哈，干爹，你怎么也来了？”
大歌说：“听你干娘说，咱恩人随了东湖三侠来你观里了，我就赶过来啦。”
小刀问：“干爹的恩人？谁呀？”
“就是鬼大侠啊！”大歌说。

老鬼听见有人说自己是他的恩人，连忙回头去看。他看见来人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满脸的笑容，很是和蔼，自己并不认识，就犯起了嘀咕：我怎么就成了恩人呢？
刚想到这里，快乐大歌早走了过来，冲着他一抱拳，说：“鬼老弟来江城，老哥哥我惭愧，没招待好，倒是怠慢了！”
老鬼连忙站起来还礼，他仔细打量大歌之后，还是一点映像都没有，并不认识。于是，他问：“这位老哥哥，您是？”
“兄弟，我是胡歌呀！那年在西楚流落，得兄弟资助，才得返回江城。兄弟恩情，老哥我一直记着，怎奈一直无缘相会，老哥我惦念着呢。”大歌说。
老鬼听大歌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立即说道：“原来是胡大哥啊，那件小事，不足挂齿，休要提了。扶危救困，正是我辈中人应该做的。老哥哥老来发福了，鬼子我一时没认出来，惭愧哦。”
快乐大歌又千恩万谢了一回，这才作罢。

说话之间，早有童儿搬来一把椅子，安排大歌坐下。一干人说起这次碰在一起的缘由，大家不免又嗟叹了一回。

说到钓鱼岛，大歌说：“可惜老哥我不会把式，不能前去尽力。这样，你们前去，后勤由我来做，前方缺钱缺物，尽管说来，到时候我派人送去。”
黄大侠说：“那就有劳大歌了，大家自己人，都莫客套。呵呵，要不大家继续练把式吧？”
听说要演把式，大歌来了兴致，拍手道：“好好好！大歌正好看看热闹，过过瘾。”

当下，周二侠也不客气，站起身来，把外衣脱下，挂在椅子靠背上，从童儿抱来的兵器里取了把剑来，拿在手上掂了掂，刚好称手。于是，他剑交左手，潇洒地舞了个剑花，然后手按剑柄，走到了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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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周二侠在场中站定，双手抱剑，朝着众人一揖，然后，脚步一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就开始演绎起他那套得意的武当剑法了。好个周二侠，长剑舞动处，点、刺、劈、挂，上撩下拨，左推右挡，起初还能看清招数，舞到后来，身剑合一，看得人眼花缭乱。那冷冽的剑光，直叫当晚的月光在他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
这周二侠足不沾尘，轻若游云，时而轻盈如燕，时而骤如闪电。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儒雅的姿态。就像是最静谧的一湖春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一旁的黄大侠等人，一直在不停地欢呼喝彩。
欢呼声、喝彩声更激起了二侠的豪气，他把自己的生平绝学尽数施展了出来。这一趟剑舞的精彩，有诗为证：

秦巴浩荡，受阅太和；江汉汪然，漂浮莲花。罄声悠悠洗尘肺，拂帚潇潇净铅华。运千里于太极，演万物在八卦。十步一叩，叹信客之虔诚，五步一香，知轻烟入朱家？行枯溪小桥，度今夕至古夕，赏青锷天风，弃阳关就径狭。天风猎猎，怡我已非我，峰峦叠叠，隐世语喧哗。（本诗截自周二侠《武当赋》）

周二侠一路剑舞完，依旧剑交左手，跟着双手把剑一抱，再次向众人一环，行了个同道中礼节。然后，他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二侠还没走到，忘三侠就站了起来，一边脱外衣一边说：“不、不、不用说、说了，我、我、我自己上、上、上去。”

黄大侠心中一乐：呵呵，他倒晓得我要叫他。于是说：“好！你去吧！”

忘三侠把外衣往石椅子上一放，离开座位，走出两步后，忽然使了个“一鹤冲天”的解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一个箭步就落在了一仗开外。好个忘三侠，脚刚落地，接着是两个漂亮的前空翻，身子划出一连串优美的弧线之后，轻盈地落在了院中当中。

“哗！哗！哗！”——几乎在忘三侠落地的同时，场边上便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忘三侠落地后，回过身来，一抱拳，向石桌这边环了一个礼数之后，便施展开了他那套形意通臂拳，只见他：

起手朝天一炷香，好汉英雄各逞强。乘龙跨马寻白驹，追风逐日赶太阳。
山前怒打斑斓虎，水底恶战老龙王。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程咬金斧劈老君堂。

忘三侠一路拳打完，停了下来，旁边的掌声可没停，反更激烈了。

老鬼看见忘三侠这一路拳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寻思道，这忘三侠果然侠义，是个英雄。想白天的时候与忘三侠误打误撞，碰在一起，动气手来，轻易地就化解了忘三侠的招数，原来是这忘三侠把自己当作了常人，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吓唬罢了，不然自己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化解他的招数。

想到这里，老鬼不禁暗暗赞服，心里多生出一份好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