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自救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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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时代的自救手册 吕阳

《救救我的罗曼史：破解已读不回、旧爱不死、简讯分手的爱情对策》 （美）阿茲·安萨里 艾瑞克·克林南柏格 著 洪惠美 译 台湾天下文化出版公司 2016年3月版 ●吕阳（媒体人，香港） 美国当红的喜剧演员阿兹·安萨里刚经历持续70个小时的内心波澜，此刻正独自呆坐，凝视着眼前某个物体，满腹的疑问化成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这位当代哈姆雷特上下求索的并不是“生存还是毁灭”这种古老命题，而是网络时代开启的新一轮大哉问：她一直不回复，我该再发一条短信，还是不发？ 也许后人会嘲笑我们这个时代的自恋和鼠目寸光，但很难否认，智能手机、线上交友网站和社交媒体等科技产物正迅速改写人类的爱情面貌。以守信而闻名千古的尾生如果活在现代，就不会抱柱而死了。等待这件事，也常掺杂着计算和心机：“收到短信后，到底多久回复才合适”这种问题，不过是两性自古以来博弈的新形式。类似的新瓶装旧酒还有： 真心还是假意：为什么他一直给我发短信，却不约我出来？ 亲密度：情侣需要交换手机密码吗？ 分手：吵完架后，他把我拉黑了，我俩是完蛋了吗？ 第三者：那个总在朋友圈里给你点赞的女孩到底是谁！？ …… 对此阿兹·安萨里发现，“不止我不懂其中的道理，其实大家都不懂”。为了弄清当代人是怎么被数码科技搞得心烦意乱的，他与《独居时代》的作者、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艾瑞克·克林南柏格合著了Modern Romance。 这个直译为“现代爱情”的书名，展示了本书的面子：一本用社会学方法（大量线上及线下访谈、数据、图表等）探讨现代人爱情生活、看起来有些严肃的书籍。不过中译名“救救我的罗曼史：破解已读不回、旧爱不死、简讯分手的爱情对策”却抓住了这本书的里子：这是毫无前人经验可参照的现代人困在格子间（cell）里，拿着手机（cellphone），歇斯底里地求救未果之后，写下的自救手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婚姻都具有重要的经济与政治意义。换句话说，寻找替自己补衣服的男人和需要种田帮手的女人，已有充分理由开始一段婚姻。根据社会学家安德鲁·J·切尔林的研究，这事在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开始发生转机。随着社会富裕，特别是经济独立的女性人数上升，人们不再满足于找个还不错的人结婚，而是希望寻觅那种“闻到伴侣的衣服，就能勾起心中的幸福感”的灵魂伴侣。 人们对婚姻的期待上升到一个几乎不现实的地步，用心理治疗师艾瑟·佩莱尔略带调侃的话来说：“现代人对伴侣的要求，过去可能需要一整个村庄才能提供！” 当挑剔的我们遇上暗示着无限选择权的网络时，情况变得更复杂了：我们总忍不住带着“下一个也许会更好”的想法，心不在焉地与眼前人交往，并且因为“天啦，他竟然会在看电影时跳过片头”这种事认真考虑是否还要继续约会对方，而早就忘记我们喜爱吃鱼的妈妈仅仅是因为爸爸会做鱼这种理由就嫁给了他！ 这样我们就迎来某种吊诡的处境：一方面，我们比起前人更渴望纯粹的爱；另一方面，我们却似乎因更容易缺少耐心、信心及手握极大的掌控权，而更容易在初步接触阶段因为不那么纯粹的试探及彼此保留，还来不及好好地互相认识，就轻率地错过对方。 这本书搜集了不少有趣的数据和社会学研究，来说明不同时代相异的爱情生活。比如1932年费城结婚的5000对夫妇里，其中1/3婚前居住地仅相距五个街口之内；或者尽管你我早已习惯短信传情，但其实直到9年前（2007年），美国境内的短信数量才首度超越电话通话数。 但本书最吸引人的地方，与其说是学术方面的贡献，倒不如归功于阿兹·安萨里出众的喜剧功力。他从自身出发，再通过访谈、问卷调查等方式，搜集了大量第一手经验。这些个人故事以幽默、略带嘲讽的方式讲出来，再搭配有趣的设计图片和生动的排版，成为精彩的纸上脱口秀。 有时候笑声中难免有令人心酸的部分。虽然智能手机和交友软件让每个人似乎“随身带着全年无休的单身酒吧”，但技术的改变除了使面对面交谈转换为短信，还带来更深刻的变化。书中援引麻省理工学院心理学家雪莉·特克尔在《群体性孤独》中的研究称：年轻族群习惯以短信沟通，有时间可以构思，可以精确规划用字遣词，脑中掌管即兴对谈的能力会因缺少运作而逐渐萎缩，继而导致人们逐渐失去相关能力。 而安萨里也从搜集的大量短信及访谈中推论：网络时代，人们与陌生人互动的意愿也有可能下降，毕竟，有什么初次见面的人的有趣程度比得上网上疯传的搞笑影片呢？再加上，与屏幕上的调情相比，打电话或者当面交谈需要投入更多勇气、金钱和精力，现在的人们更容易收到“一稿多投”或者因过于直白以致不太令人愉悦的短信邀约。 对爱的极度渴求再加上混乱的大环境，也许会使我们这代出现更多的“爱情官能症患者”。当然这硬币的另一面是大量好处，比如不着急因为钱嫁给楼上的笨小子，有更多的时间寻找自我及享受单身生活而不必担心寂寞。 最后是作者的建议：放心大胆地利用网络的便利去认识人，用心给对方写有内容的邀约短信，三个来回之后就约他出来，在面对面的相处及刻意安排的有趣约会中了解对方，保持耐心、微笑和善意，勇敢一点，等待丘比特致命一箭的到来。 然后你会迎来崭新的幸福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