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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峰:一部“微《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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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2 01:26: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刘亚峰:一部“微《论语》”


——《论语》首句精读




  摘要:《论语》首句不但是儒家生活之“乐”的“宣言”,而且其直接包括与引出、辐射出的观念共同构成了一个大的观念群,这个观念群涵盖了《论语》以及整个儒家的三大核心精神--仁、学、乐,以及“时”、“君子”、“思”、“行”、“群”、“智”、“圣”等基本精神。《论语》首句既具有乐曲前奏般的引导性,又具有启示话语般的主题性与纲领性,是一部“微《论语》”。

  关键词: 《论语》首句;学;说;朋;乐;愠 ;君子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1]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2]该句犹如一段轻悠纾缓的乐曲前奏,引领人们进入了一个怡然自乐的儒者世界。

  一

  据顾炎武考证,在西周的制度中,公、侯、伯、子、男为五等爵位,大夫虽贵,不敢称子,春秋时,自僖、文以后,执政之卿始称子,之后,匹夫为学者所宗者亦被称为子,如老子、孔子。[3]马融[4]认为,“子”是男子的通称。[5]《白虎通》[6]认为:“子者,丈夫之通称”。[7]如果说《论语》中的“子”是男子或丈夫之通称,那么为什么《论语》中众多的孔门成员,除了孔子被称为“子”,有若、曾参被称为“有子”、“曾子”,闵子骞、冉有偶尔被称为“闵子”、“冉子”外,其他人都没有被称为“子”呢?可见,“子曰”与“有子”“曾子”之“子”是一个具有尊敬意味的称谓,一个“美称”[8],而非男子或丈夫的通称,其与后文将要讨论的“不亦君子乎”之“君子”的含义在儒家语境中都历经了一个“去社会地位化”的过程,即由某种贵族身份变为有学问、道德的人,这个过程在当时来说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观念变革。

  “学”作为《论语》的第一个字[9],可谓意义深远。儒家历来非常重视“学”,《论语》的第一篇“学而”,《荀子》的第一篇《劝学》均与“学”有关。“学”在《论语》全书中出现了64次。[10]孔子非常推崇“学”的重要性,他认为,一个人如果不学习,其人格修养、道德实践很容易走向愚昧与偏执,“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智)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11],“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12]因此,孔子提倡像获得“文”的谥号的孔文子[13]那样“敏而好学,不耻下问”[14],以谦虚的态度向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学习,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15],并注重“学”与“思”的结合:“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16] 孔子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生而知之者” [17]而是一个“好古,敏以求之者”[18]。“十有五而志于学”[19]的孔子,“就像我们今天的追梦少年一样,意气风发,充满理想”[20],但三岁丧父的孔子的“成长环境在今天看来也丝毫没有优越与优势,相反,‘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21],生活的磨砺让他的成长之路充满了艰辛”。[22]但孔子始终没有放弃对“学”的坚持,“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23]可以说,孔子的一生就是“学”的一生,“学”是孔门的根本精神之一!如今,浸染两千多年儒家“学”观念的中国,已经将“学”当作了一个国家精神,政府亦在大力倡导学习型政府,学习型社会。常“学”方可不衰,中国要避免重蹈晚清的覆辙,必须将“学”的精神贯彻始终。在日常生活中,“学”已经成为了一个大众观念,《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以“学”开头的词条59条[24],《汉语成语大全》收录以“学”开头的成语37条[25]。作为儒家创始人,孔子不但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亦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他打破了“学在官府”的传统,是“中国第一个使学术民众化的,以教育为职业的,‘教授老儒’;他开战国讲学游说之风”。[26]可以说,对“学”的推崇,对“有教无类”[27]的倡导与不遗余力推行是孔子与整个儒家对中华文明的莫大贡献。

  要真正发扬 “学”的精神,构建现代形态的“学”,除了联系现实,在生活中“学”外,还需要我们回溯到“学”观念的源头即孔子那里,去超越常识的遮蔽,获取“学”的多层面意蕴,这些意蕴将通过下文对“学而时习”的讨论逐步得到揭示与领会。

  提到“学而时习”,未仔细研读过《论语》的人,很容易得到一个现代生活化的理解,即“学习而且按时复习”,这种理解明显将儒家简单化、肤浅化了。其实,“学而时习”之“习”除了“复习”、“温习”的意思外,还有“实习”、“演习”的意思。杨伯峻先生在陈述将“习”译为“实习”的缘由时写道,“孔子所讲的功课,一般都和当时的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密切结合。像礼(包括各种仪节)、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这些,尤其非演习、实习不可。”[28] 杨伯峻此说虽指出了孔门弟子“学”的内容中含有书本知识之外的部分,但仍不周全,孔门弟子“学”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它不但含有上述的“礼”、“射”、“御”等“艺”的层面,更为根本的,它还包括道德层面。如《述而篇》中的“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这句话译成现代汉语,大概是说:“夫子从四个方面来教育学生:历史文献,生活实践,待人忠诚,讲究信用。”学习的行为,从学生的角度来说,是学,从老师的角度来说,是教。因此,《述而篇》中提到的孔子“教”的内容,肯定也是学生“学”的内容。“四教”中,“行”、“忠”、“信”的人格、道德属性决定了对它们的“习”不能是简单的“复习”,而是践履、躬行。正是在将道德修养作为“学”的重要内容,人格完善作为“学”的重要目的的意义上,孔子称赞弟子颜回“好学”,《雍也篇》中,“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先进篇》中,“季康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不迁怒,不贰过”本身即是人格品质,而颜回正是孔子弟子中“德行”的典范,《先进篇》把他列为“德行”四贤之首[29]。

  程树德认为,“今人以求知识为学,古人则以修身为学”并列出了三个证据,证据一为前文所述孔子在身通“六艺”的七十二弟子中,独称不迁怒、不贰过的颜回好学,证据二为“‘君子谋道不谋食。学也,禄在其中矣。’[30]其答子张学干禄,则曰:‘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31]是可知孔子以言行寡尤悔为学,其证二也。”,证据三为“大学之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32]”。[33]程树德通过三个证据证明了“学”的内容为修身,但是,他的“今人以求知识为学,古人则以修身为学”有笼统化之嫌,并且,如果说把“学而时习之”仅仅理解为学习知识而按照一定的时间复习是一种极端,那么,程树德的理解则是另一种极端。“古人”是一个过于总括化的概念,而且,至少在孔子那里,偏重知识、技艺的古代文献如《尚书》、《诗经》等“经”的学习、“礼、乐、射、御、书、数”等“艺”的学习,还是“学”的重要内容。正因为它们是孔门教学的重要内容,所以,一部分人,或许这部分人有“三千”孔门弟子的成员,将“学”表面化地理解为学习上述“经”、“艺”,这才有《学而篇》中子夏的话:“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那些将“学”狭义地理解为知识化、技能化地学习“经”、“艺”等的人,正是那些“曰未学”的人。子夏的话再加上前文提到的孔子“四教”之一的“文”,都证明了“古人则以修身为学”说法的偏颇。而证据三则是三个证据中最薄弱的。《大学》是孔门后学的作品,期间儒家可能已出现了“儒分为八”[34]的分化,各派儒家主张不同,且互相之间存在批评,这从荀子批评一些儒者为“腐儒”[35]、“贱儒”[36]就可看出,如果《大学》只是孔门后学中的其中一派的作品,那么它就不足以完全代表孔子的思想,而且,《大学》只说“以修身为本”而未说“学”就是修身。

  朱熹有一段话对“学”的内容做了专门陈述:“夫学也者,以字义言之,则己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谓也。以事理言之,则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谓之学。虽稼圃射御之微,亦曰学,配其事而名之也。而此[37]独专之,则所谓学者,果何学也?盖始乎为士者,所以学而至乎圣人之事……夫子之所志,颜子之所学,子思、孟子之所传,皆是学也。”[38]上述朱熹对“学”的论述,前半部分对“学”的概括可谓言简意赅,而且把“稼圃射御”亦包括在“学”之内,后半部分认为“学而时习之”之“学”乃“学而至乎圣人之事”表面上看起来与程树德一样具有仅以修身为学的局限,但仔细玩味后发现,圣人之“事”乃是一个非常具有包容性的概念,不可等同于道德修养。

  总之,“学而时习之”之“学”的内容既有学习具有较强知识、技能属性的古代典籍、需要落实于社会和政治生活的“礼”、“乐”等“艺”的部分,也有道德修养、成“圣人”的部分,这两部分,前者的“学”更表面化、专门化,是孔门教学的重要内容,后者的“学”具有非表面化的性质,是孔门“学”的根本目的,前者的“学”在一定程度上是后者“学”的手段。而“学”的内容,正是“习”的内容。对前者的“习”自然不消多说,对后者的“习”,正如“程门四先生”[39]之一谢良佐所言:“时习者,无时而不习。坐如尸,坐时习也;立如齐[40],立时习也。”[41]这种于日常生活行坐站立、“洒扫应对”待人接物处体现的“习”正是儒家之“习”的特点所在。

  谢良佐的解释--“无时而不习”,其实只是“时习”含义的一个方面。“时”是儒家思想中非常重要、内涵极丰富的一个概念,它除了具有类似现代汉语中的“时间”、“时候”、“按时”、“及时”的意思外,还有“时机”、“时势”、“时宜”、“当时”、“那时”、“时常”、“时时”、“伺”[42]等意思。因此,“时习”具有非常丰富的解释空间,除了可解释为按时“习”、“无时而不习”或与此类似的学而时常习外,还可以解释为在合适的时机“习”,顺应时势“习”,学而当时、当下即“习”,学而等待“习”等等。《论语》中多处体现了儒家“时”的观念,清代焦循就认为:“‘不愤不启,不悱不发’[43],时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44]时也。‘求也退,故进。’[45]时也。”[46]孔子主张治理国家要“使民以时”[47],日常起居饮食也应依“时”而进行,如《乡党篇》中的“不时,不食”,就连面对山中盘旋飞翔后停在一处的野鸡,他也要感叹:“时哉!时哉!”[48],正因为孔子推崇“时”并在日常生活中处处体现“时”,所以被孟子盛赞为“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49] 的“圣之时者也”[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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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2 01:26:44 | 只看该作者
“不亦说乎?”通过反问的语气,将“学而时习之”的那种难以用语言做正面描述的快乐、愉悦表达了出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若换成“学而时习之,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乐乎!人不知而不愠,君子乎!”则不但读起来乏然无味,而且在语气上充满了说教感,不似前者那种让学生自己去体会的交谈、启发语气,平和且循循善诱。朱熹认为此处的“说”乃“喜意也”,对于“说”的缘由,他解释道:“既学而又时习之,则所学者熟,而中心喜说,其进自不能已矣。”[51],朱熹的老师“程子”(程颢程颐二兄弟)解释为“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52]朱熹的解释突出了一个“熟”字。“学”而未“习”则所学仍然停留于表面,这种停留于表面的所“学”依然是“生”的,拿食物来讲,“生”则无法食用或食用起来口感极差,无法悦于口悦于心;拿运用来讲,“生”则运用起来笨拙,无任何自如、美感可言,因为只有“熟”方能生巧。“程子”的解释则突出了“行”与“在我”两个词。“行”的说法恰好证明了前文对“习”内涵解释的正确,“在我”则突出了儒家之“学”的一个显著特点,即“为己之学”[53],儒家的“学”是为了提高自己而不是炫耀于别人。既然是“为己之学”,那么,所“学”者就必须“在我”,必须经过“习”然后与“我”完全融为一体,成为“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54]的新“我”的一个内在组成部分。“程子”的“在我”还可以有另外一个创造性的解释,即经过“习”过程中的“行”后,体悟到原来所“学”的仁、义、忠、信等俱“在我”而非“在外”,所谓“我欲仁,斯仁至矣”[55],体悟到了所“学”成功与否完全在于我的“欲”而不在于外在的人与物,这种自己掌握“学”之命运之欣慰感,令人欢喜。此解释可能已超出了“程子”的本意,但却符合儒家之根本精神。无论怎么解释“说”的缘由,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在儒家看来,“学”“习”从来不是痛苦的,而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期间充满了高兴与欣喜,“我”与“学”的关系不是紧张的而是融洽的。
  孔子非常看重学习过程中的情感状态。他将学习者的状态分为由低到高的三个层次--“知之者”、“好之者”、“乐之者”,所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56],“不亦说乎”式的“乐之者”才是最理想的学习者状态。放眼当下生活,学习对一些人来说,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这些“苦知者”的痛苦在很大程度上根源于他们对学习的狭隘或错误理解,一方面,一些人认为“学”就是学习书本知识,甚至有人认为,“学”就是为了应试,考什么他就“学”什么,完全忽视了“学”之中包含的实践技能与道德修养层面,结果使“学”与生活断裂,无法融合,连“三人行,必有我师”[57]般的生活学习意识都没有,更谈不上“出入起居之时,学也。饮食游观之时,学也。疾病死生之时,亦学也”[58]的境界了。另一方面,一些人理解的学习其实在儒家看来只是“学”而不是“学”“习”,有“学”无“习”,“学”而未“时习之”自然就没有“说”的体验,而且,“习”的缺失使得学的过程与成果没有与“我”融为一体,始终是“在外”而不是“在我”,这种外在的“学”越积越多,反而成了一种生命之累,这正是一些人越学习越感到焦虑、烦恼原因。

  “说”在《论语》中有shuō与yuè两种读法,读作yuè的情况有8章[59]16次,“说(yuè)”类似于现代汉语中的喜悦、高兴、喜爱,它在多数情况下是一种当下的、直接化的情绪、情感,以“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60]为例,子路的“不说”是当下直接化的而非深思熟虑化的。正因为“说”是一种当下的未经理性化处理的情绪、情感,所以孔子强调了“绎”的重要性,“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悦)乎?绎之为贵。说(悦)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61]“法语”指“正言”[62],类似于现代的“带有批评口气的话,比较直戳,也比较逆耳”[63],在孔子那个时代,即为“符合礼法规范的话”[64];“巽”通“逊”,“巽与之言”指那种“婉而导之”[65],比较客气甚至略带恭维的话;“绎”在《说文解字》中的本义为“抽丝”,引申为“寻其绪也”[66],即理出头绪、推究,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思考。孔子承认听起来顺耳的“巽与之言”当下可以给人带来愉悦,所谓“能无说乎?”但是,在承认生活之“说”的同时,他并没有知足于“说”,而是不忘“绎”的纠偏与正导,所谓“绎之为贵”! 由此可见,儒家虽然非常重视情感,但并未忽视理性的作用。而“绎”如何可能呢?答案是“学”,否则就会“好知(智)不好学,其蔽也荡”[67]。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包含了三个重要的儒家观念--“学”、“时”、“习”。其中,广义的“学”是包含“习”的。《论语·述而篇》中有这样一段对话,“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杨伯峻将公西华的话翻译为:“这正是我们学不到的。”[68],钱穆将此翻译为:“正在这点上,我们弟子不能学啊!”[69],鲍鹏山翻译为“这正是弟子不能学到的啊。”[70],张燕婴翻译为“这正是学生们学不到的。”[71],这些翻译都以直接引用原话的的方式,回避了一个问题,即“为之不厌,诲人不倦”不是不能学,而是做不到,此处译为“这正是学生们做不到的”应更好。以上讨论一方面指出了流行的几个《论语》版本对“正唯弟子不能学也”的翻译问题,另一方面也揭示出“学”内涵的践履、躬行、实践层面,这与“习”是相重合的。朱熹认为:“‘学’是未理会得时,便去学;‘习’,是已学了,又去重学。非是学得了,顿放在一处,却又去习也。只是一件事。‘如鸟数飞’,只是飞了又飞”。[72]由上可知,广义的“学”已将“习”包括在内了,孔子自述15岁“志于学”,自己异于一般人的地方在于“好学”,以及称赞得意弟子颜回“好学”中的“学”都是指广义的“学”而言。

  二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有朋”古本有作“友朋” [73]的,如果按照郑康成“同门曰朋,同志曰友”[74]的说法,“友朋”应译为“同志同门”,但此仅是一家之言,许多人如陆德明的《论语释文》就认为“友朋”之说并不成立[75]。朱熹认为“朋”是“同类也”。[76]比较上述阐述,杨伯峻的翻译,即将“有朋”译作“有志同道合的人”较为妥当。儒家非常注重“学”“习”过程中“朋”的重要性,所谓“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77],“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78]。《论语》中,孔子与颜渊、子夏、子路、子贡等弟子可谓亦师亦友的关系,教学相长、切磋砥砺。例如,孔子曾对子夏说“起予者商也!”(“卜商[79]啊,你真是能启发我的人!”),孔子到了卫国,当权者南子[80]召见他,孔子应召而往,因为南子专权且“有淫行”[81]名声不好,子路很不高兴,这逼迫着孔子发誓说:“假如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天厌弃我!天厌弃我!”[82]一个学生能逼得老师发誓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表明孔子与学生之间是具有平等人格,以“道”为共同追求的师友关系,而非后世一些伪儒者在“尊师”名义下的“朋党”关系。

  儒家主张“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83],“爱”从“爱”自己身边的父母兄弟开始,这种“爱由亲始”亦即是从“近”始。但儒家从来没有忘记对“远”的关怀,“仁”虽然是从“亲亲”[84]之“近”开始的,但亦需行“恭、宽、信、敏、惠”于天下之“远”[85],理想的政治也是“近者说(悦),远者来”[86]。儒家面对远方的人对自己的不了解甚至对立,并不主张像基督教那样积极主动地去传教、传福音、甚至战争征服,而是主张“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87],所谓“文德”是相对“武功”的暴力、军事活动而言的,是指“仁义礼乐的政教”[88]。以一种宽广的胸襟、包容的态度来处理隔阂与分歧,这是儒家思想对中华文明的又一大贡献,是当今全球各国家之间、文明之间和睦相处的宝贵精神遗产,受儒家思想巨大影响的中华文化始终是一种“海纳百川”式的包容文化,历史上,中华文明内部儒释道之间,中华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始终能和平共处,没有爆发像西方那样的宗教战争。

  对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原因,朱熹的老师“程子”认为:“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89]。《礼记》认为“学”至“大成”的程度,就“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悦)服,而远者怀之”,“朋”从远方来正是学有所成之验,是一件值得让君子感到欣慰、快乐的事;《中庸》认为“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学而时习之”是成己,“友朋自远方来”是成物,但成物亦由成己,既以验己之功修,又以得教学相长之益,人才造就之多,所以乐也。[90]而且,“友朋自远方来”表明,在践行“仁”道,“成己”的过程中,儒者并不孤独、寂寞,所谓“德不孤,必有邻”[91],“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92]。

  儒家认为,人的价值要在“仁”爱、道德践履中实现,而群体生活显然是道德践履的前提。因此,儒家不提倡过“离群而索居”[93]式的隐居生活,而是主张“敬业乐群”[94],过群体性生活。孔子指出,《诗经》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可以“群”[95],“群”就是培养、锻炼人的合群性,“把人培养成有群体意识,有公共意识的人,能维护公共福祉而不是专注个人一己之私”[96] 。“有朋自远方来”,一帮朋友聚在一起,显然是群体性生活的一种典型样式,而“不亦乐乎?”则体现了儒家对这种人际交往、群体生活的充分肯定与参与热情。

  “不亦乐乎”之“乐”与“不亦说乎”之“说”有没有区别呢?历代注家说法不一,有人认为这仅是一种“互文”,如《论语正义》认为:“‘乐’,喜也。与‘说’义同。”[97],有人认为二者存在区别,如朱熹的老师“程子”就认为“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98],康有为认为“说,乐之内也”[99],学者鲍鹏山也注意到了“说”与“乐”的区别,他认为,“悦,乃是内心的感受,读书的快乐是个人的,是内心的,是一种自我愉悦的境界,故用‘悦’。而朋友来了,其快乐是外露的,甚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是要与朋友共乐的,无论是同唱一首歌,还是共饮一壶酒,都具备这种互乐、同乐的特点,所以用‘乐’。”[100],李泽厚先生认为,“‘乐’完全是世间性的,却又是很精神性的,是‘我与你’的快乐,而且此‘乐’还在‘悦’之上。‘悦’仅关乎一己本人的实践,‘乐’则是人世间也就是所谓‘主体间性’的情感。那是真正友谊情感的快乐。”[101]本文亦认为,将“乐”与“说”简单地等同,是不妥当的。“说”与“乐”存在区别,虽然区别不是特别地具有反差性。二者的区别,除了以上“程子”、康有为、鲍鹏山、李泽厚指出的“说”在内,可能外露也可能不外露,“乐”在外、外露,“说”关乎单个人,“乐”关乎多个人外,还有三个方面值得关注。第一,“说”往往含有满意、心悦诚服之“悦服”意味。如“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102]中的“子说”具有满意、欣慰的意味;“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之“说”可看作是在“时习”的过程中,对“学”的内容更加认可、悦服。第二,正如前文分析“不亦说乎”时指出,“说”往往是一种当下的、直接化的情绪、情感,在理智的思考之“先”,而“乐”则往往持续时间较长且会有理性的参与。第三,在时间先后上,“说”不一定有“乐”,但如果有“乐”,一定是先有“说”后有“乐”,“说”在“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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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2 01:27:01 | 只看该作者
 与“说”一样,“乐”也是一个多音字,在《论语》中“乐”有lè、yuè、yaò三种读法。其中,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相同,读作lè的情况有14章15次。“乐”(lè)在《论语》的多次出现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它是《论语》乃至中国哲学、文化非常重要的一个观念与境界语词。当代思想家李泽厚先生认为,与西方“罪感文化”、日本“耻感文化”相比较,以儒学为骨干的中国文化的精神是“乐感文化”。[103]知名学者蒙培元先生认为,以“乐”为最高体验的境界形态的哲学是儒家哲学最重要的特征。[104]
  虽然“乐”与上文中提到的“说”存在区别,但是,“乐”、“说”以及下文将要论述的“不愠”都是一种人们倾向于获得与保持的正面情绪、情感,而正面的情绪、情感,在先秦典籍中,以“乐”最具代表性,因此,“说”、“不愠”以及“喜”、“忘忧”、“远怨”等都可以归结为广义的“乐”, 所谓“乐”感文化,亦是从广义的“乐”而言。这样,“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就可以说都是在言生活之“乐”,都是在说君子是一个“乐”的,乐观的、快乐的、幸福的人。

  三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首字是一个“人”字,“人”在这里似只是一般用法,指“别人”,但在孔子以及整个儒家思想中,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许慎的《说文解字》认为,“人”为“天地之性最贵者也”[105],许慎一方面是名文字学家,另一方面亦是一名经学家,故《说文解字》对一些字的解释,可看作是儒家思想的体现。孔子以及整个儒家都主张以人为本。孔子反对商周遗留下来的残酷的人殉制度,而且就连有的地方以俑(木或陶制成人形)来代替活人殉葬,也抨击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106],家里的马棚失火了,孔子退朝回来,知道了此事急问“伤人了吗?”但没有问到马:“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107]曾子[108]曾听孔子说道:“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没有比人更重大的了。”[109]孔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的一大具有革命性的贡献就是凸显“人”的本位与价值,主张“不语怪、力、乱、神”[110],“未能事人,焉能侍鬼”,“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111],这一点,就连对孔子颇有微词的鲁迅也不得不承认:“孔丘先生确是伟大,生在巫鬼势力如此旺盛的时代,偏不肯随俗谈鬼神”[112]。在“人”观念的基础上,孔子建立了其思想中最核心、也是最具创新性与革命性的观念“仁”。孔子认为,“仁”者“爱人”[113],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14],在孔子思想润泽下的历代儒者,都从“人”的角度来解释“仁”,《中庸》认为:“仁者人也”[115],《说文解字》认为“仁”是“亲也。从人二。”[116]

  “知”与“智”都写作“知”是中国古代一个有丰富文化信息的现象。对于知与智(写作“知”)的关系,《论语》中的一句话可以略窥一斑:“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智)。子曰:‘知人。’”[117]这里,孔子把知(zhī)人称作知(zhì,智),表明在儒家心目中对“为人处事”、人伦政治能力的看重,这也是中国文化侧重人文智慧、侧重人与人之间的知(zhī),而非侧重科学知识、侧重人与自然之间的“识”的整体文化特征的一个体现。孔子“患不知人”[118],把知人当作智,要求自己知人,但是他并不要求别人非要知道、了解自己,当别人不知己时,没有丝毫怨心,这可以说是对人对己采取了双重标准、双重口径,这种精神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用孔子的话来说,是“躬自厚而薄责于人”[119],如果不揭示出这一层内涵,当代人很难深刻理解孔子“人不知而不愠”的伟大之处!

  与“乐”、“说”是多音字不同,“愠”只有一个读音yuǹ,在《论语》中出现的次数也比较少,在3章中出现了3次。《说文解字》对“愠”的解释是“怨也”。[120]“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通常被理解为“别人不了解我,我却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吗?”但也有很多人提出了不同看法,如清代经学家毛奇龄在《四书賸言》中认为:“《论语》‘人不知而不愠’,孔疏原有二义:一是不知学,一是不知我。今人但知后说,似于本章言学之意反未亲切。”[121]杨伯峻先生认为,“人不知”若译为“人家不知道我所讲述的”比较牵强,此句与《宪问篇》的“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122]的精神相同,所以仍照一般的译法。[123]“知”后宾语的省略,的确给后世留下了一个谜题。在《论语》诠释历史中,“不知我”的传统译法占据主流,本文依旧采用主流理解,对“不知学”的译法持“多闻阙疑”[124]的态度。

  皇侃[125]在解释“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时认为,“‘古之学者为己’[126],已得先王之道,含章内映,他人不见知而我不怒也”[127];尹焞[128]认为,“学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129];朱熹认为,“愠,含怒意。君子,成德之名。”,“及人而乐者顺耳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德者能之。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耳。”[130]皇侃、尹焞、朱熹的解释主要立足于《论语》首句,下面联系孔子的生平来进一步阐释“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的深意。

  孔子30岁创办私学,51岁在鲁国出仕,52岁升任大司寇,因政治主张无法在鲁国推行,55岁辞官,开始了历时14年的“周游列国”。期间,积极推行自己“正名”[131]、“道之以德,齐之以礼”[132]等政治主张,但未被各国采用。而且,在晋卫边境被围困于匡地,在宋国险遭司马桓魋杀害,在陈国“绝粮,从者病,莫能兴”[133],在郑国“与弟子相失” [134],被郑国人形容为“累累若丧家之狗”[135],可以说,在政治方面,孔子是不得志的。这种不得志的背后,是一种落寞,是时人特别是统治者对他的不了解、不认可。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摆在了孔子及其众弟子面前,如果超脱不了这个人生困境,“乐以忘忧”[136]显然无从谈起。而孔子以“求诸己”[137]的人生态度妥善地化解了这一矛盾。当能力、品格没有得到别人的认可时,他没有“愠”,没有抱怨命运不公,对他人、社会产生怨恨心理,在他看来,“在家无怨、在邦无怨” [138]正是“仁”的体现。孔子自勉并鼓励他的学生,当别人不了解你时,你不怨恨、生气,就是一个君子了:“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不要担忧别人不了解自己,要担忧自己不了解别人:“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139];不忧虑没有职位,忧虑没有任职的本领,不忧虑没有人知道自己,追求使别人知道自己(的本领、品格):“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140],终其一生,他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141]的使命感,“自强不息”[142]、“厚德载物”的奋斗精神与广阔胸襟,“气宇轩昂地屹立于天地之间,守护着自己的激情与理想”[143]。

  “君子”是孔子以及整个儒家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观念。在孔子之前,“君子”与本章开头讨论的“子”类似,指的是一种社会地位、阶层,与道德没有直接关系。萧公权先生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中写道:“君子一名,见于《诗》、《书》,[144]故非孔子所创。其见于《周书》[145]者五六次,见于《国风》、《二雅》者百五十余次,[146]足证其为周代流行之名称。惟《诗》《书》”君子“殆悉指社会之地位而不指个人之品性。即或兼指品性,亦兼地位言之。离地位而专指品性者绝未之见。孔子言君子,就《论语》所记观之,则有纯指地位者,有纯指品性者,有兼指地位与品性者。”[147]孔子虽没有做到完全依据道德品性来使用君子这个称谓,但他赋予了君子极强的道德内涵,“旧义倾向于就位以修德,孔子则侧重修德以取位”[148],侧重修德以取位的君子“是个质的概念,是通过自我修养和社会--政治领导而不断地专注于自我成长的人”[149]。在道德、品行意义上的“君子”、“小人”之辨是孔子非常看重的,他教育弟子:“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150],“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151]。“君子”不但与小人有明显的区分,而且,是“仁”的追求者,“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152],“仁”和“君子”相互交叉,构成了“成圣”过程的两个方面[153]。而“圣”则是孔子理想人格的最高层次,最高的人生境界,是一般人难以达到的,正因为难达到,所以孔子才说“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154]“君子”则既具有脱离“小人”的高尚性,又具有比“圣”人低一个层次的易实现性,因此,它成为了儒家理想的大众人格代名词。孔子的“君子”观念在仍具有强烈的贵族世袭传统的东周是具有革命意义的。孟子顺着孔子的新方向,进一步提出了“人爵”、“天爵”的区分,他把“仁义忠信,乐善不倦”称为“天爵”,把“公卿大夫”成为“人爵”。[155]到如今,“君子”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与社会身份、地位无涉的道德概念,成了“人格高尚的人”[156]的代名词,观念的转换总是一步一步进行的,而转折意义上的关键一步,得归功于孔子。“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之“君子”显然是指品行、修养意义上的,“人不知而不愠”即可被称呼为“君子”这一过去只有贵族才享有的尊贵称号,这不是思想革命又是什么呢?如果说《论语》首句是个小故事的话,情节主要是这样的:主人公以“志于学”始,在生活中不断实践所“学”,与朋友切磋共进,面对别人的不理解、甚至误解,他并没有灰心、抱怨,而是以坚韧的毅力继续坚持,最后终于成为了一名“君子”。这显然是一个励志故事。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给我们诸多启示。第一,作为一个人,应该懂得“人”在天地之间的尊贵与尊严,所谓“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无人为大。”[157],尊重自己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58]给他人以同样的尊重。无论是整个国家政策的制定与实施,还是单个人的做人、做事,都应有以“人”为本、人本身即是目的与价值的理念,不应该以任何借口把任何人当作工具,正如康德[159]所言:“你要如此行动,即无论是你的人格中的人性,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人格中的人性,你在任何时候都同时当作目的,绝不仅仅当作手段来使用。”[160]在此基础上,还应追求“仁”,因为“仁”与“人”结合的“君子”是比普通人更高的一个层次。“人不知而愠”依旧是人,但却不是一个“君子”。“仁”“从人从二”的字源表明,“仁”的实现必须落实于两个人或多个人之间,有两个人才有可能“仁”,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也就谈不上什么“仁”了。所以,追求“仁”,还应像儒家一再倡导的那样,积极投身于社会生活,不是把自己看作一个完全独立、自足的原子个体,而是把自己看作与他人的一种“共在”,不是把社会性当作一种枷锁,而是当作成“仁”之路。其实,不是乐于,而是我们无法不过群体性生活。第二,从“学”来讲,“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161]真正的“学”是为提高自己,而非追求名声、炫耀于人,所以,别人的知与不知都不应成为自己好“学”不好“学”的理由,更不应该因此而心理不平衡或生怨气。第三,一些人总抱怨别人不了解自己,但却从不“患不知人”[162],更不会把“知人”[163]称作智,因为他们只把掌握科学技术知识当作“智”。在某个技术岗位上他们可以干得很好,但是在个人生活特别是家庭生活中,他们却“偷懒”,既不“患不知人”,也不努力去“知人”,对于他们,花一个月的时间去解决一个工作难题与花一个月的时间去用心了解自己的亲人相比,前者往往是“不知不觉”就做出的选择,发生的次数与可能性远多于后者,虽然亲人通常比工作中的问题要重要的多!第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164]的千年叹息依然穿梭于现代的车水马龙间,大变革时代出现的激烈竞争,价值观多元,造就了大量的怨男怨女。如何能“远怨”呢?儒家认为,“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165]这是“人不知而不愠”背后的伟大胸怀,也是儒家立身处世的一个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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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2 01:27:27 | 只看该作者


  前文已经得出,“说”、“不愠”都可以归结为广义的“乐”。因此,“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人不知而不愠”可以说是儒者的“三乐”。“学而时习”前面省略了主语“吾”(我),“自远方来”的主语是“朋”(志同道合的人),“不知”的主语是“人”(别人),而“说”、“乐”、“不愠”的主语则都是“吾”(我),这表明,儒者与自身,与特殊意义上的他人--“朋”,与一般意义上的他人--“人”共处时是和谐的。《论语》首句可以说都是在言生活之“乐”,是在说君子是一个乐观的、快乐的、幸福的人,是儒家生活之“乐”的“宣言”。

  “学而时习之”、“有朋自远方来”、“人不知而不愠”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人生经历,可谓生活“小事”,《论语》从此讲起,且采用反问的语气,叫人自己去体会,此种讲法,表现了儒家思想的亲和性与立足日常生活的生活性。

  正如前文所讨论的那样,“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至少包含了以下儒家重要观念:“学”、“时”、“习”、“说”、“朋”、“远”、“乐”、“人”、“知”、“愠”、“君子”,对这些观念予以深入剖析,进而引出、辐射出了“思”、“教”、“行”、“绎”、“友”、“群”、“文德”、“仁”、“智”、“怨”、“小人”、“圣”等重要观念。如下表所示:

   

  由上表可知,《论语》首句不但是儒家生活之“乐”的“宣言”,而且,其直接包括的观念与引出、辐射出的观念共同构成了一个大的观念群,这个观念群涵盖了《论语》以及整个儒家的三大核心精神--仁、学、乐(lè),以及“时”、“君子”、“思”、“行”、“群”、“智”、“圣”等基本精神。《论语》首句既具有乐曲前奏般的引导性与亲和性,又具有启示话语般的主题性与纲领性。朱熹认为,“今读《论语》,且熟读《学而》一篇,若明得一篇,其余自易晓”[166],其实,何需《学而》一篇,只需深入理解《论语》首句就能把握《论语》思想的主旨与“真精神”。《论语》首句就是一部“微《论语》”。

  作者:刘亚峰  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

  注释:

  [1] 通“悦”。

  [2]《论语·学而篇》。

  [3](清)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栾保群、吕宗力点校:《日知录集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31、234页。

  [4] 马融(79-166),东汉儒家学者,著名经学家。

  [5]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页。

  [6]《白虎通》,又称《白虎通义》、《白虎通德论》。东汉建初四年(公元79年),由皇帝亲自主持,在洛阳白虎观召开了一次全国性的经学讨论会,会议成果由班固整理成《白虎通》一书。《白虎通》是当时官方对经学的标准答案,影响深远。

  [7](清)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48页。

  [8]《古代汉语词典》“子”字的第二个义项就是“古代对男子的美称”。(《古代汉语词典》编写组编:《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1998年版,第2068页。

  [9] “子曰”乃《论语》通用的句首词,简单地翻译成白话就是“夫子说”、“先生说”、“老师说”,故未把“子”与“曰”当作《论语》有实际意义的首字。

  [10] 数据来源于《论语译注·论语词典》,见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298页。

  [11]《论语o阳货篇》。

  [12]《论语o卫灵公篇》。

  [13] 孔文子,卫国的大夫孔圉。

  [14]《论语o公冶长篇》。

  [15]《论语o述而篇》。

  [16]《论语o为政篇》。

  [17]《论语o述而篇》。

  [18]《论语o述而篇》。

  [19]《论语o为政篇》。

  [20] 鲍鹏山:《孔子传》,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

  [21]《论语o子罕篇》。这句话是孔子的自述。此处的“贱”指社会地位低下,没有道德贬义。《史记·孔子世家》称孔子“贫且贱”,与此处用法相同。--笔者注。

  [22] 鲍鹏山:《孔子传》,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

  [23]《论语o公冶长篇》。

  [24]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478-1480页。

  [25] 梅萌主编:《汉语成语大全》,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2007年版,第1699-1701页。

  [26]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5页。

  [27]《论语o卫灵公篇》。

  [28]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页。

  [29]“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论语·先进篇》)。

  [30]《论语o卫灵公篇》--笔者注。

  [31]《论语o为政篇》中,孔子的学生子张向孔子请教求官职得俸禄的方法,孔子回答说:“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笔者注。

  [32] 出自《大学》。--笔者注。

  [33]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4页。

  [34] “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韩非子o显学》)。

  [35] “鄙夫反是:好其实不恤其文,是以终身不免埤污佣俗。故《易》曰:‘括囊无咎无誉。’腐儒之谓也。”(《荀子o非相》)。

  [36] “弟陀其冠,衶禫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荀子o非十二子》)。

  [37] 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句。--笔者注。

  [38]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3页。

  [39] 北宋大儒程颢、程颐门下四名学有成就的弟子的合称。

  [40] “齐”通“斋”,指类似斋戒时庄敬、肃敬的样子。--笔者注。

  [41](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42] 如《论语·阳货篇》中的“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

  [43]《论语o述而篇》--笔者注。

  [44]《论语o雍也篇》--笔者注。

  [45]《论语o先进篇》--笔者注。

  [46]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4页。

  [47]《论语o学而篇》。

  [48]《论语o乡党篇》。

  [49]《孟子o万章下》。

  [50]《孟子o万章下》。

  [51](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52](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53]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o宪问篇》)

  [54]《大学》。

  [55]《论语o述而篇》。

  [56]《论语o雍也篇》。

  [57]《论语o述而篇》。

  [58]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5页。

  [59]《论语》有20“篇”,每“篇”又有若干“章”。

  [60]《论语o阳货篇》。

  [61]《论语o子罕篇》。

  [62]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618页。

  [63] 李零:《丧家狗:我读<论语>》,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86页。

  [64] 鲍鹏山:《论语导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54页。

  [65]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618页。

  [66](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15页。

  [67]《论语o阳货篇》。

  [68]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75页。

  [69] 钱穆:《论语新解》,九州出版社2011年版,第220页。

  [70] 鲍鹏山:《论语导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23页。

  [71] 张燕婴译注:《论语》,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01页。

  [72](宋)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447页。

  [73] “阮元《论语校勘记》:郑氏康成注此云:‘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是旧本皆作‘友’字。”(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5页。)

  [74]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5页。

  [75]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5页。

  [76](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77]《论语o颜渊篇》。

  [78]《礼记o学记》。

  [79] 子夏姓卜名商。

  [80] 卫灵公夫人。

  [81](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91页。

  [82]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篇》)。

  [83]《论语o学而篇》。

  [84]《孟子o告子下》:“亲亲,仁也。”

  [85]《论语o阳货篇》:“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86]《论语o子路篇》。

  [87]《论语o季氏篇》。

  [88]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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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2 01:28:25 | 只看该作者
 [89](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90]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6页。

  [91]《论语o里仁篇》。

  [92]《周易o系辞上》。

  [93]《礼记o檀弓上》。

  [94]《礼记o学记》。

  [95] “小子何莫夫学《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诗经·阳货篇》)。

  [96] 鲍鹏山:《论语导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309页。

  [97](清)刘宝楠撰;高流水点校:《论语正义》,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4页。

  [98](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99] 康有为著;楼宇烈点校:《论语注》,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页。

  [100] 鲍鹏山:《论语导读》,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

  [101] 李泽厚:《论语今读》,生活o读书o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25页。

  [102]《论语·公冶长篇》。

  [103] 李泽厚:《论语今读》,生活o读书o新知三联书店2004年版,第25页。

  [104] 蒙培元:《情感与理性》,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63页。

  [105](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365页。

  [106]《孟子o梁惠王上》。

  [107]《论语o乡党篇》。

  [108] 孔子的学生曾参。

  [109]《礼记o祭义》:“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无人为大。”

  [110]《论语o述而篇》。

  [111]《论语o雍也篇》。

  [112] 鲁迅著;来凤仪选编:《鲁迅杂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54页。

  [113]《论语o颜渊篇》:“樊迟问仁。子曰:‘爱人。’”

  [114]《论语o颜渊篇》:“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115]《中庸》。

  [116](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365页。

  [117]《论语o颜渊篇》。

  [118]《论语o学而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119]《论语o卫灵公篇》。

  [120](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511页。

  [121]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8页。

  [122] 杨伯峻此处出现了错误,此句应在《卫灵公篇》。

  [123] 杨伯峻译注:《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2页。

  [124] 此成语出自《论语·为政篇》:“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论语·子路篇》中:“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与它的精神类似。

  [125] 皇侃(488-545),南朝梁儒家学者,经学家。

  [126]《论语o宪问篇》。--笔者注。

  [127] 程树德撰;程俊英、蒋见元点校:《论语集释》,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8页。

  [128] 尹焞,宋代著名学者,程颐的学生。

  [129](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130](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7页。

  [131]《论语o子路篇》。

  [132]《论语o为政篇》。

  [133]《论语o卫灵公篇》。

  [134]《史记o孔子世家》。

  [135]《史记o孔子世家》。

  [136]《论语o述而篇》。

  [137]《论语o卫灵公篇》:“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孔子说:“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要求别人。”)

  [138]《论语o颜渊篇》:“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139]《论语o学而篇》。

  [140]《论语o里仁篇》。《宪问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卫灵公篇》“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与此处意思相近。

  [141]《论语o泰伯篇》。

  [142] 语出《周易o象传》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与“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143] 鲍鹏山:《孔子传》,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

  [144]《诗》指《诗经》,《书》指《尚书》。--笔者注。

  [145]《尚书》分为《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个部分。--笔者注。

  [146]《诗经》分为《风》(《国风》)、《雅》、《颂》三个部分,其中《雅》包括《大雅》和《小雅》两部分,即萧先生所说的《二雅》。--笔者注。

  [147] 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65页。

  [148] 萧公权:《中国政治思想史》,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66页。

  [149] (美)安乐哲(Ames, R. T.)等著;蒋弋为,李志林译:《孔子哲学思微》,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39页。

  [150]《论语o里仁篇》。

  [151]《论语o卫灵公篇》。

  [152]《论语o里仁篇》。

  [153] (美)安乐哲(Ames, R. T.)等著;蒋弋为,李志林译:《孔子哲学思微》,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39页。

  [154]《论语o述而篇》。

  [155]《孟子o告子上》。

  [156]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714页。

  [157]《礼记o祭义》。

  [158]《论语o颜渊篇》、《论语o卫灵公篇》。

  [159] 康德(1724-1804),德国著名哲学家。

  [160] 康德著;李秋零译:《康德著作全集》第4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37页。

  [161]《论语o宪问篇》。

  [162]《论语o学而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163]《论语o颜渊篇》:“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

  [164](唐)韩愈著;马其昶校注,马茂元整理:《韩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35页。

  [165]《论语·卫灵公篇》。

  [166](宋)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4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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