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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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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3 08:42: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0wngm.html
口述人:罗世英(女,1921年出生,云南省凤庆县白云村花木林寨子村民)
采访人:李新民(女,1988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者)
采访时间:2011年3月2日
采访地点:花木林寨子罗世英家中

采访笔记:
罗世英老人,比我高三辈,我叫她“阿太”,就是曾祖母。我和她的孙女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小的时候经常去她家里玩。她儿子是和我爸爸同一年出生的,又同一年一起去当兵的,我爸当兵回来了,她儿子没有回来,说是因工伤死了。她每次看见我爸爸都会想到她儿子,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我爸爸不在了,我和她待在一起时,我感觉她把我当作是我爸爸一样,我就是爸爸的替身,以前她和我爸爸说的话,现在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觉得她好辛苦,她的一生都是酸苦辣。我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甜”字,是我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即使有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她嫁到花木林开始,进了那家人的门,先是伺候公婆,接着是儿子和媳妇,再后来是孙子孙女。我记得我还没有出来卖工的时候,罗世英老人那个时候应该是有八十五、六岁左右,她每天都要去地里找猪食,每天都要做两顿饭,給她四、五十岁的儿子,媳妇、还有经常偷她的钱孙子吃,每天像佛一样供着他们,伺候他们。现在她过90岁了,也不能清静,有的时候还帮忙带重孙。我觉得她比我做保姆都还要保姆。
我很喜欢这个老人,喜欢听她讲话,喜欢看见她的脸,她的表情,她的一举一动。罗世英老人最大的特点,是三句话离不开“我日你妈”这四个字。和她坐在一起的时候,听她在说“我日你妈”的时候,我不会感觉惊讶。在我的家乡,种种粗话伴随着一起成长。“我日你妈”就是罗世英老人的口头语。
我采访罗世英老人时,她和我说了很多,包括她年轻时候的故事,和“饥饿”有关的内容就整理出下面这些。

口述正文
我哪年生的晓不得了,属鸡的,92岁了,我只有十九岁就嫁到花木林了,生了六个娃娃,儿子三个,姑娘三个。哎呀,我过了多少苦日子呀,我日你妈哟!大集体时候,集体做饭,啊乖(本地方言感叹语),那个大木蒸子有这么高,我日你妈,玉米饭都不得吃嘛,老苦荞(一种粗粮)和洋芋(土豆)拌在一起,蒸子一蒸就吃,煮菜就大锅煮一把,青菜就大锅煮吃。几十个人一起吃,一个人一小碗,娃娃是只吃二两呀。多少人吃,等饭称出来,肚子都饿饱了。唉呀!我日你妈!那个时候,饿嘛,马上就吃完了。现在这东西狗都不吃,我日你妈!
我是苦不死那种人,还活到这个岁数。那时天天都是那么苦,天不亮就爬起,白日一天那样苦,我日你妈,晚上还要去上夜班,割谷子,哪样都要去做啊。你说那个时候,你不去做,本子上就记上,不做就不给吃饭,我日你贼娘!老天啊,苦是苦成这个样子。玉米都被公家收着,你想烧吃一小包,门锁了呀,哪给你拿烧吃,你找颗粮食都找不出。莫说米饭吃不着,玉米粑粑都吃不着。我家没有饿死的,饿不动了,去找山茅野菜,去挖山药来,掺上细糠吃。布票发下来,一个人发给一尺布票,一尺布有多少啊,我日你妈!不有布票就买不着布,我日你妈!补了又补了,舍不得丢,日你妈,哎呀!
我过了多少苦日子,啊乖!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九十二年哇,我日你妈!现在白云这里的人,有我一样岁数的一个都不有哇,个个都死朝前面了。我日你妈贼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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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44:20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3】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0wmea.html
口述人:余先堂(女,1926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余先堂的邻居杨厚新家中


采访笔记:
余先堂是我采访的老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位。我遇到她是在找另一个老人的路上。她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老远就看见她的白发随风跳跃,我被她吸引住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人认识我,她还看见过我父亲抱着我的样子。我两岁的样子也躺在她的记忆里。
采访她的地点不是她家。当时需要进屋采访,她答应我的要求但是让我先采访杨厚新老人,之后她再到杨厚新家里接受我的采访。我没有想太多,她愿意被我采访就很好了。在杨厚新家里待了30分钟左右,余先堂来了。她迈着“三只脚”叮咛哐啷地跨过门槛,把其中一只“脚”——椅子,放在地上,屁股重重地砸了下去。等我反应过来想扶她时,她已经稳稳坐好盯着我的机器(摄像机或镜头)了。
打量眼前这位老人,她几乎是做好远途跋涉的准备了:一手杵拐杖,一手撑椅背。椅背上挂着一个药瓶,里面是白开水。脖子上挂着一顶大檐草帽,白色碎花背心,一只裤腿半掉在膝盖上,黑色手工老布鞋。她的形像就这样深深地刻在我心里。后来我才知道她从大树下走到杨厚新的家,不到20米的距离走了20多分钟。
今年冬天我去看望她,终于看见了她生活的屋子和她的生活。一个和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但没人搭理的孤独老人。一整个冬天坐在废弃的厨房里,用火盆取暖、做饭。我去的那天是“过小年”,她高兴地告诉我她的女儿给她带了一块巴掌大的腊肉。

口述正文

58年吃食堂是乱吃
那58年生活还好得很,还没饿死人。58年兴起了浮夸风,滥夸滥吃。你赶集、走人家,走得累不过,就在这个地儿玩。比如他这儿是个食堂,他这儿的饭熟了,你玩完了你坐在这儿吃,他玩完了他也坐你那儿吃。一下把那粮食瞎吃、滥吃,吃了的。食堂也散了,上头又没来供应。那末了(最后)没得门儿了,饿死了几个人呢。上级就周转,周转粮。卖的粮食又往转回,回来又分了老百姓吃,就没有饿死人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那是58年中哦,也还好,就是59年造孽。

我们村饿死的人
我一队队的说啊。一队饿死个马大顺,那是20几(岁)就饿死了。二队还没饿死啥个(人)。三队饿死个马正义,哦,叫马大柱。齐家发的妈跟我一样好跑(串门),别人叫她“跑妈”。齐家发的老人(爸爸)叫齐么(什么),鬼了,把他给饿死了。齐家发还有一个妹儿也是59年饿死了,那是三队。四队饿死了钟爱庆。头晚上我瞅他简直瘦得剩下个签,然后我就带了瓶葡萄糖,去给他打针葡萄糖。我将将(刚刚)用嘴一咬(瓶盖),才把盖捞出来他就死了。四队只怕就是饿死了他。五队饿死了余劲宽。六队还没饿死啥个(人)。我们七队也没有饿死啥个(人)。

在粮库外筛碎米
我到西坡哩,在西坡哟,国家整谷,多年的粮食全在那儿,屋里全装满了。就在屋里搭机子,只磕个壳出来,米腾出来弄走了。(谷)简直堆着跟山一样哦。我跩(蹲)在那个地上,瞄着那个地下。风一吹噢,那白罗罗(粒粒)的。看有那么一团娃(堆)的米,我就不服劲(不服气),跑回去搞(找)了两三个人,说我们去西坡筛碎米。来了石槐云一家,我的一家,我筛了一缸碎米。

榔树皮好吃把人吃肿
那58年、59年吃树皮、吃杂草。王德新那个鬼,他捡了一担子人屎回来,就把那(粪)筐摆摆、洗洗。就用那(粪)筐捞一担子渣草煮着吃。那时候我家有5口人,一个娃,一个妈,一个婆子加我老伴两个。肚子饿得没门就去挖榔树皮,我们去山上把树割开,打(刮)上面的的皮。树都被打(刮)完了啊,就剩高头的一点点的那个杆杆。打回来了,我妈就放到碗里椿啊椿,然后下到米汤里煮。简直不知道有多好吃哦!又糍鼓又好吃。榔树皮好吃是好吃,吃得人就发肿。吃了两天就把我吃肿了,我婆婆看我吃肿了就说:吃不得了,吃不得了,你都肿球了。

马大顺一家
59年我20几,就住在这个茬(地方),在卫生室里搞(工作),我是个赤脚医生。那马大顺家,马大顺的老头(爸爸)是饿死了,马大顺还是岁把。造孽,他的妈抱在怀里,他的妈病了,我又给他妈打针、摆治。坐在床上饿得哭,我跑去瞄下,我说他饿了,他的姐姐也没多大,过了11、2岁,他(才)岁把。我跟他妈说你煮点稀饭他吃,她说那还有个糠米啊。我就跑到食堂去找炊事员,那不是有师傅(事务)长么。我说你称两斤米汤,我说马上这个娃子就饿死了。颈子就耷拉着,嘴就是流水。好,秤了两斤米回来。我说这你细点(少)煮着吃,一回抓两把放锅里熬着。我说,你跟我一路(一起)到我的屋里去,我挖点糠回来镶(下)在里面。她说不来,我说走吧。她这才跟着我,挖了一大疙瘩糠粑(给)了她。我说你抓两把米下点糠煮好点,煮滚了才镶(下),莫镶(下)早了,镶(下)早了煮不熟啥。(当时)把她救住了,(后来)她还死了的。

不得要的一节油票
59年就是一人一个月二两谷,在那个石头磨上剔(碾),剔成了谷粉,放在锅里搅着、煮着吃。两、三个月,发一次油,二两油。那个艾元英,造孽。她没得钱把(给)我接生费,就跟她“六儿”(儿子)说:我的仔,把那一节油票给了嫲嫲。说要把(给)我。我说:你杀我一刀我也不得要你一节油票啊。我把你一节油票吃了等于杀人。两、三个月一个人才只二两油,那我跟(拿了)你的吃了咋搞?我没要,她身上也没得钱,我又把我的身上捞了一块钱把(给)了她。我说你造孽待月哩,管(弄)两顿香的,管它么(什么)下点油中里,吃了舒服点撒。你说那几(多)造孽,几(多)残忍呢。她临死的时候把她儿子的手抓着,说:你莫把你的余嫲嫲忘记了哦。我把这故事说你听,我没得钱把(要)她接生费。把(给)了一节油票,她还不要,倒把一块钱(给)我。

我儿媳吃糠拉不出屎
我的媳妇,那时候她才只十三、四岁。饿得不得过(熬不住),在屋里把枕头里的糠倒了,放在锅里炒。那个小娃么直晓得饿不过,就撑着锅掌着吃。吃了造孽,屙不出屎来,肛门都屙出来了,肛门涩涩地。我弄那个……弄了个勺儿慢慢往出里捞(外掏),用钥匙慢慢往出扒,扒出来了。拔出来以后,我的亲家母嘛,就说我把她的娃儿怎么了噢,把(可能)她女儿说了我。那以后我的儿媳就对我简直不知道多凶,现在就是整天诅我。哪像那个时候,我那个(老伴)他还在。那年我的老亲妈,我的小女儿都在……

你的奶奶是我的好姐妹
你奶奶死得早,那58年、59年的时候你奶奶还在。我跟你奶奶我俩人啊,简直只当就是一个人。她跟我这儿来,那我还有点吃得啊,煮饭哦,弄得她吃了喜咪儿(高兴)。我到她那去了,她喜也没得门儿,造孽哦,说:妹啊,我这怎么对得起你哦。我说:姐姐你莫跟那样说。我说我只吃点青菜我不要你的饭。我瞄她那么造孽撒,我把饭拨点到她碗里,她又拨到我的碗里,俩人拨来拨去。你的老爷爷嘴蛮糙巴(说话粗),说:你们俩弄不好,饭泼球了、碗打了,一个都吃不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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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45:33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8】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0wtxn.html
口述人:彭开英(女,1931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者)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3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彭开英家中

采访笔记:
        彭老人说自己已经有80多岁,但看起来精神气爽。她瘦小,背着罗锅,说话声音大、快。我大伯带着我过了河翻了小半个山才到她家。她一个人住,院子里有一张废弃的大床架,养了些鸡和一条狗,屋子是老砖砌成。她的堂屋样样齐全,有电饭煲、电视、冰箱、空的饮水机。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锦旗,中间是一个金色的十字架,这个老人有信仰。我大伯称彭老人为表舅母,一开始两人互相都没有认出来,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要不是这次带我来找她采访,大伯说他估计也就再见不到这个老人了。老人告诉我们她的腿摔断了,刚从儿子家回来,儿子住在市里,住的楼房不方便她就一人回到村子的老屋里。彭老人说话极快,我听方言本来就很困难,现在是难上加难。不过她是我采访最顺利的一位老人,她自己一直在说,故事源源不断从她嘴里流淌出来,我基本没有插话的空隙儿。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我记得当时从她家出来天就黑了。

口述正文


我们大队饿死的两家
1958年,我们吃树皮、吃糠,我们大队还很饿死了几个啊。那我们生产队雷大贵的老人家,他吃那个糠屙不出来,你看那么大个年纪,他就跟我说:表侄女哦,你跟我救命哦,你给我掏哦。他回回都掏了出来,用那个缝线的那个铁签、钉签往里掏。他屙不出来掏得急不过,一掏散一点点,掏着就团住了线,在那个缝里头。末了(后来)就在那搞了屙,搞了掏,就那样死了的。再就是猴子沟里那个程建英,她的大儿子也死了的。没得么吃嘛,哪有么吃的哩?她的丈夫也死了,又嫁给姓刘的,叫刘海,刘海我还没听说死。我们这个大队,这个二队就这两个(饿死的)。

开大会
那个时候老夏当书记,他是一队的,我们是二队,全部人都到三队去开大会,全大队的人都在那。你没看见简直一大片人哦,全部都歪倒在那,就没得个正当坐着的。哪坐得住哩?就全都睡这听他讲话。人家(上面)说要供应粮食,他说他不要,他说他们大队有粮食。有鬼的妈粮食。他还说:答谢你们哩。那根本没得么吃,人家社员全部都饿得皮耷嘴歪。那有么门儿(什么办法)呢。

那时候跟牛一样吃草
那时候我们搬到一队去,我们的粮食还有点。那我老头(丈夫)当了好人,搬到他们那个队没得粮食,就入公了,我们就跟着一路(一起)饿着。那你把他咋搞?他老好人,实际上那谷啊,粮食还不是有。末了咋搞,比现在还早一点(傍晚)的时候,人家放眺(休息)的时候我们就朝田里跑。搞么事呢,说的是扯野菜,扯他鬼的妈。一个蚕豆兜上掐一颗,掐人家的蚕豆苗。也没拎个篓儿,个人掐在个人怀里,再不就捅到荷包里。回来呢就用点水淘淘,放在锅里用点水抄一下,就那样吃。那我的老大,在那个田沟发现那个油草,找不到(不知道)是么草。我说这个草不能吃,他割起一篓儿子。在河沟里淘淘,回去戳(煮)到,就跟韭菜一样,嫩幽儿地,也蛮茸和(软)。我吃了一点点啊,肚子疼得啊。我那老头(丈夫)他吃了一碗多啊。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把那篓儿?一脚泼(踢)了。泼了他就说我:你当真是个鬼(事儿妈),你又去割,割了你又泼了,你泼嘛?还吃得下呢。我说吃个鬼哦,还吃得呢。吃的人昨天晚上瞌睡都没睡啊,还吃得。他说他吃了一碗还找点子,他说他吃得。说我说是鬼。就那吃草嘛,就跟牛一样。你说那饿到了么程度,那你给现在人,他吃吗?

修水库也没得吃
我们在田家湾修水库,还算没饿死的哦。没得么吃,一天只二两米,全是吃黄叶叶子加棉柴(棉花)叶子,那简直饿的走不了,那还要修水库哦。在水库埂上,把工分押到。那时候我们一群妇女,这个朝沟儿跑,管(过)一会儿那个又跑,说去解手,实际上呢也不算解手。是搞嘛,在那个沟儿捡“地长皮”(一种类似青苔的植物)。慌忙捡了,捅一荷包回来了,那个女的再去假装解手,再捡一荷包。你想啊,我们一个生产队的人,一人捡一点也有两、三荷包了啊。黑了回来就到田家湾那个堰里去,那个堰里又没得水,它就是那么点个道洼(水洼),(我们)淘黄叶叶啊、淘棉柴(棉花)叶子,就把那捡的“地长皮”在水中淘淘搞搞。就跟那样煮着跟那样吃,连油连盐都没得,就跟那样抢着吃。那饿的几狠!
三队胡桂英她的妈,叫肖德和。她放假回去在坡上捡那个韩阳子,摘起一荷包,就这么光着炒。炒好拿回来,你没看见沟场(水库场)里简直抢哦。抢还不说,它那个东西又麻又苦。我看到他们抢就说,你们抢么家伙?莫抢完了,给点我尝尝。好,那个老何捏在手里一点,里面两三颗给了我。我瞧(尝)了颗呢,简直又苦又麻,就那样全吃了啊,吃得干净儿哩。你说那人饿的几狠。你说现在人,上顿的菜下顿的不咽(吃),要是馍馍过夜(剩饭)了,就说什么:哎呀,不能吃,吃了中毒。要我说,叫(扯)他妈的鬼,那把(要是)在59年哪有呢?我说简直忘了本呢。
那我修水库,饿得走不动,请人带信回去。我就说你们带信叫我的屋里老周(丈夫)给我熬点米汤我喝下,我简直就走不了。在那个堤上,弄(干)不动也要弄(干),工作组还吼的直轰?啊。好,送信回去了。我的屋里那米是喂娃的一点米,搞了喂娃的一小罐儿,抓了一把米,这么点,把米放中里,三搞两搞。他们搞到点那个死了的牛肉,他拌到那个火里面熬着。我走到半路,走到四奶奶那个门口的门槛,简直差一点跌到她那个堂屋。哎呀,我把门撑着。我老头(丈夫)说:还回来了,你带信叫我熬米汤,我熬好了。我说你快忙给点我喝,我简直饿的汗冒。好,拿来,喝了简直就跟没喝。那碗米汤喝了人家说压胃,它连个胃都没压着。一个罐罐倒到一个铁碗嘛,熬的稀溜,喂猫儿的那个罐儿嘛。简直把人差点饿死了。有个么门(办法)哦,像个鬼,数那饿得狠。

我的儿子差点饿死了啊
我们那一段人是受了苦,那这层人没得受蛮多苦,到我的这些子儿子姑娘们呢……我的宝志(儿子)还受了苦啊,老大。老大怎么受了苦啊?我们那个时候在一队,吃食堂,吃那个黄叶叶。用那个黄叶叶和面,你没看见那个散面,和到哦,简直黑漆漆地。做的馍馍哦,简直铲不起来,全是水漂漂的。我的儿子他非不吃那样的馍馍,实际上那样的馍馍呢,面还多点,但它不成块。他要吃嘛?他要吃那糊了个皮的。弄一点点面,和得稀稀的,把打(摘)来的黄叶叶呢挖一半碗,一搅,摊在那个茬(锅)。摊一圈,就放在那个木头帐子(蒸笼)高头(上面)蒸。他瞄到有皮,实际上就是一丁点个皮。他要吃那样的馍馍,你不要他弄,他非要弄那样的。好,末了(后来)吃了没得门了。他的大伯在山里收柴,他大伯回来了,他要跟着。他说,大伯?我要到你那去。他大伯说,你到我那去搞嘛?他说我到你那去,我不在屋里,在屋里简直吃不饱。他大伯说,你到我那去也吃不饱啊,我们也才是二两米,也不多。二两米呢,他也不下点菜一起煮。他尽(光)那个二两米熬了稀溜儿喝。好,我的儿子就跑那去,跑那去了呢,只有二两米,一熬,大伯喝一点,他喝一点,也没得多少。就那样每顿都饿着饿着,把那娃儿饿脱(脱水)去咧。头天黑了以后呢,他睡了,第二天早上他大伯把他抱起来,脑壳一搭这边一搭那边,他的眼睛闭着,也不睁眼睛。咦,他大伯说:坏了,这个娃子咋搞的?喊他他也不答应,他说这没得门啊。他说现在朝回送嘛,我肚子又饿了,他说这咋搞哩。好,就放在那个铺上。他慌了紧(赶忙)熬米汤,还是熬点米汤喝,喝了再朝回送。他饿得走不了,这个娃也抱不动。他把米汤熬着呢,把娃儿抱在身上,他说:你是咋地,昨天黑了还蛮好啊?他又用那个勺儿兜那个水,那个滚水还没熬荤。他兜了喂了几勺水给娃呢,他的眼睛又睁了。他大伯说:我的妈吔,得怪(难怪)我的肚子饿了,把(可能)你也是饿了哦。好,末了(后来)熬荤了又喂了点给他,他就晓得了,也晓得做声,也晓得答应了。得亏他才跟那样大啊,大一点啊那个娃儿就饿死了。末了他大伯把他二两米喂到,他说今天给你多吃点我只喝一点点。吃了他,末了就在地下,也晓得走了,也晓得说。搞得没得门,他大伯又把他送回来。他说:这不中,还是把你送回去。末了在这个茬,我加你二两米我也吃不饱啊,再把娃饿死了,那划不来。慢慢地又把他送回来。

我当炊事员
数那个段饿得狠,你看现在,现在猪子吃的比人吃的还好些。它还不吃啊,猪子。那我们那时候有嘛?熬一锅都是黑漆漆的,黑水烂汤的,一个人两勺儿。那时候我调到一队去,那个老老彭,他儿子叫小老彭,他当经理,我当炊事员。一个人二两米,他来称,称了淘到,瞄到下到锅里煮。煮好了把菜镶到锅里。好,他就走,管(过)一会儿呢就来开饭,他打米汤。那个龚四奶奶,她的一家人吃不饱。她的屋里的老晏(媳妇)总是在哭。娃子多了,一个人二两米,但是娃儿多啊!打那么一盆米汤一哄就完了。那喝嘛?还有那个余家海的妈,也总是在哭,总是咒。那我在屋里(食堂)烧火,那个铁妈,等到全部人都出工去了,她就咒,那个老嫲嫲。我就说:铁妈吔,你就是咒么啊咒?我说你的凯子(儿子)那么大的饭量,一顿二两米就那么一小盆,还不够他喝,还留点你喝,你也是吃不饱。那上湾的一家也是的,总是急得哭。我说你觉得我在灶里烧火,我是炊事员。我说给你听,这彭队长呢,他是经理,他望着我把米淘好了下到锅里,把菜镶到中里,他就走。走了管一会儿他又再来瞄下,来打米汤、开饭。我也没另起个灶,也没要公家的公米,是的啊?就那一、二两米嘛,还有嘛?我说你也吃不饱,我们也是吃不饱,你再莫在屋里咒,你咒啥个,就是我一个在这里,看你咒啥个,咒了啥个听哩?就跟这样说了,末了(后来)这个老嫲嫲也不咒了。她以为我们搞(煮饭)我们就吃得饱,实际上我们也吃不饱。我们这也是几个娃子啊。也吃不饱。那你吃不饱也不中啊,没得么吃嘛,你看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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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0】
口述人:邱家发(男,1940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邱家发家中

采访笔记:
邱家发是我采访的第一家老人,那天我一同采访了他和她的老伴。我记得这位老人喜欢拿以前和现在作比较,他说现在的生活好,自己吃自己的,能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去的时候他跟我说之前有个卖油的找到他们家,拍了广告。我告诉他我这个采访和拍广告不同,我是来采访他们“三年饥饿”的历史故事的,他听了点点头,好像明白了我说的话。
我记得邱家发老人说话的时候中气很足,声音是从胸腔发出来的,很像是接受采访的样子。他反复说:那时候的事难得说。我理解这个话的意思是:那时候的事说不清,语言根本表达不了那种苦。后来他说了一句:真实的历史不容易掌握。
口述正文:
我们农村59年的情况
我今年啊,就是69了。也就是说在58、59年的时候我是学生,中学的学生。我在农村,可以说这个农村的情况啊,基本上我能掌握,基本上晓得。我特别说一个例子。我们在学校,中学的学生呐,老师一天是六两米,我们是一天二两米。我的班主任为了我们学生能吃饱就弄到(把自己粮食拿出来),跟着学生一路(一起)吃,组织我们学生去山里打橡籽,做橡籽馍馍吃,那简直啃都啃不动。那榔树皮我们就磨成面(粉),做成馍馍吃,就啃那个榔树馍馍,什么样的苦我们都吃过。还有那个桐树皮,那种青桐树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各种草,只是嚼着嘴里麻麻的、苦苦的,还有那黄荆叶、叫种花、槐树花我们都吃过。那时候老百姓都造孽得很。
我们在那个头渠(前面的水渠)修水库,全生产队都在那修水库。吃的食堂就是挑水中的渣草(水草),那里面都是粪便呐。那要是(碰上)王八官(坏官),搅了粪的粪棍子洗都不洗,用来捞渣草,每天挑一挑子(挑一担)渣草到我们食堂去煮。我们一天一个人啊只有二两米,就兑着渣草煮。就这样修水库的时候每天三顿都这么吃。那时候机械化都没得,修水库我们都搞(用)挑的,全部搞(用)挑。
我的老人家是饿死的,马大顺老人家是涨死的
我的爸爸就是在59年饿死的。我的爸爸当时被弄到卫生院去,叫“生活调养”。哪里是什么调养,卫生院就弄那么点稀饭。搞得没得门(没办法)了,我们全家人把自己的粮食省下,来服侍我的老人家,(给他)煮稀饭。就那样都没救住,时间长了,饿狠了。
我们三队的马大顺的老人家也是那时候死了的。那时候有一个姓孙的孙书记,在我们这儿的调工组,是镇上政府派来的,还有我们大队书记,他们晚上为了吃喝,就找来马大顺的老人家煮饭、炒菜,弄到(给)他们吃。(他们)吃了的,掉(剩)下的一点饭菜渣子,怕别人晓得了,就让马大顺的老人家吃了。他造孽啊,他简直喜得没门,吃得他……人家一般是饿死的,他是涨死了。肚子太吃大了,第二天早晨死了。到那个程度。
造孽的两头(种)原因
按说还是收得有粮食,为什么那么造孽哩?有个么事哩?由两头(种)原因组成的。一个原因是“浮夸风”,基层干部为了保官,为了提升,报产的时候总是往高了加,总是说我们这里增产几多,卖几多。除了那个时候有(交)皇粮,国家有这个任务,除了交任务(粮)之外还有议价粮,卖义粮。一般皇粮是少不了的,不管怎么样,要把高头的任务完成了。下面的干部就一下把义粮全弄到自家去,喝酒吃肉吃饭,上头就来检查也检查不出。
就是那些生产队的干部和家属,他们瞒产私分,他们都吃得饱,晚上就在家屋里煮饭吃。我们社员就喝稀米汤,吃那个渣草啊。
我们队上收的花生,堆在库里。你收上来了,干部一称,奖你工分,10斤一分或者是5斤一分。收了全堆在那儿,黑了照了(天黑了),(干部)就喊:好,你们都回去。他们就一袋子一袋子地背,往他个人家屋里背,就没得我们社员看的份。就到那个程度。那像我们加工米的时候,简直那个(抠门)得狠,煮个稀饭啊就是大发慈悲了。那时候挣工分,分油都是干部们享受,社员们没得一点关系,什么都搞不成。有势有钱就有饭吃,没得势又没得钱就没饭吃,活倒是有(够)你做的。我们都是干些苦活,像那有亲戚户的就有照顾,做些轻松的。冬天我们犁百亩田,我们八个人啊,一年四季抓着那个牛尾巴犁。他们搞么事哩?打杂活、瞧口食(看粮库),就是那样。
那个时候啊,社员都该(欠)款。(如果)不是一家10个人有9个是劳力的话,你就没得现金,哪跟现在比哦。那时候如果你家里搞副业,那就是小资本主义,就不准你搞。
不是我们社员老实,你根本就不能告
那个时候不是社员老实,完全是上头的小政策把人压得太紧了。像我们这样吃了苦、受了罪,我们心里都晓得,你反映根本反映不上去。要是往高头报告了,惹急了,那你在下面可是吃不了有兜的(吃不了兜着走)。他说你思想不好,扣你帽子,就管到那么个程度。并不是(像)人家认为的,我们那时候的人老实,现在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人家就上告,那个时候你根本就惹急不了。像现在我们上头的一个水库,被镇上几家私人承包后水土流失,把我们的柴山全毁了,我们一急就把他们告发了。这在那时候,你敢告?根本就不敢,一告就遭到打击报复。那时候他们安排你的工,生活各方面都把你卡着,么事都是他们有权利。那时候全是吃工分,随便把你的扣了,没收你的房子,搞急了把你关起来,你根本就没得门。
    那时候的大队干部,不管到哪儿去,根本就看不到真正的贫下中农生活怎么样。他一去,队长们就把他迎到自己屋里,打牌啊,喝酒啊,根本就见不到群众的面。你说你下来搞私访,私访不成,还不到底下就把你拦住了。想请个记者来给你曝个光,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人家就不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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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48:19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18】
口述人:万启升(男,1935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3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万启升家中


采访笔记:
万启升老人的家在离村口最近的一个湾子,从211省道边的岔口进来大概十多分钟路程。这个湾子比我住的大伯的湾子要“新”一些,“新”在房屋。这个湾子有不多见的瓷砖小二楼,仅仅一座,立在瓦砖房周围很抢眼。
万启升老人的屋子是平房,屋顶没有瓦片。这位老人在山上放牛,他的老伴见我来了连忙热情招待,一会递水一会给冰棒,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等了大概20分钟老人还没有回来,我打算先去采访别家,刚走到门口就碰着了。老人今年有76岁,看起来身体很好,说话声音洪亮。万老人很配合我的采访,到家还没喝口水就坐在我的摄像机前开始回忆。

口述正文

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过些
我今年76岁,58年也有一二十岁了。那时候我独个,一个人。父母……早死了的,我的13岁死了父母,那就掉下我独个。那时候只要你能干活了,就能长大。你落在哪个生产队,这个生产队有活儿有你干的,就有你吃的,就那样长大噻。
1958年、1959年那是吃树皮。榔树皮啊,花生叶子。榔树皮你晓不晓得?不懂吧。榔树皮、花生叶子,花生叶子你晓不晓得?还有这个黄叶叶,黄叶叶你懂吧?坡上长的(那个)黄叶叶。就吃那几种。还捞那水中的渣草(水草)吃,煮米汤。那时候吃糠,弄那个(菜、叶、草)冲,冲了后弄螺塞(石磨)磨。就是吃这两三头(种)。
那时候没得粮食吃,就挖那(些)菜啊,搞那别的(野的)啊。渡嘛,渡生活过来嘛。那时候就是像这样渡生活渡过来的。那时候我一个人在沿子河大办钢铁,一天一个人半斤米,我一天是近半米。那娃子多的那就只有是搞(靠)偷,没得什么吃的不么都偷嘛。我也没得爸爸也没得妈,一个人怎么都好过些。

粮食被逼到外国苏联去了
1958年、1959年饿死人的时候,哈(全)是把粮食逼到外国去了,逼到外国苏联。那林彪,坐那小包车,骑啊骑(半天)也没出了那个苏联的那个仓库门口,连那仓库门口都没走过,就没(走)出去(形容苏联仓库之大)。我们仓库粮食哈(全)搞到外国去了,我们中国人饿死不少。
末了,林彪回来跟毛泽东说,他说:你把粮食松下,不松下这个我们中国的粮食都搞到外国去了,搞到苏联手里。我坐小包车的时候,骑啊骑,就没出他(苏联)的仓库门口。(这样)弄了,末了粮食才松了点噻。

干部好吹,饿死了社员
那时候在生产队,一天只四两谷,一天只发四两谷。那四两谷吃到个嘛?连糠吃了搁不住。那个时候的干部呢会吹,一亩田打几多几多,找(收)万百斤。那个一亩田咋找(收)得到万百斤哩?他哈(都是)吹(牛),饿死了老百姓,饿死社员。那些干部,大队干部,你不吹,你当不上干部,提拔不上去。那一吹你就能当上干部。就总是跟那样搞,总是跟那样搞!一亩田得几多几多粮食,哈打屁(全是放屁)啊。
那个时候是栽的那个长颗(谷),不是现在的杂交谷,哈(全)是些小芽仙儿(小颗粒)狗子逼(狗日)谷。那时候的谷呢就是在洞里长不起来,长不起来口粮,那就是饿死人噻。
反正这就是,一搞干部骚(老)鸡巴吹,那干部下来时候骚(老)鸡巴逼老百姓,逼得老百姓逼说:“哎呀,我今儿实在是没得粮食哩”。你藏到罐儿里的也是,都哈(全)收了的。只给你鸡巴三两五的粮食,粮食少了那是,他骚(老是)逼群众。你没那(多)粮食嘛,(全是)收来的粮食。那群众都有的饿死了,有的吃不上食了。

哈(都)是走到半道饿死的
饿死人的哈(全)是修路的时候,(走在)路上饿死的嘛,走不动了。那在塘镇修铁路,有的走到半路的……到厉山这边,三里岗,哈(全)死在那里。那时候饿死人的有,也不知道是啥个,哪记得到那么清楚哩?只记得点把把(一点点),大多数记不住了的,反正就是这些东西,别的没得么讲了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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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49:39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44】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0ze9c.html
口述人:王文玉(男,1941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王文玉家中

采访笔记:
       采访王文玉老人还是我大伯带着我去的,他家离大伯家很远,坐摩托也走了有15分钟,应该算是最远的一家。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老人家里在蒸香菇。和其他人家一样,他们家里也是只有两位老人,他们的小孙子是采访结束后才回来的,在外面玩得满头大汗,看到我的机器很好奇。
       王文玉老人话不多,对着我的镜头很谨慎,有些不太自然。他每讲完一个故事都不忘说现在的生活好,但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也透露着畏惧感。采访的时候他说了很多故事我没有听懂,以为他讲得很简单,但后来再仔细听,才知道他讲的很好,其中有几个故事是我第一次听到的。

口述正文

猪子都不吃的东西
那时候修我们那石家湾那个田家大堰,那就是正苦的时候。白的(白天)在那就瞅着,那堰里有渣草,瞅着堰里捞渣草。拿现在说就是“猪子都不吃”的东西。那时生活几苦,那时候我家里六个人,七个人,六、七个人。我们那时候两个老的就(渡)生活嘛,带领我们。我们那个时候小嘛,将将(刚刚)算能干,十几岁就开始出工。那时候就煮那菜吃嘛,园子里兴的菜,打的那树叶子。那时老的就吃菜,那有一点那破米就省着小的吃。一个人一顿吃一小碗。

修公路开始饿死人
那我们十二岁就开始在修那往小林去的那趟公路。那才开始修公路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就去开公路。那时候五七年,五七年秋就搞,就开始修铁路,在西河。那时候就是粮食就紧张了。那时候就造孽,饿死人。
我们那五队的有余兴发,吃饭的时候那打的渣草在锅里煮啊,(他)就抢到在锅里,铲那锅里的锅巴吃,那小便都屙到锅里。(吃)没得了,那就是一天一个人两勺儿稀饭,挖了吃了,没得了就算了。这……这(他)终究还不是饿死了。末了(后来)就出工,修铁路走到那唐镇,饿死在路上了。姓余的,五队的蒋家湾那里的。咋!走在路上就死了嘛。跑出来嘛就死在路上了。那时候什么都没得,死了的就拿着现在来说就是个人无(能)力,那没人管么。讲造孽就那时候,往后就没得问题了。

吃顿白米饭,死得闭眼睛
那时候吃的那树叶子,那长的那黄叶科叶子,那堰里长的水草,那山上打得那野菜,就跟那样吃嘛。那时候一天只二两谷、四两米嘛,最多的四两米。那没得的时候只吃二两,只二两谷还把谷勒(压)成粉粉,勒成碎米。那时候在我们在紫金山整(收)大米,用犁子拉。那剔的糠啊就那样抓到稀饭中吃。那时候生活困难,吃不来啥。那时候就想,那要是吃一顿白米饭就算……拿现在的话讲就说是“死得闭眼睛”。

生活过渡那几年最艰苦
那个时候,我们三十、三十几岁了。我们四一年出生嘛,四一年……那十七、八岁,那二十多岁。那往后再就是,机械化实行了,就越来越,越来越好嘛。就是讲最吃亏的就是五八、五九年,那大跃进。那时候去,开始嚷建设,修公路、修水库、修铁路,那时候最艰苦嘛。那时候我们修紫金山大水库的时候,五更半夜,那哈(全)是用肩膀挑到。下雪,下得身上上凌(结冰)。那是最艰苦的就是那时候。那几年生活过渡,那几年吃亏吃多了。现在呢,就是还马马虎虎。
那几年按说是属于生活过渡,那是国家还债。那时候粮食哈(全)逼到还债。那时候收入少,我们一个生产队只收七万七谷,现在我们一家就收几万斤,那时候没得技术种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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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50:39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1】
口述人:姚光学(男,1945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姚光学家中





采访笔记:
姚光学老人讲话语速快,方言难懂,一句话要反复好几次才能猜懂意思。他的家是上百年的老屋子,以前是牢房。看得出这位老人现在的生活不算富裕,用他老伴的话说就是“放牛的都翻了身,我们没翻身”。姚老人特别喜欢说“几造孽哦!”这是我们那边地方方言中常用的感叹词,指受过的苦是数也数不完。这位老人还有一句名言:“我们是那没(饿)死的几个……”

口述正文

吃糠屙不出
那我们记事……那我们记事(的时候)就造孽得很。老头得病,我的姊妹三个,我的妈加我的老头,老头得尿结石……那是赶上粮食过渡。那吃嘛?吃糠。那我一家人简直吃糠吃得屙,我老头(父亲)也搞掏,在肛门掏,我也搞肛门里掏,那可造孽得很。找不到几造孽哦!吃糠屙不出来,弄……弄那个签,在肛门中里掏。那可造孽得很!

刮榔树皮
五八年……我们四五年人嘛,十几岁,十三岁。那有么事吃的?吃那⋯⋯那个,榔树皮。绞成一锅,满动唤(满锅粘)。榔树皮就弄那个(刀)么一刮么,用刀子一刮,在树上去刮嘛。剐回来用豆盒子(磨豆子的)捣捣。冲冲捣捣,用箩筛烙成面,放锅里,用水一搅一煮嘛。一搅满鼓动转(弹溜溜),跟那豆腐脑一样,就喝那嘛,有嘛?

过年一家人舍不得吃
那时候真的没得么丝(东西)吃的。那六队的修那水库,头渠的就吃渣草嘛,渣草加两颗颗米嘛。么逼都吃了的,哎呀!现在这吃这么(多),再把那时候想下,那……那真是。那过年呐,吃碗饭咯端回来,一家人……一家人呐,饭舍不得吃啊。又搅到(倒进)锅里又搅到(加点)菜里煮到啊。没鸡巴说头,有么说头呢,那没死了的几个……人。这……我们真是,受罪受了(尽)的。

一家人去剜野菜
我一家人半个月领15斤谷用铁篓装回来的,那吃么?就没么丝(东西)吃!连糠连壳,么丝(全)都吃了也不够啊。你一家人都去嘛。一个人也去、两个人也去,都去嘛,都去搞嘛。那渡生活嘛你不去咋搞?剜野菜,那棉花叶子在那,那棉花叶子打回来在那晒到,晒到揉揉,揉揉再晒晒搞搞,放锅里煮得吃嘛。就吃那山上的野菜。你一家人都去嘛。一个人也去、两个人也去,都去嘛,都去搞嘛。那渡生活嘛你不去咋搞?剜野菜,那棉花叶子在那,那棉花叶子打回来在那晒到,晒到揉揉,揉揉再晒晒搞搞,放锅里煮得吃嘛。

读书也是去剜野菜
这我读书在那镇小读了鸡巴七天,读了一个星期的书。饿的没得门,跑回去了。一天二两米,在学校吃么?吃的二两米,老师就叫你去挖野菜,读么逼书呢!叫你剜菜,读了我跑毬了,没有读毬哩。读五年级读了一个星期我跑毬了的,没得么丝(什么)吃的。

五九年投靠五爹
那时一下搞到五九年我们就搬家搬到我们的五爹(家),那驮点东西去,我的东西哈(全)搬去了。五爹(家)搞搞(住),割谷的时候又搬回来。回来就是……那郭八爷,郭景山老头(父亲)。寛(抬)两个箱儿,跟我一挑寛(抬)回来的。末了(后来),叫马万兴找(和)刘万兴俩,大傻子二傻子,抬两个柜儿回来的。那是我的就是嫁妆,么也没得。哎……造孽得很!那人家没搬家的牢门老户的(生活)强点,我们搬家了的,么(什么)家伙都没得。那回来搞了吃食堂,在食堂里晃闪晃闪地。那时候东一出工西一出工的,那我们年纪也不大,吃个口粮,还要你出工。可造孽那时候!

队长跟小偷一样
那鸡巴戴明山,在四队住到,跑到五队当队长。黑了(晚上),挨门挨户的在门缝偷着看你吃得么家伙。看你有的是吃的饭呢、吃的菜,跟鸡巴小偷一样。我们那时候鸡巴跑到这里搬回来,搬明星(地名)又搬回来,屋里又穷得跟个鬼一样,么逼都没得刮的,有个么逼刮的哩。

修铁路饿死人
六二年修铁路。修铁路搞他妈的一两个月,人都差点饿死了。我们大队里饿死人还不是有,那时候。那修紫荆山还不是饿死人,饿死的有,饿死几个。我们三队的余兴发还不是饿死球了。死了没得劳力抬,我们俩帮忙找个娃儿、妇女,搞他妈几个人搞那土杆子在那把他弄出来。

数我造孽
我们生产队没得劳力的放牛,我一家放一生产队的牛。我那剜草,剜稻草,一剜掉到西湖里,那剜草去那河里剜。剜一点水,凌(结冰)得又滑,倒毬了,倒转来又剜。我骚(总)鸡巴病,数我造孽些。那时候我的兄娃儿还没长大,又是小娃儿。我跟(比)他大九岁嘛,数我造孽些。哎呀,现在就舒坦点。现在老了舒坦点,帮(享)胡锦涛的福,老了舒坦了呢又搞不到钱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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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51:41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53】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10mff.html
口述人:刘顺芳(女,1948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0年8月12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刘顺芳家中


采访人笔记:
刘顺芳是我采访的第一位老人,同时采访的还有她和她的丈夫邱家发。我去采访她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位老人,儿子们都在市里生活。刘顺芳和邱家发老人看见我来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故事。重新再听一遍她的讲述,我仿佛能想象出52年前的钓鱼台村。
刘顺芳和我说她的童年家事时突然痛哭起来,吓我一跳,我不知道这个采访会让她这么伤心。 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上过学的女人,很有志气,小时候她的家里很穷,姐妹4个因为都是女孩被人瞧不起,她的父亲为了改变家族的命运,不顾一切送她去上学。她和邱家发的恋爱是自己做主的。她记得很多故事,一直滔滔不绝,很少停下来思考。感觉这些事情就想是昨天才发生过的,怎么也忘不了。
每段故事她都用第一人称单数“我”来讲诉,讲的都是自己的、自己看见的、自己周围人的事情。

口述正文

我要读书改变我家的命运
我是1948年出生,1958年将近10岁,10个年头。58年就走向集体,吃集体饭,吃食堂。我爸爸30多岁才生的我,他连生了三个姑娘,被人瞧不起。他又不服气,又夹生(倔),越夹生(倔)越造孽。他不识字,那时候做活整工分,愿本应该一天挣9分,人家才给他记1分。碰到我们湾子读书一个娃子读书的,刚上学。小娃子,那个1跟9他认得。他就说:那算不是个9,是个1。好,那人家又给拐个弯,她说那还不是个9是个7。最后他又拐弯现在才是个9。我的老人家就坐在那听到,他想想不服劲啊。他说我也有个女娃子,讲(难道)你个女娃子不能读书啊?就把我背到去上学。
我的爸爸说:“没得吃的,我们宁愿饿死我也要给你读书啊。我实在是做怕了,我做一年没得做两年没得,我到么时候止哩?”我就是一想到这,造孽啊。你看一个姑娘娃当崽娃子用。弄柴火人家有崽娃子的全去搞,他一个人他没得,就是几个女娃子,又小。我12岁就跟人家一路砍柴火,弄不动就搞驮。人家说我:一个女娃子,假假(弱弱)地你还来弄柴火呀。我妈呢,就整天哭整天哭。
我上学还蛮聪明啊,好,正整赶到没吃的时候。我就和我的妹妹到山上去剜野菜,那还有豺狼啊。春上就到山上去挖棉枣,我的爸爸给我编这么大的篓儿,篓儿装满了就回来。那秋天呢人家取(收)秧田的人看见我们,他说那山上坐的不是两个豺狼嘛,怎么那俩个娃子没被咬呢。我的老人家在这边山上放牛就听见了,就叫取(收)秧田的人帮忙喊。那个棉枣比野菜还好吃点,最后又省着卖钱,供我读书。我说我一定要读,我的爸爸说娃子你苦啊。
在学校住读的时候,中午学生都睡午觉,我就偷偷跑到人家的田里捡谷,回来就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压着。一个星期拎那么两、三斤米到学校去,星期六我就捡带一袋谷回家。有一天晚上人家说那个蓖麻能吃,我就跑出去偷,把人家的蓖麻偷了一兜子,到人家工友那找了个铁盒烧着吃。那个蓖麻吃了我就拉肚子,那回就差点拉死了。最后老师就说你是怎么搞的,我说了我的家庭情况,她说你这么造孽你读个么书啊,她叫我不读书了。我说老师我不能不读书,我是个有志气的娃子,我要改变我的家庭。这样一说老师也感动到了,她说你再也不要出去偷别人的东西吃了。
学校组织我们出去跟人家养蚕豆,生产队的养蚕豆。我就偷一把蚕豆啊,就存着放在我的鞋子里踩到,怕队长晓得也怕老师也晓得撒。晚上我就把鞋里的蚕豆拨了吃了,就跟那样吃,就跟那样过生活。
那有一会人家有钱的娃子去买点甘蔗,那个卖甘蔗的就说:你这个娃子从来不来买点么吃。我说我没得钱。那个明星(村)的艾芳英就说:那是我的幺家家(外婆),不中你就佘着,你这么饿着走回去怎么走得动哩?我回家老是走不动撒。她想着我造孽,她就去拿了根甘蔗给到我,我也没得钱。最后人家就找那个艾芳英,问说你跟啥个佘的根甘蔗呀?她说我没得钱,一直都没还钱。我说等我弄住了钱我再给你,是我的,我承认。我回去了就跟我的爸爸说,我爸爸去卖那个“苦豆漂”,把人家的钱还了去,怎么说也一块多钱撒。

刘哑巴带我掏花生
59年还是没得吃的,我从学校回来就帮我的爸爸放牛,捡牛屎。我那天去放牛碰见了一个姓刘的哑巴,他也放牛。他就把我拉住,我说你一个男娃子,人家看见了就疯言疯语。本来我们家就比人家矮一截,不能让别人谈闲话,我就不让那个哑巴拉。那个哑巴就跟我指那个屋里有吃的东西。我说那怎个吃得到哩?他就指他掏得有这么大个洞,这个洞里有花生。最后就搞惯式了,我跟他俩一放牛就去那掏,掏到维持生活撒。末了掏了吃啊吃呢,就被人家发现了。好,那个哑巴呢就被人家抓到了,我呢就每逢星期六才回来,星期天就不回来,就没抓住我,最后就把那个哑巴抓住了。那个哑巴的老人家也骚(很)造孽,哈(全)是穷人的娃子。最后还把那个哑巴抓到去打了的,我就再不去搞了,饿死不受罪。

我偷了一袋麦种
那还有一回,59年秋天,人家偷麦种。我隔壁的那个陈玉萍就听见了,“四叔,四叔”就喊我的爸爸。我的爸爸就喊我“大毛、大毛(小名),你起来,我的耳朵聋听不到你去瞧下你玉萍姑喊么?”我姑就说人家又再偷麦种,喊我跟她一起去偷。我爸爸想我这么小就不让我去。我就说我跑得动、跑得快。我的爸爸就想,人家一个大人,你一个小娃子,假(如)人家起拐(坏)心害你呢?我说不怕,就跟着她一路出去,人家铲了那么大一簸箕,我也搞不动就弄了一小袋儿。哪里敢弄得吃啊,晚上烧一盆火上面放个锅儿,就慢慢用个勺子拨,还怕隔壁听见了,就这么扒呀扒的。等那个麦子炒熟了就放在嘴里嚼。

你奶奶抱着你爸去要饭
那有个么门哩,那丁租鑫的妈就把那个丁租鑫弄到,就把丁祖华抱到,就去要饭。要到啥个把(给)呢,没得人把(给)。没得门就借他舅舅的,他们那时候有个亲门户(亲戚)还好点,单门独户没个亲门户(亲戚)的造孽。就这样一家要了一点米,又背回来。我就总是笑那个丁租鑫,这么高,背着一个面片碗,走路一嗒一嗒地,还要杵个棍呢。你说我们都那么小一点,不是有志气哪活得到现在哦。

我的二妹差点被打死
那60年春上,满到处种的南瓜架。早上,我的二妹去放牛,小孩嘛玩性大,不注意牛把姓张的那家的瓜藤子扯了一脚。姓张的就把我的二妹甩了一棍子,我二妹就在那咒,他就说你再咒老子再踢你两脚。最后我们湾子就说,那边湾子在打你的二妹。我就跑过去,那个姓张的就说:哎,你个鸡骨头(怂包)来了啊,你再不来我就跟你这个娃子打死她,她把我的南瓜扯了。吵啊吵,我的妈就又开始哭。我前头一家的就说:狗日的,总又偷了点么家伙在屋里吃了地,有劲,还在屋里唱歌呢。你说那不造孽啊,他说我妈在屋里唱歌。你说那有苦到哪去诉呢?反正我一家人是这样生活。

我的爸爸还没被胀死
59年人家叫我的爸爸去大队整(收)米,他整的时候瞅的当官的不在,他只吃不攒,就挖一点米放到他的锅里。就这样煮了一大锅,后来人家把信来了说老五死了,我的爸爸是老四。那个后湾姓谢的嬷嬷说:“老五死了老四肯定也是死。”有人就说老四怎么死得了,不在整(收)米嘛。谢嬷嬷又说:“整(收)米,整(收)米就是涨死,他煮了一大锅稀饭。”那是的啊,饿了的人是那样地,吃了总不见饱。我的爸爸就吃了那一大锅稀饭,还没胀死。

米是喂狗子了的
58过去了,到59年,一直是这样生活,这样实际上收入(收成)大哦。那蚕豆简直长这么高,那么大一个个板子(豆瓣)啊。那时候有吃的,就是吃不到哇。那整米几多米哟!几多粮食哦!但整的米出来是干部吃的,粮食呢,是报到上头卖的。搞浮夸,打比方说我们生产队定一万斤任务,他就报今年收了两万斤。到最后,把收到的一万斤一卖,没收到那么多,你说吃嘛?就是那样才没得么吃,干部是浮夸,不实事求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净吃菜。
那修水库,我们是小娃子嘛,上学回来还不是去帮着做活啊。就弄这么个小篓子,两个,一头挑一个。挑一趟就给一个签,那一个签一分或者两分,就跟那样搞。中午就在那去吃一顿,你不去搞呢,中午你就要吃个人的,在那去做呢,就吃集体的。集体就是渣草煮稀饭。生产队死一条牛呢,就弄到那去剖。牛骨头还有牛蹄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就煮成水,舀给老百姓吃,那个肉呢就给当官的拿回去吃了的。实际上(粮食)有,那就是浮夸,他整那么多米,那总是这个村里当官的吃,你说有几多当官的呢?那全是老百姓整得好好的,他们分了的。那个米是不会上交。我们虽说是小娃子,但听到上一层的人(大人)说:“那个米没有上交,搞到哪去了呢?”有的穷苦百姓就说:“米是喂了狗子的。”总是那样说。
花生呢,留一部分种,余下的呢,就没看见。你说买了吧,也没看到钱。打比分说一家人有五个劳力,五六个人吃饭这样的,每年呢,定个百把块钱的量。你说那该有几多钱?那个卖粮食的总要搞点钱,是的啊?就是我们长大了,有那个头脑了才分析那个时候,是怎么在搞,当官的是怎么在当,老百姓是怎么在过。
白天我们去坡上挖棉枣、挑野菜,就去偷公家的豌豆苗往嘴里吃,就吃生的。弄回来人家晓得说的,称斤把犯罪啊,也晓得这个罪。我没得门,说得也不怕笑话,我为了搞生活。有一天晚上,我们约着几个,有白桂莲,有刘玉莲,全是几家单门独户的人家。我们几家还蛮好,一条心,就出去摘点蚕豆回来度生活。走出去啊,也不争气,碰到一个出来找牲口的。弄也没弄到还一跤子掉进个野沟里。简直滚了半里地啊,才爬起来,爬起来又回来。我说这只饿的个命。

59年我妈生了个四妹
59年呢,6月24,我的妈就生了我这个小妹妹。我妈就哭啊,我就说:你莫嚷好不好啊,我姊妹4个能够捆到一起,你放心我们慢慢长大。她说:你们这样没得个好身体是怎咯搞哩?我说慢慢来嘛,总是这样宽她的心。
到冬天呢,就弄一把米,这么大的罐罐这么高煨一点点稀饭就喂我这个小妹妹。我大点呢我还晓得让到,我的二妹呢蛮听话,我的三妹一听说:啥个喂四儿啊?她就说:我喂我喂。她要抢到喂,就把米搞得掉到(四妹)下巴底下,她就快忙用手抓到她嘴里,好吃。我的妈一看到我们这姐妹四个就骚(总)哭。大的服侍小的嘛,就跟那样过。哪有衣服穿啊?我的二妹的一个布衫,补了9斤重,跟袄子一样。
过年的时候,我的妈就说:这娃子们到哪找个新哩?我到外面去看到那人家摆(扔)了地布条条就捡回来。只要是布就往衣服上撂(缝),不经(让)它漏洞。

磨子
我的屋里有坛磨子,支在院子里,一条湾子都在我那提(磨)糠吃。我蛮勤快,哪个去提(磨)我就去帮忙搞。我前头一家是生产队的会计,他的老人说来提(磨)糠,实际上是谷,叫得是麦子。我呢就说:我来给你帮个忙,帮一下不是轻松点呢?提(磨)的我就用手去摸,这是谷是麦子。我偷偷跟我爸爸说,我的爸爸说:这有么门哩?也望到几个娃子也造孽,他想弄(偷)又不敢弄。我说你绝对不得弄,他打也打死了。好,有一天晚上蛮黑,那时候也没得电灯,就点个子油灯。我把那个子油灯吹灭了,说:你怎么把灯拨(灭)哩?他就回去点灯。回去点灯我就把他的偷了一点,哪怕偷一碗呢我就能渡一顿。没得办法么,我是个这样的人,反正是个小偷。那是逼得不得过,没得办法。我不是那搞我活不到今天。
造孽那个谢春芳呢,提(磨)糠,她的那个糠提粗了。她也在我那提,当时我就说“幺姐,你提粗了。”她跟我大5岁,她吃的哦就屙不出来。我去约她打那个叫种花,她说:“好我去解个手,我们俩一路,你等着。”一等没回来,两等没回来。我是个急性子,就跑到那个阳沟里去瞄,一瞄哦,她趴在那哭。我问她哭嘛,她说屙不出来。我去喊她的妈,她妈就拿那个纺线的铁丝签给她掏啊,就在那个屁股里一点点掏,掏出来。老嫲嫲老了,眼睛也看不见,掏得那个屁眼红彤了。回去后就用油,我们那个时候一个月是二两油,就用指甲上沾点往屁眼上头抹。就是那,她还跟我一起走。你讲你脱肛了,掉出来了。她就弄个袋儿把屁眼兜着,还跟我一路去打叫种花。就跟那样生活啊。
    搞啊搞,人家桃园的桃子熟了,我跟她俩就爬啊爬,爬过去偷了几个桃子。当官的有,那老百姓哪有?没得地,又没得田,也没得山。偷得我的妈吔,那个老头出来了,那这么粗的扎刺打我们,那个脚上全是刺。那要生活啊,现在说得人家笑。

树皮汤圆
有一天我的爸爸说:娃子啊,你星期六回来了就跟我捡树皮去。我说:到哪去捡?他说:这岸道(附近)的榔树人家都打完了嘛。我们到西大店去打,那里有个大榔树。我当时就在西大店读书,我晓得,那树是潘主任的院子里。我怎么晓得潘主任呢?因为我和潘主任的女儿在一个学校读书,学校搞排演她还借过我的衣服穿。那回排演我偷吃蓖麻吃坏了肚子,老师就让她替我。那就要穿我的衣服,我说可以,就问她姓嘛,她说姓潘。最后她就把我引到她的家里去玩,她的爸爸当主任,她屋里生活骚(很)好,她还偷偷给我馍馍吃。好,我们就去了,我想如果她在屋里就好了,好拐还搞得住,要不在她的爸爸肯定不让我们搞。好,我爸爸就梯子背到,我掂着个篓儿。西大店离我们这还有5、6里路啊。去了撒,树底下都被人家刮完了,就掉下个高头的。我爸爸就搭着梯子上去。我的妈哟,潘主任回来了,不准搞。一家伙把梯子推倒了,不让我老人家下来,我也弄不动。没办法我就在那哭啊哭啊,哭得潘家的大姑娘潘春阳回来了。她说:你好像在我的屋里来玩过啊。我说是的我姓刘,我说:我叫刘顺芳。她说:你跟我的妹妹是同学撒?我说:是的,我说她还借我的衣服穿了的。她说:我跟你找。她跑到湾仔里找了个人帮我把梯子竖起来的。她说:你们父女俩回去吧,不搞了,我的爸爸是蛮狠。造孽,她还跑进去偷偷挖了一碗米给了我。我就记住她叫潘春阳了。我说谢谢你,有好人,就感谢得不得了。
回来吃那个榔树皮,把它一洗,吹干净了,就做成这么大的疙瘩放在锅里煮。我的妹妹喜的不得了,就喊“吃汤圆哦、吃汤圆哦。”她一说吃汤圆我就哭,我说你晓得这个汤圆是怎咯来的噢。她们找不到撒,她们才4、5岁。

死的顾死的,活的顾活的
造孽,我的老人家修铁路腿病发了,瘫在那个茬儿。白天呢他睡在那不得动,人家叫他回来他不回来。回来屋里没得他的粮食,在那个茬儿稀饭有他喝的。他说回来又把我娃子们分的那么点点粮食吃了,又多一个人怎咯搞呢?他就不回来,天晚了他疼狠了睡不得啊,他就叫唤。当官的不在他们棚子住,老百姓就说:“老刘啊,你不能叫啊,我们也是造孽的人呐。你吵得我们明天还要做活啊。”我的爸爸就说:“好好,我忍到,我忍到。”人家说你怎么不回去?他说我回去我的粮食在这啊,我的娃子不好过啊。最后人家就反映,说老刘五更半夜的叫唤,我们睡不好。就叫把(给)点粮食叫我的爸爸回去。开始说三斤米,他说我不走。又说给六斤米,他还说我不走。人家就问想几多米?他就说你给十五斤米。最后说啊说,给了十五斤他才走。说是十五斤米,开了个条子叫他去称十五斤米,保管员还掐称。我爸爸掂了一下没得十五斤米,就不走。最后又找了点子,他才走。才走到半路,余发国在屋里饿得没得门儿,他一个单身汉。我爸爸就问:“发国,他怎么走到这儿了”。他就说:“四叔,我走不动了。”他还是个年轻人啊,2、30岁的小伙子哦。他说:“我走不得了,一点力气都没得了。我睡一下着。”他睡下着,我老人就拐到我的三妈那,她还牛劲些,她死都不入社,在峰江住,她的屋里条件稍微好点。她说:“老四,造孽哦,你在我的屋里住两天。”她说你回去也是饿得走不了啊,还有这么几十里路,呆两天好转了再走。待了两天呢,最后走的时候呢,看那个茬,那个余发国还在这儿,这不死球了。死了,那他也得回来呢,活的顾活的,死的顾死的,哪里顾得了呢。他说:“我开始看见他的时候他穿着个新秋鞋,这死了是个赤脚片儿。”人家把他的鞋子偷球去了。我说你也不跟啥个说下呢,他说我跟啥个说哦,我连我自个的命都保不住了。尽(让)他臭嘛,别的有么门?
我的老人家说,余发国跟他说到铁路上去呢能吃得饱一点,在屋里吃不饱。满道(到处)里打菜(要饭)嘛,他一个单身汉,他一想不好意思一个小娃子,也不敢出去打(要)。我们姊妹伙的凭了个脸不要,总是满道(到处)遇到么捞(偷)么,捞(偷)回来渡生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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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53:01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三年饥饿”(1959-1961)之87】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17f98.html

口述人:马光学(男,1937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2年1月14日、2012年3月7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马光学家中



采访笔记:
在我统计钓鱼台村的逝者信息时,得知当时的三队是饿死人最多的生产队。一些老人告诉我要想知道这些故事就得去找三队的马光学。
去三队时我并不知道马老人住在哪里,只好误闯入一家问了路才找到。到马老人家的时候他正坐在堂屋看电视,估计是在等我了,我来晚了。因为之前碰巧在幺爷爷的葬礼上遇见过马老人,大伯和他打过招呼,说是我想来采访。
马老人嘴很严实,想要撬开不容易。采访时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看着我的镜头总是说几句就停下来,我也试着留出时间让他回忆,但他一停下就是停止住了,一点都没有再努力回忆的意思。先前在幺爷爷家院子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看观察过他,他就是坐着抽烟不和人讲话,稳重,但心事重重。
他和我说他就说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不乱说。

口述正文

夸大话,粮食不均

57年,粮食过渡到59年嘛,“58年好收成,交够粮食没差米嘛”。说“没差米”(实际上)粮食他收少了,没收到那么多说收了那么多,把粮食报多了嘛。实际上按他的收入一卖呢,没得粮食了,都卖完了。跟你口粮一留,人家(哪)还有卖的啊。
粮食卖光了,没得粮食了。那时候死在我们队上的都是没得粮食。那时候人口少,他兴说谎话,夸大话,实际上没收到那么多(粮)。
这是我们队上。别人(队)搞不清。那个老方,他是“马尾佬”他没得后人,他当队长。他弄点粮,搞点粮食,饿不到他。掉下的(其他)都有一家大小,有老的少的,粮少了。有的是老的顾小的,小的顾老的,就那样。就是粮食不均,很少,就是乱嚷的个事。
我那时跟秘书还吵了一嘴。他说:你分的粮食呢?我兜里没得粮食,我的粮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收不到那么多说有那么多。他说你有粮食,实际上屋里没得粮食,就是那样嚷的。这个过程,那个阶段就是那么个阶段。

我不在外头也是饿死了的

59年那时候我在外头,我在殷店蚕场的,但我基本情况呢,晓得。我的妈,一个兄儿,两个妹儿,加我,加我的老婆,都在村子里面。还不是吃杂粮嘛,红薯叶子、棉花叶子、野菜、地菜、榔皮,反正只要能吃的,只要闹不死的什么都吃。
那几年我们全大队到蚕场的就两个,五队的张正宝加我。怎么选取,他找大队要,大队选到我们生产队嘛。我们那时候召集开会,召集开会呢,就是养蚕开会。就是一个大队一个人,就叫我去,去了开会被窝就不往回背,背到蚕场里去,就留在那去了。
养蚕就在原来殷店街上,末了搬到钓鱼台河边上。那时钓鱼台是另一个村子,就在我们河埂过去。原来是叫富强,原来叫金塔。那时候养蚕是叫金塔那个场。在富强、富民就是属于金塔。我们属于民耀。
我在外头蚕场的呢,体力好一点点。那时候办的蚕场呢,蛾儿出了,养蚕的蛾儿出了,那蛾儿逮到一个人分一点,黑(夜)了一个人分一碗。蛾儿实际上它有点营养,它那蛾儿你弄好了就跟现在的沉淀的猪油渣一样。那抄到锅儿,搞(炸)光溜的,有油水。那对人好,吃一碗蛾儿呢,现在等于说,跟顶那时候吃油还……那时候就没得吃的,蛾儿有点油水。我们就跟那样。我不在外头我也饿死了。
那个蚕场末了又计划,在粮站里草(写)计划到办事处,办事处批了在粮站里买那个油糠,一个人又分一点,买油糠分。

马正义是饿死?还是涨死?

饿死的,我们队上是马大顺的老头。就是那年马大顺当兵的时候饿死的嘛,就说他叫马正义噻,他是饿死的。就是我们队上嘛,我就住在这湾的嘛,他也住在这湾的嘛。我在外头蚕场里我就经常回来嘛。十几天半个月,我就回来一次。回来一次湾里人就说。这马大顺的老头饿死了,哪个都晓得,情况都晓得。
马正义当时是60多,他长得身体好得很,个不高,扎实得很。一身好几百斤肉,有劲得很。做活真是好得很,性格蛮质朴。我原来都在那边住,就隔不两家。那吃饭的时候就全端到场子吃,全在那。
他的这个儿子当兵,还有一个小的,加一个姑娘还有一个老嫲嫲。怎么饿死呢?他天天在外头做活儿,他屋里比方说吃粮食嘛,一家大小,他省着他吃,他省着她吃,七省八省省得抵抗不住了,活要做。
也没得门啊,那他饿死了,没得吃的就没得吃的嘛。你也翻不了片儿,也过不动,你说话又不嚷算(算数),跟人家说的,你有力也使不上。
这个事,说的我也……这个事嚷(说)不清,只是说是饿死的。他死的时候我不在屋里,我摸不清,我只听说,那年饿死的,全大队都晓得他是饿死的。
可能说的有点像是,他吃的么呢,就说饿狠了吃点么东西吃多了撑死了的。我听着有这么点谱子,说得有这么样的话(传闻),有这么点印象。他肚子饿狠了吃多了,就说肚子转不动。那就叫行动不了,胀死了就是。你看那一年几多人吃糠,解手解不出来,用个签掏。多得很。

成分不好的马大柱

马大柱比马正义小几岁。马大柱那时候成分不好,在外头人家……在外头出工,死了地,死在外头的。他是富农。
马大柱,他就是一个(单身),就掉(剩)下个姑娘。他的人比较老实,话又不多,他的身体比马正义的身体差点。话又不多,成分又不好。
调到外头改田。那个田呢,就是殷店后湾的。那是给哪个场(队)帮腿(帮忙),跟(帮)它挖。挖那个田,那个田挖完了,跟(把)那个死土挖得翻个片儿,挖几尺深,挖成槽子。槽子挖完了,就跟这槽子填满又挖那个槽子,就跟那样搞。那就在那死的,在那挖那个田,他就死在那个场的。
那时候富农、地主份子那都不一样啊,那跟贫农不一样啊。我属于贫农。那时候分阶级噻,阶级不同,那做活(不同)。你比方说,做活时候,要是真的没得力了,人家晓得没得力了,开你的斗争会,说你对共产党不满,就是那样。人家真的没得劲就算了,有几多劲使几多劲嘛,那有劲不使就不中。

讲脸皮的李泰和

李泰和是我们队的,在我们上湾的。李泰那时候40多。这个李泰和他不是那个(饿)死的。他因为是怎个搞的事呢?就说那时候没得吃的。他跟他的湾里两个人去偷菜,人家逮住了,人家跟到屋里去,在屋里把菜搜住了。他不好见人,就跳堰里捂死了。这我清楚。
那时候没得打火机,就是擦火柴。他在堰边上坐着吃了一兜子烟头,末了(后来)搞绳子绑到(身体蜷缩),他绑着这儿弹不动,一滚就滚到堰里。
就是说这个人,讲信用、讲脸皮,他觉得活得对不起人了,他干脆死了他算了。他的妈也死了,掉了他一个,又没得负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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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23 08:53:56 | 只看该作者
【民间记忆计划——口述:“文化大革命”(1966-1976)之7】
http://blog.sina.com.cn/s/blog_8203e0da01017li9.html



口述人:马光学(男,1937年出生,湖北省随州市殷店镇钓鱼台村村民)
采访人:章梦奇(女,1987年出生,草场地工作站驻站)
采访时间:2012年1月14日、2012年3月7日
采访地点:钓鱼台村,马光学家中


采访笔记:
马光学老人在讲述时总是会停顿、思索、讲几句、再停顿、继续思索。当讲到四清运动时他两眼放光,记忆如泉水涓涓。特别讲到自己当记工员时期时,脸上挂着自豪感。他不断重复记工员是干什么的,怎么计分,如何算分,就好像他现在还在做这个工作一样。
马老人虽然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但他还是很谨慎地用词,生怕说出了什么敏感词。尽管他可能并不清楚现在的敏感同以前的敏感已经大不相同。在我问到“批斗会”时,他小声重复了一遍,问到“你说的是批斗会?”,我点头。他停顿,想了一下,像是心里做了个决定,再继续。

口述正文

      记分员

       那我原来在屋里当记分员,搞到蚕场里去搞了几年,蚕场搞了几年回来又叫我当记分员,一直搞到四清运动。
       记工员就是记全生产队做活儿的。说你今着(今天)早晨做么事、上午做么事、下午做么事。你看你们女的,全劳力呢,这个……一天8分。男的一天就10分。早晨2分,上午4分,下午4分。
       当时这个做日工呢,就说你跟人家一路去。今着,你早晨再加上午、下午就8分。好比你丢了半天没做,或者早晨1分,上午3分半,下午3分半。好比比人家去的慢些,给你扣一分,或者扣半分,你掉下7分一天。人家搞8分,你只7分。要是加个班是2分。
       记分员搞一个月一总(结算),这个不是有个31号嘛?这31天,你做了几个天数,你做了几个工分,到月底了给你总好了,拉到生产社去开个社员会。张三、李四,你的几多分。好比你走人家,走的哪里人家,全记到这都追(得)好好的,或者赶集到哪去了,或者耽误一天,耽误半天,跟你追得一清二楚。一说你哪天不来做活,人家都有印象,我搞这搞了十几年。
       我也是要干活,(记分)这是附带的弄。像一个劳力补助一分,你在那儿30多个劳力,一个月补你……补你30多分。

      文革之前有“四清运动”

       文革之前搞了“四清运动”,就是搞那些“四不清”干部。“四不清”就是你当干部,你做的那些事都搞得不清楚。就说这个不管是经济高头(经济上)的啊,这个贪污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啊,说你的手续理不清。好比说不是正当当官,你是偏向了,包庇一个,或者裁一个,误会一个,这都属于“四不清”。你事搞的不清楚。就叫“四清运动”。反正当干部的都属于“四不清”。
      四清运动”是这样,好队长他下不了台噻。好队长社员还供应他噻,这个办事公平还供应他噻,那干的不好的就垮台噻。不管那(是)大队干部,加(还是)生产队的干部。生产队的干部5个噻,有正队长有副队长,有个会计,有个妇女队长,有个民兵排长,5个。民兵排长是这个黑了放哨的,照夜啊,这个外头一般的哪儿搞么事,这个说争嘴啊打架啊,这个属于民兵排长管。
       你搞得好,“四清运动”后还扶植,意见大了就跨帽,到以后再重选,大队里都是一样。

      批斗会

      到文化大革命了那就……文化大革命那几年也不是乱得很!有的还不是,这个干部胡作非为,这啊那,那啊这。批斗会,就说原来当干部的统统都给他搞起来。开会时候,贫下中农提跩着(一边蹲着),叫社员好说(提建议)。那有的(社员)在那就不敢说噻,有的就说,有的一点点能力的想当个干部。我没说,我又不想当干部,又没得那个本事,我总是不做声,算了。那时候我也不敢出头。
       那原来当书记的,当主任的,搞得不公平的,做的坏事,还不是拉去斗啊。大队开会,在大队斗嘛。在江家湾很开了几回。就在中心地点嘛,那是一个大队的中心场嘛。
       哪个当干部嘛总不是有的说话过火了,有的做事过火了,有的是维护这个,包庇那个,这样就有治嘛。当官,你搞不了蛮清楚噻。有的踩住他,有的维护他。好比两家不和,闹到那去找他担(分担)忧,找他担忧呢,你总有一家有错噻,你断正他,他不服,开会时他就提意见嘛。他说“那时候我的事小些,你把我的说增大了,么事么事……说你包庇啥个。
       有时一个生产队坐在一起,他大队有个讲桌噻,(被)斗的人呢就挎(提)到讲桌那站到。搞斗争的,提意见的人呢就在边站到,站在他旁边,问他是不是那么回事。那你提他意见,是的他也承认,不是他也承认。有时有的还不是不承认。不承认就说狡辩。那时候四清运动有点压制性噻。
       我那记工员都属于社员嘛,没人斗。干部就是这,大队的主任、书记、副主任、会计、连长、妇联主任,这是大队的干部。生产队上正副队长,民兵排长,这个会计。生产队5个,大队7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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