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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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碎想

许锡良

一

   　每当我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的诗句：“鸟翼上系上了黄金，这鸟便永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时，我就想起孟子为什么要在鱼与熊掌及生与义之间作出二者必居其一的抉择。天下有许多事是难以两全其美的。小鸟贪恋黄金，便要失去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机会。“文章憎命达，愤怒出诗人。”人生不过是一个天平之类的东西，如果你把物质的东西入得太多，那么精神的东西这一边就会失去平衡。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维特斯坦生在那样的富豪家庭，并且得到那么巨大的遗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把这些财富分割出去，最后自己变得一文不名，只带走自己的精神财富――他的思想――回到剑桥了。据说，当年号称自己为十全老人的乾隆帝，是一个十分喜欢写诗作赋的人，一生曾经写下了四万多首诗，可惜今天连一首也没有传下来。那其实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要以为你的地位高，财富多，你就同样可以在知识与思想的领域里赢得声望，也许随着时间推移，那一切都不过是一种虚幻而已。那种靠财大气粗与显赫权势建立起来的虚假学术思想地位，会随着人过境迁，常常不过是树倒猢狲散，世事如过眼烟云的结局而已。一个人可以用金钱把舞台表演的机会垄断，也可以用权势把舞台独占。但是，并不等于你能够演出真正受人欢迎的节目。有时这种垄断与独占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献丑的机会而已。

二

　 泰戈尔说：“刀鞘保护刀的锋利，它自己则满足于它的迟钝。”这句话可以用来形容思想智慧与社会制度之间的关系。思想智慧犹如刀的锋利，刀鞘就是制度，思想的锋芒它是需要保护的，正如刀的锋芒也需要保护一样。好的社会制度能够容纳下各种各样的思想与智慧。它对思想锋芒的迟钝就像刀鞘对于刀锋的迟钝一样。一把好刀离不开好的刀鞘。一个新思想离不开宽容的社会。禁忌太多的社会，文字狱太多的社会，从来不会出真正有价值的思想。当我们“文革”时大兴“兴无灭资”，铲除精神污染的时候，人家纽约的曼哈顿却有一条街却专门卖那些红色经典。好的制度就是能够有更多的宽容精神的制度，好的社会就是能够容纳更多的思想，产生更多的智慧的社会。传统与激进，左与右，进步与退步，理性与非理性，个人与团体，甚至“爱国”与“卖国”在这里都有其一席之地。

三

   　美好人生应该如泰戈尔所说的：“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人之生，若要做到如夏花般绚烂，那么学会独立地思考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是人之为人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如果没有这一点，那么死也不会如秋叶之静美。泰戈尔的人生正如他自己所说，因为他始终是一个思考着着的智者。我的人生呢？

四

  　 组织的力量是巨大的，因而也是非常诱人的，但是却十分地可怕。一个人一旦进入了一个纪律严密的组织，他就等于交出了自己独立思考的权利。组织起来，只有当外敌入侵，需要合力抵抗的时候才成为必要，或者为了某种共同利益的时候，才有需要，但是当一个人在知识与思想的领域里的时候，这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力量。要知道，人多并不意味着你真理在握。麻雀聚在一起时的声音也很大，但是他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从这个意义上说，新的思想与知识的产生需要孤独与寂寞。

五

　　泰戈尔也有把话说偏的时候。他说：“独夫们是凶暴的，但人民是善良的。”但是，我宁愿相信日本福泽谕吉所说的：“愚民之上有暴政”。因此，我便想把泰戈尔的这句名言改成：“独夫们是凶暴的，因为人民是善良的，同时也是愚昧的。”如果一个社会再次出现独裁者的凶暴，我们更需要的是从人民那里去寻找原因。独裁者在专制之前，总是先把人民捧上天，然后再利用他们的愚昧与善良．

六

   　泰戈尔说：“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这句话说明，人为什么要从兽中尽量脱离出来的原因。兽中之王再厉害，也必须亲自扑咬一只动物，而且一个时间里只能扑咬一只动物，他就满足了。但是，“人王”却可以用笔轻轻写一个字，就可以让千万人的人头落地。这就是“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的原因之一。但更坏的是，当这样的“人王”出现的时候，人民千秋万代地还歌颂他杀人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