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一片落叶的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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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一片落叶的心语       文|李日芳
朱熹说：“落花水面皆文章，好鸟枝头亦朋友。”的确，如果我们以善良的眼睛去观察大自然的万千事物时，会发现一切事物都是生命的载体，都是相聚于大地的人类朋友。又是落叶缤纷的季节，校园里金黄的杏叶，棕褐色的梧桐，红艳的枫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树叶像彩蝶、像微型风筝般漫天飞舞。孩子们追逐着落叶，双手承接落叶，他们欢呼着，欢笑着，有的静静地欣赏着、玩味着。五彩的秋叶从空中飘落，快乐的笑声从孩子们的心中飞出。这是多么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境界呀，即使不会作诗，但心中也无法抗拒诗意飞扬。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我拾一枚落叶走进课堂，与学生分享一片落叶的诗情画意。
一、用心观察，这不仅仅是一片叶子
我举着叶子满面笑容地走进教室，所有学生都以惊奇的目光盯着我，盯着我手上的叶子！我说，这是从学校门口捡到的，你们上学时遇见她了吗？多么美丽的叶子呀，好多人从她的身旁走过，却因为赶着上课，都没有人在意她。我却久久凝视着她，好像见到久违的朋友。你瞧，我把她请到了课堂。
师：好看吗？你们看我的朋友像什么？
生：一只小船。
生：一把扇子。
生：一张地图。
师：别出心裁。
生：……
师：是的，我初见到她的时候，我也有这样的发现。我还发现，叶面上还有不少东西呢，你们能猜到是什么吗？
生：沾着几粒晶莹的露珠，那是梦之神的礼物吧！
生：有可能是几只蚂蚁，正划着金黄色的小船儿去探险呢。
师：好生动呀，我不由自主地把它拾了起来，你猜绿叶底下还躲着什么吗？
生：几只蚂蚁。
师：还是蚂蚁？有可能别的什么吧？
生：一条小鱼。
师：有意思，是谁把小鱼藏在这儿的？
生：是小猫钓来，担心被小老鼠偷走的。
生：有可能是几只蛐蛐把叶子当作帐蓬，昨夜一边躲雨，一边举办生日party。你瞧，大家一定都喝醉了酒，他们都睡着，正做着好梦呢。
师：太有意思了，多美妙的意境呀。对了，刚才有人说像一把扇子，假如真的是一把扇子，有可能是谁丢的呀？为什么丢？
生：树妈妈看见几个孩子玩得满头大汗，轻轻一摇身子，飘落一片叶子送给孩子当蒲扇。
师（把叶子递与该生）：一棵多么善解人意的树呀，请欣赏这把扇子有什么特点？再扇扇有什么感觉。
生（仔细端详叶子）：金黄金黄的，是一把金扇子，扇一扇，真凉爽。
师：如果，风有颜色，这把天然的扇子扇出的风是什么颜色？
生：是金色。
师：金风送爽，多么富有诗意的风呀！还有可能是谁丢的？
生：有可能是八仙中的铁拐李丢的。
师：太有意思了，他怎么丢的？
生：喝醉了酒，走路东倒西歪的，糊里糊涂就把扇子给丢了。
师：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他可不是无意丢的噢，丢下一把扇子，是送给我们学校一份祝福，一份吉祥呀。继续说，还有可能是谁丢的？
生：是济公丢的。
生：是铁扇公主丢的。
……
师：刚才，有同学说这片叶子，像一张地图，如果真的是一张地图，中间这条深褐色的叶脉可能是什么地方？
生：是赤道。
师：如果是赤道，这可是一张世界地图了。
生：是高速公路。
生：是长江。
师：如果真的是长江，凝视着它，你会看见什么？
生：波涛澎湃的江水。
生：成群的鱼儿游来游去。
师：能说得丰富些吗，或者也可以看到了什么人，在做什么？
生：渔民驾一叶小舟在打鱼。江上波浪很大，真是“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呀！
生：一叶轻舟顺江而下，一个身穿白衣，长须飘飘的诗人，站在船头，那一定就是李白吧。他望着两岸青山，满面笑容，情不自禁地吟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师：你太有才了，一片落叶，你带我们穿越时空，让我们看到一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诗仙李白。
……
大明《菜根谭》有语：“观物观入化境。”很佩服这些学生，他们已不止用眼睛观察一片秋叶，而是用心来欣赏了。抑或说，他们眼睛看的还是叶子，但心中已排除外物干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与叶子神似的表象了，达到精神与外物融合为一体的境界，于是有了与眼睛观察不一样的发现。在以下的交流中，学生聚焦那并不引人注目的深褐色的叶脉，居然还说，那是“丝绸之路”，看见了张骞出使西域的驼队；那是“欧亚大陆桥”，听到了西去列车的汽笛；那是“万里长城”，那是唐僧师徒取经的漫漫征程……与其说我是在教学，勿宁说我是在分享学生视通万里，思接千载的丰富联想呀。
二、用心想像，假如他还高高的树上
与一片落叶邂逅，也许是一种缘分，我把她带到了课堂，也许是我与孩子们的又一种缘分。此刻，一片叶子静静地躺在讲台桌上，尽管她成为大家注目的对象，然而她的家本不在教室，而应该在那高高的树上呀。我问：“假如它还在高高的树上，会过着怎样平静的生活呢？”有意思的提问恰似一颗石子投平静的湖面，溅起层层浪花，学生们议论纷纷……
生：它能看到远方的景色。
师：有意思，能说得详细些吗？
生：清晨，风吹在树叶上，轻轻地摇着，树叶醒来了。它看见天边泛起了红霞，一轮太阳冉冉升起，海水泛起了红色的波纹，海边的公园里来了好多人，有的晨练，有的散步，有几个学生还在早读呢。
师：噢，这是一棵海边的树，叶子只有住在树梢才能高瞻远瞩。
生：我想树上可能有个鸟窝，它看见鸟宝宝醒来。
师：我猜想，树叶与鸟儿们肯定发生过不少故事哩。谁知道？
生：鸟宝宝们醒来了，伸着长长的脖子，不住喊饿。
生：鸟妈妈抚摸着鸟宝宝，然后拍拍翅膀飞去找小虫子。
师：小树叶会怎么说？
生：鸟妈妈祝您好运，捉好多好多的虫子，喂你的宝宝孩子。
生：鸟妈妈放心去捉虫子吧，鸟宝宝就交给我看管好了。
师：这可是一片有爱心的树叶呀，它怎么看护鸟宝宝？
生：天热时，叶子轻轻地摇着，给小鸟扇风。
生：烈日炎炎，叶子为小鸟遮蔽强烈的阳光。
生：雨来了，叶子盖着鸟巢上，为小鸟们遮蔽风雨。
师：叶子真是无微不至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鸟们以什么方式报答叶子呢？
生：每天为叶子唱歌，还会招来远处的鸟儿在树上开音乐会哩。
师：那歌声一定美妙极了，你瞧，每一片叶子都陶醉了，轻轻地摇着，仿佛轻轻地拍手。
生：我说的是晚上，夜深了，鸟儿们都睡着了，叶子站在鸟巢旁，当鸟儿的守护神。
师：多么富有诗意的意境呀，还有吗？
生：鸟不再歌唱，人们都休息了，四周静悄悄的，月光洒满大地，也洒在叶子的身上。叶子抬起头，与月亮姐姐说悄悄话。
生：能听懂她们的说什么吗？
生（摇头）：听不懂。
师：是的，说着只有叶子和月亮姐姐听得懂的心里话。
生：渐渐地叶子也睡着了，月光还披在它的身上，把它送进梦乡。
生：叶子做了一个好梦，梦见树头挂着一个个红通通的果实。
师：多美的梦，梦中的你们（指教室里的学生）望着香喷喷的果实一定馋得直流口水了。不过我觉得这个梦还做得早了些。
生：它梦见，树上开满了鲜花，红艳艳的。
师：开花了，多美呀，又会产生怎样的情境呢？
生：满树都是花香，蝴蝶飞来了，在树枝头跳舞，蜜蜂飞来了，翘着屁股在贪婪地采蜜。
生：蜻蜓飞来了，站在叶子上尽情地欣赏每一朵花儿。
生：蝉儿趴在叶子底下“吱吱”地叫着，好像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曲。
师：多么精彩的梦境呀，这简直是一台绝妙的音乐舞会，真佩服你会想得出来！
……
清人画家汤贻纷有语：“善悟者，观庭中一树，便可想象千林；对盆中一拳，亦即度知五岳。”教者非常欣慰，我们的学生都是“善悟者”，他们用心去观察一片叶子，看到的不再只是树叶，而是繁茂的大树，是满树繁花，是一林硕果！他们用心去参悟，看到的不再是躺在讲台桌上的落叶，而是站在树梢会欣赏风景的叶子，是在风中会唱歌跳舞的叶子，是在月夜会与月亮女神吐露心曲的叶子……多美妙呀，都说课堂教学是师生人生中一段重要的生命经历，我们拥有了宛如春风沉醉般课堂生活，我们终于感受到生命的幸福与生活的精彩。
三、用心叩问，君欲飘向何方
一片落叶它本应该生活在高高的树梢，清早迎接第一缕晨曦，夜里送别最后一片月色。他享受春雨的沐浴，接受烈日的考验，他送给大地以清凉，以自己的一片绿意衬托花的美丽，那是多么快乐的呀。而今天，我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告别树梢的生活而飘落大地呢？”我把满脸疑惑望着学生。
生：它不愿老是呆在树上，只看见一处的景色。它要像小鸟一样飞到远方，去旅游。
师：看来，这是一片不安分的叶子。你猜要到哪儿旅游呢？
生：它要到海边去，看海上的风景，看一层又一层的海浪涌向岸边。看沙滩游人在嬉戏，有的玩沙，有的踩水。
生：它听小鸟说鼓浪屿是厦门最美丽的地方，要飞到那儿去日光岩，看菽庄花园。
生：它要飞到厦门园博苑去旅游，听说那儿的园林最美丽。
……
师：看来，这是一片很有好奇心的贪玩的叶子，也是一片热爱生活的叶子，可是现在却无法飞回去了。大家再想想，它还有什么可能的原因要飞落下来？
生：它看见一只蚂蚁在回家的路上被一条小河拦住，叶子毫不犹豫地飞下来用自己的身子架起一座桥，送蚂蚁过河。
生：飞下来变一条小船送蚂蚁回家。
生：下雨了，好大的雨呀，叶子看见地上的一只小蟋蟀没带雨具，就急忙飞下来，送给蟋蟀一把绿伞。
生：它看见一个农民顶着炎炎烈日，走得满头大汗，叶子赶紧飞下来，送给农民一把扇子。
师：好令人感动呀，这还是一片助人为乐的叶子！可惜它现在再不能飞回到高高的枝头了。它后悔吗？
生：不后悔。
师：为什么？
生：他生来时，树妈妈就告诉它，做绿叶就是为红花服务的。
师：精彩，这是诗的语言！
生：他认为以自己小小的身躯能为小蚂蚁，小蟋蟀们服务，为烈日下的人们服务，生命才有价值。
师：你的语言富有哲理，能给人以生命的启迪。
生：他认为，虽然不能再飞回树上，既然做树叶，终究会枯黄，会掉落，但落到地上并不是没有作用的，它被人们埋进泥土里，能使土壤更肥沃的。
师：太精彩了，我想起了一首学过的古诗，落红——
生（齐）：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庆幸没有与一片落叶擦肩而过，而是珍惜这次偶遇，并把它请到了课堂与我那可爱的学生一起欣赏它的美丽，聆听它的心语。我庆幸，这群学生与我一样珍重这一片落叶，从这片不知名的花叶中参透整个世界的美丽和博爱，领悟世间事物的宽容和永恒。
因而“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清人王夫之语），不是吗，当我捧读学生一篇篇充满诗情画意的习作，我如沐春风，如行走在春天的山荫道上，那份惬意只有为师者才会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