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柯：身份的遮羞布

jssh365

身份的遮羞布

中国社会是个典型的身份社会，许多人一辈子为身份而战，孩子从小接受的是向上爬的教育，不断吃苦，就是为了成为等级社会的“人上人”，从而去裁决和掌控别人，免得被别人裁决和掌控。

现在大学录取率和我们那时候比已经相当高了，陕西是70%多，我们那时候平均只有5%，许多孩子预选就被刷掉了，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可现在的家长和孩子拼命考社会所谓的“好大学”，就是“好大学”的名声好听，据说教师水平高，学术成就高，学生牛人多。但我觉得，家长的良苦用心其实是在一个身份社会为孩子的将来考虑。文凭是一个人的文化身份，要跟随一辈子，现在求职，人家用人单位首先看是否985院校或211院校的，否则，就是你能力再强也免谈，孩子们拼死考名校看重的就是这张文凭，有了这张文凭，可以拿着它当混饭证，至于它的实际含金量有多少，且不去管它。

身份社会，让孩子一出生就踏入了为身份而战的行列中。

一个正常的社会，人们也重视身份，但没有让身份界定垄断其他界定，而在一个市侩社会，人们交往总是看身份地位，然后决定亲疏远近，灾民理性的普适化让许多人在交往取舍中只管利害不管是非，导致这个社会的人文生态普遍地出现荒漠化。

其实，身份地位只是人的遮羞布，功名利禄这些玩意儿和人格没有必然联系，它只是人的影子，影子长不代表这个人的个子高，关键看光线是从哪里来的，光源在哪里。

身份不一定是人格证明，在一个高度扭曲的社会，有些人的身份恰恰和自己的人格构成一种反相关的关系，就是越卑劣无耻反而越容易走向“成功”，而这种成功又是对社会的成功污染，加剧了这个社会土壤的酸化。只要成功不要脸，只要身份不要脸，为了成功向上爬，不惜出卖人格尊严，搞潜规则，走小道，这些人就是成功了，如果作为人的“格”丢了，人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人本质上已经工具化了，作为精神存在的人已经异化了。

当然，只要成功不要脸的灾民理性可能和我们的历史有关系，成王败寇的历史价值观长期左右我们的社会，使这个社会长期处于一种下流之中，理性的缺失导致感性追求的惑乱，许多人只是为了在一个只认身份不认人的社会成为让人家敬畏的对象，成为人上人，然后可以控制社会财富和社会资源的分配。

其实身份有三种：自然身份，社会身份，人格身份。在这三种身份中，自然身份无所谓高下之分，大家一律平等，就是一个生命。社会身份把人区分开了，高低贵贱界限分明，因为社会身份背后代表的是利益价值的不同，在一个价值唯实的社会中，可以取得外界的认可，获得虚假的尊荣，而社会身份又是最靠不住的，它遮蔽了人真正的东西，比如人格品质、精神追求。人格身份是最高身份，它无高下等级之分，和社会身份没有必然的相关性，不是社会地位高，人格一定就高。我们看看每年的感动人物就知道了，这个社会的道德资源、人格资源竟然在我们不怎么关注的下层社会。

当然，身份可以吓人，因为人很容易为自已的想象力所骗，比如说这个人是教授专家，人们可能会以为这个人很有学问，其实一打交道才会知道原来不是那么回事，所谓教授专家只是个混饭的招牌。比如有人给他的名片上加上一堆你不怎么知道的所谓“组织”的头衔，你以为他很牛，结果了解他的人会说：“稻草人头上挂的纸牌牌再多，只配吓唬麻雀。”

人是被自己的想象力欺的。

这个世界，真相往往被表面的东西所遮蔽。比如某“首善”被报道说具有硕士学位，结果家乡的同学说他初一就辍学了，某成功人士说他的成功可以复制，在国内很牛过一阵子，但其国外学历被揭造假也曾搞得沸沸扬扬。

为什么一些人热衷于用不正常的手段谋求一个身份地位？因为我们还是一个只认身份不认人的社会。什么时候，我们能真正确立其对生命的真正关注，对人格精神的真正关注，而淡化对身份地位的关注，这个社会才可能有所转机，鲁迅当年说的“人国”才有可能有一线希望。

价值观是一个社会的精神内核，它是一个社会的文明基座，一个身份社会必然是一个等级社会，一个只认身份的社会必然是一个不宜人居的变态社会。

2011.5.13于林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