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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旗上涂画彩虹——记中国同志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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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5 08:02:5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在红旗上涂画彩虹——记中国同志运动
郭玉洁  (台湾东华大学)
一. 今天是我们大家的生日
1996年6月的一个晚上,何小培和几个朋友来到北京三里屯一个叫做Half and Half的酒吧,他们想办一个聚会,来庆祝“石墙运动”。在这之前,活动常常被警察干涉,酒吧听说是同性恋,也都拒绝了,最后他们找到这家位于偏僻胡同的酒吧,谨慎起见,只通知所有的朋友说,这是一个生日聚会。
那天来了60多人,其中有8个拉拉(女同性恋)。何小培很兴奋,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拉拉。这时活动原定的主持人、男同志吴春生悄悄对她说,人群里有便衣警察。吴春生曾因组织同性恋舞会而被捕,后遣送回原籍广东,现在他不能再冒险了。于是,何小培开始主持聚会,她带大家唱了《生日歌》,分了生日蛋糕,她对大家说:“请大家猜一猜,今天是谁的生日,然后走到我身边悄悄告诉我,猜对的人有小礼物赠送。”小礼物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安全套和糖果。
这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有人知道聚会的真正目的,就告诉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在那个光线昏暗的酒吧,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隐秘的答案。他/她们依次走过来,在何小培身边悄悄说:这是美国同性恋运动纪念日。最后,一个男同志跑来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我知道了,今天是我们大家的生日!”
2006年,我在北京拉拉沙龙采访何小培时,听到这个故事。当时小培在英国读完性学博士回来,中国同志运动已经进入新阶段,至少室内的聚会便衣已不屑参加,8个拉拉的记录早早打破,但她讲到那个晚上仍然记忆深刻,我也被深深震撼。它提醒我,早期同志运动面临着如此真实的危险,必须运用智慧和勇气来突破一寸的自由,而人们追求自由生活的意志原来是如此强烈动人。
同性之间的情欲自古就有,古希腊城邦“少年爱”、萨福和中国古代“断袖”、“分桃”的故事都是明证,但是“同性恋”作为一种身份,却是现代以来的事。成都女同志于是曾经讲过一个故事,2004年她在凤凰卫视的《鲁豫有约》出镜,讲述自己的经历。宁夏一对相守十多年的女性恋人看到这档节目,找到于是说:“原来我们是同性恋啊!”
1990年代的中国社会,“同性恋”是一种禁忌,更少有人知道“同性运动”——在权益、文化层面的抗争和变革,但是来自英国的Susie Jolly知道。Susie是一名女双性恋,她曾到武汉学习中文,后来在欧洲参与妇女和同志运动。1994年,她来到北京,这次她打算搞点事情。很多人警告她说,这会很危险。于是Susie从家庭聚会做起,她尽可能寻找同志朋友、以及有兴趣的人们到家里。那时社群还没有形成,找人如大海捞针。Susie回忆说,和她一起筹办聚会的男同志章义,当时走在大街上看到中性女生就走上去说:我们有一个聚会,欢迎你来参加。
就这样口耳相传,Susie家的聚会成了当时北京同志圈一个重要的据点。在聚会中,发生了很多情欲故事,很多人原本只是好奇,在这里人生开始转折,同时,这里也成了早期中国同志运动的发源地之一。何小培、女同志艺术家石头都是从这里开始她们的运动思考与实践。
一年的家庭聚会之后,Susie和其他组织者开始把活动转到酒吧、户外。在这过程中,Susie开始思考自己的英国身份和中国同志运动的关系。当时何小培半开玩笑地说她这个帝国主义者来到中国,领导中国同志运动。Susie逐渐退后,希望中国的组织者可以接手。一开始并不顺利,出于恐惧,也由于政治生活的匮乏,参与者总希望有人来领导,自己跟随。但是慢慢地,聚会越来越多、热线成立,1996年“石墙运动”纪念活动之后,Half and Half成为北京第一家同志酒吧。
酒吧作为同志活动场所地出现,对于同志运动特别重要,何小培说:“只有大家走出来,才能让我们从‘不存在’或是一种‘现象’,变成为可见的、活生生的人;只有大家走到一起,才能把我们从可怜的、孤立的个人,变成有组织、有目标的政治群体,为获得社会公正的待遇而共同斗争。”
1998年8月,在北京西郊的大觉寺,召开了中国男女同志大会。10月,在北京海淀区一家酒吧,30多个拉拉召开了女同性恋会议。会后成立了北京姐妹小组,这个小组编辑印刷了中国第一本女同志杂志《天空》,并开通了第一条女同志咨询热线。
1990年代的同志社群,隐匿闪烁如黑暗中的微光,而同志运动也充满了先行者的冒险和艰辛。2000年,石头作为北京姐妹小组的核心志愿者,编完了最后一期《天空》,此时小组内部已经有一些矛盾,2001年,小组策划的北京女同志文化节被警察叫停,北京姐妹小组也随之解散。
二. 艾滋病和“他们”
万延海是防艾滋病领域的人权行动者,也是中国同志运动的重要人物。他曾经自述这样一件事:1991年,他所在的中国健康教育研究所批准了一项课题——“同性恋男子和艾滋病有关的知识、信念、态度和行为调查及艾滋病教育研究”。万延海担任这个课题组的副组长。
当年4月,课题组召开会议,在讨论如何接触同性恋人群时,合作方之一北京市公安局社会治安处查禁科的警察说话了,他提议由警察先把同性恋者抓起来,然后由研究人员做问卷调查和血液化验。他说,北京东交民巷派出所的警察抓兔子(男同性恋)特别有经验,一晚上准能抓十几个。
万延海很震惊,这毫无疑问违反了社会研究的基本伦理,但他怕损害合作关系,于是询问在座的心理社会学者这一意见是否可行,学者说,这没什么不可以的,警察是执行公务,我们利用他们执法的机会开展研究,不是我们要搞研究而让警察去抓人。万延海没有再说什么,只提议在调查过程结束后当场放人,不通知家庭或单位。协定达成。
1991年5至7月,万延海度过了难忘的两个月。在那段时间,每个礼拜,他有三个夜晚在东交民巷派出所。第一个夜晚,一个中年男子坐到他对面。当两个人目光相对,万延海非常不安,无法开始说话。他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声音坚定了,不再看男子的眼睛,对方老实了,万延海却发现自己多少变得法西斯了。
那两个月,共有51名男同性恋被抓,先是审问,然后采血,最后是问卷调查。有一人因为“态度不好”,被拘留。据说有一人试图自杀,没有成功。有一位老人当场跪在派出所,说自己不是人,请求饶恕。
万延海为自己卷入这样的行动深深自责,“我们的决定是法西斯的。我当然充当了行动的元凶。我的内心感到不安。我们的目的是要帮助人,而不是伤害人。”
这一事件不仅揭示了当时(男)同性恋受到权力的任意蹂躏,也表明了在早期研究者心中,同性恋是“患者”,是“研究对象”,万延海说,“我们把同性恋者称为‘他们’,并且假定他们是不一样的、是远离社会的、可能会纠缠我们、难以打交道的”,“我们讨论了各种调查方法,就是没有把同性恋者当成可以结交的朋友。”
1992年,李银河和王小波研究中国男同性恋的著作出版,命名为《他们的世界》。1990年代对于中国男同志影响重大的研究者还有一位:青岛大学医学院的张北川。张北川感慨自己的老师因性倾向受到歧视而开始研究同性恋,1994年出版《同性爱》。1998年开始,张北川创办了针对同性恋的杂志《朋友》。由于张北川的医学背景,《朋友》、《同性爱》以及他的言论,很大程度地支持了仍然困扰于自己“是不是有病”的同志们。
和这些研究者不同,万延海的行动更“政治”,更清晰勇猛地扩展着“防艾滋病”和“同志运动”的异议内涵。他出身于公共卫生领域,从防艾滋病进入同志运动,但他在1993年就提出,艾滋病教育必须结合少数人的权利解放运动。
他所在的健康教育研究所1992年开始举办“男人的世界”文化沙龙,也去北京男同志聚集的东单公园摆摊。“一到东单公园,就炸开了锅,大家说终于有人来宣传了。志愿者都是大学生嘛,也很帅气的,所以他们(比较喜欢)。”万延海回忆说。
1993年,“男人的世界”沙龙被上级部门卫生部取缔。万延海在单位受到排挤。他不甘于无所事事的生活,创办了北京爱知行动项目,随后被健康教育研究所辞退。接下来几年内,北京爱知行动项目做了一系列活动,推动公众对艾滋病的防范意识、维护艾滋病人和性少数人的权利,也成为中国最危险的组织之一。
2002年8月24日晚上,万延海参加完一个同性恋影视展映活动,在回家路上,被北京市国家安全局拘留。罪名是他公开了一份河南省艾滋病防治工作的文件,并评论政府在艾滋病问题上说谎。他经受了一周的酷刑,关押一个月后被释放。出狱后他得知,“北京爱知行健康教育研究所”被核准注册,成为合法的独立民间组织,他形容自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由于万延海的遭遇,爱知行获得了国际关注,大量资金随之而来。爱知行此后慷慨资助了很多同志组织和同志活动,推动了21世纪的中国同志运动浪潮。
万延海仍然保持着直率敢言的运动性格,他形容早期同志组织者的特点是“爱冒险”。2007年,我在一次同志组织会议上见到万延海,谈到很多议题,他都愤怒地说:“我们应该起诉政府!”他也在很多场合批评许多防艾滋病组织存在的恶习:没有权利和性别意识、搞派系斗争、抢占资源却不做事,等等。
中国官方终于愿意面对男同志社区的防艾滋病问题了,各地在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扶持下,成立了许多男同志组织。到2010年,张北川说:“据初步统计,中国应该有300多个‘防艾滋病’志愿者小组。”与此同时,大量国际防艾滋病资金进入中国,很多都是通过政府发放。但官方支持、资源到来不一定就是好事,这些组织的运作到底如何?资金如何使用?他们是否有效地帮助了艾滋病感染者,都引起很多疑问。而挂靠在如此强势的政府之下,必定很难反抗体制,争取同志的权益。
在体制之外,公民社会日益活跃。最有可能帮助弱势者的人们,遭到政府最严厉的打击。2010年3月,维权律师、公盟的许志永被捕入狱。5月,万延海离开中国,辗转赴美。
三. 互联网和同志运动新浪潮
如果说1990年代的同志运动因社群基础薄弱而无法壮大,那么,互联网给中国同运带来了新机会。原本很难找到“同类”的男女同志借助网络迅速集结,最初是聊天室,然后是网站、论坛,尤其是年轻的同志们,很快在网络上形成了庞大的社群。
1999年底,身在一个南方小城的想起,在QQ聊天室无意中看到一个帖子,上面写着“女同性恋”,她进去之后,发现人很少,但每进去一个人,都会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吗?”
想起在聊天室知道了T、P、不分(女同志的角色),还在那里找到一个女友。和当时许多网恋一样,她们分居两地,为了感情,想起辞职和女朋友生活在一起。她做了一个网页,叫做“我们俩”,讲述两个人的故事。来看的人越来越多,2002年,想起把网页改成论坛,取名“花开的地方”。
同样是1999年,苏州的dongdong也做了一个记录和女友恋情的网站,把一些情诗、对话放在上面。很多人留言,希望她坚持下去。第二年,她把网页改成网站“深秋小屋”。
这两个网站,很快成为当时最受欢迎的女同志网站。
在这之前,1998年,在广州,24岁的诺哲建立了一家以男同志为主的交友网站“广州同志”。1999年初,一对男同志恋人大K小K在厦门做了一个网站,取名“爱情白皮书”。和想起、dongdong的初衷一样,这个网站一开始是为了记录他们的情感。一年之后,他们移民加拿大,“爱情白皮书”(简称:爱白网)交给志愿者运行,成为今天规模最大的中国同志组织之一。
人们在虚拟空间聚集,但是如何有效地召唤出来,成为现实世界的力量,这是考验组织者的难题。同时,这也提出了一个运动路线问题:是走自上而下的道路——由学者、法律制定者来改变政策,还是自下而上,发动群众?2004年,闲从美国回到北京时,面对的就是这一问题。
闲,依照同志社区的惯例,这是一个圈内的名字,后来她也因这个名字为众人所知。闲生于1970年代的北京,曾进入过Susie的同志聚会,也曾在爱知行做过志愿者。她口才极佳,擅长也喜欢组织联络,了解人们的想法,把不同的人拉在一起,是天生的组织者。在美国,她接触了许多NGO工作者,对于社会运动已经有了思考——这是和当时大多数同志组织者都不同的。她决定选择自下而上的路线:“社会运动不是个人、或者少数有权力的人来决定一个什么事,社会运动的魅力在于每一个人都有一份责任去影响社会进展,这个思路其实就是所谓的基层民间运动的思路。我从来不觉得我要成为一个运动中的领导者,我的目的是让很多人都能成为运动者。”
基于这一思路,她和她所创立的北京同语,开始联络和支持各地的拉拉小组,并和香港、台湾、北美的姐妹组织在2007年共同举办了第一届“拉拉志愿者培训营”。这次培训营是中国女同志运动的里程碑,此后催生了一个两岸三地的拉拉组织网络“华人拉拉联盟”,每年由她们举办的“拉拉营”四处开花,在各地催生出女同志组织,真正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2009年2月14日,同语和爱白、les+杂志等合作,在前门大街策划了“同性婚纱照”行动,向公众提出“同性婚姻”这一诉求。这次行动体现了想象力和缜密组织的完美结合,在不能合法游行的中国,身着婚纱和礼服的“新人们”带着围观群众走在前门大街上,几乎就像是一次游行了。
四. 没有性别视角的同志运动?
2011年6月,演员吕丽萍转发了“同性恋是罪”的微博。她和丈夫孙海英已经多次发表“反同”言论,这次淡蓝网等同志媒体发起反击,在社会舆论层面,几乎可称大胜,连中央电视台节目都出现了稍嫌别扭的支持声音:“我可以不认同你生活的方式,但是我愿意捍卫你不同于我的生活的权利。”
尽管仍有许多活动受到政府的干涉,涉及同性恋的文化产品被严格审查,可是和十多年前相比,中国同志、尤其是大城市同志的生存状况真是天壤之别,每个周末的酒吧,都有可能聚集上百男/女同志,“八个拉拉”的日子,肯定会被当成笑话。在2013年初《南方周末》新年献辞事件中,广州的一些同志组织者出现在抗议现场。尽管《南方周末》一些评论员持“反同”立场,尽管热衷于建设公民社会的许多知识分子对同志议题不屑一顾,但是很多同志组织者已经意识到,同志运动是整个中国变革中的一分子。
看起来,中国同志运动的确进入了“高速发展期”,但是这高速发展中,也隐藏了不少问题。2011年底,一场同性恋是否“天生”、酷儿理论是否伤害了中国同志运动的争论在网络上爆发。这场争论包含了很多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中国同志运动长期缺少性别视角,在“同志”这一名词下掩盖了彼此之间的差异,而被掩盖和忽视的女同志不想再忍耐了。
没有性别视角的同志运动会走到哪里?这是很多女同志组织者发出的疑问。中国有漫长的父权传统,“五四”一代在进行社会革命时,首先选择的是离开家庭、“恋爱自由”。同志运动有可能贡献给中国社会一个珍贵的礼物:再一次的家庭变革。然而,如果不能反省和改变原有的性别秩序,看见不同区域、性别、族群的差异,中国同志运动很有可能的结果是:再一次的秩序重组,一些人进入主流,把更多的弱势者抛在外面。
危机意味着毁灭,也有可能激发活力。对于社会运动来说,是真正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抗争时的激情与想象力,是社会运动的魅力。中国同志运动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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