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国琼：一部痛史——《恶姑塘》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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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痛史——《恶姑塘》浅读

      在朋友处偶然邂逅《恶姑塘》，那样怒张欲杀的一个“恶”字，耸立于一团乌黑之上，如临北风呼啸。这个设计一下子抓住了我，随便翻翻，是本地的作者。如此浩大作品是少见的。没有找到书名题签是谁。坐下来翻翻书，一翻一个下午时光。

       华夏文明的历史几乎就是我们的祖先与天斗、与地斗、与自身斗得历史，是一个资源与权力的再分配。在农耕文明时代，土地和水是最重要的资源，谁来支配、分配这些资源的权力往往成为战争的导火索、血流成河的藉口。无一例外的，《恶姑塘》贯穿了姚、方两姓在水资源、土地资源和地方治权方面的世代仇、殇、劫。说实在的，将仇、殇、劫、恶这四个字眼放在一块儿是怵目惊心的，让人很容易起鸡皮疙瘩的。这固然是受写作者主观支配的，也是有着读者市场面的考量吧。而主要的，写作者的爱憎昭露无遗：曾经刻骨铭心的伤痛和痛彻心扉的谬误，渐行渐远渐渐被遗忘，而我——写作者不忍，不舍，不甘。写作者要为一口塘留影，为后来人示鉴。在这个物欲横流、百利争流的年代里，这样的写作者是有良知的、具担当的、稀有的，是可敬畏的，无论这故事如何，文字如何。

        小说一入题即牵涉自古以来所有中国人都不得不关注的问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乡绅地主姚静园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面临的身后事山穷水复。姚静园是落魄的读书人，也是爱情的坚守者。倘早早地续弦可能就不会有“独生女”的尴尬。因为那还不是一个民族配制计划生育奇花异草的时代。独生丑女 的执拗与落魄乡绅一厢情愿的一念之善——私田充姚姓公族，私塘送异姓方家岗人，埋下了本就不幸的种子，女儿、女婿都为此付出了生命。

        种下善念生长出恶果。这背后是更重大的主题，即人与土地与水之关系。千百年来人与土地与水的关系是生死之争。随着人类繁衍活动的无节制 ，人类生存的空间愈发逼窄。人与土地与水之关系更加紧张，成为农耕时代根本上动荡不安、战火硝烟、改朝换代事件的基本诱因。姚家集和方家岗一地两姓几十上百年的恩恩怨怨无不发韧于此。私产时代在理性的乡绅的自治自律之下时有缓和，到了公产时代在非理性的组织运作之下悲剧一再上演，一浪大一浪，最后是堤溃人亡。人与土地与水，即人与自然之紧张对峙，终以自然无可置疑的力量宣告解除。当局可能要归因于天灾，而写作者让后人会看清的是：人祸。

      作者宣称：“天地万物，我只写人。”人性的善恶、人间的生死、宗族的械斗、新屋与老屋、大房与二房、同姓与异族、灵魂与肉体……所有这些都是人的活动。但人的活动能够孤立而存在吗？写作者知，读者亦知。仇、殇、劫所贯穿的“恶”仅仅是人性的恶吗？也许写作者另有隐衷。我们在这里分明看到了时代的恶。人，高级的动物逃不出自然律的惩戒。人，在自己同类共同编制的大茧 中也无法化蝶翱翔。从小说里我们深切地体味到：时代的恶，猛于虎也。从这个意义上讲，《恶姑塘》是一部痛史：民族的、时代的、大家的。

      小说，基于真实，成于虚构。《恶姑塘》的成功在于真实。我宁可将此读作一个时代的记事，是发生在我们湾子里、我们左邻右舍间的真实生活。尽管那是不堪回首的，血腥的，苦涩的，荒唐的。而那年头平民百姓的真实生活呢，还远远不止此吧。我们从老一辈的口述里略知一二，从支离破碎的各种媒介中窥一豹。小说的虚构有助点击此图标即可进入《精英教师博客网》

于故事的提振，在这部作品里，虚构恰恰概念化了人物、简单化了生活，是与写作者的初衷相违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