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鹏：农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现状、问题、及对策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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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万鹏：      

农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现状、问题、及对策建议

【编辑按】小规模学校：这个概念是在教育史上始自于1861年，它在中国有着特定的含义，主要是指农村的村小、教学点，也许未来还会有城市的边缘学校。(题目为编辑添加)

各位朋友下午好，首先感谢大会对我的邀请，也给了我一个学习的机会。我们平时接触的也是跟农村教育相关的工作，跟NGO组织接触也有但是不多。

今天我想就农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政策，从宏观的层面做一个呈现。过去的20年，甚至30多年我们的学校在不断的减少，所以布局调整不是短期的，学校的增减是动态的，持续的过程。最近的10年我们的农村小学，在校生数量在减少，这也是导致很多地方撤点并校的原因；但是学校的规模却在增加，这个增加在具体的表现上就是城镇大班额问题。在这个背景下，大班额的问题和农村学校空壳化的问题同时存在，反映出人口流动已经在很严峻的挑战着我们整个公共服务体系。人口从农村到城市的迁移，使得整个城市地区并没有同步的建立怎么接纳外来人口的一整套的教育体制，包括管理体制，教育财政的配置体制，学校布局调整的结构，包括对于外来人口的教育评价体制等。所以在过去的10年，在布局调整过程中，学校减少的过程中，东中西部基本保持同步的状态，初中学校也是这样，可以看到东部整个减少的数量会更明显在整个学校布局调整过程中大量的减少。而在整个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校生比较少的农村学校成为撤并的重灾区。现在有的地方看到说还有很多教学点，这个数字背后肯定有一些假象，它是把原来完整的小学变成了教学点。教学点是撤并过程的中间状态，在整个学校撤并的过程中，地方政府是把完全小学首先变成非完全的然后再让它消失掉。2001年教育改革发布撤点并校的政策，03年这个政策在推进，到05年教育部的文件也是这样，到06年有一点改变，就是认识到了撤点并校要实事求是，稳步调整。到09年提出要避免简单的撤点并校。到了12年对于农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最重要的支持政策出台，这就是国办的文件提出的“已经撤并学校的要如果需要恢复，对保留的要采取发展政策”这个政策可以说是我们今天讨论农村小规模学校最重要的政策基础。我们从过去的十年二十年的发展中可以看到，集中办学和分散办学是交替的过程。在整个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希望教育同步城镇化，认为把学校搬到县城是好的。大家认为寄宿学校比小规模学校好，但这个观点是经不住推敲的，比如上午讲的校车的问题，学生心理发展的问题，已经整个反映出寄宿制学校的弊端。在学校发展中，我们过多考虑财政等经济因素，没有考虑非经济成本；同样，在考虑公共成本和私人成本的过程中，没有考虑学校结构和形态的变迁，对大众带来怎样的成本；也没有考虑机会成本，如包括家长陪读等。我们更多的是考虑短期的成本，现在短平快去处理掉，没有考虑这个事情背后，有的学生因为寄宿对他一辈子的发展带来什么影响。这种决策导致经过学界、机构的呼吁引起了学校布局调整的转型。第一个是从大规模的撤点并校到基本稳定学校数量，第二个关注强势群体的，有很多家庭即使村里有学校也不在这。第三，从集中化办学到小规模学校。我们对11个省进了学校布局调整的调研，发现农村老百姓的需求也是多样化的，就目前的经济实力，当地的经济条件和交通，以及家里监护人的状况可以反映出来，至少10%希望在农村读书。重要的问题不是说一定要推进城镇化，而是要关注到需求的分化和差异化，我们要关注最底端的10%的学生，他们的家庭没有足够的实力择校的情况下如何接近上学。学校的规模大小如果只是以学生的人数来确定，没有说一定大的就比小的好，两者之间应该说从结构功能和内在的运作来讲是各有优势。在成本，在师生的交往，在学生的自身的发展上，在学校跟社区天然的联系上，小规模学校很有很多自己的优势。一个学校无论它的大小，你如何能够扬长避短，就能把他自然的、天然的优势发挥出来。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讨论小规模学校，就面临一个问题，是让它生存，保留恢复，还是在恢复的基础上促进发展。我们只是维持现状，保存它的存在让它活下去，还是让它有一个更好的支持性政策。大量的小规模学校是上个世纪80、90年代建设的，校舍和师资的配置都很不乐观；并且教学点仅是一种附属的机构，是没有合法、独立的身份，其人、财、物等资源的配置都要经过很多中间的环节。如此一来，免费师范生政策惠及不到小规模学校身上。农村小规模学校很难吸引优秀师资，社区在过去的我们以县为主的管理之后，乡村，乡镇和当地的社区对于农村学校的发展慢慢产生一种隔膜感，因为觉得这不是我的学校，你是由教育局管的，跟当地没有直接的关系。很多的家长对小规模学校的质量也表现出深深的担忧。

对于小规模学校如何发展，我个人建议应该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教育内部，包括教学水平，扶持教学，教师专业发展。另一条腿是教育外部，必须争取更多的外在支持，否则在身份地位经费师资都没办法保障的情况下，教育部如何努力也不可能保长远发展。我觉得第一条腿中最重要的是为小规模学校正名，给他一个定位。自始自终我们从来没有讲教学点，教学点就是一个点，一个点就是小不点，哪一天消失掉谁也不知道，如果确定是一个学校，纳入国家统计的范畴，这可能是为它，赋予它一种合法的，独立的身份和地位。在目前区县内学校管理体制中，大多数学校直接对口的是教育局，而教学点是附属在其中的中心校，如果将来把它地位拉平，直接受教育局和乡镇来统筹的话，可能会赢得发展的机会。第三个对所有的教学点，小规模学校应该纳入备案制度，就是加大中央和省级对学校本身的统计和监控，这导致任何一个学校的消失或者是存在都是受到严格的控制。第四个应该实施小规模学校发展工程，或者是振兴计划都可以。这个背后要考虑几个要素。第一，经费的拨付上不能仅仅按照一人一票，可能是因为它的权重，因为它的自身发展的需求，可能是按照一个公用经费的4—5倍去拨付。这个时代对中国来讲，尽管我们追求水平公平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追求垂直公平，就是不同人不同对待。第二，教师的编制，不能仅仅按照学生的人数来测算小规模学校教师的需求，应该综合考虑科目、班级和这个学校自身的发展需要，所以对小规模学校教师的配置一定要在编制有所突破。第三，对教师来讲这个职业也没有太多的吸引力，我们最近很多调研表明，它的收入连农民工都不如。在这个背景下，通过什么样的政策，包括工资等能够使得农村小规模学校教师地位和职业具有吸引力，这个可能需要很重要的政策支持。第四，特岗教师计划、免费师范生政策等应该重新改革，以农村小规模学校为代表的教师群体最应该收到扶持。农村教学点和小规模学校能够有很好表现的师资，绝大多数是来自本土的教师，来自于本地的。所以我们现在对于优质师资的配置政策，应该在这些政策进行改进，要培养大量的扎根本土的本土化的乡村的小规模学校教师。第五，在现有的国培计划里应该有单独的、针对农村教学点和小规模学校教师的培训计划，提升他们的专业能力、教学方式、班级管理、乡土课程的开发以及信息技术能力等。第六，最近国家也在推进均衡发展。我们现在一个好的考虑，如果将来管理体制改进之后，小规模学校作为一个独立的学校，在业务上可以跟区域内的中心学校有一种平等的交流，如果这种模式能够实现，可能对小规模学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既然小规模学校是一个独立的学校，所以像现在一样的，我们学校的标准化建设中，就单独对农村的小规模学校进行标准化的评估，包括校舍，包括师资，教学水平和质量，如果没有督导和评价的手段，只是让它自然发展，很有可能很多小规模学校虽然存在，但不能令人满意，甚至可能会被老百姓抛弃。

我们讲教育要以人为本，因此儿童的天性、需求和个性是一切教育活动开展的前提和基础。如果我们承认儿童的成长必须要经历从幼年到成年的漫长过程，那么在当前的中国社会，农村小规模学校的存在的确为农村弱势群体子女，为身心发展上不健全的低龄儿童提供了就近入学的机会。在丰富多样的教育形态中，小规模学校只是一种存在方式，保留恢复小规模学校是第一步，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提高质量，促进发展，使其焕发出鲜活的生命力，真正为老百姓多元化的教育选择提供真实的可能。

过去的十年，是许多地方政府在抛弃农村小规模学校，下一个十年如何行动，才能让小规模学校不至于被家长抛弃。如果某一天老百姓说我不愿意上小规模学校了，我相信这是真正的小规模学校要关闭的真正的理由。小规模学校是一种必要的存在，但是否是未来农村教育发展的主流模式，这有待于观察和探究。我们既要反对盲目地撤点并校，也要避免陷入小规模学校的话语霸权中，避免因小失大。

                                                                                        （雷万鹏：华中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