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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恪:文 学 理 论 关 键 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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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0:2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讲
符  号
我常常在想:人,生活在哪儿?荷尔德林说:人诗意的栖居。这个被海德格尔无数次引述并注释的话到底有何深意呢?在荷尔德林那儿不过是人的直觉下的一句大白话:人是栖居在大地上的。没有人不栖居在大地上,质而言之仅是一句废话。关于基本常识的,自然根本的大白话也都是废话:太阳有光。人是饮食的动物。生命在运动。荷尔德林这是一句关于人的根本的废话。人作为主语不必诠释,这主要指人被置搁的方式,方位,更进一步指出处所有什么意义。这谈的是一个生命根基的事,是栖居让人具体化了,诗意既是存在方式又是存在的意义,人应该以何种方式存在于大地。栖居,并且是诗意的栖居。这重要吗?任何一种方式都可以存在,为什么要诗意,诗意何为?
诗意是什么?自然的本真状态。即自然的基本存在,大地、光、气都是一些基本的事物,人就生活在基本的事物之中,并处于一种和谐的状态。在中国诗意与气、道、远、神韵相关,还有宁静致远,与美相关的一种境界。说大白话就是人生活在一种自然的本性之中,活得舒服愉快,还来点美感与希望。这一切表明了人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这种诗意也就成了人的本性,用今天的话说得更真实,叫人性化的居住。可是今天和古代太遥远,古代的诗意地栖居已成为一种理想,我想荷尔德林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栖居的危机,不然他何以说一句大白话。
那今天人们的栖居呢?我在低头沉思中,忽然明白:人,符号地栖居。这才是人类今天的真实处境。
今天我们生活在符号的世界里。
人生被包围在必要的生活符号里。房子、食物、衣服、车辆、道路都是人生之必需,你会问古代不也这样吗?从内容上说都一样吃、穿、住、行,可方式改变了,首先是时空改变带来了体验方式的变化,房子、车辆、衣服都是古人从来没见过的,物质的品性,形式都起了根本的变化,简单说它们是非自然状态。水泥、化纤、电气、机车这些原本和人无关的东西今天却成了生活的必需品。而且已被高度的符号化,成为我们日常生活中各种各样的记号,一个在北京做保姆的乡下女孩儿,花了一年时间才把大老板家的一切用品记熟,但仍无法准确叫出国外化妆品的名称。这表明所有物件是功能性地存在,每一个功能都采用指示符号说明它作什么用。符号是一种规定,这种符号告诉你这是什么,作什么用,那种符号告诉你那是什么,作什么用。从房子可住还可用来看,车不仅是载人的,还是一种身份的标志,衣服有各种各样的品牌,衣服的实用功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作为时尚、审美,用来品评。财富在实用上是最小功能,重要的是作为地位、档次、身份被列入符号系列。符号表明的是生活中的等级,价格高低,好坏程度都赫然入目地写在符号之上。这里既包括符号如何自我形成,也包括一个人生被如何符号化的过程。在一个被制作的物品世界里一切都是非原物,包括个人饮食都是被创制的,今天的人们被生活在一个替代的世界里。
替代,符号最本质的指示特征。
符号钟声般地敲响,缓慢地移动脚步,突然之间包围人们的全部生存状态,于是有许多符号悄悄远去,惊动天上的星斗,在云层后面打量人们。生活中又生产一批符号再一次包围人们,看着符号旧貌变新颜,本质都不改初衷,符号以某种不变应付着快速地巨变,它移动的是人类的想象,激发的是人们的欲望。符号永远醒着,它看云卷云舒,一滴雨湿了飘动的树叶,人们在各种物品的缝隙中打量符号,他思维着,把秘密托付给黑暗唯一醒着的梦,西边一棵树上面有鸟儿的巢穴,巧嘴的歌声是远空一个亮丽的回响,振动华丽的羽毛扑散所有生物的心思,日子全部碎成一瞬但是回味中却比一千年还长。符号仍在不断增多全部精灵般地插入人的头颅,如黑暗的水汁渗透到你的灵魂。咳嗽一声不小心从嘴沿掉下来一个符号。
符号成了黑暗的手绢,抖落一下全是秘密的词汇,把内心翻动全部是符号查抄你的五脏六腑。那全是一水的新强盗密谋在你所有的器官里盗走人类从起源开始到今天唯一仅存的童贞。
所有的栖居都是房子,于是我们可以说大地是人类的房子。鸟的房子是窝巢,蜂的房子是蜂巢,熊的房子是树洞,树的房子是森林,子弹的房子是枪,水的房子是堤岸与管道,最普遍的房子是洞穴,多数动物都居于其中,飞禽的房子是树与岩穴。因此我们知道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的房子,所以房子是一个空间。空就是房子的内部构造,一间房子是空的空,这很好地揭示了一个广延空间的概念。这使我们知道房子空间,有了空间的概念连接我们,又从统计学上知道有多少房子,房子分为自然生成和建筑设计两种,因而房子有了制作的概念。这时房子凝固为一个符号,即自然符号和生产符号。房子的自然符号为我们的直接经验所认知。生产设计的符号为我们的概念分析所认识。一切生命居住的地方都是房子,房子的符号构成了生命系列的经验而互相发生联系。
一切事物生产符号,符号又生产符号,前者为古代社会的符号特征,后者为现代社会的符号特征。
房子作为符号,其含义很古怪。一作为空穴,它分为各种各样的空穴。二房子作为生命存放的载体。盛装各种各样的生命及生命所需的物件。现在要问的谁作为房子的内涵呢?是空穴?还是人?
房子作为能指,视觉形象上是以不同材质建筑的几何形体。听觉形象是发声的两个间,房是实际意义,子是一个辅助音。能指构成的形象,指一个空间占位中的广延点。是空白中的空白。房子的所指是在不同房子类别差异中有它特定的含义。由此符号在不断地切分为分层中有了符号的含义(更精确的含义,这实际是符号的限制)。房子的所指还指向一般生命物质,非生命物的房子没有所指,例如说天空是云的房子。可具体的非生命也会占居房子,供奉神明和偶像的房子,摆放文物的博物馆,许多特殊用途的库房,装杂物的房子,还有厕所,可见房子的用途很多,是指盛人盛物的空间。
把房子定义为生命的居所。可那些非生命物怎么理解?我们仔细注意,那些虽然是非生命的,但在房子里便会和生命发生联系,与生命无关的东西并不需要房子。
任何符号都是直接显示的,能指是清晰明了的,但符号的含义却是变化复杂的,所以符号需要阐释。
世界上符号的,所有存在物都可以用符号标志。太阳,星星、月亮、树叶、水,凡有形之物均为符号的躯体。那无形之物是否就没有符号标志了呢?不,只要人的意识指向它,它便会显示为符号之物。例如思想观念,真,真实,真理,真切,真诚,这些确证的实在含义的概念词语均有特定的符号显示。还有人类情感的复杂呈示,它虽不能转化为实在之物,但情感的性质给予暗示,同样可以用符号表示。需要特别提到的是假、空、虚、无等概念,它们的所指均指向没有,我们如何表示呢?我们同样可以用标号表示,当然主要表现在语言词汇的符号上,或者抽象的表意符号。进一步思考空、无、假它们的实质,指向没有,无法用实体形式表达,我们还会有什么方法呢?只能是语言符号的。空无,虚假均指什么也没有,而我们语言符号都是一个具体物,是有,我们在违背事物本身时刚好表达出它相反的含义。例如用有表现无,用实表现空,用真表现假,事物就那么奇妙,凡空无,虚假我们只有借助实体才能说清楚。空洞,我们可以用一个圆:○表示,没有,也可以用一张白纸暗示。由此可见符号大部分是事物自身含义的显示,也许有许多符号表示与它自身并没什么关系。符号的复杂不是事物的复杂,而是我们对事物表达与阐释的复杂。
符号自古有之。人类始初便学会了使用各种符号。中国汉字的符号性是最有力的说明,连西方字母也有符号性AB在始初的腓尼基语中排序便是一种生活符号。A与上古人饮食相关,是一只倒放的牛角。B和游牧民族的生活有关是连接的帐篷的平放样式,而且是两个帐篷相连暗示人是共同相联系的生活。宗教时代的人其生活与想象无疑充满了符号,欧洲中世纪的建筑物,祭祀、纹章,各种宗教仪式,包括宗教中的各种偶像全部是符号象征,符号系统其实在古代就很成熟了。奇怪的是千古年以来都没有人专业地研究符号的奥秘,使符号成为一种学问。符号学的两位开创者是瑞士的索绪尔和美国的皮尔斯,是他们发现了符号的构成和符号可能藏匿的秘密。最早的时间是1906年,也就是说符号学的萌芽是在20世纪初,符号在漫长的古典时代是一个盲区,这是符号的悲哀,但也是一个极好的启示。
最不容易发现的奥秘往往就在个人身上最熟视无睹的地方。科学理论提清我们经常要对人类常识保持怀疑。
符号起源据我的猜想早于语言文字,词语是文明社会的结果。人类早期的交往肯定是借助视觉符号的,最早一定是关于某物的标记,以这种标记作一种实际功用,用于吃喝的食物,出行时用符号指路与方向,根据太阳判定时间,根据四个方向确定人的活动座标,航海用的船,行路用的车,居住用的房子,保暖用的衣服,一切符号均与日常生活发生联系,舍此之外便是表达人们交往的动机,或者人类情绪、信仰、意愿的一种表达,例如唱歌,舞蹈,祭神、节日仪式,以及人生各种庆典活动。早期符号的非语言性实际可以说是人类活动中的动作暗示,在各种节庆中首先是作为一种识别标记,然后才是行为标记。在交流领域强化了使之成为理念标志,并且转化为一种价值标记。也许就是这些人类最初使用的符号及行为方式构筑了人类最早的知识源头。由此我们可以结论:符号是人类的生存方式。符号也是一切知识(尤其是概念的,抽象知识的)源头。
符号是语言文字的先锋。它指向大千世界复杂的事物分类。据皮尔斯的论证共有59049个记号,他仅是从生活与社会的早期状态统计。符号也是再生产的,符号产生的符号分类会是一个无穷数,把所有的符号精确统计是不可能的,这证明人类的有限感知能力不可能认知全部现存的知识。世界事物永远在不停发展,永远会有新的符号出现,到今天的电子信息时代,人们已经置身于符号的海洋了。
所有符号都是实用的,仅仅在于它实用方式的不同,那种表意型符号看似不处于日常生活的实际功用之间,但它的实际表达可能更为细密深刻。越是不能直接言说的符号越就有隐密的功能,揭示事物与人交流的复杂性。
人类也许会有很多废止的符号,它们退出交流领域,这些符号的有用性丧失殆尽。但也有例外,许多遗址,文物,旧时的葬品,经过很遥远的时空以后,这个符号又显示超常的价值。那些死去的符号并不一定真正死去,它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提供重要价值。既算精神病患者的呓语,它也是人类心灵深处无意识的隐秘符号。
符号是相关于人的精神与物质的实用而产生的。一旦退出人的视域,不再在交流领域里使用则表明该符号已经死亡。符号死亡一般来说是语境决定的。
大部分符号始初产生时,指示性很强,也是实用的。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符号及符号功能逐渐发生变化,特别是文化和宗教的符号和它最初的意义设计相距很远,最后才抽象为一种精神指向。符号形体的细小变化都使符号含义千差万别。宗教的十字架,和医生的红十字均为十的符号形式然而却分指两领域的不同含义。有些符号为什么产生出特定的含义具有相当大的 偶然性,或者是群体的约定俗成。符号从现实功用到精神指向,是符号的现实幻想化的过程,它还是一个潜移默化的文化过程。特别是把符号用于禁忌与理想的时候,符号变成一种现实的想象物,这时符号特指的含义与事物自身已没什么关系了。
在符号起源时,我们称符号是不准确的。按艾柯给符号定义的:一个记号是X,它代表一个不在的y。这个说法是准确的,因为任何符号,首先要有一个符砝化过程。符号是群体共同认可的,这样符号才能成为一种标志,或者说象征化。符号这才是一个群体的代表。更准确的理解应该是除现实化,即从实用走向抽象。
符号的第一步必须使它成为一个记号,使它具有认识功能,有其指示性,然后才是它的所指转移。这并不影响前面所说的任何符号都是实用的,符号实用表明它必须是有用性的,然后才是从实际有用中脱胎换骨。抽象符号成立之后,我们则不能按实用含义去解释,这是符号化过程中有相统一的,又有相矛盾的方面。或许这就是符号的张力所在。这告诉我们把使用符号与解释符号分开。
记号(sign)英语中含义很宽,有标记、信号、手势、迹象,用于具体的记号指号,从符号角度看,要求记号留下标志,所以sign又称符号,但指具体的。记号使用过程中多有动作为痕记,签留记号,发出信号。表示这一行为标记具有某种作用,建立反应。另外一种意义上说,记号它也是一个记忆的向导,和人的思维发生联系,这就是把自然物的记号导入到人类意识状态中去。
记号(eode)这是更为准确的一种表达方式。表明作为标记时还没进入记忆,是一种外显的标志物,只有在使用这个记号时才能进入标记,说明一种记忆行为。
符号学有两个同义词的写法:semiology,由索绪尔创造,欧洲人常用的。Semiotics为美国人皮尔斯所用。英文中sign也指符号,法文则为signes1964年国际符号学决定使用:semiotics。这实际采用了美国人通用的表示方法。
符号是否为这个世界的必然之物,在文明时代我们不使用符号行不行。一是,从事物世界的历史看,事物自身并没有指认它为符号方式,事物转化为符号一方面是人的生命意志的行为,一方面是人们交流中不能搬动事物采用了符号表示法。符号是生命的他性。可以肯定符号是偶然的结果。二是,符号它所代表的事物及它选择的含义,是偶然和必然的结合,某符号命名从必然上说,事物与符号在形态上有某种联系,或声音上有某种接近。但符号与事物意义不是绝对精确的,符号代指事物是约定俗成的,是在偶然场境与事件中决定了它们的替代关系。
既然符号不是必然的我们又如何从根本上去认识它呢?有一把钥匙,我们从日常生活中的符号象征去理解,人们为了表达的丰富性往往借助一些符号来表达。因此我们了解符号便要了解生活的丰富性,从生活的感知认识符号。符号认知是矛盾的,它既加深我们对事物的认知,又阻碍我们对生活的认知,符号的这种矛盾性让人们对它的态度复杂化,有人认为符号必定会走向消亡,有人认为符号必定是未来社会的重要内容。今天看来日常生活充满了符号。从本体上说,世界是事物自身的世界,并不存在什么符号。我们只要直观认识事物便可,某物并不能为某物自身的符号,他只能是他性的。符号的命名和一切事物一样都有一个合法化,在交往中,人的共识与文化使它合法化。长期以来符号成为一种传统,它是记忆带来的同时又成为一种记忆,人们没法消灭它。因为符号是记忆生命的结果。
记忆是符号的底盘,失去记忆便丧失符号。
这表明符号和生命记忆不可分离,在另一种情况下,符号也可脱离记忆进行编码,符号机械化处理,实质是一种符号的异化。没有生命的符号,是巫师替鬼怪画下的丧钟。
符号是某种标志。标志是什么?可以放大或缩小吗?写一份关于符号的报告,没人能回答符号是什么。偶然一见它是一个年代已久的老朋友,仔细近察又那么陌生。符号的四周是什么?看见了摸不着,听到了却看不见。在日光底下行走处处留下了事物的影像,我们搜罗了一筐阴影全部是符号的踪迹。在符号的海洋里行舟,它缠绕的全部是生命的气息。在记忆的航道上一意孤行,这个东西不是那个东西,符号在完成一种自我塑造,但那仍是一个行踪不定的他者。脱出它华彩的外衣它本是朴实的农家子弟。
一条或无数条路,把你遗忘。取消边界,你迷失于久远,有翅膀也不能飞翔,那里是没有情人的天空。在梦中感受符号的形象,云海浪涛上月光繁盛而开,从黄昏到早晨一个美丽的风筝放飞一串符号语言,溅珠飞玉,在黑暗的极深处看到精灵跌落,醒来时听到树杈上的叫声,是怀孕的流传与鸟飞的色彩,再回首,是梦想的天地放飞无数彩球,全部高悬意象的符号。关键所在,没有记忆的人到哪儿打捞梦境,生命点滴坠落全部是原始的蛋白质。
在哪儿可以看清符号的真面貌?
把时间放大,打开一扇窗子,空气昨晚已经生锈。把记忆拓深,波菲利语言之树盘根错节地长成,符号便是季节不同颜色的落叶,花冠碾为泥,没有语言的鸟群飞走了。飘散一串没有含义的羽毛,我又看到了符号始初的意义。
为什么是在割断生命记忆与事物的联系之后,符号才不复存在呢?符号无论代表事物形象,还是代表理念形象,或语言符号与非语言的符号。我们在确定一个符号是否成立,其首要条件是意义,也就是说符号的含义使符号存在。其次才是音响与视觉的形象,最后才归于某种结构关系。
符号是意义的生成。问题在于到底有没有无意义的符号呢?或许有一种符号形式却不进入使用,是标志性存在,如大山顶上有棵古树,作航空标记它是符号,不用了它不再具有符号功能,仅作为事物自身的存在,符号必须和记忆相连,凡记忆的便具有生命的意义,在记忆之外事物仅是一个表相,如果给表相标记就必须赋予意义,因此符号可以说是事物的意义标记。
古今中外符号如同事物一样古老,符号早已存在,但对符号的发现却是很晚的事。明确而有目的地使用符号或许始于宗教信仰,具体地说应该始于仪式的活动。当然人类早期的面具使用也是一种文化符号。文化中感性地使用符号并没有使符号成为一种学科类别,宗教符号在宗教活动中是理性规范地运用,例如代表上帝的十字。这种符号的理性意识使宗教成为社会门类,符号并没有成为门类。建筑中也是最早使用符号的,特别是神庙,它的廊柱,大门,雕花窗叶的符号都会作为识别标记,与信仰相关,含义极明确地哥特式建筑,整体的象征意味便是符号性的。人们在有意识地使用符号,中世纪也有对符号的研究,但真正使符号成为学科却是索绪尔1906年在日内瓦创立的,其核心是索绪尔肯定符号的意义是按差异原则决定的。差异决定意义,意义与符号的关系是约定俗成的,这是揭开符号奥秘的关键。我们知道差异肯定建立在二者比较分析的基础之上,这表明符号内部有一个对立关系组合,这确定了凡符号的均是结构的,在系统之内显示功能,特殊符号超出符号所代表的事物之外没有意义,这又产生了关于符号的方法论:逻辑分析和语义分析。
差异原则是符号得以产生的结构逻辑。如何找到意义产生的奥秘,每个符号的意义不同,它们差异何在,我们是感性判断,还是理性分析呢?分门别类也是一个好办法,我们可以就一系列符号进行分段、分层、分类,把符号置于不同层级与类别的位置,符号的独特性显示出来了,它的含义也彰显了。所以,分类学也是符号的核心方法之一。
深入到符号的内部看其本质的东西。一个符号,一棵树、一本书、一个人都是一个单独的符号:树、书、人。这个符号的内部由一些相关的要素构成,无论由发声,书写,组合,文字各元素都不一样,英语中为treebookmon,汉语中为树、书、人。不仅不同语种读音与书写不同,在一个语言的传统里字的形体也会发生变化。樹与树,書与书在词汇里声音与形体是很稳定的,但随时代发展也会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是词汇最根本的,但使这个词区别于其他一切词的声音上的差别,因为带有意义的正是这些差别(《普通语言学教程》 第164页 索绪尔著  商务印书馆)。这表明了词的意义产生于声音与形体的不同差别上,这里对意义起决定作用的是关系与差别。而不是词中的中心要素,或词的主体起作用。这是一个革命性的认识。树、书、人或treebookmon都不单独具有他自身的意义。有些字词还可以进一步拆分,如雷、明、好,拆分以后雨、田、日、月、女、子六个符号一点也不具有原字含义。为什么在语言中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是任意性,约定俗成的。树一词由木又寸组合,而林一词由两个木组合,假定我们最早大家把林读成树,把树读成了森。今天依然会把林读成树,树读成森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读音不同,字形不同,我们从比较中便看出了差异,林、树、森三字音形不同让我们看出差异,这个差异分别标示了三者不同的含义。而这三者构词的各元素并不能决定意义(传统中认为构成意义的是词的各元素的组成)在符号学中,我们把音响与视觉的形象称为能指(signifiant),而把概念意义称之为所指(signifié),要使一个符号成立,独立作为一个单位就必须在能指与所指的对立关系中组合。符号的差异也是从能指看到的。
符号的这些奥秘是由瑞士人索绪尔所揭示,并命名为一个独立的学科:符号学(Semiology)。后来由托多罗夫和巴尔特发扬光大。
符号意义的揭示是一个伟大的人文思想革命,又是理性无法承受的事实。这里的含义是说,每一个单独的词素毫无意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无意义词素组合怎么就产生了意义呢?梅洛·庞蒂说,语言中的词语只是词语之间的差异产生的。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概念,因为常识认为,如果词语A和词语B没有一点意义。那么人们就不能理解在他们之间能够有意义的比较(《符号》第46页庞蒂著商务印书馆)我们把庞蒂的意见和索绪尔的观点比较,假定他们各自都是对的,同时并置在一起,这便形成符号学中一个巨大的悖论。这样符号便永远在自身的矛盾中无法说清它意义的真相了。那么错误又在谁呢?我想主要是在两个人讨论的角度不同。索绪尔是在词语内部讨论,从构词法上讲的是语音元素、字形元素,而庞蒂说的很明确的是建立在词语之间的差异,也就是说从词与词的比较中找到差异再确定意义。这样区分一下我们便好理解了,在词的内部,词素不可能有意义,例如树,tree分解为字素tree单独的字母有什么意义,汉字分解为各笔划后也不可能有意义。它构成词了,在词的比较中当然会有意义。庞蒂在词与词语之间比较当然会有意义,因为每词已是独立成在,独存与组合后的意义应该是有不同的。词素的无意义这应该更好理解的。各词素形成结构以后有意义便是索绪尔说的符号化之后,无疑这个意义是肯定的。
符号现象有两大类:一类为实体符号。我们说的树与人、书均是可感事物,是人的直接感知能认识的。符号从音响、视觉、触摸都有其形象的样式,我们对事物与符号可以确定无疑。我们对这些符号形象的估评来自什么呢?它用以区别此事物与彼事物不同。它们的音形是不一样的,我们感知了不同,但不能从结论上判断它具有什么意义。按结构主义看法:判断形象不同,便是推断意义不同,这似乎有些道理,但他们仅仅是比较二者形体差异供我们识别,判断意义不同是所指一种内涵上的差别。什么是意义呢?树的意义由树的属性、本质、功能自身所携带的,你是根据该事物的自身特质而肯定它的意义的。所谓不同仅是我们一个表象判断,根本判断还是来自意义的区别,书的意义在书自身,树的意义在树自身,它们的形体,声音已由能指区别了,我们进一步是要求对它的形体,功能,属性的判断,指示意义的区别。水与冰固然可以由形象判断出读音,视觉,触摸的,但它的意义还是分别由水与冰自身的属性,本质与功能所携带。如果任何有形事物自身都不携带意义,而只是能指的不同,我们能指明的仅仅只是该事物音、视、触的形象感知上有什么不同,我们就只能说出它的状态,而无法说出它的意义。例如树是木质的植物,它提供水分,气体的循环,可以遮风挡雨,可以作为景观,可以作为建筑材料。书是纸质的文字表达,它提供了知识与图画,保存了大量的事物的信息,为各行各业提供资料。他们还充当了我们历史的见证人。这些意义部分并非因为我们比较了树与arbor,书与book的形体,或者树与书的读音,嗅感与触感的不同而得出来的。因为形象的不同比较只能让我们认识事物与符号的不同特征,此符号非彼符号。要找到意义还得从事物自身到底有什么属性入手。本质上属于事物符号的意义得通过各种途径,以科学的手段才能准确的找到。因为感性直观仅在音形上,而意义是理性意识的结果。在能指和所指的矛盾中有可能颠覆符号学原理,明确说符号意义的寻找有可能让我们看出符号学的破绽。
首先能指提供的符号是直观的,我们在感性中已确定了它。但一个符号的意义并不是一步到位的。符号意义有自身的复杂性,缓慢性、语境性。很多情况下我们确立了一个符号,在使用过程中其意义有模糊性,甚至是变化的,符号的意义变化并不带来能指的变化,特别是符号象征,它一开始能指是稳定的,而随着象征语境的变化,意义逐渐复杂,甚至变成它自身对立的含义。由此我们看到了所指的漂移。也证明了能指与所指并非我们说的它分属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意义是延异出场的,而且出场以后又会因语境而变化的。我们这时能把能指和所指视为一个统一体吗?
其次,我们的事物固定为一个符号,(字词)我们一定是最先确定它的音响,形象系统,许多语言的情况是我们有了音响形象还没有视觉形象。也就是说音形的在场是确定无疑的,它的意义随音与形有可能同时到场,但并不稳定,可能是多义,更多是分段稳定,这一时期为A义,另一时期为B义,还有在完全不同语义环境中它可能会产生C义。其至随符号历史语义的变化它会是非A义的。这一点我们从全世界的各种辞典看出,一个字词多义比比皆是,但一个字词的不同写法,异体字却不太多,大多数字词能指变化还是人们强行文字改革的结果。这证明的是什么?符号的能指是长时段相对稳定,而所指会是经常发展变化的,特别是各种语言的租借现象。一个符号能指和所指不能同时出场,我们又如何确定它为一个硬币的两个面,在共时状态下理解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的意义约定俗成。
最后,符号化出现的复杂现象。我的意思指一个符号在不同时代中使用,一种是能指的泛滥,疯狂使用中意义被抽空,符号脱离实际意义,一种是所指的意识形态化。一个符号的意义是反复使用中麻木了,并不具有原义,甚至与原义对立,有时意义是空泛的。这时候我们的符号在能指与所指上根本不配套的,我们又如何把一个符号看成是能指和所指是约定俗成的,它们分裂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统一体。
这三点并不是构成符号的复杂化,而是符号内部的根本矛盾性所在,因它的矛盾性就有可能改变我们对符号学观念的重新认识,符号到底是怎样构成的?有什么样的变化?符号的意义究竟是怎样产生的?它的变化服从什么样的规律。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我们如何找到它相矛盾的,和相统一的地方?甚至我们是否要使用能指与所指的方法?使用词汇文字元素的提法,是否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在符号学上我们完全可能创造新的体系来解决符号问题,或者说使用新的理论来解决语言问题。到今天索绪尔和皮尔斯创造的符号学理论仍是语言问题的一个基本假设方案,诸多符号内部的复杂矛盾并没解决。
符号现象的另一大类,是精神符号。精神符号无疑比实体符号更复杂。首先它产生的符号形态就有诸多的不可理解和神秘性。简单说精神符号的依据没有实体符号那么确实的客观性,具有如象征、暗示、指代、隐喻的特点。符号的能指更多是由主观意愿而产生,其所指更是精神性的。真与假读音不同,字形在汉语、英语、法语均有区别,从能指上我们无法用直观方式准确找到它与该事物贴切的联系,对意义的判断也无从入手。在学术,思想,实践中我们必须找到它们对立符号的差异,从比较中来谈意义。真与假,本与末,天与地音形的差异并不如它意义的差异完全对立,为什么此符号代表此意义,彼符号代表彼意义。它们之间的非确定因素很大。真 词我们可从事物中得到确证,但真这个词和真实事物的状态能指上的吻合不是直观的,而是概念分析中成立的。真是非假的,明确的,从真出发我们找到假,假的确证必须分分秒秒在与真的比较中才能看出来。真我们可以指证,假,是虚无的,没有的我们无法把假拿出来看看是什么,假从其指向与实际内容都是虚拟的,概念也是虚拟的。这是我们不能拘束于对事物的具体理解。假定我们从理念,精神,意识去解析真假的符号其难度更大。真与假能指不同,是对立的差异的符号,读音与视觉形象不同。能指只给了形与音的想象因素,我们可以把真与假两个符号作为具体的退还物,找到真与假的现象。但我们真正分析所指时就会发现意义的复杂性。所指告诉我们从语音分节,符号比较,所指缺席(假字到场后,它的实际意义并没有全部到场,因为假是对一种造假的真的虚拟)。我们会去仔仔细细的寻找,我们会找到什么?找到的始终是真与假的不同。在真符号上我们会比较出真,真理,真实,真诚,真切的细微不同,我们确定符号在那种程度上真的使用。假就不好办了,假的含义就是虚的不实的,无法在内部去比较假与假的区别,我们不说一点假,全部假,半真半假。一句话假的意义不可能象真自身有无限的丰富性。假无法逃出它自身。
还有一些精神性词汇:意识、文明、民主、慈善、理想、自由、信息、幸福、感觉、情绪等是很抽象的,能指的音响,视象无法给予对等的内涵,我们可以进行细致的元素分析仍无法确定某意义必然要依附到这个符号上。我理解抽象符号的意义是强行植入的,我们无法从音位,词形,乃至词素上获得意义,它的构成也是先有其理念,意涵是后设的,并没有特别合适的形象因素作为表达,只好找声音或视象等某些相似点上去借用。这表明符号结构走了两条路,一条,实体符号是由能指趋向所指构成意义。一条,精神符号是由所指寻找能指结构成意义。我们不能把所有的词词都视为无意义,把所有的符号视为无意义,这样我们就会去乱加意义,我的意思,意涵不是乱加的结果,是有其依据的。如果全无意义我们拿什么比较意义的归属,再确定此符号的含义。但我们也不能说所有字符都是意义的化身,一方面这与实际情况不符合,因为能指的系统许多确实你无法找到意义因素,至少把一个词和字拆开以后它的元素是指向另外的意涵。二方面是在符号创始之初,词的能指你不能找到具体的意义,如果它的意义是随词的各元素自身带来的,那所指是不可能随便离开音响与视象去另外构筑意义的。这个意思是说,能指表示的意义不可能发生在演变途中的各种变化。也不会如此广泛地出现一个能指会有如此复杂多变的含义。一个符号元素自己不可能变成一个意义的魔术师。
总之,我的结论是所有的词语要素,即能指它自身可以是无意义的,特别是抽象的精神词汇。但词语要素也可以携带它自身的意义,当然不是精准确切全部意义,而是具有某些语义特征,这些意涵并没离开词语音响与视象的自身特点。例如那些象声词,词汇直接显示声音,它的意义和发声表意是一致的。还有象形词,字符形象和实物意义是吻合的,例如舟、月、日、表明事物的形体暗示了它的意涵。我从两个方面举证讨论符号的实际情况,可见符号自身有它严格而不可移的意义。如果意义完全是漂浮的,那我们完全可随意地把特定的意义从能指上移走,事实上我们却是轻易不能移的。如果意义和符号是必然化的是自身完全带来的,我们的能指与所指就不能分立,意义也就不能离开能指而变化,可见我们知道的意义系统在字符那里是千变万化的。二者之间有许多特殊性,一定意义上讲符号总在能指与所指不断异化后而产生结果。
符号在生产符号的时候其异化就更为严重了。
据我理解符号的意义也是十月怀胎,经过渐进的演变最后才有一个较准确的能指与所指的定位。符号产生定位以后一般是稳定的,恒长的,基本的。但随着时空变化,历史发展符号的能指会有变化,迁延,转移,甚至矛盾对立,最后彻底改变意义。这表明符号极有语境性。能指变化要缓慢的多,有些符号是永恒不变的,能指一经产生便是永恒的,意义的多变是公共语境的丰富性决定。
符号的作用往往是意义的结果。如红灯符号:有禁止,警告。也有希望、召唤之意。红灯符号最后背离始初的功能,并不作为照明之用。十字符号:指向上帝,代表信仰。指向医疗象征,代表和平与健康。十字符号与力学上的支撑含义无关了。线索是纺车的结果,是织布之用,但意识形态发展,移于公安侦破而用。阶级本指台阶,而移于政治等级制的划分。莫表示日落草丛,改造成暮用指傍晚,而莫借其音响为否定副词。见,夸张为一个人的大眼睛,有借代的性质。符号是一条变化的河流,能指是河岸各种各样的标记,所指是那永不停息的流水组成那动人的意义之流。
意义使所有符号葆有自己的本质属性,集中为具体的指向,但意义也是一个漂浮物激起思想和情绪的各种浪花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符号能指与所指的矛盾性,人类的各种复杂交流就显示了无限的丰富多彩。
意义永远是符号如痴如诉的幽灵。
能指,(signifiant)是一个舞台空间陈列的所有时装,这些符号都会感性直观的方式告诉你能指何为。它包括符号的发声音响,在长时间的凝视中它会变形,激起丰富的联想层面具有触摸感,日常生活的实用符号能指更为具体。符号里有包罗万象的音响,轻重高低,长短急缓,所有的生物发声系统,或自然声音的记录汇成了能指的海洋。所有事物形体的大小多少,粗细高矮,色彩明暗均是符号所指,符号牢笼百态,操控千姿。能指形象有单个意象,也有多重组合,平等对立而又相互差异识别,所有符号在这个时代的大舞台上轮翻表演,这极尽了能指的丰繁多彩,一切能指事物都有动人的感性色彩和情感意识的标志,它也是世界万千事物的分类依据,从这方面说符号美学,就是充分揭示符号能指的形式美感。
一支思想的芦苇,从水波升起,唱着向天的歌,音符在流云中闪烁,与星月争辉。我们倾听大海的涛声,或天穹净化的阳光,我数着云丝雨点,伸手承接全部是阳光的鼓点,扬手一吹全部飘散为金色的羽毛。遥望远空寂寞的星点,一只青铜器锈迹斑斑,摁键一闪,手机接通水云天外的风光,聆听大地内部的呼吸,那边燃烧的山岗,这边叮咚的山溪流淌,坐在绿色的草地,一生都在把自我刻录的光阴密码校对,仍然无法清点个人终极的秘密。
每一个符号都在天空播放音像,不必强行破译世界所有生存的奥秘,因为你太在意世俗的功名利禄,皓首穷经地永无休止的作那些纸品研究,苍然回首,人生最美好的是青年时代的寻欢作乐,希望有一个天堂的边寨,声音被自由的鸟儿衔走,从春到冬从秋到夏都轮回事物的消息,符号是飘在蓝天的云接受阳光的检阅,回头一看每一个音响,每一个画像都装在你的口袋,符号其实没有出发,它缠绕你的终身成为你一生行走中的永远的故乡。
所指(signifié)是一个意义的海洋。只有在海洋里意义才具有无限的表达性。人生的悲剧是永远地不可能把所有的符号意义都说一遍。其实每个人都在言说,有说破符号的愿望。凡能说的,都是关于意义的话题。凡不能说的,保留在无意识深部的,那也是意义的话题,只不过那是一些更为隐在的意义。说出的意义和说不出的意义,还有关于意义的意义。或者表意的缺失,使得全部人类世界都充满了说不完的话题,首先是意义永远也说不完。其次凡不能说的只有保持沉默,许多意义就这样沉没在历史的海底。
意义成为我们终身行走的苦役,其实意义是一个悬浮物并非我们日常讨论的事物自身。这样符号便变成了我们世界里事物与思想的一个代称。实物是不能进入思想(意识)内部的,我们只能借助心理映像,是意向性的倾向提示我投射现实的事物,进而判断该事物的表意内涵,我们由此而制作了一个符号的世界。在实际生活中,实物,音响,图画,动作,形态都是感性直观的呈示,它的表意是在交往行动中,被生命意识所感知转换为各种精神符号,人们更多的是通过言说来表现这种精神状态,这就使意识变成了语言符号,精神符号在头脑里,语言符号在交流中,这些说出与不说出的靠什么东西统一验证呢?是意义。
但意义一经与某物固定会形成以实物方式转换为符号。或者说在意识里转换为一种语言文字的符号,这两种符号其深层上说是意义促使它产生的,因此符号也就必须放在一个语言系统中去考察,这时的所指是相对能指的,成为符号学中两个极为相关的概念。能指也就必须依附所指来表意,能指与所指就是在这种相互连接中寻找阐释途径的。
罗兰·巴尔特明确提出一个意指(signification),意指一词表述的是一个意义形成的过程,是指把能指与所指结成一体的行为,该行为的产物才是符号(《符号学原理》第39页巴尔特著 三联出版社)。这实际是告诉我们一个符号的内部是统一的,有内在的结构因素,细部为二分组合的词项,它们之间是关系的,相互依存的,所有语言符号象一枚硬币的两个面,而构成这两个面是在心理现实之中共存的。索绪尔是这样建议使用符号一词的,我们建议保留用符号这个词表示整体,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普通语言学教程》第102页)。符号、能指、所指我们均已很清楚了。意指确实含糊,让很多人难以明白它的真意。据我的理解是指符号的物化过程,或者说是一个意义化的过程。我们知道一般讲物化是精神信息的东西转化为一种物质形式的崇拜,资本主义社会被工业机械所异化,人变成机器的物化,人处于拜物教的状态。意指通俗地讲应该是物质意义化的过程,即物质状态转向精神状态的异化。一种真正的音响、物形、触觉的词语诸元素的意义化,往细致说,符号能指的各形象侧面,如音形等形式要化为该形象的意义系统。意义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能指化出来的,意义从物体自身和它的相互关系中转化出来的,这就形成了一个意义的产生过程,即意指。我们只要注意下意指的另一种写法:Semiosis。它指符号化,实际指一个含义的符号化过程。任何符号都必须经过符号化过程,否则该符号只是一个形,一个空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符号化(Semiosis)是指意义产生的过程。也是符号生产的实际情况,在语言符号内部他指符号向符号意义的转化。我们得以在何种属性,目的,作用,功能上使用该符号才能使符号充分显示它的意义要素。应该说符号化的方法是多样的,巴尔特总结了四种。一种Sa/Sé符号为一种深层状态的纵向延伸,所指(Sé)某种程度隐匿在能指后面,通过破解能指达到所指。通俗地讲意义在符号的背后。二种,E R C方式。图式在表达层面(E)与内容层面(C)之间有关系(R)存在。能指与所指在共时的两个层面之间有符号化情况存在。三种,S/s这是个空间化图式1、能指(s)是总括,由一条多层的链接隐喻链组成,能指与所指处于游离关系,在某些锚定点上相遇。2、能指(S)与所指(s)之间的分隔线具有特定的意义。表示线段对所指的压抑,这是拉康模型。四种,Sa≡Sé在非同构的系统中,(其中的所指通过另一系统被物质化),将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扩展到一种恒等(≡)而非相等(═)的形式,显然是合情合理的。这四种方法实际是寻找意义的方法,看到语言内部的几种矛盾状态,显然意义也不是从一个轨道产生出来的。也许在语言在实际运用中还会更复杂一些。
还有一种符号化是人文科学中的重要方法,可以用于想象,意识形态,那就是祛现实化,或除现实化,使所有的符号更为抽象,符号当且仅当符号用,今天已证明这种除现实的符号学方法在社会生活中作用与影响十分巨大,负面作用也更为广大。这种符号的除现实它不仅是符号意识形态消解,重要的是社会生产领域里实践中的除现实化,更明白地说使符号抽空内容,仅仅作为代码,是一种符号抽象。
这种符号抽象与数字化,信息化合流,使所有的符号都能进入程序编码,成为社会特有一种形象,符号左右人们的日常生活,社会也就成为了符号社会。符号社会的性质是符号决定了生产,消费,符号影响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符号的功能,性质,作用完全社会化,抽象化成为一种决定性的力量,决定社会财富与意识形态,并引领大众消费市场。把原有的符号除现实化,使符号成为一种象征,保留一点点现实的幻想性,符号化社会首先让这些形象符号象征地进入大众传媒系统(现实性幻想性并存),人们借助相信那些信息符号给予的形象,保留着现实的可能性,又由这些符号产生强烈的幻想,保持一种期待,产生需求意识,这样符号便渗透到生产与消费的日常生活中去了,人们因此过着符号化的生活。这表明实际生活中许多内容是被抽空简化了的,彻底改变了人们传统生活的状态。今天我们几乎被电子信息符号控制着,手机、电脑、MP4成为我们生活的常规。从1906年开始符号的踪迹轨道是清晰的,能指与所指的符号化最初走向人文科学的建构,仅是走向精神与意义的讨论,当符号和技术化联合成为生活中的普适现象,符号引导生产,符号化由抽象走向虚拟,或者说由类象仿真代替真实。这时候符号的发生、功能、作用决定了社会的运转方式,也决定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方式。
今天我们生活在符号的世界。我们别无选择。
人类亲手制作一个符号的洞穴,深不可测。光明从遥远的另一端传过来,保持散射、衍射、绕射、折射各种状态,光线的复杂使我迷失在自己的星空。从没听说天空有路,西方人早就相信天路历程,中国人也有去天堂的阶梯,这是人类关于天的符号的传说。站在大地有草的地方,一棵树撑住天空,伸手抚摸树枝分岔的地方,过去与未来、天与地、今天与昨天、此岸与彼岸,保持符号的幻想让视线追踪光速,那里是飞鸟翅膀划出的边缘,看清香山植物园。还有红墙绿瓦的部落,刻有兽纹水意的古董在地下寻找踪迹。在鱼的牙齿上打磨一幅原始的风景,酋长的长弓与始祖人的刀器,在木版上刻下人类生活的图景,或者仰韶陶器上有鱼和石斧的象形图案,我们拆解人类生命的暗码,把命运呵护,在那些不规则的线条中我们看清了事物的真像。
谁曾想符号是天空的雨滴,洒下遍地湿润让生命发芽,手指粘着感冒的汁液,或者爱滋病毒。时装是一张破败的报纸,把玫瑰花瓣张贴在明清的门楣与窗棂,偷窥一下在能指与所指的空隙处,大明或者大清落日的幽光里,都是汉唐晚钟的余韵。谁来承诺我们未来的旅行,仅确定事物的形体还不够,还要闻到它内部腐朽的霉味,听到钟声行走的路线,每一个区间在滴答另外一个享乐的天堂。我们终身不倦地寻找事物意义,可时间老了,空间的栅户早已拆迁。在某一个黑夜竖起饮矢的靶,箭到处射落符号的醉意,昏昏沉沉,由某一个神秘符号引导走向这黎明的早晨。
坚持住,不在符号中迷失方向,放声歌唱符号的春天。
所有的符号一经产生,便以白板示人。可怕的是任意我们规定他的音响,或书写它的形象。谁能找到最初创制符号的人呢?第一个符号便是一次革命,他使符号成为一个身体,讲述始初的经历,事物与经验共同融铸进符号的身体,一笔一画都是身体器官活动的痕迹,意义就在那些笔画里流淌。所有的符号都是历史经验的累计,在我们见到某一符号的时候,它已伤痕累累,在历史的风尘中铸就了符号的风格与特征。它们默默地穿过时间的隧道,符号在进程中把历史的迹痕与现实的经验结合起来,又构成一个新的符号,这就有了符号历史的长廊,我们再来比较符号之间的不同,那时候的差异也就是新彰显的意义与价值。
我们戴着风俗的草帽,穿越习惯的幽谷,以冷漠的态度对符号保持敬意。随意义变迁的符号也许和妓女一样,都是那么水性杨花,在不同的语境时空里见人说鬼话,抛洒自己的妖媚,任它千变万化,每一个符号都留下了前符号的踪迹,固执地打下了性格的烙印,符号也会有人无法改变的胎记,意义也并非任人赠送的礼品。
索绪尔语言符号学的规则认为,意义是怎样产生的,重要的不是声音本身,而使这个词区别于其他一切词的声音上的差别,因为带有意义的正是这些差别。(《普通语言学教程》164页)结构语言学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他强调语言各项之间的要素,从历时与共时来讲不仅是差别的,更重要的一切都是以关系为基础的。(《普通语言学教程》170页)而且是各种关系的集合,在能指与所指的二组分之一,相互是独立的但又是关系的,是二者对立的统一,只有当这些对立的,差异的,关系的,各种要素都到位了,意义才能从中比较得出,索绪尔特别强调了全部重心是在声音的差异上。(我以为刚好在这一点上表现了索绪尔欧洲语言学中心论的局限。声响引起的差异是西方语言的表音文字。但汉语能指上是有象形差异的,这是一种非常直观的符号差异,是它决定了符号意义的不同。)全世界有多种形态的语言,其差异肯定有各种原因。
索绪尔强调概念始初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有当符号的各组分项都到位了,某一独立符项与其他类似的价值关系在差异比较中决定了他的价值,没有这些相差的价值,意义也就不能产生在其中了。
从语言逻辑看这种结构主义的观点说明意义是确证的。没什么问题,可以得到充分认识。语言符号学的意义问题就应该解决了。依我看来新的问题提出来了。意义是否只产生在语言的符号认知之中,而且还是差异的。简单说,是否只在词语符号中,符号产生意义,而另外那么多领域里千百年来都没有发现意义呢?例如绘画、音乐、舞蹈、马戏等非语言形式中是否产生意义呢,是否可以进行意义交流呢?意义难道仅产于语言符号,或者说在词语之外不再有意义。我的回答是否定的,词语意义仅一个类别,一切生命形态中都会产生意义,也就是说意义并非语言符号的专利。有两类非词语性符号:一类,日常生活中的事物符号。它们是以一种固体标志显示,并非一种词语。这是一些实物符号。如红绿灯、厨窗内的商品展览、服装器具、文物、古玩众多的非语言的物质符号,它们肯定具有特定的意义。如果是读音的差异显示意义,那这类物象是用于观看的视觉符号,它不能发音,你不能说它们不具有意义。那它们的意义从何而来呢?我认为这类符号的意义是随语境而来的,它的内涵由特定的场域规定,离开了那个场域符号本身便不具有那样的意义。二类,许多习惯的,支配性的行为也作为某种符号。例如各种手势,制止和允许的手势,宗教中的手势,秘密行会的手势。手势可以汇成意义的河流。身体的不同姿态也具有符号性,人的五官也具有指示性,运动、速度、场所都会有各种符号,它们是一些特殊交往中的符号这都具有特殊意义。由此看来意义产生于一切公共交流领域,不仅是词语与声音的独有物。如果从声音的差异论意义,这会造成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符号关于意义产生的规则失效,这表明一个理论原则不是它全部的有效性有另外的证据推翻它,我们便怀疑符号学的真理性。
法国人高概也从意义问题入手,研究符号学的现象学范式,他认为建构意义的另两个概念:身体与现实。他说,身体是我们的意义空间的非语言性中心。(《话语符号学》第20页北京大学出版社)身体是非语言性的,这包括一切身体都是非语言的。但他的行动、激情、感受体验、痛苦、喜悦。身体是一个中介,联系着世界和感知层面,他会是不完美的表达,但有含义。身体总是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需求,直接传达意义。这样看来它又不是中介的。他提出了述体与重述体。述体指身体也指说话人,重述体是指二重述体:一方面是反射现实的,即参照对象而产生意义,所以身体是实践者它也产生意义。一方面是它的形式因素,语言提示,我们参照的文本因素,被印刷之物,一个固定的事物是参照体,我们的身体便是参照的对象。在意义形成的时候,我们必须考虑到实体与形式的层面,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两种述体的互相参照是很意义的,这个发现是对符号意义的重要发展。我们作为说话人的表述是很好理解的,但所有的我,都是有身体的,身体的表意是一个非主体的叙述,带有他者的眼光,我的身体一般是被发现的结果。
世界所有的地方都有符号,是否说世界所有的地方都有意义,这涉及到意义是否存在的讨论。符号是二组分之一,明确地说世界是充满音像与图像的,他们作为所有事物的代言人,自古至今人类根据这类现象感叹:我们的世界是冷漠而寂静的无意义的世界。这主要以生命的时空结构作为参照而言,所有意义只有针对我而存在,针对本源叙述而存在,既然我最终要毁灭,意义对我也终将要毁灭。他者可能有意义,但我已不存在了,所以意义终将是值得怀疑的一个东西,人为设制的东西又由人毁灭它,因此我提出一个观点:意义是生命记忆的产物。
这源于两种假设:一方面它作为符号的理解,能指与所指是分立的,无论共时与历时的理解我们都需要记忆把二分关系组合起来,元素各项如果不被连续记起而共同理解意义就不可能存在。因此符号无论如何都暗含记忆生命的组合。另一方面记忆的功能是连续的,意义是先验产生之物,事物的意义早已规定在其身,恒久保留,意义之所以永久流传都是参照记忆生命存在。一个绝好的例证我们存在之前意义已经存在,意义已经成为一种传统,我们所有的习惯都是一种记忆。我们说世界无意义这命题被提起就表明有人的记忆,有我们暗含的记忆因素,或者我们感到生活在意义的海洋里,被各种意义纷挠,是因为意义被我们记忆,如果我们宣布终止记忆实际也就宣布终止意义。
另有一个铁证也表明意义是记忆的产物,一个精神病患者,意识系统错乱丧失了意义记忆,对他来说一切意义也就消失了。可见意义的载体是生命,是记忆。意义是意识认知的结果,记忆消失了又何来意义。这是一个不证自明的问题。进一步推论还证明意义是主观的产物。
这里再把意指,符号化,意指过程,指号过程重述一下,它们共同的单词是(semiosis),我这里用于符号化。皮尔斯用于指号,指号过程,意指一词巴尔特用了另一个词叫:signification。在希腊词根中符号为semeionsis作为后缀指动作的意思,这样把semiosis译为符号化是很准确的。皮尔斯1905年在解释实用主义时不断使用它。皮尔斯的观点是,每一个想法都是一个符号,每一个符号活动都包括三个主体。这与索绪尔提出的二元结构很不一样。
皮尔斯说的指号过程中三种因素指:符号、符号所指物、该符号的阐释符号。三种合作主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拆分为两者之间的活动。假定我们碰撞的是三个元素为:A B CAB给予了C,不能解释为A失去了B,而是C得到了B。这种情况不能区分为AB给予了C,或CA那里获得了B的两种情况。意思是它不是二者的关系,而是三者之间的关系。以语言词汇为例:我们熟悉英语单词Snow(雪)所指对象,是和他不熟悉的法文词object(雪)的比较,snowobject我们通过英文知道了法文,熟悉的英文词snow便成了阐释符号,这样我们明白了英法两个词都是指的我们日常生活的雪(所指的)符号认识的三个要素说明的三个符号元素,符号、符号所指,符号阐释三者都是实际所指,不是空穴来风,很清晰地看出意义产生的关系,而二项组分意义是在我们想像之间产生关系的。这很对皮尔斯的实用主义,所有符号元素都是实在的,不是凭空创造的,因此阐释符号是前提,所指物是元符号,符号则是我们新认知对象。皮尔斯是从符号与世界的关系认知,索绪尔是符号内部的差异认知,我这里把能指和所指作为符号基本矛盾,把指号过程视为符号化,即意指,意义产生的过程。不过皮尔斯的符号在实用生活中很具体,例如我们会直接感受事物经验,但我们只能通过符号理解它。符号可以精确地再现现实。艾柯扩展了他的理论成为文化理论,符号在三者互释时是循环的,用于对世界的阐释便会不断指向新的符号,使意义得到推延。在符码和调和话语与现实的符号生产模式之间的辨证法,意义总在交流之中,符号功能取代符号,所以它是持续不断的文化生产。
我们一切事物都具有它自身的特质,这种特质提供了意义表达的可能性。符号诸要素是事物的代码,那符号自身便携带了意义的要素。因为没有该事物就没有关于该事物的意义,悖论产生了。既然意义是事物携带,那意识与精神有什么作用。意义的源起应该是人类童年时代主体在实践活动的经验铸成,前者讲的意义是客体的反应,我们要说的是人类始初有各种各样的精神活动,并有对这些精神活动的命名,可见意义是思维的产物。一切事物的起源也是意义的起源,精神活动肯定晚于事物的起源,人们是作为意义的发现者,人的精神产生意义是指对事物的能动作用,如果把一个人封于太空与所有事物隔绝,他也不能凭空产生意义。我认为,符号从主客体中分化出来,单独就符号的切分,差异,对立来谈意义的生产仅是一个侧面我们重点关注的应该是主客体互动而产生意义。我的意思是说,意义既是事物,符号元素携带的,又是人们意识主体对事物投射所带来的,即记忆与思维带来的,此二者缺一不可,无人,事物是无意义的,无物,人不能空想意义。
现代意义的确立,我想不能仅从符号的现实语境中来透视意义的产生。简单说不能简单从当下符号的能指中全部获得,事物实体概念的意义也许可从音响、视像、感知中获得,因为它是一个稳定的先验结构,意义前定了。而现代意义并非给定的,尤其那些精神性符号,新技术的符号。它们应该从前意义的比较参照中获得。这是指一方面从事物起源的原始意义的比较参照中获得。(阐释符号所携带)确定的命名。二方面在它符号之外,新语境提供的意义,既他者的意义中获得。第三个方面便是符号自身的性质、功能、目的所产生的核心意义。只有从这三个维度我们才能真正有效地获得该符号准确的现代意义。
1986年全国有一股美学热潮,我在湖北宜昌市购得了第一本符号学的著作,译名叫《符号学美学》巴特著,辽宁出版的,此书译文不畅,术语并不精准。例如没有意指、能指与所指分别译成:表示成份和被表示成份。在北京生活的主要内容是逛书店,一直注意叙述学和符号学的译著,中译本很少。我一直注意艾柯的《符号学理论》90年人民大学出过一个版本,我多次寻找都没有,一川也没有买到。皮尔斯的著作国内一直没有,后来国内有了李幼蒸的《理论符号导论》是一本比较全面的介绍性的书。倒是国内有一些介绍符号的书,谈具体的各种符号。80年代有两本书,一本是《结构主义》布洛克曼著,另一本是80年代初购的《普通语言学教程》,那是一个残本,多处破页,断页几乎无法阅读。但知道符号学是由他提出来的。还好符号学并没在国内流行。这本书三次重购三次阅读。90年出版过赵毅衡著的《文学符号学》有符号学的基础知识,重要的是结合文学现象谈符号,诗歌,小说,文论中的符号现象。他在国内文学界办做了一次开创意义的符号学推广,很有意义。这十多年来符号学的著作渐渐多起来了,从理论上说符号学一定是未来的显学。
读了不少符号学的书,我又对这门学问发生怀疑,它是一种极端的形式主义理论,核心集中在符号与意义产生的讨论。对当代社会可能极有作用,是洞察社会本质一种极有意义的方法,但符号形象的泛滥几乎成了现代社会的毒品,构成了对人类社会的全面异化,这种符号压迫正是我们要重点批判的。符号学正在融入一种文化理论,这是巴特,艾柯极力做的工作,成为文化批评的重要手段,但我但心正是这种符号崇拜对人性的毁灭,或者符号抽象的意义正好构成对意义的清除。
怀特海把符号作为认知世界事物的方式,是一种认识中介,符号是一个人们既拒绝又接受的事实。我们的知觉经验对固体世界事物直接认识的方式有三种,一种直接表象,二种因果效验,三种概念分析。前两种为知觉方式。两种不同的知觉方式,一种以直接表象的面目客观化现实事物,另一种以因果效验的面目客观化它们。两种方式融为一种知觉模式,这个认知活动怀特称为符号指称。通过符号指称两种方式揭示形形色色的现实。符号指称就是我们现实世界中所指的那种东西。从人们的感性直观经验来说,人们拒绝符号认识,直接面对事物,但现代社会却越来越多的符号现实,所谓符号化便是除现实化。
从根本上说,符号应该是我们人类保持警惕的。
符号在世纪初被索绪尔和皮尔斯发现,经过二三十年才被人们正式接收,可就在短短的几十年里竟然彻底地改变了人类生存的生活方式。我们今天的生活在计算机上,编程也是最基本的要求,新技术时代符号构筑成我们一道大门,现代生存的所有信息都毫无例外地进入编程,符号的作用,让所有的规范,逻辑、程序、机械化都在信息网络之中,在我们手指下摁键代码,一切都可以进入程序化,表明我们的生活也被编程。今天一切符号都是代码,可以编辑,可以机器处理。大量的符号在快速化转移,在生产,在制作,符号被符号制作,符号的性能改变认识,改变世界,符号成为我们对世界唯一的认识方法。坐在一台电脑上,宇宙中所有的信息都在你的手指间,在你视听所见的那个赛博空间。这时候符号控制了世界:符号在指挥一切生产,符号在引领时尚潮流,符号决定了消费,符号扭曲了我们日常生活的细微末节。符号改变了世界。
在地球与月球之间,一艘宇宙飞船,极为高速地运转它被人类所创制的符号控制着,精确地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飞行器自行在月球上拍照,它传输的信息符号在地球上组装成极为精准细致的照片,使月球也成了符号的异化物,在高科技语境下,人不可能不被符号所异化。赛博空间各种各样的游戏符号,使人成为它摆布的玩偶。
人们开始反对技术,反对符号的异化,可是在符号面前我们束手无策,我们找不到对手,我们应该和哪一位敌人斗争。今日之域中是符号的天下,符号帝国,名实相符。符号成了人类帝国的唯一君主。
传统社会对人而言是一个信仰的社会,对事物而言是一个物质的社会,既便到了新工具时代也还是一个生产型社会,旨在满足人们一般生存需求。人们延时性处理使用价值,市场按需求而存在,人们的需求与或缺成正比,表示人们按照自身的短缺什么与市场打交道,人类社会生活处在人与人、人与事、人与物打交道,在行为交往中我们鲜明地看到人的身体作为主体。是人的社会实践活动。
后现代社会是一个符号社会,社会生活的一切机制运行都发生了性质的变化。对人而言是一个享乐消费的社会。对事物而言是一个看不见物质的符号社会。在人们生活周围什么也看不到,或者是见物不见人。我们看到的是代码音像符号在广告里反复播放,时尚,衣物,饮食都可以在电视电脑里进行购物实践,甚至连购物过程也消失了。服饰来了,你不会刻意去区别真假毛料,因为它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的服饰必须合乎时尚,所以你购买的是时尚,一种身份认同的标志。购买的是符号,这是一个双重形象,符号形象指代表何种时尚,品味,作为一个档次的标志,另外它是一个心理视觉的幻想形象(在他者想象之中达到自我满足,是装饰审美性的,符号具有一次性使用的惊爆效果。商品仅为装饰物几乎达到了不使用的程度。食品的依赖几乎也是一种惯性)。商品所有的功能都不取决它的使用价值,奢侈和浪费是它的直接效果。社会供需关系改变,由消费引导市场和生产,人们服从于观念性的符号形式。在商店,店员将所有商品陈列,不过就是展示了一批符号,商品的所来和所去,在店员手中仅仅是一个符号的中转站,他所收放的仅仅是时尚的变化。生产过程的变化是人们看不见的,在高科学技术中,一切部件和机体都是零散的符号,只有到了总装组合那里我们才知道这汽车,那是电脑和服装,类型符号是重要的,所有分散符号依据它的类型组织起来。检查时只要看其是否符合类型符号。整生产过程是分散,切割的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符号产生了,元件概念没实质意义,一切都被类型编码,生产者并不知道它作何用,有什么价值,生产开始和生产结果性质并不相符,人们只能按照消费指挥生产,而消费是由各种形象符号确定的,在广告中是什么符号形象厂家就做什么形象,直接由消费符号决定生产。厂家成批生产的过程仅是一个符号循环的过程。
产品在设计过程中便是符号化的,生产者看到的是数据,型号,在电脑中早就切分处理为电子信息,按符号而固定,你生产A类,他生产B类,按编码有序生产,最后汇在总装那儿。在第一媒介时代,我们说媒介即信息,因为媒介技术直接显示信息。今天信息也不再是内容的东西。媒介与信息同质,媒介是信息,信息也是媒介。媒介以一种存在方式介入人们的生活方式。信息和媒介都是符号化的,商品与它生产的工具是同质化的。所以商品始终都在一个系统里循环,在这个系统内全部只有符号进入计算系统,商品不仅是商品自身,不仅是人们的使用货物,商品还决定这个生产系统内的一切方式。包括它的最终结果人都进入了计算机系统,符号化在社会系统内起绝对作用,符号在今天更加扩大化,由物品的转入精神的,揭示当代社会的深层本质。例如人的生活、交往、存在、权力均是符号化的,无所不在的符号终于战胜社会,我们也就命名它为符号化社会。
当今世界我们居住在符号的森林里,我们醉眼朦胧地看事物,城楼上酒店里闪烁各种颜色的符号,走进时代的广场或者咖啡屋,环视马路的斑马线,各种皮革制品敲击马路,一条街道的往事因为苍凉而变得美丽,摆好餐桌上的动物凶猛,举起高脚酒杯,那血一样的汁液滴滑下来我们把所有的符号都喝下去,还有咖啡与男人的器物,立交桥下一个断腿的乞丐双手用小木凳拖地爬行,北大人大清华学生不时地掷去几个硬币,在盘子里叮叮咚咚。一辆车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的灰尘把那个断腿乞丐掩埋,小顷听到了和弦声音从尘埃中美丽的响起,喂——手机里有了对话。那个乞丐伏在马路牙子上用手机和另一个终端交流信息。我睁大眼睛看着很惭愧因为我手里拿的还是十年前那粗笨的摩托罗拉。我站在海淀图书城如泥塑一般,从芸芸众生的头顶去看佛光,仰望天堂,那里是信仰的源泉,在某个不可挽回的秋天里我看到了那个冬天终结的寓言,街巷处有一个教堂高高地竖着一个十字架,符号,这个信仰符号之下有多少善良的囚徒。用热情来燃烧冷酷的心,你无法想到人类所有的情感都煮成了象征符号,在一个水景花园的别墅区旁贵妇人在马路上左右寻找,吆喝咪咪,没有回音,她拨打手机,《献给爱丽丝》和弦音乐从花木草丛传出来,咪咪快为,妈妈走啦,这时一条宠物狗跳出来,脖子上挂的手机音乐还在响。
小狗也能打电话,人们还用得着大声说话吗,声音成为符号,无论野兽和人都享受商品的奢华。
思考题:1、什么是符号?何谓符号化,有几种方法?
        2、说说实体符号与精神符号的特征。
        3、能指、所指、意指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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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1:0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讲  
形  象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身体(形象),所有事物(分类形象)在它身体上长成密密麻麻的汗毛。这个世界形象分别顺延两个维度的轨迹扩展,一条是走向无限的时间之路,你永生根本无法抵达终点。一条是分割为无数的广延,指向空间之路。形象是无限生成的,对于个人总是在记忆与遗忘之中纠缠,也许是你永生刻骨铭心的目标,也许在年深日久之后你根本无法再记起它的容颜。无论大地和星空,你只要行走,或者静止,永远都会有形象在奔走,因为形象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刚好是世界的一部分,这个部分也是形象。
这个世界没有不是形象的东西。
寻找形象,它遍布在世界的各个缝隙里,触手可摸,那是形象的肢体,上边下边,左侧右侧,所有形象的轮廓既是老朋友熟悉的身体,又是陌生敌人的那个样子。
形象并不是你找到的东西,它们以临空的姿态逼视我们从东找到西,一个圆环,从上找到下,一个循环。所有形象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它只给世界一个本原的样子,一个姿态,自身没有命名。谁来命名?我们,人,他者,命名便是对世界形象的一次揭秘,解开一个谜局。人是形象,人也是个谜,那个世界最有名的司芬克斯之谜。人迷在其中,神也迷在其中,形象其实也迷在其中,每一个形象自身并不知道。形象不是我们拒绝的,象怨鬼一般纠缠你的终生,在回避中又触摸到形象的另一边。每一个形象都是世界一个点,每一个点都以自身画为同心圆,这个点便是世界的中心,点延长为线,线铺散为面,面扩大到整体。这一个形象与那一个形象如此悖论着,又融合为整体,所谓正与反仅是我们对形象世界的视角误差。让它们密秘地交谈着,或者小声地争吵着,最后言归于好,它们清楚了,世界无数形象原本就是一个整体。
世界在形象之中,形象才是一个无限大。我们剥开菜心或者果实,撕开最外面一层,裸露里面一层,永远剥除,一层一层永无穷尽地剥除。剥开早晨的明亮,或夜晚的身体,在黑暗的极深处,大山与岩石。还有太阳与月亮,树林草地,人与飞鸟,奔跑的兔子与狼群,在剥尽一切内核以后,终极是什么?是形象。包括我们剥除的也是形象。
形象放大,是形象。形象微缩,还是形象。分裂的形象,组合的形象,形象是一切事物的形式。形象是世界的形式也是世界最本质的表达。除了形象我们不知道世界还有什么。一切可以称名的都是形象:数,力声,色,味,包括那些最抽象状态,凡我们视觉所及,我们心智所及,我们谛听所及,它们是什么?被我们认知的,或不能认知的,一切能言说的与感觉的都是形象,上帝是什么?上帝是形象,是三位一体的形象,凡你能以一种方式告诉我的都是形象,世界是什么?世界永远都是我们的形象。
形象(Imagery)一切形体事物的总称,既指客观的物象又指主观的图像。从本原上讲它是世界的一个基本词,是一个最哲学的词,用以我们讨论世界的形式。最早期形象使用是宽泛的遍及一切领域。古典主义以后用于文学艺术,专指用一种媒介手段构成的艺术形象。如色彩,线条,音响,形体,语言等一切具有材质感的东西构成另一东西。这时形象具有三种语义,第一种语义指文艺品中可以感爱到形体或特征,是一切文艺形式的形象的总体称谓。是人的五官感知中可感可触的形象系统。第二种语义是指我们的文艺品中对客观事物,如环境、人物、细节、场景的具体描写,提供的是一幅清晰的图画。第三种语义是一种修辞方法,指用一切技术手段进行形象化的描写,例如比喻、夸张、拟人等手法使一个具体的形象丰富生动起来,这叫形象化。从本体论来说,形象化并不是形象一词的真正含义,形象可以视为一种世界的基本形式,形象化则是我们对世界所采用的表述策略与方法。
20世纪中期以后形象一词又从文艺领域扩展了,应用于政治学,社会学,形象还成为文化研究的关键词。现象学的兴起,形象的认知结构又成为讨论意识的核心问题。总起来说,形象是我们世界的象征。
形象,今天是一个泛滥的能指。它延伸到人文学科和科学领域内指称一切具体形象。基本粒子是形象,一个科学理念是形象,看得见的生物元素是形象,看不见的染色体信息也是形象,基因排序也是形象。人文科学中有了专业的形象设计,延伸到传媒领域,形象成了一切信息的代名词,或者一切信息都是形象的表现性因果律,今天一切形象皆符号,它是广告的核心符号,形象的自身与形象的意符距离更为遥远,形象的修辞反而使形象分裂破碎,形象的面貌变得使我们难以辨认,但它又概指我们时代的一切。首先,形象文化包容了我们时代的所有特征。一个文化形象包含的内容是多维的,可以渗透政治、经济、社会、国家及一切意识形态领域,美国是一个超级富有的形象,中国是一个集权而发展的形象。一个政治家稳健的形象,一个企业家精明的形象。这个形象含水量有社会一切元素的综合指数。在一个物质极端丰富的表象世界里,我们可以用形象来作为判断事物的内涵与作用,某一物品的形象与它的内涵可以相符,也可以不相符,相符是一种实在意义,不相符也许它作用更大。一个文化形象我们竟然可以用它来判断整个生产系统中的一切要素,包括企业质量、信誉,和经济势力。这使得摩托罗拉,牛仔服,肯德基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在全球范围内是一个巨大的消费形象。我们信任一个商品实际包括了该商品的一切形象要素。在信息时代文化形象便变成人们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幽灵。其次,能指的传媒形象。传统社会我们相信自己生活在真实的实物世界。可今天一切声光色,形体,气味都让你产生一种幻觉。你被一种五光十色的形象包围着,你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都可以变化为一种感觉经验,你体味着,可一瞬间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那不过是商品形象广告的分段播放,特别是网络文化进入日常叙事,你真正进入了一个人的战争,用手指轻轻一摁,你与全世界一切视觉形象沟通,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宫讳秘事与广场阅兵,商品在视频中也许是千里之遥,但手机一拨,几分钟商品就成了你拥有之物。世界是物品的同时它也是信息的,每一个形象都在制作过程中,原物,媒体,拟物,形象是构成性的但确凿有据,你不相信都不可能。过去商品创制是物的生产过程,今天所有商品都是信息制作过程。信息过程的循环也就是形象制造的过程,我们听到了音乐,看到了图像,触摸到了实物,(你没法不相信它是真的)但它确实不是真的。它通过形象设计与制作后与原物一模一样,拟真成为物品的本质。一个物品通过录制剪接,切割,化妆按原物形象又制作了一个完美的仿真形象。当我们见到物品时它业已是一个代用品了。你会通过法律说话,你为什么制假,他会说,你看看哪儿有假。在原物的比较中你会分不出真假,我们见到的设计制作的形象比真实形象还要真切。所有人面对技术都会哑口无言。
物品在我们时代改变了性质,或者说我们时代的性质改变了人与物品的关系:现实与复制是我们生活的中心关系,我们活在我们想像的形象之中。是形象彻底改变了我们时代,这就是说20世纪,从50年代开始,此前我们认为一切商品均来自原物的制作,亚历山大,成吉思汗作为时代的英雄不可重复。物品的唯一性在时空中是持续稳定的,一个城市一种商品成为品牌你可以感受到它真实的形象,这种形象是非修辞性的,非想像化的,你拥有的是真实的结果。今天形象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是通过形象设计制作后的仿真品,这种仿真在生物克隆技术以后拟物与原物没有差别,毛皮仿真中,你拥有了一件高档皮货,但它是神秘的仿制品,其外表炫丽超过真品。仿真钻石并不比真钻石难看,真钻石也不并比仿真钻石更耐用。还有一种仿真形象你更是无话可说,美国的转基因玉米与大豆高产,食用性一点不差,你无法从质量上把它和原物区别,可数十年后便显示了转基因食品的问题。我们看到商店里的蓝狐狸毛皮衣,可以用一万多元钱买一件,让所有人鉴定它都会认为是真的,你会质疑难道世界上会有这么多蓝狐狸竟至使它摆满商店橱窗。你去寻找蓝狐狸,在东北某地真的找到了,狐狸繁殖基地成批地提供毛皮,你终于放心了。可是秘密在蓝狐的生产中利用生物技术刺激生物生成,小小基地能生产千万只狐狸,可是我们在真正的大山林野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千万只狐狸,现在我们又该如何看待这件蓝狐狸大衣呢?现实告诉你这一切确实是真的,但距离我们传统中命名的原物的真实具有了性质上的变化。这表明了我们今天的技术时代,信息时代,它改变了人与实物的关系,真实可能不是人类追踪的唯一目标。
在高科技时代,真实也可以是制作的。一个时代的技术信息出现竟然改变了哲学基本范畴用词内涵,我们如何评判这一切,我们到底是杀死技术呢?还是改变形象的本质?
叔本华说,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表象(Schein)作为唯一的德语词没有可英译的。在我看来一切表象也是形象。其区别在,表象显现为具有形式特征的形与象,作为形象概念如果一定有内部和外观的话,那外观则是表象,作为我们可感知的形式,是我们认知世界的一种方式。从理解上说,形象可能比表象更深一层,如果表象是感性的,那形象则可能是理性的。形象和表象都是我们认知的对象,是他者化的,可在我们思维之中也活跃着内在的形象,例如头脑中有一把剑一张床一棵树,那不是每一个具体的剑,树、床,仅是一个形象的图谱,或者说是一个观念符号,这时形象会是主观的。我们如何去认识一个他者的形象呢?形象作为我们认识的对象,这一层很好理解,可我们用什么形式认识形象呢?一组数字,一个推断,简单说我们必须有一种意识到形象的方式。我们是用形象去认识的,我们头脑里的各种形象模型:圆形,方形,凝固形、动态形、高大或矮小,单一或者组合那些各式各样抽象的形象,我们是用这种模型去意识到具体的形象,那种具体的形象一进入意识,我们的意识马上便给予形象性质的规定性,雨水,风云是流动形象,大山,树林是静止的形象,太阳月亮是圆的形象。从根本上说我们是用形象去认识形象的。因此,形象是我们认识的对象,又是我们认知的一种方式,特别重要的是我们只有用形象的方式去感知世界,才能真正明白形象性质与意义。
这样看来形象的命名并不是简单地给它塑造一个外形符号便可以了,而是一定要考察形象内在的实际含义,方可以准确地给形象命名。
形象是我们大脑产生的?还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对这个问题作唯一的选择性回答,恐怕是一个永远也纠缠不清的哲学问题。世界似乎不可用这样的排除法。形象的产生应该是主体生产与他者对象化二者交互的结果。世界自身原本就是形象的,我们改造叔本华的说法:作为意志的显现的形象世界。世界是身体的,是所有事物的原生态,天空各种圆形的星球,各种光亮划空而过,所有运动的力都呈直线的或者弧形的,所有植物在氧气中,有光亮照耀都是绿色的,而所有星球的尘埃,泥土均随着岩石颜色变化。每一个形象在宇宙中都有它独立的位置,而且轻易不能移动,我称这为原物形象,永恒原物形象抽象为一种经验或理念在艺术中也许叫它为原型。这种原物形象是我们认知的起点,也是它自身的表现形式。应该说这些形象都是客观存在的,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的。如果世界只有客观形象不进入人的认知,这个形象也就没意义了。我们的意识,思维,记忆首要作用便是完成对它们的认知,被认知的形象便内显为我们知觉的内部形象,这时的形象不再是一个客体事物,而是一个认知模型,是一种理念,我们把这种形象记录成一种符号。形象的认知完成了吗?事情没这么简单,外部事物的形象和内在认知的形象是不能划上等号的。人的意识,思维、记忆是一个复杂的能动的反应系统,有摹仿功能,照像能力,表现能力,无论怎样意识反映的形象都是非原物的,这种认知反应有精细的但更多是具有综合性的,包含有创造性与审美性,在两个形象之间有确定与非确定的不同,有稳定与非稳定的不同。也就是说,大脑产生的形象与原物形象既相同又不相同。意识、思维、记忆均会对原物形象有改变。因而我们能推知,所有形象的命名都不是绝对等同的。我们如何理解原物形象和认知形象中的差异,特征,性能,作用这给我们留下了极大的讨论余地。
还有我们受遗传支配的无意识领域里的先验形象,大脑精神创造中的主观形象,界入似真非真中的幻觉形象,并不直接和现实中的原物形象发生联系,它们具有许多迷一样的性质。我们如何把这种先验形象和客观形象组织起来成为认知模型,日常生活中我们还遭遇到一些第六感知中的形象,这些形象具有很大的预言功能,神秘因素,在文艺创造中它们也是一些宝贵的财富。人的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创造各种形象运用各种形象,揭示各种形象产生的奥秘。因此,形象学产生了。
我站在北国小木屋的窗外,那是一个斜坡,几十米外便是静静的黑龙江,松林还披挂着绿色,雪花三三俩俩地飘着,一会便连成线索,飞扬成林中的舞蹈,白雪盖下来一层又一层,穿过林间的枝头,在绿叶上开成白色的花,在枝杈间砌成不同的几何形体。这里谁也争不过白雪的形象:冷若冰霜,聚散无度。漫天飘下来的都是白雪羽毛,没有夹带一个热情的词汇,堆一个雪人,再堆一个雪狗熊,一棵雪的树,还一棵仍是雪的树,只有大木头垒砌的房子从缝隙泌出一丝丝热汽。我和黑龙江作协、文学院的朋友在窗口作无尽的张望。遥远的山林与遥远的流水,还有那个在白桦林中歌唱的俄罗斯。我们在炉火旁边,一切媒介都是导热体,用颜色制作画面,用声音制作节奏,只要温暖炕头一个夜晚,把太阳劈着柴薪烧制钧窑中的陶瓷,换了无数古典美人,诗人在炉火中投下一颗现代的种子。凡高的向日葵就站在乡民的窗口,还有一个挂着纸蝴蝶,飞越冬季之后是否还需要绿色的文字,现代人用手机和电脑把词汇变成画面,连性欲也变成现代工具,不需要情人幽会,欲望照常生猛。用纸币做成的刀具可以插入妓女的器官,东方欲晓,东方欲晓,一夜的雪白制作了无数的冰雪美人,等待一万年再来江边洗手,美人赠我金错刀。
根本不需要柴薪,美人如烛地燃烧。
江山如画,你还能说形象不是一种方法。
形象(image)这是对一个世界系统的指称。它指形体、形态、姿势、具象、意象,也指外观的表象,或内映的心象。泛指一切象的概念:物象、心象、实象、虚象、影象、幻象。还包括典范、模式、象征、隐喻都是一种形象。
我们理解的形象是一个交叉概念,它不仅仅是文艺的,还关涉到哲学、心理学、美学、思维学、宗教,还与社会学、文化学交叉。表明形象不仅是艺术的塑造,还是人文学科方法中一条符号的河流,形象极为广泛的使用揭示形象是支撑我们世界的一种方式。
形象(imago)表明在拉丁语中,最早是一种心智创造的产物,与神话和想像相关。在古希腊罗马时代形象(eidos)是一个美学词汇,关涉的是创造。柏拉图用于思维活动中的意识转换,即内在意义需要某种外在形象来表达,相等于一个观念(理念)图式。西塞罗的形象是指一种想象。普洛丁的形象是指一种原型。在古典时期形象(eicon)是分等级的,神的,圣像的应居首位,而文学的则居于第四位。形象一词在历史的长河里演变,表明形象这一概念自古而来都不是一个稳定绝对的指称,形象它是一个有丰富内涵的符号系统。只有到了现代美学中才把形象作为文学艺术的核心对待。今天,形象一词又被普泛化使用,成为支撑我们现实世界的脊梁。
我们用艺术形象说话。
他躺在黑土地上,四周有兔毛般柔软的丝草,看着白桦林高高地升上去,无数灌木网在藤萝的枝条里做一次开花的梦,在梦中把身体醉成红色,野葡萄酸了,楮柿变成紫色,飞禽走兽享受秋季成熟的果酱并把自身变成了果色。太阳广布,在森林间织成金丝的条纹,从松柏、白桦、香樟、榛子或冲天杨的枝杈间披挂成彩色的荫影,那些缀满枝头的果核经轻风一摇敲响了满山的铃铛。果酱贮满啦 ,狍子和野兔窜得草叶沙沙地响,那是一种什么鸟,彩头长喙,惊慌不安地张望冲天一鸣,伸开双翅向南方飞翔。这儿看不见悬崖,全是高高低低的树填平沟壑,仍然有一只岩鹰随手势飞去把目光拉成绿色的线段,北方飞腾去河流,东方奔向海洋,也许可以在某个岛屿恋爱,把每片绿叶,每朵山花的情欲播散在海浪的裙裾之下。不必猜想所有生命动情地叙述,傻瓜,去森林深处,那里有鄂伦春猎人,赫哲族姑娘挑逗情怀,传统的模式中猎人总是会举起枪,砰——一只麂子应声而倒,姑娘汲满一桶水,提着裙子迎接她的情人。那种爱情在木克楞的树屋里做梦,整个大兴安岭的森林都充满了情欲,把眼光洒向榛子松林,扑腾的松鼠卷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像箭一般射向白桦树漂亮的身躯,惊动了枝头说话的山雀,还有树下的白族姑娘。在庞大的林间,那些老狼与黑熊倒不多见,偶尔有那几个骚狐狸的影子,只有它才做成了人妖爱情的故事,不信,那树上重重叠叠的木耳,倒把那狐狸的妖媚听得真真切切。再说一遍,我们都是树下的生命,用血滴染红漫山翠叶,那也许是交媾后的某个秋夜,所有的苞房都挺举起来,成熟了一夜的果实才能照亮你的目光去搜寻你种植的生命,那里有苦菜、达紫香、野百合,你说还有来年满山的红杜鹃,或许还有三花草。总之,只有女人的声音和花草一样响遍山岗,鄂伦春姑娘喊着:雅哥达,雅哥达。把声音喊重了便变成香气,香气从枝头滑下来便变成果实,是果实填满林间的空地。这里没有早恋的相思树,樾桔在秋后还撑着一把绿色的伞,在篷散的草叶中寻找鲜红的果实,采撷一把雅哥达,那就是北国红豆的种子,缀成一串桂在脖子上,或者手腕上,待到来年一开春便变成一颗相思的种子。
形象是创造的结果。
事物形象作为客体是我们认知的对象。它作用于人类的行为与交流,事物形象它自身就是一个他者,我们只要行使命名权便可以了。主观形象不同。它是客体主体化的结果。或者根本上就是一个创造的结果,这两种情况都表明形象通过了人类意识之后具有新的内容。一方面它有客观依据被大家共识,使形象具有同一性。另一方面形象是每个人头脑中的形象,每个人有自己的个性,提供的是独特的一个形象,绝对没有同样的形象,这如同人的指纹都是个性化的签名。还有那种纯想象化的形象就更具有个人性了。因此我们断定古往今来的形象没有绝对一模一样的。所谓雷同的形象是指那些被类型化的形象。千百年来我们已经形成了形象的历史传统,过去已成定局的形象仅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一部分。它们业已归于美学范畴,固定为我们的古典文化,多数被固定为我们的经典。这些形象有特定的含义,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对它进行阐释开掘,这些形象一般都是原创的,具有原型意义,通过时空的检验它们已有恒久的位置,并成为我们的经典文化成果。
今天创造形象有两个根本性变化:一方面是形象创造的速成与滥用。按需创制形象,随时可用,形象成为大众消费文化的核心。广告,电视制作的形象每时每刻按流程出品,播放,消逝,所有的形象都是大众情人。另一方面是消费决定了生产形象的理念。每时每刻都要迅速生产形象。影像形象是以读秒计算的,再加上重叠与复制,形象在我们的视听中永远不可能穷尽。虽然形象是快速替代的,但这种替代是永远没完没了的。形象的迅速生产表明形象总在不停地运动变化,(人本质上是追逐新奇与刺激的动物)因此影像永远是向着满足人们欲望口味的,这种变幻快速是和利益连在一起的,可口可乐,麦当劳便是例证。
既然形象是刺激消费的,这决定了形象一定要感性化身体化才可以争取购买力。形象便倾向于实用而不是审美的。这导致了人们一个潜在心理。我们不需要永恒的经典形象。在欧美还形成了一种反经典形象的思潮,认为那只不过是死去了的欧洲白种人的骸骨。这也包括了后现代主义文学中以戏仿方式解构经典形象的策略。反抗经典否定崇高与典型,不以塑恒久伟大的英雄形象为原则,让众多通俗时尚的形象融汇到市场消费中去,如果永远是经典型形象,那新的形象如何迅速占领市,新的形象是戏仿的,时尚的,大众的,非精英的,破碎的,更重要的是满足市场消费的实用性与通俗性支配着,是场景性的表演。我们注意传统的经典形象是空间性的,创造性的,是审美精英化,这种形象要求人们牢记,成为时代民族精神状态的一部分,但这种形象的创造是高难度的,是各种社会因素的综合,也许我们已经失了创造这种经典的时代与人,所以迟迟不能产生新经典形象。今天大量的形象是为市场服务,为影像制作生产,为消费服务设计,我们只要迅速制作新形象刺激消费,代替市场,(并且是快速的分段播放的方式而占有市场)可以这么说,今天的形象创新目的是使市场利润最大化。因而从根本上来说,我们今天只需要消费形象。
形象一词在古希腊文中应该是准确的,其含义为相貌,样子,这是很直观的形象。Typos表示的是印迹,印模,这是以类的集中构成的典型形象。形象应该比表象,印象,影像更完满充实,有具体的内涵和外部形式,是一个定型之物。在文艺作品中形象既是一个客观物,也是一个想象的创造物,既是共性的,也是个性的。形象应该是各种象的综合的统一。如果认为形象是文艺借以实现自己使命的方式,那形象是一套策略,是修辞性的,形象在构筑文艺所需要的一种东西,我以为这是一种形象化的方法,并不是我们特指的形象本身。形象本身应该是一个可感的样子,或者面貌。形象应该是表意的,带有个性化的情感体验,是一个摹仿与想象的东西,或者通过各种变异之后的多种性格的表达。形象还是一个综合性符号,用于哲学与心理学、社会学、文化学。在心灵哲学中形象是指具体的表象。指人的意识针对单个的物体:事实、物象、事件。哲学的形象是主观外显的映像,是情感与认知均可感知的。但形象不同于那些反复推论的普遍概念,或具体不可重复的特征的判断。形象不是用逻辑方式活动。在哲学上认知世界也可以使用感性形象与概念逻辑两种方式,只不过文艺作品仅仅偏向于用感性形象来创造那个艺术世界。在文艺作品中形象有再现式的,表现式的,建构式的多种方法。而作为心理意识关涉的现象,准确称呼应为表象,再使表象通过感性体现转化为视听感可表现描述的东西方可称为形象。艺术形象可称之为再现摹仿的结果,而哲学形象是一种现象,它通过意识到表象,经过反复的精神推递才可以凝固为形象。艺术形象可以塑造,哲学形象是抽象认知的结果,哲学形象是不可以加工的,反而它强调准确。
自然即形象。一切自然皆以形象的面貌展示,万事万物皆有象,因而柏拉图的形象(eidos)也可以称之为形式。把形象分类后,eicon形象一词实际也就含有形象不同的形式,事物的形象也就是事物的形式。如果我们仔细区别一下,形式仅指向样式,它可以是形象的,也可不是样式的,抽象的理念,数值、音色都会有形式,在不可单个独立时它们是非形象的。而所有的形象必定都有形式,由此推论形式一词应该比形象一词更加广大,具有整合能力。
自然世界中的形象,更准确说它是一个物象,是我们认知的对象,命名的对象。从理论上说我们的感知能力是可以关涉于一切自然形象的,但我们并不能给予所有的事物命名,这证明我们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形象是对事物各个局部特征相加的总和的命名,我们所认知的形象通常仅是它的侧面,我们说认识白桦树,芭蕉树,长江、黄河,我们仅是对这个命名总的形象的确认,它是树的形象,河的形象,其实作为具体的白桦,香蕉,河流,海洋并不能细节地认知每一个特性。树与河仅是总称,它可以是一个抽象的形象,至于概念本身没给我们任何东西,我们必须使树与河具体化,进一步认知它的属性:树干的分杈,根系与营养输送的组织结构,绿叶的形状及叶绿素的含量,有关树的各种生物特性。我们只有认知了形象的所有属性,该事物的形象是一个总的整体被符号化的过程,而不仅仅是一个称谓。从这个意义上说,客观事物作为独立的形式,在没被认知时仅作为事物的表象,只有通过我们全面感知以后并构成一个具体的形式特征时才可称之为形象。
表面看来这个结论是正确的,但认真分析形象后,我以为这个结论仍有问题,因为形象的认知是同一性和差异性的统一,世界上任何事物也都不是单独存在的,所谓独立的事物是我们认知的局限,那是我们感知时,提取,切割,选择,分析的结果,世界事物均存在于场景中(物理场),生物,物质均是相联系地存在,地球在太阳系之中,太阳、月亮、土星、火星都有运动轨道。树与草,草与花都生长在大地上,叶与叶,枝与枝是相互依存的,鸟肯定是收藏在丛林的绿叶里,鼠与兔隐身于洞穴之中,原子包容于分子中同一道理,一切事物的存在都与他的相邻事物发生联系,它们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如果彼此分割它们则难已独立生存,树草花木,飞鸟走兔这些有机生命建立了相互的食物链,水决定了一切生物生存的可能性,形象是一个有意义的存在形式,我们认知一个事物形象往往建立在一个和它相邻事物的发生上,因此我们认知形象一定会有形象的中心与边缘,主体和他者,形象是一个大于形象的东西,那种绝对独立的单一形象是没有的。
如果从物象上来看形象,所有事物都不具备自己称谓的形象,顶多只能称为表象。也许真正的形象是康德所言的物自体。物自体一定是形象的东西,这个概念被许多哲学家非难。当我们说这是一棵树,这不能算形象,我们并不能本质地认识它。我们从悖论去看,它不是一棵树,我们否定它的各要素,如枝、杆、根、叶。树不是该树自身的一切特征反而被我们认知了。我们再来表述一次,这是一棵树,(正题)这不是一棵树(反题)这才是一棵树的自身(物自体)我们这才从认知方式上获得了一棵树的形象认识,我们形象认识的是它的实质而不是表象。可见有关形象一词的真正核心是每一个具体形象的认知模型。形象是有生命的,我们只有把物质形式和生命形式分割开才能达到对形象的真正认识。这个表述目的在于告诉我们形象有一个他性问题,(分解模型)物不以物为形象目的,而在构成他的自身(意识反射中的),形象为异己的他者所获得,因而形象才能自我确定。灵魂是一个形象,我们没见过如何肯定它为灵魂呢?这是灵魂,这不是灵魂,这是灵魂自身,因此灵魂确证了,所以康德说,灵魂是一个物自体。灵魂无疑也是一个形象。
鸟在天空中飞翔,云彩为它挡住太阳,小草在树下歌唱,长出纤柔艳丽的花,大树为它们遮风挡雨,物质形象不是物质形式,而是物质自身的各种性质,这一点事物自身并不知道,而是源于人的知觉模式。人有智能生命,他有自我意识所以他能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形象,无论是对自我形象,或他者形象,我们使用摹仿、再现、表现、反映、结构、分解的各种表述模式把各种形象创制出来,无论何种高超的修辞策略给我提供的形象均是非原物的,这不是我们有意与无意的问题。世界所有的形象都不能做到精确无误地重现,现代技术如此高超也不能绝对精确地复制形象。一方面形象创制是通过心智与意识,受个性影响。一方面重现的形象受表述材质与方法的影响。另一方面主观形象在感知时是一种状态,而在表述时又会是一种状态,这是因为形象是意识的形象,它带有记忆,思维,想象的特点最后定型的那个形象均是综合因素构成的。
形象是被创制的,表明形象是生产的结果,所有形象的生产必定遵循异化,变形的规律,这个原因是形象自身的,也是创造者的。因此物象作为形象永远处于被改造之中,树木在山头是一种形象,在森林是一种形象,被移置于道路两旁,或者在大城市的街道上,它又是另一种形象。形象的性质随语境而变化。还有一种根本性的改变,一棵大树在林中自由的呼吸,被砍伐之后成了一个大木头,做了屋梁,或者家用器具,它的形象彻底改变了。形象物化必然经过第三者的力量,自然物形象可能因环境、季节、年代的变化,它随着改变环境的变化改变形象的形式,不同阶段的变化还会被冠以各种不同的形象命名。另一种情况则是强制性的人力改变,人按理念给予自然物设计制作,人的力量使自然形象变形,产生出一个物品,或艺术品,一根竹竿可以是支撑窗页,也可以做成竹笛,还可以编织成花蓝。形象的物化,异化,变形既是它自身的特点,也是人创化的结果。古往今来那些经典的形象都是智者生命伟大的创造,至于那些自然物象各种特异的面貌,我们只能说它是造化天功了。例如钻石、宝玉、化石,这些自然雕塑的伟大作品,都是物体形象自身之外而赋予的新的意义,它的审美特征是它自身质量的显现,有哲学家把它们归于万物有灵。在我不相信上帝以后,我则无法回答自然界的奇迹,我想那些伟大的自然形象依然也不能自我确证形象自身的意义与价值。形象所有的奥秘只有形象自身蕴藏着,我们认识的形象全部是人为的,是他性的,是意志的结果,是我们共同期望培植的结果。
因了他性的介入,自然物象也可以是形象。雅哥达、樾桔、红豆被人们予以不同的命名,但形象的含义一致,都可称为相思豆。它们虽然生长在兴安岭,依然产生了红豆相思的形象。高高的松树林中有一弯清泉,水边有芦苇和红柳蒿,一只梅花鹿从草丛边悄无声息地踏入水中,饮水时那漂亮的鹿角在晃动,这是一个自然的场景。如果被拍摄,被绘画,它便成了一个形象的代表,我们可以从中注解许多含义。在众多形象的建构中,整体形象会因某些因素而改变,这说明自然物象的认知是对物的各种属性的发现,如果对某一属性的强化,凸现它的位置,这种独特的属性便成为该物象的代表,并构成主体形象的含义,这一过程是:物象——形象——象征。自然物也会因此脱离原物的含义(包括脱离原生的场景)而获得另外一种新的含义。形象的内涵既有自身固有的,也有被转借的,或者被改造的,甚至重新启用含义,这是形象的变形,异化的非稳定特征,正是艺术形象创造要特别注意的。
形象既是它自身,又是它自身的创化。
物象作为自然形式它是人类认识的阶梯。自然物象无论何时何地它都展示它的自然本性,这时形式是表象,是认知的第一步。我们从物象形式入手考量其内涵,或解释,或带入他者的含义,这时的塑造便是对形式和内涵的改正与修补,使其物象有一定的倾向性,成为意图的代表,于是它构成了形象,这是一个形象化的过程,注意这个过程仅仅是历时性的,真正的形象还应是共时性创造,既个性与共性的统一,有意义深度的内涵和它审美特征的形式得到融合,形象是一个合目的性的符号。
从这一点上说,我们把一切艺术形象都可以称之为形象化。所以形象也成了一种艺术创作的方法。
摹仿理论认为一切自然物象均可以再现为艺术形象。前提是这些物象有形式感,物象可以自然地展示自身。或者说它还是一个物自体,寻求一种感性显现。从审美的角度看自然物象有一种内在精神,不仅是美的形式而且还会引起他者的审美冲动。更清楚地说,自然物象是一个召唤结构。人们面对物象,这是一个双向主体,会唤起情绪与感觉,引起创作的欲望,这里含有双层互动,即人的意识的主动性、意向性。特别显示为某物的意识。物象的属性和特征也会倾向性地带入新的形象之中,表明物是自身的显示,它的潜能也是在互动中激活的。不然,我们无法解释何以此物它可以成为这个形象的代表,具有特定的含义,而不能成为那个形象的标志。我们可以发展和丰富自然物象的形象性,虽然可以物化、异化但却不能从根本属性上去改变它。物象潜能的可塑性是贯穿于整个艺术形象的创化过程中,即它能实践成为那个形象的过程。
自然形象肯定是原物的,人类因此预设了一个摹仿的理论,表明事物是可以再现的。在人类文化中,有许许多多的形象是非原物性的,我们可分为单个非原物形象和场景非原物形象。例如龙、凤凰、麒麟等符号形象。饕餮是上古的食人魔,传说中它双目巨大,下鄂有力且两腮有弯曲的獠牙,是个大肚子,精瘦脸孔。它是非原物的,没人见到过,古代绘于青铜器之上,它的形象意义为贪婪纵欲,作为一种恶习的化身,有警示官员的作用。非原物形象大量出现在神话传说与民间故事中,可见艺术创作中完全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理论:想像论。古往今来的文艺作品,电影、小说、戏剧、音乐他们是一个整体构成,其中某些实物是原物性的,有些非原物性的,作为总体的故事、场景、人物在现实生活中是绝对找不到的,即便作者声称如何实有其事,艺术作品中的人物与故事仍是创造性的,不可能和生活对位。龙凤是指个体的非真,一部戏剧则是环境的非真,但他们都构成了我们为之熟悉的整体形象。
这引出了艺术形象创作的关键概念:虚构。
实体形象是确定的,图形画面的,清晰可感,因而我们可以很容易在生活中指认它,在一切文艺作品中找到它。尽管可能是非原物性形象。龙的形象便遍布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有一种非原物形象我们很难指认它,可它又确实存在。我们可以称它为幻象(Vision),所有的幻象都是非原物性的,还是非现实的,它来自我们的梦境、幻觉,来自我们毫无由来的想象。幻象是朦胧的,抽象的,有时也是具象的但它不停地变化,更多的幻象是非具象的,它最大的特征是变形。幻象,我们很难用确定性语言来表述它,我们很难用一种肯定的方式说它是什么,一般用反常的方法来表现,有时我们用一些否定策略反而能更看清幻象的面貌。
现代抽象画、意识流小说、无调性音乐我们都可以视为幻象式的作品。在艺术中可以采用非具象、梦境、意识流、超现实、自动联想等技术方法来描述这种幻觉。当代影视中的科幻片,它的形象是绝对的幻象,《星河舰队》中的蝗虫形象完全超出了人的意志,还有影视中的各种机器人,都是人的意识的幻想物,这种幻想一旦在具体的媒介物上定型固定(如电影、绘画、小说、广告上的似幻似真的形象),那便是一个新的艺术形象,当然它是一个幻象。
形象的原物性与非原物性,是复杂的,并非一对一地产生,如果我们认定形象是一种综合的创造物,那么原物非原物,幻象都不是机械的,每一种现象都是一种复杂创造,是互相渗透的构成。但我们大致可以确定的是:其一,形象一定是虚构创造的,主要策略就是形象化。其二,原物性形象生产一定是理性的分析的,由摹仿再现而产生的。这种形象有现实的真实感,而且有大量的细节的真实性。其三,非原物性形象的生产是观念意图的创造,是感性的,无意识状态的,它们一般来源于梦境与幻觉,主要运用想象的方法,具有浪漫性的修辞手段,是夸张的,变形的,扭曲的,由此而产生的形象是反常的,抽象的,是我们潜意识深部的想象物,这种物象上的非真实一定要合乎艺术想象的真实,因而非原物的艺术形象往往比原物性形象更具有艺术审美的魅力,其创作难度也就更大。
童年记忆的神,都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妪。或者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巨人,穿着满身盔甲,执戈仗斧。他们会发出巨大的能量,用一种妖法改变世界的面貌。一个老妇人弯下腰去拾起残缺的门环,突然身体暴长,比山峰还要高大,她凝视天空的时候,开启一扇地狱宁静的门。进来吧,美人。那是一个脖子上长牙齿手握双刀的女人。我祖父刘承谟眼睛是两个绿色的灯笼,手执铁锁链,叮当哐啷地锁住了女人的琵琶骨,拽着她把人生的弯曲拉成直线。女人使劲一撞,脖子上的牙齿像李子树上的铁刺,一下扎透了祖父的眼珠,祖父赶紧锁住地狱死亡的门环,看见那个巨大的牛头顶住女人的阴部,这时一辆卡车从祖父的眼睛里开出来,燃着幽幽的烛光。祖父咕咕嘟嘟地念着极为难懂的哲学名词:阈限、场域、鼓膜还有中国的貔貅。
我在板桥湖边的青石上磨剑,由黑色磨成白色,在空中一舞,雪亮,切断了许许多多的风,那些风卷丝一般掉下来,我的剑穿云破月,化作惊天动地的一响,我以为捅破了天,收手之际,我一看,手里握着那女人脖子上的牙齿。祖父在地狱之门已经化为一滴水,是一根锋利的水刺,透明而凌厉地钉在地狱的门环上。神妪举起一面铜镜,照亮东南方的不眠之夜,我赤足在洞庭湖上,水面全部是破碎的玻璃,闪烁翠绿的锋刃,踩上去全是冰凉的火焰,女人在后面喊,不能跑了,那种镜面月白的地方是死亡的坟墓,我已不能停止狂奔,神在招手,我唯一和他接近的方式便是吊在空中的透明里,四面不靠,那比有刀枪刺杀的洞穴更让人恐惧。我只好喊,祖母救我。
我一直以为这是童年以来的一个梦,不是。我没有做这个梦,仅仅是我日积月累的幻想,最初也许只一个怪异的女人,后来想象我没见过面的祖父,我十岁时,最小的祖父已去世,印象他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童年时常让祖母去寻找祖父,祖母说,他在天上。于是我便望着天空幻想。到我成年时,祖父便想象成了这么一幅图画。
我的祖父们个子很高,很瘦。我想像他们作为农夫在地里耕作,作为渔民在湖上撒网捕鱼,他们的善良和美好,我的意图越倾向展示他们美好的,幻想中他们越发凶神恶煞,在那古老的床上睡着时便进入凶险无比的梦境,吓得我总不能入睡,祖母便在我的床头吊一个手电筒。
很奇怪,我幻想的是我不愿意去幻想的东西,哪些邪恶的幻象总是诱惑你,向你意愿相反的方向跑。想像中美丽的幻想,在你预期抵达的目标时,它总是变成了它完全不一样的对立物。这是梦的特点,还是幻想的特点,这业已成为了我人生的重负,我常去幻想那些不好的邪恶,从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可控制不住。因此我判断:一切幻象的实质都是否定性的,可我从来没听到伟大的先哲这样说。
面对邪恶的形象,我真是无能为力,不知怎么办才好。
幻象不是对事物的真实认知,而是对事物异化的一种想象。幻象是非稳定性的,因而它不可能对原物形象进行摹仿。幻象的根源在人的心灵,因人因时因地而幻象会不一样。有一个问题被提出,幻象是正常状下的意识反射,还是反常状态下的意识反射。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反常状态肯定产生幻象。而且这种幻象更是有潜意识特征,直接关乎本能,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也是一种认识自我的方法。所谓正常状态,理性清晰时到底有没有幻觉,或者说产不产幻象,有人认为没有。据我看来还是有的。幻象并不指向认知的感性或理性来区划其特征,我们有时会确确实实地指认某物某人,但事实会告诉你,你的认识错了,你产生了幻觉。幻觉本身无法直接指认真假,面对真与假都会有幻觉,清晰与朦胧中同样会产生幻觉。
幻觉是人的感知失误,但也有可能更直观地把握本质。幻象本身是千真万确的,它是作为结果出现的。这样我们就得修正本节开头观点,幻象可以是对事物的真实认知。其实不用修改,这刚好证明幻象是一个多功能厅的播放。
幻象是对眼睛错觉的一次记录,或者是对事物一次变形的描写,无论真假都没关系,它都提供了事物形象在各个层面的表现机会。幻象是心灵剌激后一次仓皇的出逃,幻象是意识在对世界毫无防范时的一次预谋,幻象从现实中逃跑出来,置真实而不顾。幻象追踪遥远时却寄回来一张梦想的邮票。总之幻象产生的根源与过程是有非常隐秘的因素,是一次神奇浪漫的旅游,或许正因为这样,幻象反而更能提示人与事物的本质。
幻象无论它导发于主观或者客观,使用理性或感性的方法,无数的路,复杂而诡密,幻象都能抵达它的终点。我们用精细的画制作幻象,那些抽象的几何方法也绘出了无数扭曲的幻象,它都是人类的审美认识。幻象是根据现实环境需要,或主观需要去扭曲、异化、变形创造的一个形象代表,所以它成为人们心灵的愿望。或者还是天真浪漫儿童心理一次怪异的想象。
神话,便是人类儿童时期的最初幻象。
幻象与形象同质,既是一种名词,又是一种动词。说名词,幻象自身是一种形式,一种创作类型完成以后呈现出来的形象,是一个具有审美价值的“这一个”。说动词,幻象也是一种创作方法,是幻象的制作过程。我们的梦境,各种潜意识都在不停地制作幻象,这是一种非常隐秘的内在方式,在心灵里,大脑中随机地感性地制作幻象,有些幻象被创作者捕捉了,更多人的大多数幻象注定在日常生活中流逝了,表明幻象制作是一个普遍的人类现象。
我们说的艺术幻象,是一种按意图创作的幻象,它可能用于艺术文本,也可能用于日常生活,还可能应用于社会交际。今天大众文化的各门类中幻象被广泛地使用,在很多时尚活动中幻象可能是一种动力结构,这表明幻象是一种起因又是一种结果。例如那些震惊体验的活动,极度快感的享乐方式,飙车族的速度体验,蹦迪的节奏体验,吸毒者的晕眩体验,还有各种吸引人的视觉方式,朋克,街舞,剌青,窥视欲。这种青年亚文化无不在追求一种体验的极端形式,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为什么会这样?主要因为这些形式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象。幻象心理,幻象意识,幻象感觉,幻象体验。这便深度提示出幻象所具有的特质,幻象是不稳定偶然的,它会产生一些不期而遇的效果。幻象从审美上说有其极端性,会产生麻醉晕眩的效果,在时间上说是瞬间的,同时又是极度的,还因为幻象在内视状态下是五光十色的,漂浮不定的,幻象是由个体产生的,而又为个体所钟爱使用,幻象所产生的原因和结果在内在的体验性上还好保持着惊人的同一。
我们说这是一种幻象的创作方法。
幻象的创作方法有其极为复杂和神秘的因素与过程,还特别受到于个人的特别天赋,有些人注定天生的爱幻想,有些人理性意识强烈。一生很少幻想。从历史经验看,凡取得创造性的大成果都必须有很好的幻想能力,艺术文本是这样,社会革命是这样,拿破仑,希特勒,马克思,毛泽东,亚历山大,凯撒这些历史大人物无不充满了幻想。
幻象还指我们称之为虚构的一种创作方法。虚构,一定是我们意识里充满了大量的幻想,这个幻想与幻象的区别是,幻想是一个纯粹的动词,而幻象总是在动词与名词中频繁地调换角色,这倾向于认为是一种有幻象的方式的幻觉运动,最后结果可以是一种幻象,也可以是一种虚拟的构造。幻象作为虚构的元素之一,恐怕除了照像摄影之外,所有的改变原物形象,或主观创制形象都会充满了幻象的活动,表明所有的虚构必须有幻象成份。
虚构方式,一方面是以原物为主要创造,作者会加进去许多幻象的成份,使形象处于似真非真的状态,具有幻象成份的原物形象可能更形象更丰美,具有一种艺术的真实。另一方面是不以原物为蓝本,重新创立一个崭新的艺术形象,这时幻象在中间便起主导作用了,幻象活动的构成基本是以作者的理念方式结构图式。这是一种新理念新形象,具有更复杂的综合要素。也许还有第三个方面,是人为的强制性的借助一些手段促使人增强幻象能力,例如使用酒、吸毒、催眠、电击等方法使人处于一种幻觉状态,然后进行艺术形象的创作,历史上叫做超现实主义的方法。巴勒斯的《赤裸午餐》便是此种方法写成,还有布勒东的《磁场》,《可溶解的鱼》这种方法创造出来的幻象具有极大的非确定性,可能会是千奇百怪的,但幻觉资源的形象创制是否还有意义很难说,倒是能很好地找到一些属于个人心理因素与疾病原因,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心理实验方法。因为这种状态下出现的幻象是一次性的闪现,它不是形象。真正的幻象形象具有个人集体无意识的形象,是要在个人意识状态下多次反复地重构,在某种意涵下构成倾向,意识经过多次捕捉,稳定为一种可感的形式,然后才是用不同材质的媒介把幻象固定下来,这才可能是艺术的幻象形象。
人们日常现实生活中有许多稍纵即逝的幻象,它并不能成为我们的艺术形象。
形象不是一个独自与其他事物无关的东西。这样我便会直接指认一颗星,一缕阳光,一丝流动的风,一片云为形象。水的形象不是空中掉下来的一滴液体有清凉感。水形象是一个复杂的意指,水是氢氧化合物,作为生命世界的基本养料,它的形体是变化的,温度不同,它以汽态,液态,固态三种方式示人,而且分别具有不同的形体与作用。水形象作为人类的基本事物它不仅指向生命营养,还会形成水环境,水本身是丰富多彩的,可以是雨水,河水,海水,水在不同状态下的流动给人们不同的视觉效果,山野间的水,城市里的水,水形象会给予人很多综合性的意涵,因此水不是一个单一特征的赐予,这是水形象自身的比较,同时水形象还和他者构成整体,即水与相邻事物,水与植物,水与生命,水置于的空间,水获得的形象感是一个集体的综合元素。
世界的事物我们可以单独指认,但作为一个形象的代表它却不能分割得太细,否则它会是表象,意象,幻象的分指符号。从人的感知角度而言,形在最大最微小状态下都是我们无法把握的,视觉无法看到巨大的宇宙最微小的原子。除了卫星拍摄的照片,我们谁也看不到地球的整体风貌,就大小而言我们只能采用分解模式认知,因而我们对一个形象的认识带有推论,猜想的因素,是整个感知系统综合共谋的结果。中国古语说的大象无形。其实小象也无形。这种无形并非真正的无形,而是人无法感知而己。所有事物均是有形的。虚空也是有形的,理念也是有形的,柏拉图,黑格尔,康德他讨论的精神,理念,理性都是有其精神图式的,仅仅在于精神意识的形有其模糊性,边界感不稳定,或者用语言极难加以表述。幻象更是如此,一个幻象状态有时仅为瞬间印象,或一闪念头,有时某一样闪现还未被确定又被另外的样子代替了,幻象是跳动的,模糊的,我们还可以说它是精灵式的变幻莫测。因而许多幻象我们无法给予命名。这种精神现象虽没有构成我们认定的形象(符号特征),但我们不能否定它的存在。相反是这些不确的形反复地活动,不断叠加才会产生典型的形象,这也是创造性形象的特点,既便历史上已经有了一个艺术形象,他还会被后人反复加工,成为特别鲜明的形象代表。《水浒传》中的潘金莲变化为《金瓶梅》中的潘金莲,这个潘金莲既是民间形象的代表,也是市民形象的代表,当然也就带有作者太多的幻象成份。创造性形象往往是不断丰富的。在我们实际现实生活与精神状态里均有很多的形在活动,而且无法命名,它会经由印象,心象,表象,幻象,最终构成形象。
但凡可称之形象的东西它都经过我们复杂的智能活动,这种创造性的形象生活经过漫长的时间,还有许多不确定性因素,不排除有重要的语境原因构成典型形象。
深入研究形象,就必须揭开我们的意识之迷。深入下去还要探索人的潜意识与人类遗传机制,个体产生的怪异形象一定有更深部的原因。首先我们要弄清客观事物如何被我们认知而称名的,名是形象的代言,其来源是客观的,其称名是主观的,主客如何在一个事物上统一为形象。其次,我们必须弄清头脑中精神现象是如何产生的,我们命名一种潜意识里的形象有何理据性。最后才是分析我们的五官感觉系统,注意这个反应系统会因人而异。每个人对事物触碰感官系统的方式并不一样,太阳是视角,雨水是触觉,花香是嗅觉,雷电是听觉,我们获得的第一印象最为关键,它是形象构成的基础,由印象构成剌激反应,然后才是第二第三个印象,树的高度,太阳发光是热的,雨水是液体是润滑的,从剌激到反应的过程充满了影像,幻象,使一个印象逐渐明确,叠加为整体形象。这个过程的特点:先弱后强,连续发生,特征在反复中加强,最后才能成为稳定的符号。这种象的活动成为一种思维方式,这是连续不断的意识活动,但意识活动既是客体的又是主体的,象是运动的,也许我们可以描述出一个运动曲线,但意识在连续运动过程中受情绪、意志、精神创伤的影响,总之由个性的因素会对客观的象有改变,这可见每一个人意识里的象并非完全精确等同的,有自己认知的特点,但认知形象的过程基本上是规律化的,先外后内,先形式后属性,先弱后强,从单个到连续的重叠,最终才给事物,或者说形象有一个准确的命名。形象命名一定是符号化的,是公众期待的结果,简言之是共性,只有共性才被大家承认,这里也暗藏了一种命名合法性的潜规则。实体形象的认知大体遵循这一过程。在梦境和潜意识里的幻象形象,我们命名又略有不同,他最初应该是感性直观地呈现在人们的意识之中,这时思维并没形成运动过程,直觉中的幻象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部意识并没深刻记录幻象,稍纵即逝,被遗忘融饬了,但并没灭亡而是极为深度地隐藏起来了,一部分幻象会不断地在意识里活动,凝缩,改装,叠映,重合,连续地创化为一个图像,或一组景象,人们会用一个理性的命名方式把图像固定在媒体上,形象因此而创造成功。
原始意像可能是一种特殊形象的命名,它的构成可能更复杂。洪荒意象,洞穴意象,废墟意象,日月意象等,在人类视角中世界的基本构成成份一定是原型的。弗莱把原型分为神启,魔怪,类比三大类,我们可以随意列举许多具体的原型:父亲,圣杯,龙凤,城堡,祠堂,花园,镜子,旗帜。原因在我们为什么把这些事物称之为原型,原型的准确含义是一种典型的或重复出现的意象,具有象征的内涵,一方面它是最早期的具体事物,一方面它经过很多代人传承作为一种集体意识被大家公认。再一方面是人的直觉认知,感受到的原型的原始来源及意义,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是原型融合了重要的文化内涵,例如龙成为皇权的象征。原始意象来源的复杂便决定了它既是个人的产物,又是非个人的产物,更多是人类共同的记忆意像群。这决定了原始的意象是集体记忆的,有表象特征,又有创造过了的形象特点。因此原始意象我们不能单从个人意识的奥秘里去寻找。
我们说,所有的形象都必须通过意识活动,但不能说所有的意识活动都是形象。例如某个念头,数据,幻影,某个特定感觉的反应,它们会引起意识活动,会产生幻象但不能构成形象。为什么形象会是意识活动的结果呢?这是意识认知转化为形象的必由之路,因而我们必须找到意识认知事物的结构模型。
传统认为我们的意识具有对事物的反应能力,是一种摹仿与再现的方法,这表明意识仅是一面镜子,照像式地完成了事物的记录。这是一种简单的反射方式。
现象学给我们揭开了意识之迷。一个人,树与石,一棵花菜,水芹第一印象是通过观察者的五官感知,最初确定的是形:圆、方、长、硬、软、大、小,这是一个形式的概貌,形返回到意识,意识在比较中确证形(与原物比较)逐渐产生了图像感这是我们最初对事物的体验方式。如果没有体验方式,(视、听、触、嗅)我们无法得到该事物的直接感知,也就无法构成初形,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在感知到该事物的时候,实际我们的意识也同步抵达了它,意识的敏感与速度比光电还快。由此我们可以肯定意识一定是关于人,树,石,水,花,芹的意识,说白了它是一种物意识,不会没有关涉该事物的意识,意识是客体进入体验之后发生的,换句话说,意识一定是关于某物的意识。如果这时意识仅为一瞬中幻象与稍纵即逝的感觉,并不驻留成为图像,意识泯灭了,也就不会产生该事物的记录。事物不进入意识则形象无法产生,或者幻觉中的意识不被扩大为稳定的幻象新形象便无法构成。只有把事物形象或观念幻象锁定在意识的黑箱里,我们才得以有前题的反思,意识活动才能反复地创制,于是意识有了倾向性,这时的思维是一种能动的活力,也就注定了意识必然产生形象(现实),这就是现象学中的意向性。我们可以总结一下意向性的过程:初象——体验方式——物象与意识同步——关于物的意识——图像(物与意识的合成)——反思——意识倾向——物象召唤——意向性——现象(形象)这是一个连续的线性过程,是我们描述给予的,精神活动是立体的复杂的,不可能象图式那么机械,意识的活动在它涉及到物体或幻象时一定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精神推递,极其快速的思维互动,这种快速到了我们可以感知形象,但却不能分析到意识运动的过程。因而任何用语言来解说意向性都不可能特别准确,仅是一个特征性的描绘。
罗洛·梅说,所谓意向性,是指一种给经验以意义的结构。(《爱与意志》P265)这更深一步说明我们认识事物不能永远停顿在图像上,必然要对其事物的内涵加以认知,这也正是我们构成形象的方法。人是会自觉地面对事物,这是一种本能,为什么?因为所有人与事物必然存在于他的关联域,建立在相互反应之中。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主体与客体是必然地联系在一起,或者说主体与客体总是互相征服的,事物在相联系的一瞬间,事物的体验与意向一同抵达,这里一方面说万物有灵,一方面说所有事物都在人的视角中,意向性的基本原理也就建立在这个基点上。我相信动物也有这种意向性,仅在于它们是非理性的,意向性的特定作用应该是双向互动的,一方面客体自身存在意义的异向,它是物自体,引起意识冲动。另一方面主体的欲望倾向是一种意义结构。如果不能这样认识意识与事物的关系,那么我们便无法找到人与事物的联接点了。人的意识也就化成大量的感觉印象而散漫地流逝了。
在事物的认知结构中,物的意向性并不能在第一印象第一感觉中马上完成,也就是事物仅是一个光与影的幻象中并不能构成物的意识,也不可能准确地抽象出意义系统,我们必须把该事物的现象悬置起来,(我称之为非意义化)或者反思认知才能找到该事物的深层结构(用直觉领悟的方法,现象学称之使用括号方法)这时候该事物的意义才能彰显出来。用悖论的说话,我们才排除传统的意义的时候,在否定中新意义出来了。
意向性是一个精神反复综合的互动活动。任何形象的创造都必须有这样一个意向性的运动。
意向性作为认知结构的方式,为什么现象学要将事物悬置、使用括号,终止意义判断呢?认识事物形象不就是揭示事物的意义系统吗?据我看来这里有一个深层思路,所有的意识都不是白板意识,人们在理性意识成熟时,意识均已是一个意义结构,有先入为主的意义元素,另外任何事物并不是我们今天的存在,而是一个先于人存在的事物,意即已经存在的事物形象,含有浓厚的意义结构,这就是顽固的西方逻各斯传统,因此认知事物前我们必须剔除意识形态传统,将任何事物都看成一个表象,一个非意义之物,用括号是把意义悬置,用人高度敏感的直觉去重新认识事物重新给定意义。这样认知的事物形象便是我思的结果。形象也就更好地保留了它自身的特质。
意向性也是一个趋向性活动,它不是趋向传统意义,也不是趋向人主观给定的意义,而是事物自身的本性属性的外显,事物内在意义的外部投射,虽然是一个由主体到客体的意识投射过程,但它强调互动性。这是说物自体是一个召唤结构,意义不完全取决于观察主体。换一角度说,意识也有一定的导向,如果说它是心灵的眼睛,这个眼睛也会直觉地导向它的对象。直白地说,事物是有灵的奔向意识,意识更是意志地倾向事物,不恰当地说这二者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融合。使这种互动性质达到了自我和他者,一般和特殊,积极与消极,主动和被动的综合。
如果我们作最简单地理解:意向性就是意识向该事物寻找意义结构。是事物含义向意识呈现出来的过程。意向于是成了人们用理智把握事物,意欲关涉某事物。所以胡塞尔说:意义乃是心灵的意象。可见意向是一个内在的精神行为方式。罗洛.梅更细致地研究了几个关键词:关怀、延伸、张力、意向都有着共同的拉丁文intendere,intendere,或者tensum构成的,表明意向一词是有目的地向某物延伸,或含一定计划的行为。如前所言,它是一个意涵的趋向运动。因此我们可以结论地说,任何意义本身都包含着一种行动,形象是我们世界的身体,仅仅在于形象是双重性地存在。一方面形象是我们对事物认识的结果,另一方面形象还是我们对客观世界的塑造,是名词和动词的统一,在这里形象构成的方法也就是意向性活动的方式。
世界是它自身的形象。93日我在中国极北的地方,大约早晨4点多,天色微明,我徒步沿着黑龙江西行。小顷,草丛与树林把江水推远了,水声渐息。河滩一片松林,间杂许多杨柳,野茅草长得很高,把田埂,沟坡都遮掩了。偶尔有一块块的浅水湿润地长着极繁盛的车前子,夏枯草,益母草,小花碎成地锦点缀着红黄紫白。我纳闷这极北的地带和中国南方的小草一模一样,路旁粉嘟嘟的蔷薇花竟是那么一致的高矮,均不过人的腰身,倒是季节几乎差了三四个月。大约西行二里许,感到隔着树林草丛有河水,拨开草丛过去,怎么变成了静水洼,水面平滑得没有一丝皱纹。心理感觉到这是中国最北端的地方,时刻隐约着异样的感受,傍边便有号称中国极北第一家,是我们同学迟子建的舅舅家,她小时候便住在姥姥家。可在我们的感觉中,中国还在向北延伸,仍然还有北方人家。再行数里许,松林清朗,有缕缕丝丝的雾,草木似乎裂开了一个口子,我跟着车轴的印迹走,有木质的小桥,桥拱不过半人高,桥下小河水浅,水蓑衣和皱边浪草清晰可见。小河在林间一直依傍着小路,看地形我才明白,这不是黑龙江,而江南岸的一片荒洲,是桦树林和松树把这里分割成一个个区域,分割成小块的大豆,小块的麦地,麦黄澄澄的,未收,低头一闻香气粘稠地贴在嗓眼里。小河沟在分岔的地方拐弯挤出几个小岬角,我目测了一下,真正的黑龙江也许在三四里路之外了。由于一些沟壑滞阻我无法抵达那个最北端的房子,仅能用望远镜看清它的门窗,清晨,主人也许还在梦中。我改向西北方向走,叮当当,我听到了牛铃声,声音脆而厚,把细雾震得帘布一样的晃,很高兴这种农家情怀,远远看到庄稼地的间隙有牛影在茅草中移动,我向那边接近,可没有路,那些到膝盖的草纠缠得很累,踩上去很软,但心里没底弄不好便踩到小水沟里了。这时天已大明,约5点半了。穿过一片小树林从干涸小河的木桥上过,便走在过人头的灌木丛里,在单调的绿色中我想寻出一些异样的东西,会不会惊出一个野免或者野鸡之类的来,最怕草丛中的蛇。突然听到一声狗咬,我以为会从草里窜出来,无意识地躲了一下从麦地望出,前面三百米左右有灰白木质的栏栅,在栏栅包围之中有木克楞的房子,房后还有高高的木杆,我走出百十米,狗咬得更凶。我只能观望,心里奇怪,这个小户人家我为什么一直没看见,环顾左右,原来它被小松林挡住了视线,我远远地绕着房子,后院是菜地,菜地之外有护岸林,从林子的空隙便可以看到黑龙江,我蹲在林子里,哇,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极北人家了。我回望这里离我住的极北人家大约有五里之遥了。
阳光已经越过北端的山峰,投在极西南的一片丛林里,远方是桔红色的光焰,绿色的树梢抹了一层红色的油漆,可以感到细细的松针在燃烧。天极静,静得连小河里潺缓流动水都凝固无声了,水气浮在草上散进小树林,在林间会觉出一点轻寒。我身体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双手环抱,在松林内观望,江水,木房子,麦地,还有江北裸露的岩石构成了丛林间小小农家,奇怪这个北极第一家没有任何响动,只有那条狗守卫着房子。是否那放牛的便是这家主人?我悟出的北方农家是在极静之中产生的,我们南方的早晨永远是喧闹的,除鸡呜狗咬之外,会有飞鸟虫织,会有许多田间人影。我从桦林出来绕过麦地倒惊动了一二只小鸟,箭一般地射出丛林,但听不到远空的回声,白桦林,绿松树,黄麦地构成了大色块的连贯,拼成了田园图画,但怎么也没音响变化,这倒让我怅然若失。回到大路边,我使劲地摇摇那些松林扑扑簌簌地掉下来许多淡黄色的松籽粉,全是松叶的舞蹈,在我耳边扫过细碎的呢喃之后,仍然是无声的逃逸。别了,这极北的人家。我忍不住回头一望,门开了,有一个女人站在栅栏边,那个举手的姿态是特有的护头方法,那狗叫两声便停了,好象有一个长长的啸音,一种呼应,可并不知道这声音的意义,接下来是小树林那边小牛呃——拖出一声回荡。声音开始了,这才是真正北方的苏醒。我逼视四周所有的事物,想象声音涌动的早晨,可是田间地头,村庄树林仍然是静止的,仿佛人们是不说话的,语言全部被绿色与黄色悄悄地吃掉了。在返回的路上,我想,什么是北极第一村的形象,它原本不过是期待的声响与原始无声的清凉守望相互矛盾的表达。这是夏天,倘若到了冬天一片白雪把这里全部盖住了,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如何表达自己的声音呢?这是我一个南方人不可理解的。北方的事物与人都凝固在某种寂静中,他们成为一个原始意像的守护者。
形象肯定是意识投射的结果,又是事物自身内在质地的感性显现。形象的这种自主活动的能力,表明了形象不需要我寻找,它仅是一种心灵之中的不期而遇。
榛子松是北国的事物它和白桦树构成了北方大地的形象代言人。芭蕉树是南国的美人,它和椰子树合成南方水域的形象代言人。他们的形象是由当地人的意识所共涉的,是习以为常的事物,这是地理学的原因。假定我们把这些植物来一个南北大调换,这种形象的代言也许不存在了。因为气候,温度,水质,土壤决定了他们的死亡,可见关于某物的意识中,还必须是某地某人的某物意识。如果没有时空的比较,南方也就没有了芭蕉美人,北方也就没有高高白桦树的男子汉,那么文化形象便会在地缘意识中消失,地理文化是一个很浓的意义暗示和倾向。
我们说意向性仅解决意识在获得该事物的概念时,指意识是某物的意识,但某一个形象要获得意义深度时,仅有意向性还不够,还有许多其他的构成要素。
水杉树腰杆是笔直的,月亮是一个柔和的圆形。直线与圆形是我们认识事物的知觉形式。当圆和直给月亮与树赋予一个形式特征时,便规定了这个形象特征的外部显示特征。我们可称外部形式,注意外部形式是要占位的,处一定的时空位置,时空占位这时实际已是它的形式了。任何原本的事物都会有形式,占有一定的时空位置,这是存在,最基本的存在特征便是时空,形式是它们浓缩的代表,一般在哲学上称表象这是很准确的,但这种形式认知还不是形象认知,形象认知更复杂一些更具有综合的因素。
我们大脑中有上帝,上帝是一个形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梦中情人,他很熟悉,但又找不到,现实中没有这么一个具体形象,这仅是脑意识中的创造,每个人都明白。日常生活中也许上帝与情人仅保留在想象里也就够了,这也包括很多复杂的精神形象。可在艺术领域里,原则上说所有的精神形象都是可以通过一定手段创制成功的。第一步这个精神形象要在大脑里占住,合乎每个人大致的想象,第二步选择特别适特别有表现力的媒介手段,每种形象一定有一个最合适它表现的形式。第三步媒介表现时,最重要的是构形能力用一种什么语言(声光色)把两种形式的契合点找到,这需要精神中的反复运动,幻象的形式与材质的形式合谋构成形象,这个形象的形式是合成的又是独特的。第四步一切形象皆形式。形式找到了意义大多附在它的上面,如果形式与该形象意涵不相符,我们得不断地寻,一般说来形式与意涵的最佳切合是最难的。我们可更细微地做一些定量分析和比较分析。这是说形象自身有形式我们如何丰富。另一个意思是说形象会有一套形式方法,我们可以试用多种形式方法,找到最佳的组合。我们比较形象形式,可以分析形象形式的方法构成。拘句话说,我们要找到一套把握形象形式的方法,形式可能是结构属性的,先确定之后再注意形式与意涵的组合,开掘形象的意义。我这里是一种表述上的方便,实际形式与意义是可以在共时方法下完成的,使用分解的历时法仅是一个运动过程。
我们要掌握形象,就必须要有一套形象分析的方法。形象(imagery)是一个概括性很强的词,与之相同使用的还有意象,影象,心象等词。新批评派便使用意象一词,表示语言绘成的画面,是诗歌结构中的组成部分。在绘画中一般又称影象,可视图画中物体,它的形式是图象,传统的文学艺术讨论它具有浓厚的心理痕迹。关涉到形象的创造自然无法消除这种意识与心理的因素,它是揭示一种成象原理。我们说作形象分析应该作为文艺作品中的独立体,削弱其心理因素,更明白说,我们所言的形象分析是指形象的形式分析,这里的要素是其一,我们要给形象一个客体的表述形式。其二,任何形象都要占位,表明区域方位,也就是说要给出一个空间,(艺术空间)概念,形象的位置分析。其三,形象的关系分析,认识形象的形式是比较形象与他者的关系中找到特点的,因而场景,事物,相关形象成为重要元素。其四,形象的形式功能,任何形式均是有机构成,具有一定的作用,特别表现在结构功能上,表明了它的组织能力。其五,形象的意义分析。无论我们使用意象,影象,还是图像等词,它都是意义的无素,或者在一个意义链之中,意义分析可以是词语本身的名义,或词语的象征含义。形象一般都会超越词语而成为一个艺术整体,它的意义也不会是单个纯一的指向,因此我们又可分析原型,母题,也可以从意识形态层面分析。其六,形象形式的想象因素分析,这是指形式的隐喻象征因素,属能指的,因而它是与意义分析区别开的。形式的想象因素我们多从装饰特征去探讨,。其七,形象的质量分析。任何形象都会有其性质的特征,有其量化的形式特征,我们可从计数、形体、状态、轮廓、动量等特征去分析。有一个极有意义的启发,我们把形象形式分析得细密,特征准确,我们就越能揭开形象构成的奥秘。
形象的形式我们可以感性地描绘其特征,我也可以进行形象分门别类,但必须要确定好一个准确分类原则,如原型的,心理的,或者从感知的不同方式:视觉听觉触觉等方面,我们有数不清的分类方法但一定要结合形象的特征。我们可以描写松树形象,但松树有成千上百种,在分类中我们要准确把它的性质,松树具体的形象形式有杆,枝叶,颜色,材质,硬度,位置我们可以从侧面描述。月亮的形象,就其形式特征仅一个圆形规范,它很单纯,我们如何表述形式特征,这需要我们变换视角方式,改变体验方式,借助形式的想象,写颜色,月白,写月的反向方式,总之我们是形式的解剖师,除直观之外,我们可以进行精细的科学的形式分析。还可以用比较的方法,数理图表,比例,逻辑的方法,物理方法的形式分析也是我们寻找形象特征的一个措施,这种专业分析在文艺创作中要恰到好处,不能把形象形式分析写成科学论文。
形象的形式我们传统的方法太在意正常状态,纯美状态,现代艺术往往注意形象的异化,变化状态,简单说是形象的反常状态,反常法是提示形象形式的、特征的有力方法,一个形象为什么非此即彼,一个形象有自身的发展史,它的演化形态,是自身的异化,还是他者的强力改变,我们要找到形象最根本的症结。
形象的形式分析我们可以将物理科学的方法与人文科学的方法结合起来。我们还可以采用还原法,每一个现有的形象一定是多元素构成的,形式特征是复杂的,因为艺术形象是技术创造的结果,于是我们把艺术形象变成退还物,一步步把它退还到原物,找到增加和减少的因素,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种形象构成法。形象的形式很大比重还涉及到材料因素,我们千万不能忽略,文学形象的语言技术分析,绘画的色彩与线条技术分析,音乐的音色音量,声线声控分析,雕塑舞蹈的形体分析。形象的形式分析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它虽是技术的因素,传统以来一直被我们忽略,甚至我们艺术理论都不谈论它。在我看来艺术形象学首先解决的应该是形象的形式分析,这种分析是实证的,来不得半点虚假,也不能大而化之。意涵主题分析倒是容易印象式的望文生义。从这一点说,形象学首要的是形象的形式学。
形象的获得首先也许是一种意念。但一旦我们获得一种感性的冲击力,它必定首先来自形象的形式。形式给你如此强烈的印象,这种印象一旦进入感觉体验之中,形象便成为一种动力结构,不断在你的心理意识中,丰富各种各样的形式,你获得其形式感。注意这种形式一定要在特征性下功夫。这种特征一方面是经验的因素,能激发人们共有的感受,另一方面,是审美的因素,形象是一个美的形式(包括变形的,审丑的)。形式永远是具体的经验形态。
一个形象的强大,往往是形象的形式具有支配作用了。这时形象的内部意涵也就丰富厚重了。这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形式与内容的双重征服,最后达到统一。
形象通常认为是视觉思维的。从理论上讲并没有错,这不仅是指一个形象本身能被我们所看见,或者感觉想象中看见,还包括形象的形式,它的呈现方式也是以视觉为主导方式。但不能说形象原理全部产生了视觉思维。
我们注意听觉中也有形象,一种声音高低轻重会构成某一个形象,而且是相当有质感的形象。除了耳朵,还有我身体各部分的触感都有对声音的敏感,声音会构成粗重的形象,轻盈的形象,清脆的形象,纤细的形象,简言之声音形象有生命的,也有物体的。声音形象的感觉冲击力也非常巨大,它有实体性,但更重要的是虚拟性,形象是模糊不确定的,形式感是强大的,但意含却非准确的。声音形象更是有象征性,表现为虚象,泛象,不易具体的描述指称它,但绝不是说音乐形象没有特征,相反,音乐形象是它最具感知体验的综合反应。有许多为描述性音乐形象,除了音乐形象的质感激起的形式体验,它还会给出形式想象中场景描绘,这些是象征暗示的,例如莫扎特音乐中的维也纳森林,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他们用节奏和旋律及声音的合成制作形象。这种形象除了本身的质量,形式之外,还充分发挥形式联想,暗示,这种声音形象会引起你对某形象相似物的认同,或者相邻性环境氛围的想象,这是一种形象形式的比较,这种形式需要我们研究各种声音特质以及它与形象的关系。一般说来摹拟性音乐形象的形式我们好掌握,那种移情性也容易被认知,抽象音乐便需要我们对音乐语言的再认识。音乐形象通过制作以后是一种虚象,我们要还原认识就要有一种特殊的艺术敏感能力,采用形式的想象方法,是隐喻,借代,象征等修辞术沟通的联想,于是山润清泉,森林飞鸟,花草中蜂飞蝶舞的声音在比较中我们才能真正找到音乐形象的形式,细心分析这一种声音代某物的形象,声音的特质成为一种形式,因而音乐形式的分析不能是简单的程式,结构,音乐主题的构成性分析,必须分析调性,声音质地,声音表述的方式包括器具。音乐形象是虚象,泛象。是音乐语言激起的一种想象性存在,音乐形象我们可以大致地去感受体验,但音乐形象的形式分析,是专业的神秘的,是最不好标准化的,音乐也许是人类灵魂最隐秘地表达,没人能撕开个中的秘密,只有天才的音乐家感受到了它神秘的形象最后创制了一套神秘的音乐符号系统,注意我们在表达这个音乐形象的时候,又需要一套高难的技术手段。
我还没有见到过形象分类学的著作,如果有那也是无限复杂的。事物形象的分类也许还好说,我们可以参照物理的,生物的分类原则。精神现象中的形象分类就非常困难了,那些人类的大观念的基本形态还好理解,如善良,邪恶,平等,自由,真理,崇高,这些形象有情感的,价值的倾向性,在生活中可以敏感地触及到这些形象特征,而且已成为人类感知的共识形象。另有一类抽象形象,形体感也不那么明晰,视觉与心理的冲击都不是直接的,例如朦胧,忧郁,关联,演化,孤独,焦虑,恐惧,道德等范畴,我们用体态、词语、色彩、声音都不太好表述它,尤其在形象分类时我们几乎没法区别它的边界,忧郁与孤独二者的边界在哪儿,它们二者许多特征是共有的,要想作精细的分类几乎不可能,但在我们的知觉模式里肯定要给它们分解认知,有一种潜在的感觉把握,这是忧郁的形态,那是孤独的状态,还有孤独的高傲状态,忧郁绝望的样。一切形象的精细分类都在我们大脑之内,甚至它有时不必显示为一种语言、声音、色彩的手段。
形象在大脑之内创制,与幻觉和想象相伴生成,而且是一个循环运动,靠感觉与体验把握,到最后形象的定形阶段便有理性干预了,因为最后的形象是某个意义的显现,使创作的形象有鲜明的形式特征,接受者也易于辩认,这里指视觉形象,不论怎么困难我们还能在公共领域里沟通交流。那些听觉的、嗅觉的,味觉的,触觉的形象在沟通中更困难,一种花的香味,或者从某种植物与动物里提取的香味,香味的形象只有大的分类,如茉莉花,玫瑰花,动物身体上的臭气,腐烂的气息也是各种各样的,大的气味分类对艺术意义不是很大,而把香与臭的气息作精细的区别个人的能力技巧几乎一筹莫展。声音也是如此,细微的音乐变化才是艺术的精妙处,但我们的语言几乎无力把这种极细微的音变给表现出来。在文艺作品中我们通常的方法是听觉的,嗅觉的,味觉的感觉转化为视觉形象,用比喻的办法表现出来,各类形象通过这种视觉思维的转换以后,它自身形象的形式,独有的特征几乎消失殆尽,它只能唤起我们大概的感受。文学是用词语描写的,从表现上说它是最软弱无力的,香臭给人直接的冲击,音乐剌击中枢神经引起全身的反应,味道可以传至神经末梢,人类的快感引起身体性反应的,最直接的应该是触、听、闻、味几种形式,但这些形式是运动状态的,极易流逝,只有感觉与记忆获得了少许保留,词语与色彩保留的形象是最长久的,也是最好认知的。在交流领域里形象形式特征的误差也是最小的。因此文学与绘画创制的形象最多,流传的也最多,在传统中它已成为我们的经典形象。这也造就了文学的爱好者和创作者最多。音乐形象是流逝的,它的媒介工具:器乐,音质及天赋条件极重要。一个音乐形象在不同人不同时空里是变化的,所以音乐永远只有爱好者,音乐的创作者是极少的。气味形象基本上是实用的,人类生活中它是装饰的,几乎没有主体作用,在文艺中只有描述的状态,某种香臭无法作为艺术形象主体,因为时空变化后声音与气息均没有直接作用了。
正因为听、闻、味、触形象不易把握,易于流逝,文艺作品中形象塑造也少,正好提供了我们今天创作的可能性,对于它们的形式特征的表现便具有了广阔的艺术空间。
我醉眼朦胧的时候,世界的形象波翻浪涌,光旋声呜,各种形象会带来我们情感体验上颤栗与震撼。
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形象网络,大到星空各种霰弹般的碎光流彩,各种星体高速运动中的静止,宇宙极深处的旋涡,物质在那里互相湮没与分裂。大地是一只随惯性滑动的轮子,动与静翻动着大气的潮汐,流莹与鬼眼,一滴气息也是光环闪烁的痕迹,光与影,声与象,水与石,在循环交错的事物中声音也会拼出彩图,水气也是耀人眼目的光斑。黄昏与黎明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叠印着时间的刻痕,你弄不清是大气运动翻动的空间,还是内心长长宿命的叹息裸露空间角落的诡秘。水草中的野莽伸出狺狺的红信子,树叶与野狼也会发出颤栗的呻吟。倒置的山峰,长长的流水,湖与海都是大地的泪液,丰沛成生命的血液,幽深的丛林长啸短鸣的虎豹豺狼,羽毛纤细地擦在树干上留下求偶的气息。还有老狐狸留下的骚味儿,密谋的夜晚所有野兽都干着嘴唇的勾当,被一只猎枪吓坏了梦中温柔的欲望,所有生命的形象都只遵守自己内心的准则,世界不可制订统一的形象规范。在我看来越是特异的形象越不按规矩出牌、变形、通感、杂糅、拼贴是它们一系列的特征。
走进意识的深处,那只不过是一只煮得沸腾了的大鼎锅,里面煎熬的是黑色的泡沫,鼓涌的暴眼喷出细点的绿汁,那精细的刀尖划开肺孔,血泡马上透亮照着一张歪嘴邪眼,心脏不过是晒坏了的鱼泡泡,每一次抽动如同蛤蟆鼓动的肚皮黑色背纹上斑点抽搐悸动。意识也许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洞穴深处黑乎乎的潭水,还有那一望无际的沼泽。意识也许什么都不是,通明透亮的一个闪光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产生,在梦幻的花园里毒草与小花照常浪漫,镜中掠翅的仙鹤与奔走的驯鹿,一只小小的昆虫爬过厚厚的画册,最纤细的须毛与浅淡的涎汁痕迹都会揭生命世界里惊天动地奥秘,那里全部是生命的册页,形象也许画成了优美的图像,也许仅是一道微光,或者仅为聪耳一听,香气一缕无数不同的类别都综合在回环曲折的通道里。意识并不产生什么而是在那里召唤形象的美人,婉委低回的声音与朦胧模糊的媚眼,一只雌鸟扑腾欲望的羽毛,雄性动物在嗷嗷地叫唤奔走,生命之性生命之食不仅维持生命的延续,也维持意识的延续,所有意识都是关于生命的意识。在意识的幽光里,所有的形象都似是而非,水中花,镜中影,意识可以瞬间构成形象也可以冥灭形象,形象在胚胎中都是弱光幽草。形象需要一个强大的动力冲破朦胧的光线和细弱的声音,我想这种动力在内部也许是生命意志的强力,在外部也许是我们思维极限处的想象飞腾。
意识的朦胧状态产生的是幻象与意象,是一个未曾明晰的形象。中国传统的意象是不稳定的,多义的,暗示性的存在。我们获得某物的幻象或者意象,那是未被整体的感性意象与幻象,只有经过众多意象群的综合按语义构成形象,我们才可以对该形象命名。始初的幻象是一个萌芽,一个起点,在塑形过程中会有难以预计的变形,因此我们要对形象有非凡的领悟与敏感,具有天才的创造能力,才能使我们意识里找到伟大独特的幻象,意象。这里的分歧是,伟大的形象到底以经验为主,还是以观念意志为主。按说这两种类型都可以创造伟大的形象,但在形象的创造和认知中它们还是有差别的,经验形象是影射我们的现实世界,超验形象是象征我们的理想世界。当然形象的创造是不可截然分割的,一种幻象或意象通过反复地塑形,它会形成意象群,许多始初幻象在选择,拼贴,分割,最后才是综合。可以肯定每个形象都是综合的结果。
形象在大脑里构成有着非常复杂的机制,我们侧重讲的是主体与客体的能动机制,有一个关键因素被我们忽略,那就是想象。应该说没有想象就没有形象。传统的想象仅仅讲我们如何处理在现实中的物象转化为我们媒介上的一个虚拟形象,这是一种想象简单化。实体形象的构成这仅仅是第一步。一个形象的源头是复杂的,有经验的也有观念的,有摹仿的也有幻想的,确定来源之后,在创造塑形时还受情感,意志,经验,环境状态,甚至个人状态中的喜怒哀乐,包括他的知识与审美能力。这时想象不仅是一个增加形象丰富性独特性的手段,想象也是一种形象内容,意思是说什么样的想象便决了什么样的形象。
一般认为想象与实体的关系不大,想象是对实体的扩大与改装,特别作为以幻象为基础的想象几乎和实体没什么关系。萨特认为想象和实体是紧密相关的,任何想象性摹拟都是实在界的反应,我们想象房子,街道和树木,我们均是从现实中不同的房子,街道,树木直观综合中获得,我们书写想象时实际是根据现实中的实体综合来描述的,这是一种想象的现实活动。这表明没有一种绝对的想象,想象是现实世界中的一种活动方式。现实为真,想象为假,我们的想象与现实并不完全相符,这时想象活动便有了一套非真实活动的策略,想象是一种对实在的否定性关系。(化实为虚,改真为假,但想象的虚假实际是和实在相关联的)这个说法表面上很有理,因此萨特有了想象界和实在界的说法,形象是想象界的东西。形象的特质是通过否定存在与存在相联系的。形象使现实非真化,事物非真实化。这个理念应用于社会学便产生了实践存在,它指现实中的物品使用,但萨特的意思是说我们使用某一物品是将对象超越到一个未来之中去了。我们眼下使用书本,帽子,电脑,一幅画,一首曲,我们用一种媒介方式把它固定下来,它会成为未来的学术讨论,这个帽子成为工艺设计的前提,电脑在完全自身的时候也完成未来某种技术指数的变化,一支曲被另一个舞台来演奏,一幅画又成了另一个收藏家的古董。所有使用物在实践过程中都作用于其他事物的变化,影响到整个世界中的事物改变,或者提供改变的可能性。我们的实践是一种形象的现实化。萨特认为这是形象对现实的否定。我们的工作是构筑某一实体形象,正当我们实行时已包括我们过去做成的因素,一部书的形象必定是在写作者之后很长时间产生影响,这表明现在构筑完成的形象是在未来的进程之中完成,形象在过去,未来,现在的进行中是分阶段完成的,这是指形象化对现实的否定,萨特真正意图是在说,现实中的形象各具不同性质,形象意味着过去,未来仅为现时而存在(我们感知的一刻而存在)客观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种感知本能而存在,形象会把我们带入各种不同的情状感知中,那么形象便破坏了实践的对象,(存在的想象性关系)实践颠倒过来成为唯美的,特别是那些非生产者便被形象控制,这构成了现实的伤害。注意形象在这里不是艺术家独有的,文艺家可以使想象界恢复成实践性的,但社会大众,消费者他们会通各种形象来破坏现实发泄自己的不满与仇恨,这时想象界便达到了对实在界的控制,通俗的例子便是广告的一切形象是灾难式的发送给人们,形象变成一种生活实践,但广告形象是夸大的不真实的,人们被伤害。新闻电视所有的官方形象都是被美化的,这种美化刚好构成对我们现实大众的伤害。形象是一个被制作的东西,传统中形象是审美的,经典的有积极意义的,今天的社会形象是危险的,它在悄悄地改变事物的真实性,隐秘地毒化社会,你相信这些形象是现实的它是如此地真实地存在于我们生活之中,形象可以改变世界,而我们本人则是无法改变现实。
想象对现实的否定性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想象界对社会现实的破坏和批判,这可以足够引起人们的警觉,形象的创造含有许多非人性化的东西,它对现实的虚拟化,使想象变成一种填充物,形象也是人们欲望期待的审美化乌托邦,这种物质功利主义,商品拜物都足以使现实腐朽堕落。用通俗的说法,形象教人沦丧败坏。如此说来形象作为一种武器的批判正好代替了批判的武器。萨特的伟大在于他看到了想象的危险性,正因为它实行的否定性,非真化,这种改变事物的性质,使我们看到形象危害,因而我们塑造形象就更需要谨慎。
萨特的这套想象理论也有它根本性的缺点。文艺的形象并不都来源于客观现实,想象界也不一定纯实践于存在客体,许多形象纯粹就是一样精神幻象,它并不需现实存在,还有那些属于观念性想象也不需要现实,也就是说那些最有想象力的东西根本和现实无关,因而也就不存对现实的毒害。人类早期的神话形象仅为人们浪漫的想象是一种人类征服自然的一种愿望。个人的梦境也含有强烈的想象因素,尤其把梦境用于作品形象或者精神治疗。还有用超现实主义方法催眼,吸毒造成的精神幻象,它是一种自由联想,受制于生理驱动。大量的例子都说明压倒多数的想象是和现实没有关系的,我们不必刻意地寻找想象与现实的矛盾关系,现实如果和想象不构成这种摹仿关系,萨特的理论便是一种无理据性的存在,最多也只能说它是部分的存在。积极地说来萨特仅提供给我们一种新的思维方法。
现在我们反思:形象到底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吗?许多年来我都从心里这样反问,尤其是后现代文化中形象均已碎片化,从本质上我们找不到坚固稳定的形象,文艺作品还以形象塑造为中心任务吗?社会实践中形象又成为飘浮的能指,一定程度说形象意义已变得不那么重要,形象的形式也被多重解构,那么我们从逻辑上给形象一个什么样的归宿呢?我认为有几种思路可以参考。首先形象是一种客观的自然物,千古以来它不会变,某山峰,某河流,某一地理成为一种文化象征,它的形象没人能改变。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长城,奥林匹斯山的神庙没人能改变它们的性质。因此形象总是存在的,一切古典文化形象作为事实它仍然是将来的经典。其次,形象作为一种思维方式与概念逻辑的思维方式区别,这作为人类的认知原理也不可能人为地去改变。形象作为思维方式的存在,我想人类不可能消灭自己的思维方式。那又如何处理形象的碎片化?这里需要明白的碎片化也是形象的变体,碎片强调的是单一和局部,每一个点状都是特征,拼贴综合便还原了一个整体形象,它们是互补的,并不是要了碎片化,在文艺作品中整体形象全部灭绝了。最后需要我们改变对形象的认识,放弃那种古典整体形象的认识,那是时代环境的产物,形象产生的机制是复杂的,那么形象的分类也是复杂的,过去我视为幻象、泛象、虚象、心象的东西,今天都应该视为一种形象。形象有心理的、意识的、有观念的、实体的、泛化的,简言之,我们一切思维的碎片都可以视为一种形象,仅在于它处于不停的建构中,可以这么说形象的构成也是我们认知结构的构成,形象无论怎么说它是客观的也是主观的,因此它是意识和现实的统一。是虚构与真实的统一,是个性与共性的统一,又是确定性与非确定性的统一,局部和整体的统一。极简而言,任何形象都是绪多元素综合建构的结果。是一个审美创造的结果。
有一个特别需要我们注意的社会生产形象的历史演变。如果我们把形象视为对现实的摹仿与再现。那么人类文明发展给我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形象基础,而且不同的历史阶段有不同的形象特征,在这些特征彼此区别时,它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这种生产形象已经被历史博物馆的展品证实,每一个时代都在生产自己的形象产品,而每个时代的产品形象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不同呢?这些形象不仅代表了时代物质生产的技术与财富,还代表了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波德里亚从社会生产的根本性上区别了这些产品形象的特征,称为三级仿象。一级仿象是文艺复兴以来的古典时期的主要模式。仿造生产依赖的是价值的自然规律。二级仿象是工业时代的主要模式。生产的产品形象依赖的是价值的商品规律。三级仿象是后现代社会以来受代码支配的阶段,依赖的是价值的结构规律,这是从生产形象的变化看社会历史实质性的演变。因而他提出了今天的时代是仿真形象时代。
再说一次,形象是我们艺术创造中的中心任务。这不仅仅是形象构成了我们文艺作品的主体内容。同时形象更重要的是我们理解和认知世界的基本方式。形象对于文学艺术而言它既是一个开始,又是一个结果。没有形象也就没有我们称之为审美的意识形态了。由此我们可设想形象的定义为:形象是世界事物自身意志的表现,形象是人类情感向外部世界的投射,是各种身体器官技术性的体现并表达为一种社会性人类性格。形象的形式指表达的物质器官样子,内容则为物质自身精神和人类情绪心理密切融合的物质器官某种特征样式的表达。
思考题:1、表象与现象的区别。
        2、形象分析的方法是什么?
        3、现象的描写性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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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1:4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讲    象  征
我们讨论象征,先建立两个假定,第一,先不去研究象征的词源及定义,仅理解为事物与意义二元之间的替代关系,是一种语言实践的广泛运用。第二,象征是文学中的修辞技术还是一种人类认知模型。这不是一种适应范围问题,而是一个对象征功能、性质、结构的深层探索问题。象征之谜不在事物与意义之中而在人类思维的复杂性,例如思维的含混、朦胧、类比、任意、理据性等问题。
是什么造成了人类思维中的言此而意彼呢?甲事物是否可以代替乙事物呢?直接说乙事物不行吗?人的认知与表达中有悖论现象,我们要说的是我们不能说的,所以转而求助某种拐弯的说法。或者一个更表面的理由,我们无法把乙说清楚,借助甲来更清楚的言说。可见象征是同一语象却走了两个极端,一方面我们可以简洁明了的说清楚,但我们的含混隐匿了我们的真正意图,故意使用象征,使表达曲折复杂化,造成文本的特殊意味与风格。另一方面是我们说不清楚乙事物,而让甲事物在类比、拼贴中充当了一个诠释者,象征使表达更加明确、形象、生动。
我们可以肯定象征是形象的,具体的,可以用于我们五官感知的直接形象。宗教的仪式象征,原型中的图徽象征,地理中的地标象征,人类文明的文化象征,还有生命象征等,象征的形象也是多样的,十字架、羔羊、白色、绿色、鸽子、玫瑰、水仙、洞穴、花园、狮子,分别象征某个意涵:信仰、善良、纯洁、嫉妒、和平、爱情、自恋、陷阱、迷途、勇气。象征符号作为意念的称代,是复杂多变的,丰富多义的,绿色可以分指嫉妒、希望、生命等。象征也会有很大的私人性,霍桑的红字代表罪恶,麦尔维尔的白鲸代表存在意象,沃尔芙的灯塔是指某种内心目标,猫可能隐在地代表一种自私,海明威的猫指一种情感的冷漠,在哲学家那里扔掉一只猫是讨论存在问题,宗教中石头意象指城市,神启地指向庙宇,有生命的石头指向家与路,然而路又是一个象征,梯子一词代表抵达时,有畅通与阻滞的特点。许多象征是针对语境而言,有公设与私设之分。这表明大量的象征是相对的。
在传统的象征含义里,象征是指甲事物暗示了乙事物,但甲事物本身作为一种表现手段,即某一事物代表,表示别的事物,或者含义。我们注意象征必须含有两个方面,有其类比、并列区分之意。同时也说明二者之间可以互代。象征和象征代表物之间可以互换,在意义上并不悖行。玫瑰代表爱情,爱情是玫瑰。这种二元互代引出了一系列现象:事物与词语,一个文本和另一个文本的互文,本体与喻体之间,符号与意义之间,词语与释义之间,凡属建立二者联系又相互区别的思维都含有象征关系。这表明我们的认识能力中,认识某物时含有包含某物的先在知识的知觉。传统的认识理论相信:某物有多大刺激便带来多大的反映,由刺激——反应的认识能力表明我们视听看到多少便反应多少。由布鲁纳发起的认知理论证明,我们的认知有超过事物本身的东西,他作了著名的窥视孔实验,提出在认知活动中一个人必须具有关于要被感知事物的一些先备知识。我们通俗地理解这一认知原理,我们认知某一对象并非一对一的几何相加,而是在认知前你有相关的先备的知识,所以你的认知会多于、超过你一瞬间的认知内容。这就有了一个科学的结论:存在着隐藏的但真实的认知过程。(《认知科学哲学导论》,(英)罗姆·哈瑞著,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第105) 显然所有的象征认知都含有先备于它的知识条件,从认知理论来说,一个客观对象作为象征体必须有超出于它自身的东西。由此可见人类的象征思维既是神话原型的,又是最现代的认知思维方式,它广泛地应用于我们日常生活实践,成为我们生存方式的常规。
托多罗夫分析亚里士多德的象征理论时谈到四个特点:其一,符号是作为象征的同义词使用的。例如书写的词语象征着嗓子发出的词语,这些表达方式作为直接符号的心灵状态则对于一切人都是相同的。其二,词语是象征,但词语被说成由声音、心灵、事物组成的三项关系:
                         声音
词语(象征)========  心灵状态
                             事物
  心灵状态不能直接沟通,由一三项作为中介,两个不同性质的项发生两种性质不同的关系。两个项由一种理据性的关系连接起来,即一方是另一方的意象。亚里士多德主张声音与意义之间无理据关系,(约定的意义,任何东西都不能靠其本性可以成为名字,只有成为象征才能是一个名字。例如牛哞羊咩。)这正是符号的特点。其三,词语作为象征是最直接的例子。书写词语与发声词语都是如此。其四,词语的心灵状态例外,因为作为精神的实体不存在于词语之中而存在于运用言语人的头脑,心灵可以转换为各种动作或言语、图式。同时精神状态是所有人的,社会心理的。可见词语作为心灵状态的发生不是一对一的理据性的发生。(《象征理论》,(法)托多罗夫,商务印书馆,第810页。)象征理论的发生在讨论象征现象时它的归宿是多样的,可以是语义学的、逻辑学的、修辞学的、诠释学的,大的原则还可以归于符号学。按托多罗夫的研究象征理论的确切定位于18世纪,此前为古典时期的象征,此后为浪漫主义象征。其中象征作为修辞的传统可以视为主流现象。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明确指出:移用就是把属于别的事物的名词借来运用。“移用”方法后出现了转义、寓意、讽刺、形象等修辞运用。例如古希腊语法学家特里封认为:转义是对本义的一种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这一传统并由昆体良发扬光大。赫拉克利特说寓意,西塞罗说隐喻,都是象征符号的扩展研究。
    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象征一词长期以来都是在宗教学中运用,指符号、信仰、信条等,特别显示为某种手势、仪式、参拜之中,它的起源几乎在史前时期便渗透在图腾信仰里,逐渐进入数学术语、逻辑术语,运用于符号,定理思维,可以用来揭示语义学的奥秘,因此可以说它是一个属于认知科学的术语,揭示人们长期以来认识事物能力的手段。18世纪以后普遍运用于文学艺术领域中,分别为两个方面含义:其一,指甲事物代表乙事物出场。其二,表明两事物之间的比较,有拼贴和类比的意思。这时候象征已经发展为一个庞大的修辞术了,很难与神话、隐喻、意象有什么重大区别,例如意象不断被隐喻便变成了象征,塔、河流、洞穴、古物均会由意象变为象征,神话传说从原型意义上去考量它们则是象征的,水之龙宫,天之皇权,奥德修斯的命运历险,俄狄浦斯杀父娶母的宿命。如果从精神分析心理学看人类的一切行为和语言都是他深层心理的潜意识的隐喻,反过来人的梦境、失语、反常、掩饰都可以视为潜意识心理的象征性隐喻。这也表明象征会含有各种各样的面貌,重复而持续地出现在文学艺术领域中,或者个人的精神活动之中,(称为个人象征)特别是人类因为个体差异所产生的各种各样的幻象,我们甚至还可以说个人一种持久坚持的信仰与思想观念也会成为一种观念象征。注意,由于象征的普遍使用,作为复杂的修辞术已成为了文艺中一种常规的运用,人们习惯地理解它为一种修辞,反而忘记它作为思维认知的最初特征。
   我们可以把一本哲学书罗素的《权力论》,与一本文学书艾略特的《荒原》加以比较,便可以鲜明地得出一个结论,哲学直接讨论思想,采用的是直接明说,没有象征。而文学书只塑造形象,把想说的意思暗含其中,采用形象说话,因此荒原成为一个时代的特征,展示的是欧洲人发展而变化的心灵历程。这里确定了一条原则:象征不能直说而只有采用一种替代性的换一种说法。象征在事物之间架起了一座联想的桥梁,两事物之间用一个意义进程连贯,或事物的表象与事物内在性意义建立相似性或相近性练习。这里又引发出另一个重要原则:象征的甲事物与乙事物之间它们连贯的性质表述为(皮尔斯观点):
       相似性————比喻的————肖似符号(icon
       相邻性————替代的————指示符号(index
     事物在两者之间为什么会建立联系呢?而这种信物连系轻易不可以更换其他事物去取代,表明其象征具有唯一性,这说明二者之间具有理据性,这种理据关系甚至是唯一的,如果换成其他事物则是另一种象征,狮子象征勇敢,狐狸象征狡猾,羔羊象征善良。这揭示了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协调的,当然也可以采用另外的象征,但它们之间的关系会起微妙的变化。鸽子象征和平,是协调的,橄榄枝象征和平,是不协调的,但二者可以成立。白色可以象征纯洁(协调的)、死亡、虚无(不协调的),绿色可以象征生命与希望(协调的)、嫉妒(不协调的)。一般说来协调的象征是理据性的,是公设的。不协调的象征是约定俗成的,是个人的,表明了象征的暧昧性。黑格尔也指明了象征的两种状况:一种是事物与它意义上象征联系是任意的拼贴,是相似性联系,如兔子式的胆小,有替代性、指示性。火炬是光明的象征,鸟是飞翔的象征。可以理解协调象征是理据性的,相邻关系象征也是理据性。象征的两条原则:一条是换一个说法,二条是象征是建立在理据性上。如果我们把任何象征都作为符号处理的话,这时便产生一个内在的深刻矛盾,因为符号理论按索绪尔的观点,能指与所指之间关系并非理据性的,而是任意的,约定俗成的。象征则是暗示出事物所具有的普遍意义,大家都能共同理解,那么象征必须具有理据性。由此我们来分析全球化时代的文化性,我们就不能轻易就宣布象征已经死亡,从认知学原理象征永远都不会死亡,它业已成为一种思维方式。我们只能说,以真实为基础的符号学内涵发生变化,符号的功能性本质业已死亡。或者还可以说象征形式存在,但它的内容却已发生了变化。例如说,真实形象是形象,仿像形象也是形象,仿真替代真实从形象角度而言,形象形式已经变为一种象征,这时仿真形象是一个庞大的科学、技术、信息、媒介、社会文化心理、制作、重复、政治、社会、文化、影像等一个全面综合的象征符号,所以今天的象征内容偷偷地更换了其真实性的本质,但象征形式却更为错综复杂,其功能作用更为巨大。
象征从其时间性看它无疑是历史的,由成规组成的仪式,具有保守的性质,所以最象征代表社会的莫过于宗教的神权社会化,从最高信仰到世俗生活,从最大权力到日常实践,象征无疑取得了支配地位。这种宗教象征今天由商品拜物教所生产的消费物品的象征图式所代替,社会发展为现代意识形态的,社会制度的,商业广告图像传媒而形成的一套现代象征法则,可以说现代生活基本处在一种符号象征的结构性图式之中。当代人无法逃出这样一个象征的牢笼。
图像时代,象征成为我们的最高统治者。
象征起源究竟是我们的生活缺失,还是表达缺失呢?抑或仅是我们对某种目的抵达的不完善。还是我们对某一艺术原理的修正。我个人相信象征始于一种摹仿理论的非完善性。我们需要把事物说清楚,但摹仿理论并不能承担这一任务,摹仿的非精确性使象征成为一种补充方法。这是仅就文艺的范围之内,如果说到象征思维,则源起于人类童年,是一种神话原型的互渗思维。象征是原始思维的一种类型,人类把它从远古保存到今天仍是一种思维方法。
摹仿原则在18世纪之前,175的象征艺术理论占了绝对统治的地位。卡西尔说,“所有这些(艺术)规律最终还要归到,并从属于唯一的一条简单原则,一条通常说的摹仿公理。”(《启蒙时期的哲学》,巴黎,1966年,第279页)但摹仿任何时期都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精确摹仿。一是精确摹仿的不可能(照像术也不能),二是完全一致摹仿会导致艺术死亡。于是摹仿一是零等级观点,相比较是偏离最小的最接近客观物。二是次等级的偏离,我们不能模仿自然,而模仿类的自选。摹仿是一种选择与修正,灵活摹仿的目的旨在灵活选取,在事物中能产生特殊效果的那一部分。三是我们不是摹仿自然而是模仿理想,模仿理念图式。这样摹仿成为一个美的原则,美是各部分之间及部分与整体之间的协调。我们摹仿是按美的关系在处理艺术形象。
摹仿显然是有理据性的,这一点看来象征也是用一事物模仿另一事物,二者之间也应该是理据性的。
所以象征与摹仿具有本质上的同一性。
但我们所言象征其本质上表明甲事物与意事物不能是一模一样的精确描写,如果完全一致便取消了象征。相反,象征仅取其近似值。事物与事物之间差别可能不会太大,但事物与意义之间反差会很大,这种差异决定象征自身的张力,获得一种特异的感觉。
我们为什么鼓吹象征世界?社会乌托邦是一个象征世界,商品拜物教的物化世俗的日常生活成为象征世界,神权宗教支配的信仰时代是象征世界,这种象征世界无论是神圣意义的,还是虚幻的乌托邦,我们需要吗?从现实世界而言我们需要不需要一个象征的世界呢?显然人们是活在现实中,象征是由某种幻象形象所构成的。
我们希望我们理想的世界,这是一个精神王国,是用艺术构造的一个殿堂,也许我们会需要一片艺术象征的风景。五四以后李金发、穆木天、王独清接过法国象征主义来中国传播一块象征的领地,殊不知颓废的象征主义与革命的象征主义有一块难以融化的界碑。梁宗岱把法国象征强硬地和中国结合提出,象征即兴。其实兴只是一种引起意象。中国古代象征仅作为表象意涵式的,并没有真正的精神象征,所以象征自能限于情与景、意与象的融汇成一片象征风景,说白了只有风景画式的象征,或者又可以称之为自然象征。此外,中国象征艺术作为一种含蓄表达的修辞术,提供一种意蕴、欣慰,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把兴作为象征。中国的以物观物的象征,严格说起来是意象主义的。讲究的是事物与事物之间的拼贴与类比,这是一种广义的象征观,而深刻的寓意式写作是指事物与意义之间的映照、张力、矛盾、悖反,在象征世界里探索另一片精神世界。
今天的象征不是一种框定在语法构句内的符号象征,而是在句子之上形成的话语策略的象征现象。这里面一方面是社会政治性的意义建构,因而社会象征便成为一套管制压迫系统这种象征和权力欲望,成为一种势力,可以视之为恶的象征,相似的关键词是邪恶、恐怖、压迫、教条、暴力、权威,总之象征成为一种意识形态。另一方面的象征是文化象征,这里纠结的是图像与意义,物质与精神,自然与文化,创造与复制,真实与虚构,物品与价值,这是象征所呈现的是一套形象文化,象征形象成为形式化的能指,所指与形象脱节、断裂、扭曲,使之成为无本之术,无源之水,这样象征在正负审美中拉大距离,成为极端的反差。象征在今天变成了一个被滥用的东西,例如恶搞,青年亚文化运动,象征浪费作为生产力,过度书写,物质化,象征世界成为我们生存的悖论。
象征(Symbol),用某一事物代表别的事物,用甲事物暗示乙事物,即任何可能表现其他事物的事物。某一事物所代表的含意超过自身。这里讲的是事物的替代关系。
最初的含义是指某一信物分成两半,各执一半代表某种信念的约定。这颇有点象征的味道,象乃事物之表象、形象。象作为动词为效、拟的含义,无物为象。孔子有一个说法比较实在,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制而用之谓之法。可见最初言象有两个含义:其一为名词象,指物象,构成中的象。其二为动词象,仿效某物。指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这指的是一种对天下物象的表达策略。《礼记》中一个说法比较准确地指证了象,“乐者心之动也”,声音乐之象也。这表明所有象都是二维的,所指是其深层结构,能指为表层结构,象从形容、声音上说是外表的特征,内部还有决定象的因素。
象征一词使事物标识化,符号化。所有词语符号都可以视为象征,它们作为事物的代表登场。由此我们可以找出象征的两个指示维度:一指向是甲事物代乙事物。二指向是某事物代的仅仅为一种大于自身的观念。而这两个维度又不是单纯明确的类的区分方式,二者会含有许多复杂交互渗透。
一方面事物互相称代的关系,表明象征是一种表达方法,相互借用功能。另一方面事物代观念,暗示为符号表述为文艺的普遍特征,一切语言皆象征,说明文艺的一切特征都指向为象征的艺术。这是一种性质的指认。
象征的源起中国肯定发生于巫师的占卜,集大成应该是《易经》,易经的本质是通过数字与文字的符号去阐释人生命运的玄机。东方感性思维发达的民族缺少不了象征,因而易经大量地侵入日常生活,我们可以说人们长期以来形成了一种象征思维,而象征思维的要害又是象征形象与事物的本质一种非逻辑的联系,而是一种直觉的神秘的感性联系。这大体上是建立在事物的类比参照上,有点现象学的味道,这实际也是神话思维的一种。黑格尔认为象征艺术起源于东方。西方象征主义起源一种说法是民歌中固有的因素,民歌中有双成份排比直接产生象征。一种说法产生于奥古斯丁之后中世纪的宗教与建筑艺术。还有一种说法象征主义是结语词,是中古以后法国人在世纪末担心拉丁民族的减少可能导致灭亡,因而有一种世纪末意识的象征。黑格尔认为艺术是从象征型开始的。
从理性上说,我们首先认识的是世界普遍事物,然后有事物的分类,每个事物具有个体特点。其次我们通过生活感知世界普遍存在一种共同感知的意义,而这种意义肯定要通过事物说出来。在此让我们要想象,联想,这些普遍有效的意义,例如永恒、爱、力量等放置于一个具体的自然事物中去表现。阳光表示永恒,母性表示爱等。这便是一种直接的象征(并非艺术的)。由此可见象征是在事物与事物之间,事物与意义之间建立一种意义关系。象征是思维的也是一种表达方式。
象征的特征。
我们必须在众多的事物中,或语言表述中把称之为象征的情状给区分出来。我们指认象征是什么?它必须是具体的。我们考察它的特征:
首要特征,象征必然有一个象征形象。形象性是首位的,可能所有形象都是象征的,是它的本质直观,但这没有意义,它仅是事物形象的普遍存在。我们说的象征形象是这一个特定所指的形象,象征形象一定是五官感知的,直觉便知道它是什么,与什么样的内涵相联系。我们认识象征形象的外部特征是很好把握的,如太阳、白云、鹰,都是可直接指认,我们必须找到它的内部形式,或者说是一种功能上的特征,如太阳内在的是发光,鹰更内在的是飞翔,白云内在的是不定的移动。在象征的思维里事物不能满足于它的表相,应该注意到功能,或潜在意义。对于象征形象的把握,首先是稳定性,再是不确定性、朦胧性。然后才是寻找潜在意涵。好的象征应该提起人们所谓的想象与多义的思索。世界象征形象有两三个特点:其一,象征有稳定的经典;其二,象征最有力的形式是原型;其三,象征形象已经构成一个庞大传统。例如各民族的图腾象征,源远而流长千古而不变。再如东西方的神形象,中国的神人与屈原,《圣经》中的上帝,哈姆莱特,潘金莲,孙悟空等。
其次,象征必然是美的意识。这种美借助许多修辞方式,采用直接的,或形象化的方法显示出来。象征形象的构成一定是审美的艺术辩证法的结果。象征可以是积极的也可以是消极的,但我们提供积极的崇高的象征艺术。要成为美的象征艺术,必须调动一切艺术手段,不同时期的象征有不同时期的艺术方法。古典艺术的象征,美的形象是英雄,是崇高的,力量的,合乎于三一律的。古典象征是那个时代价值观与审美的综合反映,在西方宗教象征艺术中占主要的位置,神圣是中世纪的写实,也是古典时代的象征。
现代主义是象征的艺术,这并不表现于象征形象的统治地位,而是象征所显示的意义系统纷纭复杂,最核心的象征形象应该是对自我的认同。而后现代是对单个和完整的象征形象的粉碎,所有象征形象碎片置于同一平面,象征更突出整体意涵。另外还表现为对传统象征形象颠覆性的戏仿。将暴力、审丑也纳入象征的形象之中作为一种审美意识。象征形象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性。
其三,象征形象以两种方式存在:一种为行为事件的象征形象,是一种操作的,日常使用的。宗教与时尚均属此类,古典文化的纪念鉴赏的展览也属此类。另一种象征形象是纯艺术的层面,文学的象征形象仅存在文本之间。因而前者涉及到物质层面上,后者是一种精神生产。行为事件的象征形象与当下的价值观紧密相连,更多的属于文化解释的部分。文本中的象征形象更多表现为一种审美心理的,也许象征形象在今天精英与大众合流的语境中出现的波普艺术、行为艺术中。我们也可以视为一种象征形象。
其四,象征形象以不同方式存在,展示不同的价值体系与审美态度,又出现了各种不同的文艺流派。象征主义是一个跨世纪流派,我要说的是象征在各流派艺术中的变化。不同文艺流派我认为又是不同的象征流派,因而各流派的象征形象从创作方法,形象特点,价值观,审美及形象意义都会有巨大差别。每一个流派都会使他们的形象具有特殊形象色彩。因而象征在今天我们必须从类型学去看待它。
其五,在表情与表意方面,大致可以说古典象征,浪漫主义象征是表情的,而一切现代主义中象征均是表意的,而且这种表意策略体现在,一方面是呈现方式上的变化,是综合的复杂的,另一方面意涵是去神秘化。意思是现代象征带有部分反传统的理想意图。
象征的构成与类别。
象征的类型学是复杂的。我们先看象征的构成。
第一,象征的原型构成。中西方文化差异决定了西方城市文明的兴起,例如城堡、民主、海、船、神话、民间、动物的、植物的、梦等意象。中国是农业文明在自然原型中多是与四季,农耕有关。西方有上帝与赎罪的原型意识,中国则偏重于因果报应。
什么是原型?原型(archetype),它是不断重复出现的典型的代表性意象。首先它与人类生活经历审美认识密切相关,原型具有标志性、仪式性、共通性,由于时空的延续它成为一种共同信仰的习惯,以整体方式影响个人。原型象征我们主要从神话,民间故事,文化传承中去寻找。中国的原型有:思凡劫难、悟道成仙、降魔伏妖、遗产争夺、家族复仇、人妖之恋,惩恶扬善。这是文化原型大多带有迷信而宿命的色彩。自然原型中关于月亮的最多,其次是龙凤、门、洞穴、河流、大山,最后才是植物与动物,主要集中在神魔之间的争斗。另外还有大量散落的生活原型,人们日常生活中关于婚姻总是才子佳人,个人奋斗中通常是求学的,伦理上的济世救贫,解人危难。神话原型中有创世纪,羿射九日,大洪水等。
西方原型有复活再生,创世神话,酒神,天堂,大地,堕落与赎罪,英雄孤独,美人诱惑,黑暗与黎明,寻找圣杯,流浪汉等。原型象征的创作不能随意想象,一要符合民族历史文化的传统,不能随意歪曲。二适合人们的审美心理,是文化习惯的结果。三原型是形式常数,有历史的稳定性,注意处理变数的限度。四戏拟,彻底地反传统。文学原型的象征历史文化含量很厚重,容易落入模式化而没有新的创造。
第二替代使象征,即指某物代某物,可称之为标志性的象征,某种数字、颜色、物象代表另一类事物,象征含义是明确的,月亮代表纯洁,红色代表生命、热情。这种想象力深化的方法是揭示象征物与被象征物之间的相关性、相似性联系,透出事物间的微妙联系。行为实践中这种文化象征是很多的,象征物一般凝聚了那个时代人们的价值观,抽象为某种理念,例如故宫多元多维的文化象征。宗教中也有许多这样的符号象征,象征物被人们普遍认可为某一理念的代表,在影视中便有许多象征方式代替贞洁。或者某种行为方式代表暴力。
第三种,作为启示的象征,情绪的象征,或者某种理念意图的象征。象征物之间并不建立相似性联系,只作为引起某种情感倾向,暗示某种性质。这特别表现在文艺史上的印象派、荒诞派、表现派。事物整体的意涵具有象征性。
第四种,修辞学象征。易于变位。这种变位是含义的,象征本身是一种修辞,同时它又需要其他修辞手段协同,我们看几张形式修辞象征:
拟人式,《西游记》中孙悟空本是一只石头猴子,由猴子而人化,保留动物的特点而实际人格化。这样例子很多,东郭先生和狼,狼便是一种人化。在动植物中倾注人的情感与性格,以达到某种理念,或价值观的表述。
比喻式,这种比喻是一种交流关系,将象征体与被象征体的意含类比,于是二者成为一种比喻关系,《红楼梦》宝玉的玉和宝钗的金锁,是一种象征。这是二人佩戴之物,但内在意涵上却是一种婚姻的比喻,比喻句落在金玉姻缘上,这是很明显地把两个喻体并置,省略联系词,明白说它是:金和玉的因缘。
借代式:以某物代另一事物,这本是象征的含义。但它们也是一个借代关系,用具体物代的是另一个意义主体。例如纪念碑、象征树、一口水井、一个老屋、红军帽、一颗子弹或老枪代表复仇,借代有形象借代,关系借代,意义借代。玫瑰花借代爱情是一种直接意义与象征,十字架代宗教实际代的是观念信仰。
隐喻式,象征物的意涵是多义多样的,有时直接表面的含义可能并不为我们所用,或者予以转换过程中丧失了。线索原本是纺织品,今天更多的只是用隐喻意涵,乳房原本替代雌性的象征体,隐含有复杂的多义,饥渴、性、美的曲线、圆形作为格式塔。身体一词,指认的各种器官,今天身体美学作为欲望指称,并且是欲望叙事的象征标志,进步探讨,它有可能是象征艺术的起源。(《身体美学》,第8页)
格言式,象征体把意涵丰富内容直接表述出来,象征与被象征体不可区分。人生不能同时踏入两条河流。手势仅仅是一个动作可以理解为召唤、独白、目光、记忆、文化等。间歇是一个停顿,可以理解为环扣、叹息、端点。
通感式,象征形式的表层不好理解,可能在常规语法上说它是不同的,沉默的左岸,耳镜,墙上与耳朵,这是把两种感觉以上的意识连通产生一种奇幻的感觉,或者是一种矛盾的感觉但作为意涵表达却很贴切。
陌生化象征。这是形式主义独创的一种方法。使词语、事物改变人们原本熟悉的面孔,采用一种强制化的方法,重新搭配,改变词性,错位替代使语言出现一种鲜活的意境。花的布施,海然,翻译绿色。这种方法主要是强行改变词的功能,在不能使用的时候使用,达到一种奇效。例如我的文本《午后阳光》。
象征作为表述手段或创作方法。
历史上曾出现过象征主义流派,莫雷亚斯拟写了象征宣言,象征写作最早是维尼,莎士比亚,现代主义主要是波德莱尔,艾略特,然后还有三个代表人物马拉美、魏尔伦、兰波,象征创作方法首要的是赋予思想一种敏感的形式,新颖而奇特,主张表象与理念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而不是逻辑的。其次是从原始典范出发采用纯净未被污染的词,词义的充实与浮华交替,有意识地重叠影像与词义,神奇的省略,强行错格,大胆悬念,使用多重转喻。其三创造诗的新形式或有力的格律与节奏,精心安排的无秩序,奇妙用韵方式,各种诗体综合使用,各种音节的诗行巧妙安排。其四,形式多变的小说人物具有幻象气质,环境的变异而本质是真实的,有大量的被抽空生命的木偶人,核心人物最闹剧与悲剧的是按理念规定的政治人的形象,人物永远演出,不强调行为动机,永无结果,但要表现个人的自我。无论目的有无我们都要返回到人类的本初状态。最初的人性展示,像高更那样的原始生活,不为理性生活。
象征是对摹仿理论的深刻修补,18世纪前均以摹仿理论为其权威,其优势在于揭示艺术与现实之间的相互关系,一方面摹仿是相等于自然的精确描绘,艺术是对现实生活的反应 与映照,把艺术的理据性拴在现实与自然之中,这发展为后来的形式主义写作,表明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被摹仿物之间的关系是非确定性的,也就是说摹仿仅是一种可能性,这表明摹仿是选择性的,可以典型化的,可以按照美的原则选择摹仿,这有了写实主义的集中与概括的方法,摹仿也可以是理想的表现物。
象征的可能性实际也蕴涵在摹仿理论之中,表明两个事物之间有其相近、相邻的摹仿关系,这种摹仿是同一性的差异性的体现,这揭示了另外一个原理,摹仿不是为摹仿的摹仿,摹仿的立足点在于,我的摹仿物,其目的在于超越摹仿,这种超越走了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夸大,一个方向缩小。总之,摹仿的目的在于揭示出原物不一样的性质与特征。摹仿是物的,我们不单单要再现之物而且需要升华之物,升华表明物体的不一样和内涵的不一样,从模仿到象征最初的理论贡献有柏拉图,伪狄奥尼修,还有发生在宗教的象征也应用于世俗生活,被引进文学艺术的领域。近代把文学艺术当做永恒的象征始于施莱格尔的浪漫主义,象征把人类情感与自然事物按美的选择塑造结合起来。
象征始于摹仿的不完善性与超越性,其单元意义指向形象。我们说世界是表相的,因为有生命,以生命意志立言便有了形象。形象成为整个世界万事万物的代表,我们说所有的形象都以意立,可以称之为意象,探索形象的意义表达,形象实际上就变成了象征。象征是形象的也是世界普遍性的结果,这时的象征或许强调的仅是代表意义,还有思维发生学意义。黑格尔的提问,我们是否从本意上去理解形象呢?同时也还按其转义上去理解形象?形象在其追寻意义表达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会有其象征的身份。
形象就是我们世界万事万物的象征世界。
这样我们就能很好地理解,有好几个世纪里艺术世界都是以象征作为宏大标记而为各民族所共用,并超越时代为人类形象的普遍适用性来探索人的自我意志。20世纪20年代便出现了赫然醒目的象征主义流派。这时候的象征是整体的,这种象征整体,现象世界可以整体的恶,整体的善,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包括世界的无奈与荒诞。这正是人类的责任感创建了这样的象征世界,于艺术的象征王国变成了现实王国的象征投射。
为什么将艺术象征化,除了现实世界的需要,还在于象征性质所具有的代表性与概括性。如果作为延续性理解,后来出现的现实主义的典型与典型化,其实也是象征主义的性质,我们的典型抽象其实也是一个类型的象征。
由此而言象征与形象、意象、典型、神话、隐喻、模式、寓言、符号、格言并没有一个森严壁垒的界限。抑或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形象都是某种深层理念的象征,因而投射到人的思维领域里构成我们的象征思维。
传统象征在消亡,重要原因是传统社会是信仰社会,以其宗教秘传为主要的思想依托,象征构成稳定的文化秩序,人们相信象征,但今天所有的寓意在弥散,在去神秘化,人与物,物与物的差异在彼此缩小、替代,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界限,因为仿真代替真实,这个世界没有事物不可以制作,都是重复性的,交换价值取代了一切事物的价值差异,这样事物与事物与人的意义变得含混不清、暧昧,因为类爆取消了事物之间价值差异的鸿沟和意义鸿沟,我们以真实为基础的语义基础已经改变,象征的二元对立被颠倒,或都被自行解构,所以今天象征形式还存在,可现在的内涵变得名存实亡,以真实为基础的象征已经没有实际意义。这时候象征无法和它所指对应,今天的特点是象征作为图像、符号、形象大量繁衍、增加、复制成为狂放泛滥的能指,在价值尺度下轰然倒塌,变成无数碎片,作为一丛遗迹、印象、幻象、痕迹,迅速生产迅速流失,所以作为主义的象征、整体象征、永恒信仰的象征确实已经灭亡消失了。但是这个时代又催生了更多的象征生产,因为真实性的破灭,价值的悄然改变,所有物品都在商品化、拜物教的状态下富有一种神奇的寓言性,所有今天的人与事物无一不通过象征秩序,例如科技、信息、媒介、制作等新方法而重新编码,连续地重新地循环进行价值交换,因而所有的人与事物都变成了一个象征符号,我们处于一种重新建构的陌生关系之中,象征品行如此疯狂复杂地变化、生灭、复制,重新建构一种奇怪的新象征体系。事物与词语,符号与意义,现实与幻像,真实与仿像,逻辑与直觉,一切对应方式的二元都以古怪奇妙的象征体系支撑着,保持了一种特别的世界象征秩序,传统的象征交换是真实的,信仰的,等价物的,今天的象征交换是虚假的,非价值化的,是复制的,概念的,所以今天我们可以叫形式象征世界。
象征没有灭亡,而是更加疯狂地再生。
属于象征主义的运动没有了,可象征生产却生机勃勃。
我们的任务是重建象征世界的新秩序。
我们换一个角度谈文学艺术,一切文学艺术的首要特征是语言,其次是形象。语言我们可以视为符号,形象一词在西方语言中与意象同属一个词,这样符号、意象、形象、象征,有本体上的趋同性。或者说象征、意象、形象、符号本来就是一体的。文学艺术有一个不被明言的共识或者说它独有的一个潜规则,也是它和哲学、历史、科学的一个重大区别,文学艺术是不能明说的,不能用概念直接表达意义,所以文学艺术采用的是拐弯的说法,或者是换一个说法,通俗地说,是用形象说话,以一代多的原则。
可见文学本质上便是象征的。
我们只要以特殊的参照方式,选词造句,塑造形象,安排意象,使人和事物在非本来意义上去理解它就是象征。每一个作家都会有自己特定的象征思维,无论个性怎样他都会热情地意识形态地处理公设象征,同时作家因个性、家族、地域、民俗及个人的才学识的不同,也会建立个体的私人象征。并因此而形成个人的表述风格。
文学的象征第一位是语言声音的象征,这很好地体现在韵文上,口语的文学首先应归功声音的文学,从这个意义上说,一切发声的文学都是他个人的身体的象征。
第二,是语言书写的符号象征,语言一定会尊崇个人表达的习惯,因此词汇选择与组句规则都会因人而异,个人文风无疑也是他自身的象征。
第三,作家的文体选择也可以视为象征。语言的,词汇的分类,或者各种表达的分类,神话,寓言,原型,仪式,故事,隐喻都是象征的,我们还可以说象征是分类学的结果。象征总是在一个类别上谈论的。
事物是单元的存在,人是个体的存在,物象以纯一的方式表明它存在是在一个类属之内。但事物总包孕多种意涵在内,不同语境还会显示意义的矛盾性。人呢?也会是多种复杂的内涵构成一个形象内在的矛盾性,于是世界的事物与人均是以多义的原则置于一个社会体系之内,这样人与物代表的意涵会有稳定的非稳定的,我们很难知晓某人某物在一时一地代表某一个含意,这就提供了我们窥测象征所代表的奥秘,象征是多义原则下仅作为某一个层面的意义代表,它的理据性可能是多义的但它所象征的是一个层面较稳定的意蕴,因此我们考察象征既注重其意义,也要特别关注象征物在某一系列中的关系,即在关联域内来理解。某一关联域(ontext)内既有意义与思想,也有叙述方式与形象性格。
第四我们可以是某种表述风格的象征。例如鲁迅的安德勒耶夫式的阴冷便可视为一种风格象征。
第五,象征可以是一种材料标记。在文本中刻意强化的某一事物,并在词语和结构上做了刻意安排,用以显示某种意图,因此该事物便可以视为一种象征,这种象征可以视为文本的,作家的个性标志性特征。
第六,文本象征。某文本并不直言其事,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表明个体内心的隐衷,或者有个特殊的意图,我们考虑社会的成因,更重要地考虑家族、民族、地方性、风俗性、环境性的成因。还要考虑个人经历与思想,这种象征是可以索隐的,例如《红楼梦》中的石头。
第七,信息象征。文学艺术的文本今天提供的经验,事实,从直观的材料性来说我们没什么不懂的,甚至我们表述今天的时间,图像所具有的直接性,它本身并不在意象征什么?也许这个时代不需要什么拐弯抹角了。但是材料与媒介本身便是一种特殊的信息象征。象征并非作家刻意的设置,而是社会科学技术机械复制的结果。我们使用什么样的手机便投射了某个特定时期社会个人状态,因为手机是一个迅速换代产品。就如无绳电脑产生2010年一样,它会是一个特定时代的象征。
第八,暧昧象征。当下全球化时代的象征,可以分为求解式的象征,我们通过象征看世界。另一象征根本不需要解码,它是社会时代高度技术化的结果,我们可以分析信息,但我们根本不需要探究其根本,通俗说我们只吃鸡蛋不需要找生蛋的母鸡,因为技术变化速度太快,我们使用电脑的方便根本不需要知道电脑的生产原理。也许我们揭开象征世界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也许象征世界背后是无限复杂的网络。象征的暧昧性我们要注意,一方面要注意象征本义与象征语境中的意义的不稳定性,象征本义是公设的,语境内象征也许是私设的,我们不能把两种象征混为一体。另一方面今天的象征有理据性的,有联想意义的,还有相反或悖论的,它可能只是语境中临时租用的象征意义。更有一种现象是非象征的象征。我们今天地球的环境变得不可思议,破坏了传统规律,具有极大的反常性,作为某天的特殊天气环境的灾变我们不能说它是象征,但整个生物环境的变化却成为了人类命运的寓言。
思考题:
1,象征的基本含义?
2,传统象征和现代象征的基本区别?
3,为什么说文学艺术是象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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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2:1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讲    身  份
    今天身份一词变得异常复杂。为什么?只有到了身份失落和无可定位的时候,身份才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这种复杂性刚好是这个时代语境所给予的。除此,身份复杂还因为身份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身份是一个组织化的社会性的公共建构。身份的建构相关于一系列复杂的问题,如主体性和他者,意识形态与个性,自我与身体,性别与性征,认同与属性,观看与凝视,权力与异化,女权主义等相关系列问题。其中任何一个问题都够我们进行专题研究。身份的现代性研究首先引发我们对两个基本问题的研究。身份的现代性研究首先引发我们对两个基本问题的判断:一个是自我的身份是先天的赐予还是后天的设置?例如性别与家庭是个人后天无法改变的事实。另一个自我身份是个人努力的塑造,还是社会机制的建构?两个问题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似乎都不好单一地回答。
它所引发的现代性思考从四个维度可以勾连起现代社会与个体的全部矛盾,因而会引发全然不同又可能对立的看法。如果是先天赐予的个人性格、身份、地位,那么自我是有别于其他所有的一切社会因素,自我个性是内在的决定性,是与众不同的事物,这方面铁证如山的是个人性别,家庭出生,自我个性均含有先天因素的决定,这个决定基于生物性遗传的也好,基于个体素质、语言、行为各种内核的确定也好,主体与自我,认同与身体均从个体内在意志出发,我们所做的由我作主我负责。其二,身份是先天赐予和社会塑造相结合的,自我是由个人出生与社会因素共同决定的,你的民族、人种、家庭是不容选择的,承认基本事实为前提后社会又会提供各种情势与规定,自我、属性、主体,是各种因素赋予的。其三,个人性和后天塑造结合,人是环境的动物,跟随语境会不断改变其本性,主体是相对的,自我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个人通过独特的行为而成为他自己。其四,社会和后天塑造而构成的。自我是通过我占有的各种主体地位而形成的自我,我身份的规定性是争取的,所以是社会性的,身份只能是选择的结合,你是知识分子而不是一个农民,你是个穷人而不是个富人。这四种方式分别作用就造成各种不同的主体,但我们说每一个方面都不是单一的,而是综合的建构,特别的现代社会风险与机遇相等,社会和个人结合,个人奋斗与社会赐予相结合是不可避免的。
但现代思想特别强调个人奋斗,个性是天定的。我成为我自己是天定的,是语言与行为表述的内核,这是特别合乎于文学艺术的生产与研究。自我由我个人形成,我的行为由我解释,我的言语和行为都是对我与自身最好的解释。
对于这种主体性的认定存在两种意见,一种是马克思主义的,自我主体由阶级社会的阶级地位决定,从他人劳动中获取利益,经济决定意识形态。女权论也强调性别角色是社会主体建构的,性别的社会建构使他意识到差异。另一种主体性有其先在性,它与其他因素分隔开,所以主体组成了一种先在的力量。它不仅是一个表述模式,而且是通过表述(语言发挥作用)建立一种作用与力量,所以福柯认为,心理研究把主体和它相关的言语与行为规则,想像,虚构,欲望,话语都分隔开,所以他性因素成为与主体并行的条件,我们不能从主体解释一切。也不能作为独立研究的主体而是作为一个交叉产品。
身份(Identity),既指个人身体又指他充任的一个角色位置,它是独立的个体又相关于社会被给定的。身份一词自身便含有两个方面的意义:第一,他是先天性地决定了他的身体特征,这是不可改易的。因为有遗传的生物机制。第二,他又是一个后天受社会塑造的个体,身份在建构中是被给定的。一方面是自己争取的角色,另一方面是被给予的。这里还有一个环节,身份的属性的建构永远是不完善的,总是在其建构之中,一种是争取某种身份,一种是反抗自己的身份,这就有了二重性,否定与认同。可是这种反抗与认同,有可能由两个主体决定,也可能由社会情势所认同。身份的另一个词(status ) 的意涵偏重于以地位来定义,相关于阶级社会的等级差异。据威廉斯的解释:status 这个词汇使用只作为class其中的一个意涵。一方面扬弃了形构群体与大众群体的概念,但它提供了一个社会模式,所以它的另一方面,充满了社会层级和个人间的竞争,还可以从消费与展示上来定义。通过生活方式来评估,这就通过了市场法则,介入了产品、信息、服务、广告等元素。身份完全可以约化社会制度牵引流动的消费社会的所有问题,所以身份一词在今天尤其复杂迷乱,不可定位。
意识形态(Ideology)
意识形态作为观念的科学,是指对观念进行唯物主义和科学的精确描绘与研究,从中得到理性的知识。一方面指观念、思想、信仰、价值研究控制人们,但却是一套错误的价值观,在权力社会占有统治的力量。另一方面是指在阶级社会中代表阶级集团、种族、性别提倡的一种观念成为习惯的仪式,凝结人们尊宠的价值观。意识形态是一套改变和塑造人们的文化建构的方法和力量。它会运用各种策略使人的自身合法化,这种策略总是明显地带有政治权力化的意图。由此可见人的身份建构是一套意识形态策略化的运用。
思想观念是人们对客观自然世界正确认识的反映,意识是我们被意识到的存在,人的存在就是他们实践生活的过程,意识形态观念也就是这一系列生活过程的反射与响应。可是意识形态被纳入到社会结构和政治经济的框架中来思考作为一种事件行为,不仅仅是社会学的分析,不仅仅是观念真与假的辨识,它发生了转向,核心是观念如何与现实的物质条件相联系,如何遮蔽和掩饰了现实物质和人的实践行为。这时候便有一套手段移植,偏离,转向来解决思想观念与现实中的实践行为的矛盾冲突,这个中间有真实与虚假的冲突,要把这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变成劝诱,自身认知,使之成为适应日常生活现实里一种自然的惯用的普遍的方法,这时候思想意识观念便成为了普遍而积极的政治力量。因此意识形态便有了这样一个二重性。既是观念建立在对自然世界的客观反应,又是一种改造现实世界的政治力量。它是一种理论观念又是一种实践现实活动的行为。它是认识论的又是实践论的。我们的知识、观念、思想、价值认知都留下了物质性的标记,是技术信息带来的新的文化后果,所以我们很难说我们的现实生活是纯物质性身体性的,它可以视为一套观念产物。
这样把我们的身份视为一种意识形态各种策略下合法化产物也就不奇怪了。今天的身体被美化被披上各种文化外衣,既是一种自身的变化,又是一种被欣赏的对象。更热闹更重要的还是某种理想的乌托邦,身份美化变成了一种心理需求。审美也变成了这样一种概念,是输入性的,被意识形态不断强制利用,习惯性地展示市场商品,引导人们对一种时尚性依赖。审美是一种自动的后殖民的情感运动,劝诱性地接受那怪异的时尚性,这和意识形态不同,意识形态的一套价值观带有强制性措辞,是权力的,国家机器的,是强制将你带入一定的价值规范,于是审美成为一种方法却是把你的个体经验、感受、审美整合到一种集体主义的潮流中,接受那种感受和情绪的模式,你很自觉地进入了意识形态的统一感觉之中了。意识形态在资本主义早期社会被看成一套强制性生产模式所内化的劳动分工里变成了对身体和感官世界的压抑。今天早已不是简单的经济决定观了,权力并非经济与政治简单地支撑方式,当代社会集团统治阶级依靠强大的经济、技术、文化力量建立了一个新的道德系统,新的审美认知业已进入人们的普遍价值观和人性依赖,人的身体主动接受其规约和审美时尚,统治阶级将世界观转换为社会秩序,转换为人们的常识,文化产品如电视、手机、网络等,这样就制作了让人信服的新的权威:霸权(Hegemony)。这种霸权不仅仅与统治阶级的思想价值观相关,还与统治阶级的压抑方法把这种权力悄然变换为一种新的人们习惯接受的文化秩序社会制度的一套方法有关。文化霸权即文化主导权,统治阶级将有利于自己的价值观和信仰普遍推行于社会各阶级的过程,这一切均是非暴力的与法规的而是精神道德的领导,使社会大部分成员都取得这种自我认同,推行一种价值共识,既以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为其根基,又以其经验、信仰、意识的形式根植于社会思想价值领域里起到统领与制约作用,于是当权者成为幕后一只看不见的手。
Hegemony这个词源为希腊文egemon,通常指支配他国的领袖,这种政治支配表明一国对他国辖制强权。1656年开始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20世纪由葛兰西引入文化研究,政治支配从国家权力延伸社会关系的阶级支配,今天成为文化主导权,意涵指洞察世界、人性及社会关系的一种特殊方法,表明社会实践必需符合主流观念,而这些主流观念表达了支配阶级的需求,除了阶级决定论外,一种制度,结构仍是影响繁荣与衰退的原因。霸权也可以视为一种必要的决定因素。对国家阶级如此,对个人生活命运也如此。
但这个霸权不同于意识形态。它不仅表达统治阶级的利益而且实际指那些被统治的人群也接受了这一事实并且视为我们更广阔的文化领域里的一种常识。
主体性(Subjective)
据威廉斯解释,它的拉丁词根意涵很明确:一、在统治者或君王的管辖下的人民;二、实体;三、讨论的素材、主题。现代含义指事物的主要部分,即外在的物体。另外还指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的承担者,即存在与判断者心中。表明有一个思考的主体。所以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身体就其本质上的追问核心问题便是:我是谁?
我是谁便是对一个存在主体的判断,纠结着自我与主体的问题。身份有可能是自我认同的,也有可能是社会文化赋予的,人际关系中指认的。身份是相对的,又是变化的,身份是稳定的,但有时在不停地建构过程之中。
主体可以是一个独立的实体存在。
主体可以是人与事物的属性、状态、运动变化的载体。
万物皆主体,因为他是自在、自因的,人也如此。
古代社会主体不是人而是神,因为人们相信在万事万物之上仍有一个主宰一切的上帝。
资产阶级人的主体性口号是:自由、平等、博爱。
笛卡尔近代思维哲学创立了人是思考的主体具有主观能动性,人是获得真理与知识的最佳导师,人类是一个有组织的理性社会,其本质运行均可从理性思维的人的思维认识开始,故此,我思。认识主体取得了崇高的地位。
康德认为事物是“物自体”,我们不会认识,因为他存在人们感知和认识之外的另一个客体,所以一定还存在一个综合主体,这便是一个赋予创造的个体自我,他借助理性判断而改造世界,我为自然立法,我为道德立法。
黑格尔创立一种时代精神的哲学,是综合的百科全书的一个体系,在这个体系里自由是一种绝对精神。所以黑格尔的现代世界便是主体性自由:即个体的,批判的,行为的,唯心的绝对精神自由。理性是心灵活动产物,是万能的造物主,心灵是一种普遍精神,它与存在同一体,主体就是自由和解放的,精神和存在的同一体。
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史认为,社会实践是主体性。我们不仅只是认识世界我们的目的还是改造世界,人作为主体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主体性是在主客体的相互关系中形成的,所以主体作为人的存在同时又作为社会的存在物。
当代人的主体性被削弱,被消解,这个启发来自人的异化,人的灵魂的丢失,人的真实世界消失了,一切都是仿真形象,社会在高度物质化,技术化之下一切皆变得有可能,这样主体性便无可定位了。主体仅是形而上学的一个虚构,没有本体论上的主体性存在。
主体实际关涉的是:我是什么?而我的回答便是一个属性,一个认同,一个自我。关键这个主体是由谁决定的,社会?环境?群体?我的属性多大程度上是我自己,我是主体吗?主体可以选择吗?我作为主体,主体是一个角色,一个自由的主观意识,一个能动交互的作用。主体是移动,在主客体之中游走,主体决定他者,也被他者所决定,所以主体也是社会制度的制造和服从体。
主体是一个关于人称的科学,第一人称便是主体,在一个主语句中主语便是主体。因此主体总是处在自身的感觉体验和知觉的样态之中,他与你是客体,但文本中人称会依表述视角变化而发生人称的改变,可见主体也和视角相关,我的视角我是主体,他的视角如果仅提供一个对象客体,自己隐身于其间,文本的主体便是以一个客体为主体的,这叫客体的主体化。“你”在相互称代之中互为主体。人称锁定时仅是一个代词,代词并没有公布身份,身份是通过人称的相互指称,介绍而彰显的。任何人称都是他自身的主体,主体在相对性中发生位移,改变属性,但主体性一旦暂时定位,他的功能便是首要的,这样由自主性建构某个自足的系统,具有支配功能,或独立功能。主体是从自我中偏移出来的,可见主体也是一个代词,它代替自我,我,本能,超我。代表他者、你的时候,主体在变换其属性与功能,这时主体是临时性地替代的了,你,我,他是主体的不同化身,原来在代词关系中主体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不同的人称是一个交互主体,当主体无法定位的时候,句式揭示了主体的矛盾状态,他吃了一条狗,他被狗吃掉了。主语可以执行主体的动作行为,主语也可表示为动作的承担者,因而主体完全表示出相悖的状态,他并不是无所不在的自由意志,标明人的本质具有稳定性主体。人的主体性是社会政治给予的,是文化习惯建构的,同时也是一种话语策略,只有在人与人,人与事的联系方式中考察才能理解主体性。话语是一套反复的陈述对特定的文化对象,特别注意,对象只有通过这样的概念和术语才可以被讨论和研究,而且社会是以压制、限定、排斥的反常标准来规范个人行为的,用反常作为标尺去抵抗那些宣称正常的观念,如果话语以反常方式存在那它一定表现出非连续性的特征。(这里话语一词很好地体现了拉丁词源的含义:dis 不同的方向 + curree 跑、运动 = discourse 话语,通向不同方向的运动。)这样我们就会明白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话语,表明话语在不同的语境中建构主体。
属性(attribute)。
在传统的文学中属性始终是明确的,易于寻找和确定,因而我们并不需要专门讨论。今天属性作为人与事物本身所固有的性质与特征是暧昧的模糊的,是非稳定的,这就需要我们有特别的判断能力,考察属性的各种转移状态。属性是指事物与人自身所固有的性质,是物质必然的基本的不可更改和分离的特征。又是人与事物某个方面性质的规定性。男人和女人都各自有他们的性征,是不可能改易的,具有先天的性质,如果改变了呢?那将又是另外的属性了。既然属性是事物固有的不可改易的属性,那我们认同便可以了,如何又作为专题来讨论呢?
最重要的是现代社会中,属性是塑造的,又是可以随语境而改变的,可是从本质主义上说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性差异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还包括体能与功能上的差异,男人有阴茎,女人能生育这已成为性必然的象征,西方文明就是这样一种菲勒斯(phallus)中心,父权制男性优越的逻各斯中心论就是如此建构起来的,于是属性也成为了中心问题,性别差异也被视为了社会差异,整个世界也存在这样的一种事物差异,万事万物都分为了阴性与阳性,从而给阳性更多优先的地位,或支配的性质,于是隐性地产生了一个等级制的生物学理论,生物理论中的阴性和阳性影响支配着我们的社会生活世界,属性便是社会与个人的一个整体问题,巴特勒提供了身份政治学表明把自己当作具体的,通常被边缘化和受压迫的群体的政治学,身体所发挥的作用总是受到限制的,这提供了一个问题,身份从来不是先天的和被给予的,接受的和获取的,而是受压抑的,屈从而被剥夺的一个差异政治。身份被我们看作是存在的有差异裂痕的事实,因而可以建立有效的批判性的视角。我们首先建立一种这样的身份政治学的认知,从其固定、差异、限制来定性身份,建立一种批判的身份理念,而目的正是希望其表现和解放那个被压抑的主体。我们不仅保持和他者的差异性别与性别之间的不同,还表现为自我的性别差异,这种自我之内的差异便是我们是自己的陌生人。属性不仅关乎自我和他者,还关乎我们自身性质的认同。身份与属性密不可分,如果属性仅是个人的自我认同,那么核心仅是这样的现代精神命题:我是谁。我们的任务是寻找探索求证去完善自我,解决的方法是精神分析的。如果属性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自我定位的问题,而是关乎他者,在性别之间来讨论确立与认同,那便成为一个后现代的语境。那核心便是一个他者建构,关键词则是:你以为你是谁。这便有了他性政治。他性始于黑格尔通过他人认识自我。什么是他者,他者是主体建构自我形象的要素。他者也是社会身份中的一个基本要素,社会也由一个统一的主体构成,有一种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主流结构,形成主流意识形态,于是有了次要团体的编码作为他者,通常指妇女、儿童、老人、残疾人等,当文化、社会、团体把某些个体排斥作为他者时,它试图排除的实际上也是他自身的一个部分,他者造成了社会结构整体中的持续紧张与冲突。每一个个体都为其自身保存的部分而斗争。社会歧视是因他在生产中的功能差异便被排除在外成为一个部分组成了他者,这实际表明了社会会对强势、强权的认同,对弱势、弱者的否认。我们要尊重他者及尊重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不应该讨厌他者,把他者视为一种威胁,否则这会形成尖锐的社会冲突,扩大社会矛盾。我们应善于把他者整合为一种主流的文化结构。
他性还是哲学和心理学问题。他者概念是超越了对个体的有限认知,他赋予主体以意义的个人或团体,其目的在于帮助主体选择一种特殊的世界观并确定其位置在何处。(卡瓦拉罗语,参见《文化理论关键词》,江苏人民出版社,第129页)主体不是纯粹独立存在的个体,他相关于他者,理论上讲任何人对现实的理解与对社会的把握,总会和别人的意见与解释相互关系相互作用建立重新联系。因此我们总是处在一个主体间性的世界里,自我总是作为另一个被凝视的目标而存在。由此可见主体总是离不开他者而构成的。
萨特认为我们的自我感受取决于他人凝视的主体才能获得整体的感觉而进一步控制我们的环境。另一方面只有当我们成为另一个人的客体时,我们才可以确证自己的存在。
拉康认为成熟的个体必须学习那些把我们自己分开的事物,它是我们自己虚构的形象(镜像),这是从自我肉体分离出来的我们天然地倾向于认同,例如先我而存在的语言、法律、制度等领域。认识他者存在确认其事实,了解他者的感情和思想及精神活动,他者是否和我们在其行动、精神和我们相似,语言、身体、文化是否可作为他者思想与情感的可靠反映,一句话认识他者也在认识自我。
属性的重要不仅在于确立主体的性质和特征,还在于鉴别其他一切事物特征与性质的差异。最重要的是各类人与事物之间的界限,自我和他者相区别,我和他区别何在?如何定位?这种差异的根本之点?差别之中是否有其同一?属性在其稳定性与变化之中运动,在自我与他者之中划界。我们讨论万事万物,讨论主体、客体、他者、身体、性别等问题首先必须立足于他的属性的确定性,他是此而不是彼,特别是今天属性并非自身固有的而是一个创造性的,属性的认同不仅是一个事物本身及性质的确定,还要追索其属性运动、变化、迁移的状态与特征。
文学的属性讨论的是:
1,角色的命运是自己性格的制造,还是社会环境的支配,这涉及到个人性格与品质的属性是先天给定的还是后天的社会因素在完成一种属性建构。核心:属性由谁决定。
2,精神分析表明属性是一种自我创造物。任何角色的属性都是他自身行为的后果。自我有一个本原的样子,所以有原型的概念。自我是自我行为的创造,因为受制于本能产生出本我、自我、超我、我的人格。自我来自于我的无意识状态。人的属性在文学语言中是描写出来的,在理论中则是抽象分析出来的。
3,认同可以创造属性,认同对于自我是一种心理过程,对于他者则是一个社会制造过程。认同是一种实践过程,即个性或自我是在一系列的认同过程中进行的,因而认同总是含有这样一种辩证过程,扬弃,征服,认同,再否认,再征服,再认同的综合过程。
4,文体,风格及语言也会含有属性问题。类别的划分便是根据其属性而来的,由此每一个文本都会有属于个性的,文类的属性,而互文性就在于取消文学内部的分类属性主张文本的综合,语言是社会化性的,是群体公众所共同使用的,于是语言具有大众的属性,可是文学的言语是区别公共语言的个性语言,语言成为风格的、个性的就一定是从属性上区别的,属性是一切事物的基础,万事万物最终都要回到它的基础来,所以属性是一个出发点也是一个归宿点。从另一个角度讲语言是一种知识,同时它构成语言经验,或者还会有惯例的语言写作或语言作为一种社会时间活动产生的新的构成性,语言会呈现为各种各样复杂的面貌,语言的属性也会紧随其后发生变化。因此我们不能把语言视为仅是提供人来表达的一种工具,或者是一种知识、秉赋。我们以语言的门户走出去是找到我们用语言建构的一个特殊的生活世界与精神空间。语言的建构指向何人何物时,语言的属性因此而建立。
自我(self)
自我是符合个人认同的心理统一体。但对自我的解释中,每一个哲学家在解释时都会形成他自己的理路,从而成为一个专门的哲学问题。为什么在文学中讨论自我呢?我们可以把文学看作是展示个人的一个象征,无论从作者,从人物角色而言,每一个文本都可以视为一种自我的展示,或者自我代他者展示,但这个他者在文本语境中依然是一个自我主体。
揭示现代自我观的是笛卡尔,他的名言是我思故我在。自我是我思维之物,我思确证了自我的存在,个体不能怀疑我在思考也就不能怀疑我的存在。自我是一种内在性的存在,同样即便我之外的经验看不见自我,自我也是存在的,因为我思便是一个存在之物。他说我不存在,他骗我,也同样证明自我是存在的,他欺骗我,我在,必定是真的。
休谟从反面证实了自我的存在,自我是无法在经验中呈现出来的,这是人人自明的,因此可以否定自我存在。休谟认为超验自我无法从经验中获得,自我仅是一系列类的感觉,我感觉到冷热、明暗、爱恨、痛苦、欢乐,凡属我感觉的便证明我存在。这两种自我理论,笛卡尔主张身心二元论,将身体和自我分离进行讨论,心灵内省成为自我的必要之物。休谟是身心一元论,自我与身体感觉是同一的。没有身体的感觉就不可能有自我的认知,
米德认为自我是在社会进程的参与过程中显现出来的。自我意识行为是一种行为形式,是自我反思能力在起作用。自我是假设个体能从局外人及自己的立场上看待自己,并思考自己在现实和想像中的行为的能力,这样自我不仅仅是站在个人立场,而且能站在一般化他人的立场为条件。
自我是一个我们需要而警惕的词。孔子时代便有吾日三省吾身,对自我质疑与反思。宗教学更是要求忏悔说出自我的隐秘动机来,所以自我成为怀疑的对象。法国拉·荷西福柯认为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行为、经验、动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展开的,生活中所谓的崇高行为动机均是以自爱为动因执行的,这决定自我含有自私、自爱的东西,你向上帝忏悔便意味承认堕落与犯罪,这是英雄举动,于是人们开始怀疑宗教的自我忏悔,这种群体的忏悔并没减少犯罪,于是尼采、黑格尔、马克思、弗洛伊德之后自我有了新内容,侧重分析动机与自我,这看清了个人自爱和个人主义的结果,这种源于从自身内部寻找自我基础的理论便不再讨论个人化了,而是注意欺骗具有集体性。这种自我寻踪可以找到最丑恶的东西。这就使自我认知有了积极性。韦伯社会学便是寻找社会中的种种罪恶,为什么?他说,我要知道我能忍受到什么程度,尼采也是一个围绕伦理问题展开的哲学家,他从批判基督教博爱和利他主义开始。维多利亚时代伦理的虚伪性在于贵族不能用政治经济手段来解决社会冲突,不能靠国家机器镇压,而应该用道德伦理减少社会矛盾,利他和博爱成了当时英国的行为准则。尼采从自我怀疑角度分析,根本不存在利他和博爱,他实际上是另一种侵犯形式。人际关系中施爱与利他使你处于优先地位,接受受惠者的感恩,这就是让人臣服你,隐秘的内心便是控制别人。
弗洛伊德发现的自我是从心理学意义上的解释,他把大脑意识结构分为意识、前意识、无意识,这三重意识是相互转化的,相应地产生三层人格:超我、自我、本我。本能是最深层的驱动器,推动无意识向前意识、意识转化。他揭示的问题是现代文明的理性进步,是以对本能进行压抑为代价,这实际也是个伦理问题,他的超我便是文明场所活动,深层压抑的本我是无意识深部,它总要通过各种方式转化,体现为个人的自我状态,社会理性便是对自我的控制,那么社会集体的规则,文明理性都是强加给自我的,自我按本性欲望而生成他不喜欢这些东西。因此自我必定是对集体、对理性的反抗。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自我仅相关于本能,仅相关于他的身体,受欲望支配,这样自我才是真正的个人意义上的概念。我们为什么在文学中谈论身份与自我呢?
文学是人的身份问题得到最具启发性的揭示的空间。
文学是最全面描绘意识从自我认识获得个体身份的方法。
我们最容易从文学中找到自我认同。同时我们还应看到更深层的问题,自我主体虽是个人化的,但它受本能欲望支配,现代文明是社会理性的它压抑了本能欲望,表明个人最根本性的东西和社会公共的理性是处于对抗的,这样社会因素就因此而引入到个人领域。
精神分析找到了本源上的自我,特别有束缚力的是自我受本能与欲望的支配,同时又与社会理性是对抗性的矛盾。精神分析改变了我们思考主体的方式,我思不具有决定意义,因为我的意识受制于潜意识和一些不明的欲望本能力量所左右,我思是被控制的,并不是上帝让我们思考,我思的最深处有无意识的力量和作用在构成,这样我们的理性,逻各斯中心是值得怀疑的,自我也不是稳定的,也值得怀疑,这样便推动了人类主体的去中心化,表明人类并不是自身的中心,我们并不能理性地控制自我。相反,是本能,欲望在控制自我,而自身本能欲望是感性的,是身体性的,具有极大的偶然性,我们并不能说我们的精神,情感主体是稳定的,我们和动物与世界并没有什么中心位置的优势,这便是对人类自恋心理的一种打击,人的自我还被许多原型,情结所控制着。我们相信自我是完全自由的,凭自己而独立存在,是自治自足的,这仅仅是一个自我的神话。自我也是一个受制约的,臣服的主体。精神分析是如此深层地看到了它的实质。自我并非完全个人的,单个的我总是服从于他外部的环境,和被内部的意识所左右,所以我们生来就是一个臣服者。按福柯说法,个人由于控制和依赖而臣服他人(主体就是一个臣服者)。首先臣服父母,然后依赖我们的环境,我们学习与工作,于是我们被政府机构管理,被社会教育。个人并不是单独体,拉丁文词源individuns(个人)表示不可分的与未分割的含义,所谓个人的自我神圣化仅仅是人自身的一个反讽。
自我认同是一个心理过程,它表现在一种意愿,一种内在意识与情感,但自我认同是要表述出来的,特别作为文学,自我认同便有一个表述的过程,这时自我便相关于语言。语言是一个自我展示,我存在于语言之中,我思考自我的方式是运用语言,语言的第一个自我方式便是命名。保持优先位置的是代词,我,你,他。我作为主体,他作为客体,你是一个见证。我,自我,作为代词,表明自我主体并没有命名,他代什么呢?自我代表的是一个复杂的内在意识的肌体,代身体与精神,代理性与感性,代情感与意志,代表所有的隐秘的潜意识的东西。我作为复杂的代词是无法命名的。当然文学是要行驶命名权,这里的命名都被他者化,命名便是自我的分裂,表示他者的独立,文学作为存在允许我们无拘无束地展示自我,以任何方式谈论任何事情。“我”仅是一个在场模式是形式主义的,主体的意识与情感在文本中得到具体清晰的自我呈现。他性事物为什么得到书写表达,我们摹仿他人不可避免地充满谎言,所以精确细致地表现他者对现实作准确的反映也只是一个神话。一方面自我的认识能力不具备,一方面语言自身并不存在这种精确性。世界之所以得到我们用语言去表述,仍然是自我的力量,为什么?因为我们相信,任何事情和人物都可以归结到同我们具有同样的性质,自我和他者具有同一性,因而我们在表述自我时,我们的情绪、意志、思维、情感、感受和他人一样,全部是世界万事万物的投射、复制、影像产生的力量,这样他性即自我。
一切认同的自我在表述中都是语言之物,我仅处于语言之中,自我语言和他人语言沟通构成我们的世界。
由此,我们仅仅是臣服我们的语言,没有语言,自我是什么?你用什么去证明,语言是自我的唯一形式。
我们讨论身份,其实就身份自身是一个悬空之物,它必须和人与性别结合起来,人也并非必定是有身份之物,赤条条地被父母生下来,他无身份,他死了,长眠于地下和所有的身份都无关,我们说死者的身份,仅是拿他为你自己说事儿。身份永远是事物的外加之物,是文化的产物。身份是在一个语境里的命名,个体身体,命运交给了社会身份就来了,无论你自己喜欢或不喜欢都会有一个身份,因此身份必然是一个相关的产物。他和一系列词语密切相连:主体,身体,属性,认同,意识形态,自我,命名,他者,性别,特征,注视,形象等,所以身份自身没什么可说,仅仅涉及到身份与认同与否,因为身份是可以经常置换的,当然作为历史的身份已经过去,成为事实而不可改变。这也使得个人对身份一词要特别慎重,对身份认真便是对自我负责。身份无论你拒绝与否他是你的附骨之肉,传统身份是你的荣耀,现代身份是创造的一个标记,后现代身份是频繁地循环与改换。现代社会身份是一个媒介信息,全球化时代身份仅是一截录像带随洗随录,随时置换。
信仰时代我们都是朝圣者的身份,身份是个人的神性。现代以后所有身份都抹平差异,随着生活方式而命名身份,我们是漫游者,我们是流浪汉,我们是拾荒者,我们是旅行家,我们是游戏者,我们在社会给予中站队,如同洗牌一般换一个身份便可重新排队,我们可以弃掷身份,制作身份,替换身份,今天自我与身份是分裂的,丢失身份不一定丢失自我,自我也不珍贵,因为属性也可以改易。
我们置于一个身份混乱的时代。
思考题:
1,什么是自我?
2,什么是主体?
3,谁给我们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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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2:51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五讲  叙 述
叙述,(narration)一词的定义有多种不同的说法:
普林斯说:1.叙述世界\叙事;表述一个或更多事件的话语。2.叙述产品,一系列情境与事件的详述。
《叙述学词典》普林斯著,上海译文出版
托多罗夫认为叙述存在于两种对立的叙事结构之中:一种是接续关系和第一类转换的组合,可以说这是最简单的叙事,我将这种结构称做神话型结构。另一种叙事结构是辅以第二类转换;在这类叙事中,事件的重要性不及我们对事件的感知,不及我们对事件的认识,因此我们把这类叙事结构叫做认识型结构。(托多罗夫此文还提出了第三类叙事结构,观念性结构,指一个抽象的规则,是一个导致各种曲折变化的观念,联系行为是一系列抽象的格式。)
《文学概念》托多罗夫著,百花文艺出版社 
本尼特认为定义叙事的最简单方法是将其看作按照开端,中间,结局的特定顺序所构成的一系列事件。……表露在按照时间所连接的一系列事件或行为的突出之中。
《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本尼特·罗伊尔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希利斯·米勒认为叙述这一概念判断,阐释,复杂时间性和重复等因素。叙述就是回顾已经发生的一串真实事件或者虚构出来的事件。
《解读叙事》希利斯·米勒著 北京大学出版
总结以上意见我们可以认定为叙述就是用话语对世界及世界所发生的行为事件再讲述一次。或者是用语言对世界事件的重新展示。这表明叙述是对存在的重复再现,它本质上及是属于模仿的,仅在于这个摹仿是用言语表述的。这同时说明了叙述存在一系列的复杂的话语活动,谁在叙述?用什么言语叙述?谁对谁叙述?叙述什么?谁在何时何地叙述?叙述采用何调式,如何聚焦?从哪一个视角叙述?为什么叙述?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叙述?叙述的语言和人物语言的特征?总体上说叙述可分为谁在叙述,叙述什么,怎么叙述三大块,作为方法的叙述和作为本体的叙述,把叙述作为本体,叙述便是世界自身的言说,万事万物作为自身展示的叙述。作为方法的叙述,叙述便是一种摹仿再现的手段。叙述在展示一种过程,无论是世界本身还是作为方法如何展示,它是人类认识活动中的重要部分,这里暗含这样一种表述,只要进入叙述,世界便不是以它自身纯粹的形式呈现在人们面。叙述是对系列的动作事件进行展示而且是一种永远的再呈现。
进入叙述便意味着进入了规则。
我们的叙述总是遵守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关系,一个事件总会导致另一事件的出现,一个单位总会被挪移到另一空间,事件发展是会按顺序向前进行。
一个人出了家门旅游会找一定的路标,上车去一个风景地,在风景地观看会有一定的具体事件,这个人的行为方式一定是按时空关系展示出来,他的一系列出门,上车,转车,到站,进入景区,按路线观看都会建立一种行为的连带的关系,这种关系便是接续关系,表明行为是时空性质一个接一个地连接起来的。这是唯一的叙述连接方式。可是事件总是有变化的发展。
一个医生跟妻子说,我去张家界旅游。出门却是乘上去北京的车。妻子紧跟着给丈夫送伞,其后发现邻居家的新婚女人挽着丈夫上了车,一路亲密无间。妻子回家生气,不断打电话寻问丈夫行踪,想像着丈夫的出轨行为,于是便去勾引邻居的小丈夫,获得鱼水之欢。医生回家了原来是去北京参加科技会议,新婚女人不孕,瞒着丈夫去北京找专家会诊,求邻居医生帮忙,这才同行。
后来新婚女子发现了丈夫与邻居大姐有染,把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说,正好,我就可以让你怀孩子。
叙述的接续关系表明,事情可以是由一个平衡接续另一个平衡的过渡组成,首先是由一个理想的叙述开始局面,遇到了某种意外,被一种力量打破,出现了不平衡状态。于是产生了反作用力,产生了一个新的平衡,但第二次平衡与第一次平衡性质不同。
一个叙述过程过渡到另一个叙述状态,是相对静止的,可以称之重复序列,同类行为不断地重复。
一个叙述状态过渡到另一叙述状态,是动态状态,序列之间处于相反方向,可以称之为反向序列,原则上仅出现一次重复。
我们可以称之重复序列为接续关系;反向序列为转换关系。我们的重点是要讨论这种转换序列,探讨这种转换的性质是什么?转换在于将某一词项改变与其相反,或者是矛盾的词项,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否定。这种否定会产生各种变体,其主要模式:
A变成非A
转换模型还有一种是禁止的语式转换,主人公禁止他者的行为,另一种是意图转换,主人公实施意图带他者干什么去。这些转换可以是否定式,也可以是悖论式。他所希望的正好和愿望相反。
是A,又是非A
叙述总是表现为一系列的句子变化,这样句子内部出现三种序列结构。
第一, 句子之间的承接关系是按时空一句连贯一句的我们称之为接续关系。(包含着神话型结构)
第二, 句子之间的承接关系是按因果联系,后面的句子是对前面的句子的反向连接,由否定式连贯,我们称着为转换关系。(包含着认识型结构)这里的事件发展与转换是靠个人认识能力为支撑的。
第三, 句子之间的承接关系依附于某种抽象的规则而联系的,是观念决定了一系列句子的变化。例如,伦理的观念,社会意识形态的观念,欲望逻辑等产生一系列的情景变异,事件会因主题性语义而改变。
在叙述学中,故事是它唯一的主角,叙述学是研究故事表述的方式,我们是按故事和历史去理解世界的,所以叙述学的重要任务便是弄懂叙述的各种规则及其各个组成部分,寻找最佳的叙述方式以达到实践叙述的意图。
我们叙述是把我们的生活视为通向某一地方和目标的一系列事件,又是我们正在讲述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切,这样叙述便变成我们理解事件的一种主要方法和手段。
把叙述理解为讲故事是叙述学最基本的前提。
叙述是世界自身的一种展示呢?还是由我们复制之后的讲述?詹姆斯赞成展示,中国古代一直都使用讲述。这其实仅仅是两种叙述模型,讲述是以第一人称来执行,展示由第三人称来完成。无论怎样,叙述的根基都是摹仿理论的。由于摹仿理论源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可见叙述也是一个古老的概念。叙述既是世界自身的言说与展示,又是我们对世界万事万物的讲述。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以为叙述仅是相关于故事,并不属于故事,叙述是一种基本的陈述手段,叙述是个人言说的一种本能,或者说是一种摹仿的本能。
我们先说一说叙述一词,narrato拉丁文词根,叙述。加上希腊文词尾logie科学构成了,叙述学。(narratologie)创造这个学科的托多罗夫是这样说的,他认为叙述有两个原则,即接续关系与转换关系,因此 而产生神话型结构和认识型结构,又根据普罗普的三重情节推断存在第三种叙事结构,观念型结构。他说:本文所举的全部例子均在此列,而且涉及各类叙事,这些见解与其说属于诗学范围,倒不如说属于一门在我看来完全有权存在的学科,叙事学(narratologie)(《巴赫金对话理论与其他》百花文艺社56页)托多罗夫是,1969年,正式提出该概念。概念作为理论我们在最后要论及到,这里先说叙述作为一种表述方法,手段的含义。在中国的前教育中把写作的基本手段分为四种:叙述,描写,抒情,议论。我们先看一段话:
我觉得身体很轻,轻得从车窗玻璃上飘出去,随着闪烁的光斑在梧桐树叶上跳舞,手指弹着阳光都是起伏翻飞的箔片。绿叶是一片绿色的席子,会把那些闪动的精灵卷起来收藏在灵魂的折皱里。车只要出发了你永远也不知道起点与终点,就如同我的灵魂飞出去,你不知道它何时归于身体。我有归宿吗,如同这车永远都在这流浪的途中。哦,人生是一件我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所有的旅馆都只是他人生的间歇,归宿,归宿仅是眼前阳光飘在绿叶上的感觉。人其实大可不必追问生命的归途,只要出发了,生命自会有生命的道路,你,只要行走与飘泊。
首先这段文字描写身体,树叶,阳光一起跳舞,描写要使用形容的手法,使声光色都到位,还用此比喻,显然这是有浓厚的描写。描写还改变事物的形体,绿色成了席子,阳光成了箔片。描写构成形象的鲜明生动。
其次,这段文字有议论,关于人生归宿的哲学问题,结论呢,生命有自己的道路,人人管行走。议论是对一些基本理念的阐发,议论要求给别人新的认识与启发。
其三,哦,人生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是抒情,人的艰难是所有的共感,他诱发的正是这种感受。这种抒情是隐形的,他与车上的感受和人生议论是融合一体的。
值得注意的是叙述,传统叙述淹没在描写,抒情,议论之中,作为叙述是一个行动过程,主人公在车上,不知身处何方,车走人行,他去旅馆吗?不知道,人生不知道自己去什么地方,没有归宿感,这里留下这么一个人隐在的线索。传统写作都习惯于把这四者综合在一起这就不能显小说独特的职能,小说只能要叙述。下面我们看一则典型的叙述:
彼罗娜常趁丈夫,一个可怜的泥瓦工不在时,与情人会面。但有一天,她丈夫提前回了家,彼罗娜赶紧把情人藏在一个木桶里,等丈夫一进屋,她就说有人想买家里的木桶,现在正看货。泥瓦工信以为真,暗暗高兴,于是他爬进木桶里刮污垢,准备洗干净再卖。这时,彼罗娜趴在桶口上,她情人趁机和她发生了性关系。这是一个过程叙述,彼罗娜,丈夫,情人三个都是施动者,行为发生了,首句是个概念,表明不合法的故事潜藏着危险,但叙事要玩一个反常的游戏。丈夫回家,妻子藏情人,不平衡。妻子诡计,丈夫刮桶,产生平衡,妻子桶口上与情人发生关系,又不平衡。在一个概述下的两个序列,三个人物。我们分别可用字母XYZ来代替,只要两个序列中的违规与惩罚的矛盾性质不变,故事外形与人物无论怎么置换与变化都不影响这个故事。既然叙事是行为的过程,它的行为功能便决定了该故事的形态。因此我们只要研究叙述语法便可打开故事的秘密。如名词的关系,动词的性质,语态,语式,句法,结构,层次,序列,这个故事中的两个序列,第一个是因果关系。第二个是时空关系。这是一个情色故事。如果我们把事件变成小偷或杀人,把三个人改成中文名,只要叙述语法不变,故事形态便是固定了的。由此,我们又可以得出结论。叙述模型是可以分类,可以固定的,这个研究便是从俄国的普罗普开始的。同时我们还可以看出严格的叙述中,描写,议论,抒情因素都隐退了。
我们再看一个局部的例子:在他们前面,沙子全部都没有被践踏过,黄黄的,平滑的,从崖壁直到大海,孩子们笔直地行进着,丝毫没有偏移,保持一定的速度,平静地,并且手挽着手。在他们的后面,稍稍有点潮湿的沙子上,印上了三行他们光脚留下的印迹,三行脚印整齐连续,彼此相似,间隔相等,清晰地凹入沙子,毫无模糊的印影。初看,你以为是描写,不是,它没有比喻,形容,夸张,简单说他没有任何修辞手段,他只是朴实,冷静地叙述,在海滩行走的三个少年。这是一个中立客观的叙述,它仅叙述一个行为的过程。这种叙述和传统写法不一样,首先他没有价值倾向与情感倾向。其次叙述不提出超出自身文字以外的东西。其三取消目的与意义,仅提供事物的过程。这种叙述朴实,具有极大的透明性,把一切判断,价值,意义交给读者。于是你会说这种叙述中的描写,抒情,议论没法打入其中,不错,把议论交给了理论文章,把抒情交给了诗人,把描写交给散文家,或者改造纳入叙述之中,从另一方面说,叙述是他本身,并不需要其他东西的纳入。
还有另一种处理方法。今天的写作中,我们知道叙述作为手法与其它三个方法区别,不断丰富了叙述的类型,因而创造了元叙述方法,零度叙述方法等。如果我们对过去的传统文本进行分析时,我们又当如何对待描写呢。是否我们应该创立一个描写学呢。从局部技术而言应该是可以的,但从整体的功能意义看便没有必要设立描写学,那么我们对传统文本中,大量的描写,作叙述学的分析时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是把描写纳入叙述功能来分析。也就是格雷玛斯说的第二叙述功能。这可从两个方面看,传统小说的结构从整体上看是按照叙述性的标准规则进行组织的,因此,无论国外的《红与黑》,还是国内的《水浒传》我们能清楚地辨认叙述结构,对它的深层组织和整体意义我们都是从叙述的原则上来看待的,极有意思的一点是中国古典小说中描写人物肖像和环境时采用的切分方法,用诗词,或分行的办法表示出与正文部分的区分。另一方面我们按格雷玛斯的办法,被我们命名为描写的意段实际上是一个小叙事,它包含了一个关于社会的完整故事。(《论意义》百花文艺社160页)把描写纳入叙述的组织结构中,变成了叙述的子程序。这些只是作为理论研究时的方法来考虑。实际写作中我们是不必要考虑那么多的。
以上我们是从文字表述方法上明白了什么是叙述,作为小说的叙述还有它自身的定义。荷兰理论家是这样说的,叙述学是关于叙述,叙述本文,形象,事象,事件以及讲述故事的文化产品的理论。(《叙述学》米克·巴尔著,社科出版社2003年版1页)这样一个定义已不是经典叙述学的含义了。文化产品理论,指一些艺术文本,电影戏剧,声音建筑艺术都包括在内。最早的叙述理论只取样叙述文本。仅指小说而言,今天我们谈论它,依然还取狭义的叙述文本。除此以外,叙述理论我以为是一种知识范畴的表达理论和阐释。是不同区域的文化模型,它是一个关于整个世界人与事以知识模型的言说,是世界整体的一个象征体系。这是另一个更大的理论体系,不在我们今天论及的内容。我们今天说的叙述理论,是从小说故事的基本形态衍生出来的,指叙述结构,语法,话语,层次,时空,还包括故事,情节,事件的基本原理。在讨论叙述理论之前,我们必须对一些关键性术语弄清楚,否则叙述学没法讲,或者对某些词语理解的错误也会影响我们对该学科的研究。
文本(Texte)这个词由巴特和克里斯蒂娃首创,在法语中有纺织的含义。文本是一个空间,那些因时而异排列在一起的字母,能以不同的方式重新组合,从而引发一系列可能组合的格式。(《结构主义诗学》卡勒 社科版363页)这对文本是一个很本质的表述。一些文字组合在一个空间里,它一定是一个新的组合方式,而你在阐释时又指出它各种可能的组合的格式。彼罗娜是一个偷情的文本。我们把一部,一篇由文字构成产品独立于一切社会联系之外,(历史,政治,社会,经济,心理各学科之外)从其背景中独立出来进行价值审视,不参考外在的内容,仅就文本内部结构,语言,层次,序列而界定的意义。这便是文本研究的角度,有别于作品研究,总从历史,作者方面去考察。
结构(structure)这里结构不是指我们一般作品中的时空秩序。这里的结构是一种思维模型。没人能一句话把结构说请,他是一支长长的学科队伍。由索绪尔,皮亚杰,施特劳斯等人创造的思维模式。杰姆逊称之为,系统或共时体,其核心是我们语言中发现的声音,概念和词汇永远处于对立状态。我们要找到语言的意义是语言中关键元素的二项对立,意思是一个独立的元素不可能表达任何意义在表音文字中tree单独出现仅是字母没意义,但集合便成了一个符号,辅之读音,tree是语言的声音与形体。构成一个可能触摸感知的形象特征。所指,(signified)是一种心理再现,是一个概念(Concept)二者统一起来叫符号(signe)明白说能指是词的物质形象如声音,物品,图像等,所指的是一种内在于心的含意。符号仅是二者结合的象征体。关键 这三者关系是约定俗成的,非必然的。而且语言是分节的,有节便有秩序。而且意义是切分的,如同一张纸一枚硬币的两个面切分的。思想与声音同时居于个两个面,这表明意义原产生共时状,但语言的分节在我们的视觉与音响中均是历时的。由此发生我对一切人与事物的理解都建立在这样一个系统性上。思维从语言出发构成这样一种模式。这便是我们理解不同因素之间相互起作用的各种关系是互动的,是联系的,把事物之间的关系观念化,于是便有了系统的观念。与二项对立相伴生的差异性原则,有差异才能彼此辩认,才能产生意义。总起来说,结构是一个按二项对立有差异原则构成一个自足的整体。同时也是一个有各种转换规律的系统。结构具有几个以上的普遍特征,是形式主义的。它发源于语言学。但却是对各种文化现象的分析方法。
序列,(Sequencd)在文本中的词语,句子均是分行排列,我们可以分出若干层次。但是我们要揭示这些独立单位的含义,便要把它们纳入一个序列来认识,从序列认识便找出了句子的内部联系,逻辑的,语法的,时间的,空间的各种序列,结构主义分析看序列有两个依据一是行动过程的功能考查,二是主题意义起始与间歇。通过序列分析我们找到深层结构。即这个结构的模式。模式,(Sodele)是一种类型,可以复制的批量生产的。是固定不变的。模式是欲望,交际和行为三种关系的组合,每一种关系都建立在二元对立的基础上。(时间与叙事卷二》社科版权社78页)如何确立他是一种模型呢,1.根据人类行为的普遍特点看角色。2.在一定时空内无论人事关系改变与否,配型是相对稳定不变的。3.模式有生成和转换的法则,在转换中会产生模式的变体。换一种说法,模式在语言结构中,包括口语,角色在句法成份中配型持久不变而稳定,在系统中是有限地封闭状。我们只有通过序列分析才能知道属于何种模式。因此序列格外重要。把一个大句子看成角色(谁)过程(干什么)在何时何地中(境况),便可压缩出名词,动词,副词三个词类,基本结构是说话人给自己演一曲戏。我们在一个结构中如何确立几个序列呢,保罗·利科有一个最精彩的说法:每个新恶行或新损害,每个新缺失都产生一个新序列。简单说,每犯一个错误便使序列进一步转换。彼罗娜两次错误,一次藏情人于木桶,一次在桶口边和情人发生性关系,便构成了故事的两个序列。可见序列是大于句子的。而这个故事的深层结构模式便是逃避惩罚型的。值得说明的是叙事学,一点是知识大爆炸式的。全都使用新名词,过去小说理论的词保留极少。二点,叙事学60年代开始,经过50年有巨大的变化发展,其中也经过衰落。而今天的叙事学方法是开放多元的,有各种分类叙事学,甚至引入了计算机方法,所适应的范围也由小说而扩大到影视,音乐,图画,还纳入了女性主义的性别研究。这表明叙事学在寻找新的突破方向和方法。
为了讨论的方便,我这里再补充一个小说实例,便于分析叙事的各种特征,他是海明威的《雨中的猫》。
旅馆里有两个美国客人,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他们,他们的房间是面海的二楼,房间侧面对着公园和战争纪念碑。公园有棕榈树和绿长椅,天气好,可看见艺术家带画架画画。他们喜欢生长的树,海,公园各种鲜艳的颜色,意大利老人赶来参观战争纪念碑。青铜铸的,在雨中发光。雨从棕榈树上滴下来。石子路上有一潭积水,海水和雨水夹着冲上海滩,又退回去,纪念碑旁汽车开走了,广场对面一位侍者望着空荡荡的广场。
太太在窗外眺望,一只猫蜷在窗下面的被水滴湿的桌子下,缩着,不让雨水淋着。我要去捉那只小猫,太太说。丈夫在床上说,我去捉。太太坚持,我去捉,可怜的小猫躲在桌底下,丈夫把枕头垫高躺在床脚,继续看书。他说,别淋湿了。
太太下楼。旅馆主人向他哈腰,高个儿老头说,天气不好,坏天气。太太喜欢他。喜欢他在怨言时的认真,喜欢他庄严态度。喜欢他上年纪的迟钝的脸与大手。她打开门,对面雨下得很大,有披肩的人穿过广场向餐馆走来,那猫就在附近。她可沿着屋檐走过去。她出了门,她房间侍女张开伞罩着她,老板差她来,一定不让您淋湿。顺着石子路到窗台脚下,桌子底下的猫没了,她大失所望。侍女说太太您丢东西啦。年轻的美国太太说,有一只猫。侍女笑了,在雨中那只猫。太太说,我多么想要它。太太说话时侍女紧张了,太太您必须回去,你要淋湿了。他们又从石子路回来,太太经过办公室,老板向她哈腰,她觉得无聊和尴尬。她觉得老板无聊但又确实了不起,刹时,她感到自己极了不起,她上楼开门,乔治在看书。
猫捉到了。他放下书。跑了。会跑到哪里去,他休息一下眼睛。她坐在床上,我太想要那只猫了。我可怜那只猫,那只雨中可怜的小猫,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儿。
乔治又在看书。
她坐在梳妆台镜前,拿手镜自己照照。端详侧影,先看一边又看一边,再看脑后和脖子。我要是把头发留起来,你不认为是个好主意吗。她问乔治又看侧影。
乔治抬起头看她颈窝,象个男孩子头发剪得很短。我喜欢这样。太太说,我讨厌,象个男孩子。乔治在床上换了一个姿势。打他开始说话,他眼睛就没离开过她。你真漂亮极了。她把镜子放下,到窗边张望,天逐渐黑了。
我要把头发扎得又紧又光滑,在脑后绾成一个大结。可以摸。我要有一只小猫坐在膝头,抚摸它,便呜呜地叫。
是吗。乔治在床上说。
我还要用自己的银器吃饭,点上蜡烛。我要现在是春天,我对镜梳头,我要一只小猫,我要几件新衣。
啊,住口,找点东西看看吧。乔治又在看书。
妻子往窗外望,这会儿天黑了,雨仍在打着棕榈树。总之,我要一只猫。一只猫,现在要一只猫。要是我不能有长头发,也不能有任何有趣的东西,我总可以有一只猫。
乔治没听她说话,他在看书,妻子望窗外,广场上已经上灯了。有人敲门。乔治从书里抬起眼说,请进。
那侍女站在门口,她紧抱着一只大青猫,扑嘟放下来。对不起,她说,老板要我把这只猫送来给太太。
通过上面的举例,我们对故事有大量感性的认识了,于是你会问,生活怎么会这样呢,彼罗斯为什么偷人,三个少年在海滩上干什么,太太为什么执着于一只猫,金脑子为什么会挥霍一尽。这些事件在生活中一定发生过或正在发生。我们讲述他的意义何在。生活中确实会发生彼罗娜的偷情事件,三个少年向往大海的美丽,乔治夫妇肯定发生了不愉快,金脑子鼓励我们要有节制地生活。这些故事均是我们理解的日常生活中人与事物的一种方式。仅这样还不够,我们叙述会有一些更深的东西,如事件为什么会发生,生活背后是复杂的,一事件发生了它又如何导致了另一事件的发生。生活在平衡与不平衡之间跃动,在时间的连续性中事件总是有关联的地发生,当它结构为一种形式我们就会追问其意义,所谓意义均是人的,因而使我们看到日常时间形式中的人的属性。即时间形式的人性化。
对于小说没有经验的人来看,小说里谁在说话,他会毫不迟疑地说,是人物在说话。小说里谁在说话绝没这么简单,谁在说话,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声音。传统认为是作家在说话,这个作家声音肯定是没错的。但作家也有代人说话和自己说话的分别。自己说话的,作者是故事的参与者与评议者。自己不说话,找代替者,作者是隐身的。这便是一个集体意识在说话。
叙述者在说话谁也不会怀疑。但是我认为这对真正意义叙述还是一个浮浅的理解。最彻底的叙事者,应该是世界事物本身。世界作为整体向一切人敞开,包括人与事。作家只是借助了语言进行陈述,在陈述中有带作者强烈的主观意图的,也有纯客观的。我的观点是,世界事物自身,一切生命实体他自身便是陈述者。他们是一种表达,人们只不过借助语言再说一次。例如我在小说中说,光在媒质中从一点向另一点传播时,总是顺着花费时间最少的路线。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费马说的,其实也不是费马说的,光的性质就是这样,光自身在说话。我说任何雪花的曲线总和是无穷长的,这话不是我说的,雪花自身如此表述。仅在于这个秘密由数学家科赫发现。大街上的树有阴影,遮光挡雨,这是事物自身显示的作用。如果我说望着一棵树,阳光下的樟树,枝头飞出无数金黄的蝴蝶。这是我说的,我发现了光影效果,在逆光中改变原有颜色。因此,我特别强调叙述者在讲话,应该是对人与事物一种发现,应该是一种自然的表达,即英语中含义的Nature。明白这一点很重要,这对小说家提出更高的要求,我们再看谁在说话。
一,我说话。对任何一个而言都是我说话,因此才有第一人称。第一人称的发明实际告诉我们,主体是人。人体中心论。第一人称含有人对自然的霸权主义。在一个文本中我就是那个作家,那个叙述者。可是我的出场很复杂。一种情况我会找一个替身,例如《金脑人的传说》我给太太写信,我给太太讲故事。我是一个角色,人物。二种情况是作家讲述作家自己写作的故事。这种叙述叫元叙述。元叙述又有很复杂的类型,是后现代写作最热衷的叙述方法之一,关于元叙述,我今后还要重点论述到。三种情况作品中有许多我,无数个分裂的我在说话。陀思妥夫斯基的《双重人格》。这种自我的矛盾性是许多作品中都有的声音。我的长篇小说《城与市》中有无数个我,真我,拟我,人物以我的称谓谈话,主体的对象化后,我听到异者中的我。四种情况是叙述者与聚焦者分离。《没完》观察是一个幽灵在聚焦,而叙述者是人物的我在进行。我随着人物活动叙述,并不随幽灵聚焦而叙述。
我讲述是小说中最自然的一现象。我这里要区别的是,我在文本中发现,在现实主义作品中出现,仅作为一种身份,一个替代,我一般是讲述他人的故事,外在于文本有一个明显的整体结构痕迹。《一千零一夜》便有一个山姆佐德反复讲述的故事。《金脑人传说》我讲故事没留下名姓,现实主义中我对文本没有实质性干预。
除了这个例子,我必须还要举都德的《金脑人的传说》致索取快乐故事的太太:
太太今天准备给你一点快乐的东西。我在一个离巴黎千里之遥的美丽乡村。我应该给太太一些玫瑰诗歌和风流故事。不,我还是离巴黎太近,巴黎给我送来的闲愁。我刚得到查利·巴巴的去世,心境怏怏不快,因此我还是只能给您一个凄美的传说。
从前有个金脑子的人,是的,太太,纯金的脑,医生看他脑袋太大认为活不了,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头大,走路磕碰,真可怜,常跌倒,一天从台阶滚下来,石阶上碰响,别人以为死了,他受了轻伤,头上还滴着三滴金汁。父母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严守这个秘密,小孩只发现父母不让他去街上玩。妈说,我的好宝贝,别人会把你偷走。
到18岁父母告诉他命运给他的这个怪礼物,他们养育了他这么大也需要一点金子,孩子从脑里拿出一块桃核大的金子扔在母亲怀里,他离开祖屋去外面挥霍财富了。
在外面肆意挥霍脑子里的金子。渐渐大家见他双眼无神终于有一天灯红酒绿之后,孤身一人,他为金脑的缺口而害怕,于是开始新生活,去偏僻的地方工作,吝啬怕事,躲开诱惑,忘掉财富,不再染指奢侈,不幸一个朋友突然知道了。这一夜梦中醒来头剧痛,月光中看到朋友又取走了他的脑汁。不久以后,他恋上了一位金发姑娘,她喜欢他金色的外表,而且很任性,他顺从姑娘的把财源的秘密也告诉了她。
姑娘小鸟依人,总向他索要东西。这样过了两年,一天早上小鸟莫名其妙地死了。他用剩下的金子给亡妇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他把金子给教堂,挑夫,四处花费,从墓地归来脑壳又粘了几片金叶。那时他在街上失魂落魄地走,像醉汉。晚上他在橱窗灯光下看着天鹅绒蓝色缎鞋。我知道谁喜欢这双鞋。他买鞋忘了娘子已经死。店妇听到喊声,见男人拿着一双鞋站着,手指鲜血淋淋,在指尖上刮出金子送过来,店妇吓得倒退。
太太,这就是金脑人的传说。这篇故事有些玄,但从头到尾真有其事,世界上竟有这种可怜虫,他们被迫靠自己的脑子生活,用脑浆的精髓,有纯粹的金了来支付生活中的小事,这于他们是日常的痛苦,而他们在不屑于再痛苦下去的时候……
我讲故事,没错。但不是都德,是都德虚拟了一个我的身份。我是讲述者又是聚焦者。
现代主义作品中我,叙述者成为小说主体,特别超现实主义和意识流的表达。我便是叙事者本人的直接显露。吴尔芙《墙上的斑点》实际的我,与文本中的我同位。把斑点视为各种想像物,让思维自由地扩展去联想,我成为文本的真正主体。我驱动文本中的一切细微末节。
后现代叙事中的我,变成一种叙述策略,变成结构与解构的一种方法。但我不断地虚构故事,我又不断去干预拆解甚至反讽,想办法瓦解刚刚叙述的故事,或者用一种实以证虚的方法,用生活中各种已存在的人物与事实来证明我所言非虚。虽然二者采用了相反的方法,但目的均是针对文本的虚构而言的。《墙上鱼耳朵》便是采用的这种方法。
二,他说话。他说话一直是传统小说中的正统模式,他的标志是三人称的,他,她,它。在西方文本中人称变格使用。三人称的叙述形式一直是小说的主流。这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探讨:其一我隐退到幕后成为一个全知全能的叙述者,一切都是我教给你的,而你却看不见我,这让人有一种很上当受骗的感觉,被你牵着鼻子走。但是文本却是最像小说的,人们会自觉地进入其中去充当一个角色。整体上是一个乌托邦社会,在里面自由,读者没有强迫感。其二叙述者不出场,这突出了文本中故事,人物,环境的主体性。看不到我一个指手划脚的影子。这保持文本对读者全然一个陌生的感觉,你得到整体感知以后才明白文本是怎么回事。三人称说话实际文本是一个自足的被镇闭的一个结构。是一个被作者设计的时空,《雨中的猫》和《海滩》三个少年在海滩上的脚印,及他自身手舞足蹈的形象,他们自己是不会注意,看不见。而是一个旁观者在描述。在海边旅馆里有四个人物出场,发生关联,在人物之间,不可能有一个对室内室外全知道,人称的他只能在他的视听之内发生,超出人物之外的则是由叙述者概述一切在场的细微末节,雨中的棕榈和猫,海滩三少年影子都是一个隐在的作者表述的,问题是在一个文本发生的全部场景里,例如那个旅馆,不可能被全部详尽地像录像一样给予24小时追踪拍摄。因此,任何三人称叙述均是选择性叙述。作者把一切都设计好,人物,故事,场景都呈示给你,是作者认为最重要有意义的部分,于是生活中还有许多你认为重要的东西都被遗漏了。选择叙述有局限,但也有几点值得注意:1,我选择的东西均是有代表,有象征,隐喻意义。作者把主题藏起来而通过人与事暗示出来,这种阅读应该说是有启发性。2,我选择的时空便特别适合那种封闭性的写法,如缺席法,故意不写某些东西而意图在于强化。这在《侨民》与《死者》中表现得很好。也可以把某人某心理或事物遮蔽起来,人物,事物仅徒具外形而实际内涵却很丰富,需要我们分析所获得。3,三人称的写法决定了我的直接干预少,文本便是一个小社会。虽然是选择的叙述反而显得比第一人称小说自然,真实。
有一个更深的理论问题,无论一人称和三人称,只是称谓上的符号代码。从表达的本质而言,我,他种种的变体与化身,都是写作者,我。我为什么变化那么多种身份以不同面目示人呢?有文体决定的,有方法技巧的,也有根据材料而言,适合谁出面讲述的问题,例如日记体,书信体小说,无疑适合第一人称。
三,你在说。小说以第二人称方式实际是前两种的变体。注意凡二人称均是面对面的方式,是对流的,倾诉式,这是一个特别不适合小说表述的角度,因为小说不能完全变成我跟你说心思,特定地针对你一个人编故事。因此古往今来的小说,二人称极少。最有名的仅是一部实验小说,布托尔的《变》小说写一个人上火车,从巴黎去罗马,以对他妻子口吻说话。这里的你只能是他和你的共同见闻。或者针对读者你,在说事,如果一段短小文字以二人称言说,还可以,但保持在一个长篇中他会使叙述扭曲了,实际只要把人称变为我,或者他也不会影响作品的表达。一个情境以什么人称与什么人交流形式上变化没有意义,意义是你的语义变化,要使用不同人称主要是改变人们在不同的观察视点上说话,不同人称是我们生活逻辑中因习惯发展来的。我是在场,他,是我不在场,你是我隐在场。上文说过你的人称仅适合双方交流的倾诉,严格来说,你,限制了在说话的方式。有针对性。而他则适合描述方式。我则适合观察方式,所以我,你,他三个人称均有很细微的表达上的分别。

   上面我列举了三种说话,无论人称怎么变化都是作者在说,作者可能会化装成很多种身份,甚至是混成的身份说话。我们明白了作者说话,但分析不同的文本,作者说话又成一种悬疑。作者说一些什么,这是他说的吗,真正属于作者的言语系统少之又少。因而这个我,又是一个有疑问的主体。上文举例雪花曲边总和是无穷的。因此推论,一切知识系统的表达不能算我的说话,我只是一个知识的传播者,制订知识规则的人是一个发现者。这时我说话也是一种代词。一种我说,是代表真理而言。二种我说是一种时代社会价值的曲折反应。《金脑人传说》中浓厚的金钱意识与金钱批判意识,那种有效节制财富观,或者尊重知识的观念,这是资产阶级时代的人文思想。我仅代表那个社会知识分子而言,这表明文本中有一个连作者也没注意到的隐在的叙述权威。三种我说,是我的理性在说,是我思考的结果,例如现实主义的巴尔扎克,司汤达,批判现实主义的托尔斯泰。他们说的都是针对社会时代的一种个人思考。四种我说,是感性的表述。历史上的浪漫主义,超现实主义,发乎于身体对事物,个人,社会的直觉反应,五种我说,是一种纯艺术想象的东西。不一定有那么多观念意图,他构筑的是一种乌托邦。这也包括那些科幻式写作,还有梦幻式的写作也属此类,当然也包括语言乌托邦式,国内孙甘露的写作就是此种。六种我说,是一种精神幻想性,一种心理倾诉,他不以生活材料为依托而以自我呓语式。美国斯泰因便如此。七种我说,是一种真正的我说,含有很强烈的自传性,无论生活事实和精神历程均在小说中展示。亨利·米勒,卢梭的《忏悔录》。八种我说,是一种创造性叙述上特别个人化的,有独特风格的例如沈从文,鲁讯,海明威,福克纳等,这一部分作家,他的叙述具有一种隐形标记,隐去作者,依然知道这是作者我在说话。我提出了八种,其实可能是无数种,谁在说,谁,真是一个问号,指涉一个有疑问的主体,既便作家本人明确地表示我在说,如果我们精细的分析文本,任何我说都是可以质疑的。
这里还有一个理论问题。法国克里斯托娃提出一个文本间概念(Intertextualite)他说,任何一篇文本的写成都如同一幅语录彩图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吸收和转换了别的文本。(《符号学,语言分析研究》145页),这个概念被她丈夫索莱尔斯明确定义,每一篇文本都联系着若干篇文本,并且对这些文本起复读,强调,浓缩,转移,和深化的作用。(《理论全览》75页),这个概念对全世界的写作者都是一个挑战,所谓原创,绝对个人写作只是一系列神话,互文性从根本上否认了独创的存在。或许有许多人不承认他的写作是文本转抄。是的,部分人没有抄一个现存的文本。可是所有的写作者都有无数阅读,他的脑子里已有无数大师的影子,有无数本具体的作品被他回忆,他的写作建立在这无数重叠的文本之上,沉思一下,我们的写作还有多少独创性而言呢。这时的我说,他是混成的,是一个杂种,因此,第九种我说,是一个捏泥人的师傅,是他把无数碎泥人融合了新捏出来的一个新泥人儿。
怎样说话实际上是与谁在说话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怎样说话受一系列限制,如你对谁说,在什么时间地点说。从哪一个角度说话。保持一种什么距离说话。用一种什么样的语言,保持一个什么基调。对谁说话,依据何在。还有说话速度与节奏。谁在说,问的是一个主体问题,怎么说,问的是一个技术问题,日常说话是一个修辞问题。浪漫主义充满了激情地说话,煽情,调动读者的兴奋度,而现实主义又对现实充满了仇恨,揭露现实的荒唐性。或者历史主义的文献考证,回忆,往事不堪回首的忧伤,一种忧郁和伤感笼罩着。小说在漫长的历史中提供了许许多多的话语模型,怎么说已提供了无数的典范。他们的说话充满了技巧与伪饰,怎么说话在福楼拜那儿发生了一次大的变化。其代表作是《包法利夫人》。到现当代怎么说话又来了一次理论上的革命,代表是巴特尔。他在1953年发表了《写作的零度》从根本上影响了当代叙事。他怀疑我们以往的写作充满了意识形态,这包括我们所使用的词汇。例如秩序一词便永远包含着压制性内容。他分析了马克思写作,资产阶级写作,列举了写作的多种可能性,各种类别写作意味着什么。最后他肯定地倡导一种写作:创造一种白色的,摆脱了特殊的语言秩序中一切束缚的写作。……某些语言,语言学家在某一对极关系的两项之间建立了一个第三项,即一中性项或零项。这样虚拟式和命令式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象是一种非语式的直陈式。比较来说,零度的写作根本上是一种直陈式写作。非语式写作。……这种中性的新的写作存在于各种呼声和判决的汪洋大海之中而又毫不介入,它正好由于后者的不在所构成。……这是一种毫不动心的写作,或者说一种纯洁的写作。(《符号学原理》三联版102页)巴特尔理论上说明之后并推举了一个典范的例子,加缪的小说《局外人》就是一种理想的零度写作。
《局外人》开篇写莫尔索母亲去世,各色人等都在忙碌着母亲的葬礼,我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太阳与原野,炽热的马路上,酷热让他神志不清,而我想到的是要上床睡12个小时。我有一个女朋友玛丽,同她作爱也是心不在焉,结不结婚无所谓,她的腿拴着我的腿,我摸她的乳房,我吻她,吻得很笨。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行走,买了面包站着吃,在窗口抽支烟,妈妈死了,我该上班了。我在办公室机械地干活儿回家邻居萨拉玛诺带了八年一只生了病的狗,另一个邻居莱蒙同人家打了架,他是仓库管理员,一个女人骗了她。他同情人家参预打架被警察罚他。和莱蒙去阿尔及尔海滨,我在赛莱斯特吃晚饭,奇怪小女人在吃饭时干完了所有要做的算帐。查检节目单,准确无误地穿戴,我和萨拉玛诺静静地对坐,他说着往事。第二天在海滩有莱蒙朋友马松及妻子,我和玛丽在海里游泳,一会儿打架,朋友便让他开枪。架打完了,他们在海滩躺着休息。阿拉伯人抽出刀,刀锋反光射刺着我的眼,我开枪误杀了阿拉伯人,最后还对尸体开了四枪。我被捕了,第二部写审讯过程。那繁琐复杂的记录,面对各种各样的犯人,各种嘈杂的声音,睡觉,回忆,读报,贝莱兹,赛莱斯特的证词与辩护毫无意义,玛丽和莱蒙在法庭的证词皆不生效,结果检察官说,一个人在母亲死后的第二天为桃色事件随便杀人。接下来几次庭审漫长而无聊,神甫总没完没了地要为祈祷。最后我被判了死刑。我不甘心屈服,反复申诉。
我的概括是按局外人的说语转述的,我们再注意几个细节,玛丽问我愿不愿意同她结婚。我说怎么都行。我说我已经说过一次了,这话毫无意义。两个人冷漠地讨论了半天婚姻。她说我是一个怪人,她就因我这一点才爱我。另一个细节在海滩他们打架后,用刀刺了莱蒙的那个人一声不吭地望着他。另一个吹着一截小芦苇管,一边用眼角瞄着我们,不断重复地玩弄那东西发出三个音。而杀人以后,我对准那具尸体开了四枪,子弹打进去,看不出什么来。
这里的说话有几个特点:1,说话平静而冷漠,人物置身其内,但却与己无关。最相关的事用最冷漠的态度。2,削除了社会性评论和感性倾向,说话表面看不出作者和人物任何的价值倾向。(实际是有价值倾向的)。3,这是一种对已经发生过的各种说话方式的一种否定形式,一种清除,使文本语言透明,简洁。但由于高度抽象,语言又有一些失重与恍惚。4,这种说话没有述评,没有描写,前者消除意识形态,后者语言只保持一种严格的工具性,一种非常严格的中性。你会发现有两点,一是人物为什么会这样,非人化。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是环境的失重,类如一个真空包装,人物的目的性失去了,环境中没有任何依傍的东西那是一个不知所措的环境,所有人在干事,但不知道干什么。5,在说话语言中严格地把一切修辞手段削干净,不用象征,隐喻,夸张,装饰。有些像电报,新闻语言,但不同的是它严格地叙事,把每件事推动,从表层上非逻辑地接续起来一切关系。
我以为零度写作是一次说话革命。他产生的效果是反抗过去用很多的语言说很少的意思,或者一本书弄得很复杂才说一个意思。而零度叙事是用很少的语言,表达很多的意思。使语言有一种冷漠生硬的力量。在说话中并不透露任何目和的意图,但在行为背后却有很丰富的含意。《局外人》写的是一个人道德和精神上的觉醒。莫尔索面对母亲的死,情人玛丽,和杀死阿拉伯人的无动于衷这是为什么,根植于人生无意义的哲学,这个世界是冷漠的人及其周边的关系是不可理喻的,(如果说到有关系仅是互相残害,毫无由来的杀人和人死去,如母亲,没意思,是宿命的。)我们的努力和抗争没有任何意义,生活只有烦忧。我们需要热情吗,那是一些虚幻的表象。我们过去的写作强化人与人,人与社会各方面的关系,因为有关系,便有了价值与意义,如果这一切相互没有关系,与我也没关系,那我们便折解了这个环境里一切与之相联系的东西,简单说也就折解了罗各斯中心,折解了意义,人没意义,社会没有意义,因而莫尔索生存还有何意义,这意义的毁灭来自哪儿,来自于我们的环境,来自于法庭。从意义的毁灭来控诉社会与人。他并不是因杀人犯罪,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合社会规范对一切都视为漠然而作为社会的敌人而受审。法庭判他是因为伦理道德而非杀人的刑事案件。神甫让他忏悔他非常愤怒。法庭开始审讯他,他是漠然的,他目睹了荒唐的证人,辩护,审判,他明白了。他没有错他判死刑是国为这个世界是荒谬的存在。这也是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思想,存在即荒谬。
由此看来,怎么说,首要之点是选择一种什么样的语言方式说,加缪选择了一种零度的语言说,再如法国新小说派,罗伯·格利耶,萨洛特,布托尔也均选择了零度语言写作,我把选择什么样的语言说作为怎么说的第一点。
第二,谁选择什么视角说。实际日常生活逻辑中每一个人说话都会有一个视角。这个视角含有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者,谁对谁说在里面。在外面还有一个第三者的观察点我们从日常语言观察中看,视角暗含有一个等级,儿童请求妈妈,买一支冰淇淋吃,妈妈说,冰淇淋不能吃。孩子说:为什么,我要吃嘛。妈妈说,太凉,会拉肚子。孩子说我宁愿拉肚子,也不愿让肚子空着。很显然这里有一个儿童视角与成人视角的对话。谁对谁错便含有一个第三者的评判问题。视角决定了语言表述的内容,调式,语言规则,语态,某一视角便决定了谁只能怎样说,例如儿童视角,是儿童兴趣,知识,感觉的一个综合,有许多东西是进不去的,例如亨利·詹姆斯的小说《梅茜所知道的》从梅茜这个儿童视角,标题显视视角,实等于告诉你故事正好是《梅茜所不知道的》不知道什么呢,关于他周围成人之间的性秘密。由此可见选择了视角便是选择了限制,规定了你许多不能写的东西。我写《蓝色雨季》是双调河沿岸放排人视角,这一限制便让他的人物看不到河流之外的东西,我甚至不能让一个城市语汇进去,又由于写历史,我不能让当代生活进去,即我们所熟悉的一切当代经验语汇都不能进去,但是我的小说又要表达一种现代性认识,这个难度太大。这便是视角限制了我对现代性的表达。
这里还有一个理论问题,无论你采用什么视角说话,你说的故事本性可以保持不变。例如这时在20层高的大楼上有一位人跳楼,有交警赶去救人,有政府官员下指示,有新闻赶去报道,有他的亲人赶去劝阻,有市民去围观,还有儿童们也在看,一个事件会引起众多方面的关联,每一关联都会变成一个视角,这个事件本身只是一个人跳楼,选择不同的视角观察,便使得意义完全不一样,儿童不理解叔叔为什么要跳楼呢,我给他糖果哄哄他。更多的性别观察会认为是失恋,搞证券的认为是炒股赔了。小人物的观察认为是生活的各种烦恼所至,任何一个视角都可提供给事件一个解说,我们就这一事件提出了众多的视角,那么我们看视角会对事件性质发生什么作用。这本是湖南某城市发生的一个真实的故事,某下岗工人跳楼,本来他不想死,只是为制造一种效果但由于观众起哄,又有新闻摄像去报道。一下子使那个人骑虎难下,最后真的跳楼了。他死后,曾引起了多方面的讨论。
1种,新闻视角有两个想法,官方意图是这件坏事变好事,警察救下了市民,歌颂警察,市场都在帮忙,好人都去营救,歌颂了一个理想社会。另一想法新闻想揭露隐秘,报道这个人为什么跳楼,揭示一个社会问题,刚好这个是一个下岗工人。于是我们便可以开掘出一个社会就业的主题。
2种,官方视角,救人也居于两点,一是人命关天,这个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了,影响太大,会造成市政府工作的混乱,工人闹事。二是这个人不能死,并不是官员关心他者的生命,而是关心他自己,一个地方公开死人,有劫匪路霸都会影响到他的官当不成,于是事件又有了揭示官员心理冲突的含意。
3种,从失业者视角,这件事件要闹大,让官方出面,我们围观可以成为一次抗议,这就可以迫使官方多解决一些就业渠道,那么可以开劈一些发展经济的项目。
4种,大众心理视角,市场围观大众要看热闹,有一种喜剧,闹剧的,幸灾乐祸。于是他们会喊,你跳呀,跳呀。跳楼者这时候是两种心理斗争,跳与不跳,在这个过程中一切救援措施都在进行,持续一小时,那人还没跳,围看的人脖子都望酸了会说,懦夫,他不敢跳,没勇气。唔,这孙子浪费这么多人时间,又起哄架秧子,跳呀,跳了多少壮烈一点,不跳多没劲。于是,那人跳了。这个视角非常深刻,他是一种大众心理,群众的无意识中隐蔽很多法西斯的东西,希望平庸生活中的狂暴,希望一些狂欢,于是一次救援行为成了大众杀人。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世界人与事的视角是众多的,选择不同视角,故事本身还一样,但他的含义却完全不同,可见选择视角很重要。
第三,谁对谁如何说,前面说了,这一点也与视角有关,第二点强调的是发生主体,这里强调的是说话对象。写作者对象与叙述对象并不完全重合,写作的对象是泛化的,我写一个通俗故事是对引车卖桨之流的,我写一个启思智慧的东西,给精英提供思索与欣赏。一个文本叙述具体指向却不是一样,他的范围要小,要具体,要吃冰淇淋的儿童是针对妈妈叙述的。叙述,在叙述问题上我为什么要提出一个具体的叙述指向呢,叙述的具体指向能使文本充实,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针对对象,目的,使叙述连贯紧凑,而且能显在的看到一种叙述动力,这个问题我还会作为重点研究。谁对谁如何说,在我见到的文本中凡经典都可以分析得到主体和对象的关系,如果对谁所说的指涉找不到具体的对象呢,这种现象也有,有些视角确实无法找到叙述现象。例如有一种虫视法,常用拟人化,童话,动物,变形等技术手段,我们注意凡人的视角都是平行的,这和人类视力生活习惯是合拍的。这个视角太正常使我们有许多事物的奥秘看不见。虫视法是低于人的观察,使用虫最低的视角向上看,上面所有一切都是巨大的沉重,而虫是刚从泥土钻出来,被这种沉重弄得视线恍惚,它只能对形体,行动进行直观,却无法对意义进行理解,在小说中卡夫卡的《地洞》、《变形记》都是虫视法,在绘画中米罗的《农庄》是典型的虫视法,虫视法不能有固定的叙述对象,它无理性感知,在虫视法中对象是游移的,恍惚的,它仅针对自身受压抑受侵害的感知而言。虫视法是一种反常法。但它针对的是一种重要的类型,即幽默反讽之作如此,小人物无可奈何也是。这是一种反英雄主义的写法。文本中的特点是,主人公低于整个语境,他是被动的。是反思的。也是相信非真中的写真。
无论有对象叙述还是无对象叙述,我们深入下去,从创作主体看,作家一定有一个隐在的,模糊的叙述对象,这有一个好处,他会使叙述者总得保持一种与对象交流的幻觉。因其有与对象交流的幻觉,叙述的针对性便是有机的,互动的,这是创作中的一个经验问题,也是一个值得深层探索的问题。
第四,视角和事件的关系影响说话的方式。事件对叙述者最强列的反应,不在事件本身多么重大,刺激,或者微小,因为只要选择了他你都得说,在说的时候,事情强烈的反应是它的时间性。是过去发生的事件,你的视角会从后面追踪它,如果事件还在发生,你的叙述和事件保持同步,或者你预设一种将要发生,你会预叙,估计,而事件的过去,现在,将来使你在说故事时的说话方式不同。视角不同和事件的关系又可以从聚焦方式看,聚焦(Focalization)是指视角观看与看到的东西之间的一个结合点,聚焦是在视看与看见的东西之间的联系。视角(Perspective)是从一个方向去看一个特定的东西,即包括一个视线的问题,也是一个心理感知的方向。这两个术语常作一词使用,传统中用视角多,在叙事学中用聚焦多。两词共通的多,但实际还是有细微的差别,聚焦一词在视觉和物体之间形成关系,但可以调焦,改变距离,聚集更为抽象化,客观性。视角更清楚具体,方向感强。视角是名词化的,聚焦是动词性的,在关系中活动聚焦一词更为准确。它揭示了视觉与被看对象之间的联系,而在叙述理论上的归纳总结,思维活动中采用视角术语,而在叙述理论上的归纳总结,概括一些理论模型用聚焦。在叙述学的著作中几乎都详细地讨论聚焦问题,恰好我以为是一个只要大致上清楚便可以的问题,而不必要写一本聚焦学,为什么呢,作家创作的焦点是移动的,聚焦方式是变化的,例如全聚焦,他会在局部采用内部聚焦的方式,聚焦仅仅是一个灵活的工具性东西,他的分类也不宜复杂化太琐碎化。
一、全聚焦方式。故事是从后面追踪的,表明叙述的东西,作者全知道,但没全告诉你,仅限于技巧。人称采用第三人称他为标记。过去称为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叙述者说出来的比任何一个人物都知道的多,这种方法被称之为:叙述者>人物的模式。在全部小说的历史中,他占主导地位,特别是传统小说。这种模式也称之为零聚焦方式。
二、外部聚焦方式。叙述者与事件发展保持同步,他不比事件本身知道得更多,在叙述者看得见的视线内叙述,看不见的东西不要写,表明叙述者只作为其中之一,比他人知道的少,专业上说是叙述者低于他的语境,被称之为:叙述者<人物的模式,这是一种反英雄的写法。一般不用比喻和夸张,也不用想象,对于叙述者就没全聚焦。人称采用第一人称方式:我,作为标记。这是现代小说常用的,《局外人》便是典型的例子。
三、内部聚焦方式。叙述的视线在故事的内部,在一个主体意识的内部,他知道得仅限于某个人物知道的情况,一般指向人物的内心,或者局限于一个故事发展的内部。这种方法称之为:叙述者=人物的模式。例如意识流的作品,《尤利西斯》等一大批文本。人称也采用第一人称。我,是标记,很多时候并不用我切入梦境,切入意识状态。《墙上鱼耳朵》他是在视觉与对象物之间移动,是可以直接进入人物内心状态的。其中又可分为固定内聚焦,转换内聚焦,多重内聚焦三种方式。虽然语言移到了大海,森林,帆船等外部形象上,但仍严格的保留人物的视 点,不会超出个体所知道的。这是种严格限制了的意识活动。
这是最常见的聚焦方式,至于人称的变化与不变化不作为聚焦模式的首要条件。我们大致可以通过叙述者与对象的关系来确定方式的性质:①叙事者>所见之物,②叙事者<所见之物。③叙事者=所见之物。在视角与事件之间因时间与叙述者知道多少,显然说话的方式与状态是不一样的。第一种,一个事件已经过去,语言会带有情感与判断,或者回忆,在历史感中特别的判断意识。语言会有庞杂综合性,或者感伤性等。第二种,事情正在发生,这是一种幻觉,叙述专注的是当下的行为,语言是动态推进式的。在于揭示可能性。第三种,内在于心灵或事件内部,或者倾诉,或者探询。它是一种潜在的流动。语言不一定秩序感,因而他是交混性的,碎片式的。我们上面说的三种聚焦方式是热奈特总结的。对于视角与焦点的分类在西方有许多不同分法,俄国乌斯宾斯基曾为三类:心理眼光,意识形态眼光,时空眼光。而弗里德曼却分出了八种不同类型。这种分多分少,只是一个细致类化的问题,并不影响写作者视角的处理,事实上作家在处理焦点时只会比分类方式更灵活更细微的变化,不会刻板的守住某一种模式。
这里要特别说明,三种聚焦及特征,仅是大致上的说法,因为我强调焦点是变化转换的,重要的我们是考查叙述者看与被看之物中间的关系调整。而恰好这个关系在一个作家,一部作品中不是一层不变的。对文本而言只要有一个大体的焦点控制,潜在地有技术地转换生成焦点反而是类如一个灵活的手术刀,那会解剖各种各样的事物。
第五,在真实与谎言之间说话的可信任度。怎样说话的目的,一是把话说得技术,说得最好,是一种特殊的说话方式。二是把话说得让人相信,达到叙事的目的,有最好的效果,前者说话有方法,后者说话有目的。三是说话有作家的,有叙事者的,他说话的依据并不一样,作者可能根据理念,或自己感兴趣的说话,可叙述者说话,他要合乎于文本之内的一切游戏规则,不能乱说,简单说,说话要有依据,说话不能犯错。使用语言说话也成为一种认知方式。说话求真、求准、求效果。这应该说没有错,说话成为一种确定性的表达,但刚好是这样,便产生了问题,我们作为一种叙述艺术,他应该和一切其他学科的说话方式区别开来,应该说除艺术范畴以外,都是一种确定性说话方式。而艺术不能这样,它采用非确定性方式说话,文本的张力会更大。一个文本采用完全与社会价值相反的,否定性的,他或者是对社会破坏的话,或者是疯狂的呓语,或者谎语连篇,或者一个文本你不知所云,全是一些碎片,他说话与所有的规范都不相符合了。你就会思索我们到底要真理,还是要谎言。你哀叹小说家的话没有任何可信任度。如此说你刚好是委屈他了。一切反常规的话,正好是他说话的目的。因为他要揭露的,正是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为什么母亲死了莫尔索会无动于衷呢。还有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帕斯瓜尔干脆把母亲杀掉了,母亲是生命之源,他却认为她是万恶之源。《帕斯瓜尔·杜阿尔特一家》写的便是罪恶和苦难。
有这样一段文字,我在船上,在水面上滑行着,我不需要划船,退落的潮水正好把我冲下去,不管怎么说,我根本没看到桨,他们一定把桨拿走了。我有一块木板……我用木板把船撑开。天上有许多星星,相当多。我不知道天气是怎么回事,我既不冷也不热,一切似乎都很平静。河岸渐渐远去,这是不可避免的。一部小说全是这样非明似明的,语言没连贯的,漂浮,恍惚状态。看起来每句话都明确,几句话连起来又不确定了,它像一个精神病患者自言自语,读者会问小说能这样说话吗?可是贝克特就这么说了,这是他的小说《归宿》写的是一个既没勇气死,也没勇气活的一个人的传记。这个人四处找住宿,山洞里,山顶上小层,梦中的船上,哪儿才是自己的归宿呢,连小木棚也不是,他没有住宿。他的《逐客自叙》也是如此,最著名的话剧《等待戈多》更是这般无意识的反复罗索,他获得了1969年诺贝尔文学奖,因为他揭示了现代人的精神困境。
艺术中要写反常状态,全部用正常语言是无法完成的,除了医学研究反常以外,其他学科都是表达人与事的正常状态。小说不同,表达反常状态,揭示人性的一些极限,其目的是找出这些反常的根源,用鲁迅的话说,是引起疗救。揭示病态社会的病态人格,这方面有许多优秀的作家,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鲁讯的《狂人日记》,还有卡夫卡的作品。都极为深刻敏锐地透析到人性的最深处。这一说话方式似乎离开了叙述学的规范,文本的研究是不提倡向社会学与心理学延伸的,但作为说话方法我这里必须说明它。
我们依据什么,用什么方法说话有一个创作学的问题,作者根据一个素材,找到视角,传输一种理念,甚至已经设计好了叙述话语。可叙述者执行时,并不一定按作者的本意讲述下去,中途会有很多变化,甚至是意想不到的,或者彻底的改变,这是作者和叙述者的矛盾,我在第一讲已经谈过,这是什么问题呢,叙述者说话是根据事件进行中的变化而写作,受具体的语境制约,故事既是编撰的组织在一起,但它又是相当自足的,既事件有自身的行动逻辑,或者人物他也有自己的性格逻辑。作者要强行改变人物与事件的运行轨道,我们便有理由怀疑他的真实,这时叙述说的是假话了。我以为根据事件或人物本身的逻辑发展,这叫自觉叙述。
第六,说话的速度与距离也有很重要的技术性,节奏,频率无疑是极为重要的说话方法。距离(Distance)在叙述中事件有密度,在大小多少之间会有一个分离间隔,这个间隔便是距离,距离是表示人物事件在时空之间的分隔有多远《局外人》第一部仅两天,莫尔索在母亲死后去海滩误杀了阿拉伯人,每次插入母亲生前的事便有了时间距离。第二部写在监守所中有5个月时间,而牢外有四五个证人,有律师,神甫等的活动,他们之间是一种空间的距离。叙述者把这一切讲述出来时严格依照叙述环境提供的时空距离进行。文本中的距离是表现在错时状态下的事件。事件叙说时不会和讲叙时间一致,因为讲述时事件已发生过了。所以文本中叙述的事件总是在错时中进行。例如去年我在北京仅呆了两个月,其余的时间我去了九个地方。时间上我的距离已经一年了。但在北京的跨度两个月(时间的),跨度九个地方,(空间的)。如果我要讲述去年的故事,时空距离与跨度便会很密集,而且错时会很历害,分别九个地方的事件均是有时间的,你要按事件逻辑联系,不错时是不可能的。错时即打乱了时间的顺序。《金脑人传说》是一种外在式追述。给太太写信的时候是现在发生时,而金脑人的故事却是完全另一时间里的从前。这种错时很好理解。《局外人》莫尔索在牢里了。但故事却在牢外发生着,一切法律程序都在牢内,最后结束在牢内的死刑,这便是混合式追述。这里的错时会有一种跳进跳出的感觉。第三种是追述发生在素材时间跨度之内,叫内在式追述,这个很好理解。他的错时很小。文本内距离的调整是必要的,因为你不能在错时中穿梭事件,那会很零乱,因此,你要保持叙事的集中,时空的移位必不可免。
在速度中(Speed)有三个概念是要注意的,顺序(Order),节奏(Rhythm),频率(Frequency)所有的叙事学著作都会注意在这一领域进行研究,它涉及的是时间与事件的长短,以什么秩序组织,在时空中保持什么样的速度。在这个领域里你可以把一个文本肢解得非常破碎,然后进行理性的比较分析。这里有一个矛盾,文本的速度是作者承认的,还是读者承认的。应该说一个作家对文本的速度是一种感性化的把握,受制于作家身体,心理,情绪,智力诸方面的因素,有作家喜欢速度快的节奏,可有的作家喜欢从容舒缓。有的作家随着年龄而改变,青年时快速,晚年时缓慢。在文本内部,有的作家开篇节奏快,后来慢了,有的则开篇慢,后来快了。因而这个速度在作家那儿是一个潜意识状态,跟着感觉走。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是文本的速度与作家的性格不成正比。急性子写从容舒缓的作品。慢性子的人写节奏快的作品,这都大有人在。在作家看来,顺序,节奏,距离都是写作中自然而然的事,但叙事学却集中大力研究,用功最力是法国的热奈特,《叙事话语》总共五章,其中有四章是重点研究的是我刚才提到的几个概念。这一领域可以专门著一部书。如果仅是从理论上解释这几个概念好说,但它必须要进行大量的例证分析,而且节奏,距离,频率都不是细节的局部可以透视的,它需要对整个文本综合分析,热奈特选择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是有很深的匠心的。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一领域的技术说透。这里有两点说明:其一文本的速度相关的这些术语,从语言表层,文字排列,某一个单一因素我们无法规定,必须建立在时间,空间,事件,人物,及他们相互关系中才能准确判断,不能因文本中提供了某一时间词,某一地名就可以说速度的快慢,频率的密集,因为速度与事件的大小多少关系极大。其二,我们不能随意对这一技术性领域作好坏的评价。或者说速度快好,频率密集好,或者说速度慢好,距离远好。这种笼统的评判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文本的速度,距离,顺序他即是作者选定的,同时他也是叙事者决定的,也就是说一个文本他自身有速度,距离,顺序,节奏,频率的要求。它即合乎于事件与人物的客观本性,也受一个作家心理素质等综合的文化因素影响。假定我们也可以从美学上制订一个度,作一些局部的调整,使某一文本的这一技术领域尽善尽美。接下来的问题,一是现在没一本叙述学制订的准则,二是作为一个文本他本身就不需要这种完美,某一方面的或缺,失衡,或许刚好有一种特异的效果。
叙述的可能被提出来,你会说叙述有不可能吗。这个回答也是肯定的。叙述的可能已经被无数写作者证实了。叙述抵达极限了吗,显然,叙述的发展仍有空间,叙述也许还有无数种方法,我们只要回头看便能明白,从经典叙述学开始,叙事学有发展。戴卫·赫尔曼总结出了《新叙事学》有一个规律是不变的,一种新的叙述范型产生,便决定了它的死亡,必然又会有新的叙述范型。简单说,21世纪的写作已经有五年了,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写作,叙述学的理论总结还没见到,上世纪末的后现代写作,国内才介绍了马克·柯里的一个小册了。经典叙述学是封闭的研究,后经典叙述学要突围,把叙述应用于一切文化领域,可能吗,他的理论成果是否在各领域里促进了叙述学的进展。在国内所有大学都有了叙述理论课。可有谁把这个理论用于指导写作呢。或者说当下的国内创作可否提供新的叙述理论模式,我们是否把这些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了。
我们还得从材料说起,日常一个事件,我把它纳入情节,然后用话语形式表达出来,这是很清楚的。但他们的关系是复杂的,叙述似乎在这儿走了两个理论支点,一是事件和情节,这是叙述最基本的起点。从亚里斯多德开始情节理论就如此。经典的说法是一个事件导致了另一事件,前后有因果关系,这才构成我们称之为情节的东西。这个说法在今天看来有些狭隘,一个事件与另一个事件的关系的关联词可以有引出,推动,产生,连带,并置,只要发生关联两件事情便有叙述的可能,因果是中间最有力量的联结词但我们不能忽略时间,空间,并置,连贯的关系。情节是事件与事件的联结,但有一个核心词,便是行为,一定是一个行为的事件,因为情节是对行为的摹仿。事件与情节是互动的。在叙述文本中他们的关系是构成的,但生活中的许多事件并不构成情节,那么这二者又不绝对统一,因此事件与情节既是统一的又是对立的。
那个工人因为失业心里烦闷,回家了妻子抱怨,于是打了一架,工人便上楼顶跳楼,失业事件,打架事件,跳楼事件一环套一环,这情节很紧严地构成了。这是最基本的叙述构成。但情节如何被表达出来就大不一样了,因为表达可以先写跳楼,再寻原因,也可以先写失业,推导跳楼的结果,也可以只写夫妻吵架,又可以追述,补述,预述。妻子可以说,你这个男人没用,可以死了算了。吵翻了导致跳楼。也可以不打架,妻子说怕什么大不了下海,我挣钱养活你,你在家带孩子做饭,男人自尊心受不了觉得自己无能而跳楼。
总而言之,事件和情节之间要最巧妙地利用。
今天的小说也许没那么直接而简单,故事构成我们说了可能有多种方式,我们前面说了五个视角,也许有六个或十个视角,我们确立了这个故事形态,但我们如何讲述呢,或者说我们选用什么样的话语方式。例如说我们用反讽幽默把这个故事编一个闹剧。揭示社会中啼笑皆非的东西。也可以采用同情小人物的命运,用各种方法激活小人物的自信心,使跳楼的必死和社会挽救构成一个张力。如果把中心事件作为次要事件,而将另一件小事改造作为中心事件。跳楼的人被救下来了,结果围观的人群被踩死了一个。话语在组织故事叙述时也会有巨大的变化。当代小说也许更注意选用什么样的话语方式去安排故事,故事因素没有第一类事件与情节的关系那么严格,但可能效果更好。
情节与故事是作为被表述的材料,在文本中读者所看到的是叙述的话语,或者看到的是一种讲话的方式,而知道情节或故事是在他读完话语后,给抽象出来的,所以说故事更有模型感,但作为讲话的声音会让读者感受到许多属于故事之外的东西。这就是卡勒说的,事件,情节和话语是作为两对对立面而起作用的,一对是事件和情节之间的对立,另一对是故事和话语之间的对立。
他表述为:事件/情节
                 故事/话语
(《文学理论》辽宁教育89页)
叙述理论的基础便是在处理这两对对立的矛盾关系,研究他们的各种组合,考查他们内部的诸种联系,分裂,变化,从而把各种叙述元素的功能给予充分揭示出来。
我们找到了叙述学的基础了,就不会被众多的叙述学和无数的新名词弄得晕头转向。找到这个基础摅清线索,我们便知道有很多旗号为叙述学的,仅仅是一个派生,或者可能和叙述学根本没什么关系。
另外有一种叙述理论的说法。杰姆逊说,马克思正是这样一位叙述大师,在他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就有十分精彩的叙事技巧,一方面是讲故事的方式,另一方面是对这些故事进行解构,其复杂之处绝不亚于任何现代派小说,但叙述分析的真正开路先锋是弗洛伊德,他在1899年出版的《释梦》中完成了他的发现。(《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陕西师大八七版4页)我们每个人也是一个叙述大师,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做梦,而且总会有自我解释,或请人解释,梦的种种结构是我们生存的经验的反应,也是潜意识的反应,通过这些梦的叙述分析达到我们对种种文化的理解。这是一种超出了结构叙述概念的一种大叙述,据我看来这种叙述是更大范围的,是世界本体的表达。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形态模式都是一种叙述。所有的知识也都是一种对世界本源的叙述。这样看来叙述是对现存之物的一种复制,是对人类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一种抽象。这个叙述之中一样有模式,结构,选择。这个叙述一样揭示各种人与事之间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同样有最早的叙述原型。
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叙述按亚里斯多德的原义,是对行为的摹仿。仅指情节的表述,那么除了故事以外便不可能再有叙述了。叙述的本义是一种行动过程,它当然最切合于我们所认识的故事表述。但这里有两个深层的问题被提出来,第一,并非所有行为过程都是故事的。凡是生命物质在自我生存中都会是一系列成长的行为过程,事物也因自然的各种作用力展示为一系列移动的过程,这些行为也是摹仿范围。这里涉及到两个行为主体,一是人为角色的主体,适合故事。二是所有生命体也是行为主体,也表现为一系列动作过程,但它是非故事的。昨晚一夜大风,次日早开门是漫天大雪,一只小兔子冻死在槐树底下,狗和猴子开始争抢这只兔子。事情正在发生,而且每个分句之间都发生联系,这个动态过程被呈示出来,这也应该视为叙述。如果不是,那除了人物的因果行为之外再也不会有叙述了。注意人与事关联中的因果行为是人强加的,是关系构成的,也是我们从历时性句子完结之后而推导出来的,所以从叙事的功能性质看,上文举例自然可以视为叙述。第二,行为过程被摹仿出来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行为已发生了,发生的行为是被动的,仿制成一种状态,但我的动作不可以站在纸上或眼前,这表明被叙述的一切均没有发生在现时的眼前,而是被一套词语固定下来,而且是有规则有秩序地被话语组织成一定形式,而呈现出来的。这表明真正的行为过程不可能被叙述。叙述的行为过程是一种假定,是一套话语策略,或修辞手段。这一点被尤瑟夫·库尔泰称之为叙述程子。(《叙述学话语符号》天津社科版)叙述程子的功能用于人物行为过程,作为话语方式它同样适应于其他行为过程的表述。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我们实际已经涉及到第三点了。第三点既叙述深层的意义素。叙述在两个层面均与意义关涉。首先,意义发源产生,均由叙述来表达和确证。一点,我们从最基本的词素开始,进行等级序列的排队,通过比较才能知道,所差何处,有别于何种不同。红玫瑰,先找出红色的不同,再找出玫瑰形体的不同,如玫瑰与刺梅,玫瑰与蔷薇,玫瑰与郁金香的差异,这才能通过形态,颜色,香气,功能各方面差异知道红玫瑰的存在。二点,任何两个意义不同的词,至少有一个或两个以上的意义素来对其以说明,这就是我们说的同义,近义的表达,如红色有胭脂,粉红,大红等色差,还有一个色彩的不同,却使用两个名字。只有他们被比较,说明,才能获得一个较准确的意义。三点,我们说某概念意义,它含有一些假定的预设,有一些非确定的因素在里面,我们会列举许多语义上差异来证实概念意义上的丰富性。例如自由一义便不会是一种单纯的指向,它可以指一个人的行动不受干挠和拘束来进行。它又可以指个体在二难选择中超出选择的自由。它还可以指由某些规则的限制,或否定而获得的一种行为自由。这种互相差别,相异证实,正好说明意义同源多维。这正好看出一种意义是特指的,比较单纯精准。一种意义是抽象的,但它有丰富的内涵。无论怎样这些意义在语言显示出来时,均靠语言的叙述表达,特别是那些内涵丰富的意义更离不开叙述准确的表达。其次,叙述本身也是构成意义的。它传达意义是最基本的方面。即叙述在说什么。但叙述是一个行动过程是一个动态系统,在叙述的过程中也会构成各种意义素。其实判断叙述之所以成为可能,叙述对世界,对人与事之所以成为可能是在于它对意义的表达,或者它构成了意义。如果我们只是对原物,原行为过程无意义地机械复制那也就不存在叙述了。那仅仅是堆语言符号。在我们看来对世界一切事物与人的叙述,既使局部无意义的,他都应该称之为叙述。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作为叙述者而存在,我们叙述无论是谁,他有表述的欲望,这个叙述便是被选择的,他选择叙述这一手段便暗合了他选择的意图,于是叙述方式在被选择时便具有了它隐含的意义。但这个叙述必定是整体上合乎意图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这就是说,我们对行为过程的表达,一方面承担的是叙述结构,按叙事文的各种语序和关系来为自己分配基本功能,另一方面,它承担着语义要素,这些要素是系词性的或功能性的,文本就是由它们编制而成的。(同上引99页)由此看来最根本的叙述仍是对意义的表达,或者说叙述本身便在构成意义。
如果按经典的叙述概念,叙述是对情节的摹仿,也就是说,只有情节才有叙述。非情节因素便不再是叙述了,这一点也被经典叙述学所肯定过,今天看来,非情节不是叙述的看法,是有偏颇的,情节里关键支撑因素为因果,那么因果并不仅置于我们熟悉的情节之中,所知世界万事万物都注满了这种因果的要素。按卢卡奇的观点揭示世界各种复杂的关系的联结为叙述,其中当然包括因果。宗教里也有因果世界,如果仅以因果而论,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发生的细微末节都可以称为叙述。杰姆逊称马克思为叙述大师,仅就一篇文章而言,并就其中的历史叙事来谈,这并不准确,说马克思是一个叙述大师,最关键的因素是一个根本的总体论原则: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揭示的是人类社会掩盖下的复杂的经济关系,这个关系之间的互动必然是因果的。包括卢卡契全部论述的物化世界,也是因果的,因此他认为现实主义艺术是叙述的。这里我们根据总体论来谈论的叙述显然不是经典叙述学里的情节叙述。我谈叙述成为一种更大可能,便是从这个意义上来立论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叙述的世界观,具体到文本我们都不可以这种抽象方式了。文本叙述除了情节叙述之外,我以为揭示一切事物发生发展过程的表述,以动态方式为主有速度,节奏,视角,距离等诸多变化的表述,同时还清除那些繁复的修辞手段和情绪表达的渗透的表述,均为文本叙述。
我们居于世界,对一切人与事物都可认识的,但每个人的生存局限刚好使他认识的人与事非常有限,我们渴望多了解人,多认识事物,叙述便给予我们这种可能。是叙述告诉了我们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现在有两个点:一个点是叙述作为虚构,它是制作谎言的修辞手段。情节充当的便是这一功能,叙述是假的,不可靠的,因此我们可以怀疑叙述主体。二点是我把叙述作为世界整体的一种表达,无论马克思,弗洛伊德,还是每一个平凡的人,他们要接受知识,然后又要传播知识,于是叙述既是手段方法,又是目的结果。这里的意识是说叙述是我们知识的来源,叙述是我们获得世界的一种方法因此这个叙述不仅是文字的,也是口传的,还是一切艺术形式与各学科形式的一种表述。这就叙述的功能而言,叙述本身同时也含有一整套的话语策略,叙述自身也是一套专业知识。如果把叙述作为假定性手段看待,叙述给人类的仅是一种认识幻觉。这个幻觉是骗人的,它通过骗人方式而制造真,拟真性。提供的是感觉的真实。叙述是为了制造快乐和愉悦的。但在娱乐的过程中它告诉我们真相,或者警示我们,通过叙述的幻觉或许我们更加智慧了,他明白了一切秘密的来源。叙述同时充当了两种角色,说谎与说真。第一种说谎包括揭穿这种谎言,属情节性文本。第二种说真,它满足了人们的求知欲,教我们认识世界,特别是世界与人自身的复杂性。因此一个自觉的叙述者往往是游走于欲望,(本能表达)故事,(制造一种产品)知识(世界的本源)之间。这不仅是了解别人,了解事物,了解世界,使你成为一种睿智的人。更重要的是你在叙述中达到一种自我认同。你充当解剖自身的手术师,你在各种认同中实现了你在叙述中的自我,自我不在你的公共社会网络里实现,而是你的私语,反思中去实现。一切社会的,文化的,政治的都在你的文本叙述中内在化,成为你的人物,情节,环境运行的一系列准则。这表明叙述有浓厚的个人意识也有浓厚的社会意识,注意这种意识不是在话语的名词性结构中,而是在叙述过程中,而是在叙述者,在组织化与选择的过程中。在我看来真正研究叙述并不在叙述本身,而在支配叙述的各种关系及各种不同身份的叙述者。因为仅叙述自身的方法是很好类化的,而支配叙述的因素却是多重的,而且是变化的,并且有极大的个体差异,和社会符号化的暗示。
止于今天,在中外无数叙述学专著中,我还没发现有一本书谈到叙述动力。这是一个空白。这是否表明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不存在呢。叙述没有动力,我被这个反问吓了一跳。果真如此,叙述作为一个行为过程很有意思了,它的力量从何而来。难道全部叙述的动力仅是一个因果逻辑的力量。或者说叙述动力,是不值一提的问题。无数种叙述形式,各自推动叙述前行的力量不是一样的,这种力量我们为什么不理性地去认识它呢,更重要的我们是否可通过叙述动力的分析看到更多的叙述秘密,揭开我们叙述幕后的更深层的东西。弗洛伊德的梦是我们入睡之后上演的各种欲望叙述,但弗氏找到了他梦的叙述动力,潜意识。甚至更深的动力源,性。既使是一个极平常的叙述,他也一定有一个潜在的推动点。
海登·怀特把我们现实世界里的事件想象成为一块布或一条缎带,历史学家只切割其中的片断。切割部位决定了他们的阐释。他是针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印象所说。但这话的启示对小说是不言而喻的,任何小说叙述都是那个整体中一个部分的切割。从其世界的整体切割出一个开头与结尾。因此我们所有艺术或各个学科的叙述均是那一个整体中的部分,是我们强行切割下来的局部。这表明任何叙述都是世界整体叙述中的局部叙述。这话的意义在于任何一种叙述都是独立出来的,是从整体的惯性中切分而来,那么叙述是一种停顿,一种间歇。是一种惯性力量下的另一种延续。巴尔扎克的葛郎台故事是资本主义社会整体中切割出来的。《包法利夫人》是法国社会中的一个局部解剖。任何一个故事叙述均如同一棵树上摘下来的果子。现在有两个点,可以探索的,一是世界整体,社会整体都处于一种循环,运动之中,而且这种力量是巨大的,形成一种惯性,它成为一种原动力。我们用叙述切割下来,其动力系统也保留在该叙述之中。二是独立的叙述,是经过调整和组织化了的。这种独立叙述并不同于原来的整体叙述,因此它的叙事动力也是一种重新配置。应该说这两种力量都被隐含地保持在中间。这是从局部叙述之外来看叙述动力的来源。这一点希利斯·米勒的论述也可以作补证,他说,既然是开头,就必须有当时在场和事先存在的事件,由其构成故事生成的源泉或支配力,为故事的发展奠定基础。这其中的支配力,便是推动故事的动力。(《解读叙事》北大版54页)按照自然界最普遍规律,事物的成长均受制于四种物理的力,事物本身是受力量推动前进的,这一现象也可纳入到叙述中来思考,我们可以把某事物叙述的物理动力视为该叙述的原动力。如太阳升起,云被移动,苹果从树枝掉下来,光线与声波均被传送,这些在文本中被视为最自然的叙述,同样,也含有这种人们感知的原动力。但是叙述是人为的,人在叙述时并没完全依照这种物理力量作为支撑点,而是用修辞手段使这种力量得到了改变。另一种新的力量提出来被讨论了。叙述动力来源于人的主观力量。或者外部关系的力量。海明威的《杀人者》这是先于文本有一个预谋杀人的基础,于是迈克斯和阿尔执行一桩谋杀。杀人无疑成了这个文本的动力,文本中一切受支配的力量均因为杀人而启动,酒店的乔治,山姆,尼克,包括最后的安德生均受这个动力支配。这是就人物而言。叙述的具体进展也是如此,阿尔和迈克斯进店以后的行为过程,一是布控,一人控制餐厅,一人控制厨房,二是他们很警惕留下杀人痕迹和周围变化。谋杀未遂。两个人走了。酒店内故事照常发生,尼克去给安德生送信,包括想离开酒店,均是杀人的动力在叙述中的延续。这篇小说的叙述动力是不容置疑的,但他有意思的是文本的主题意图并不在表现这种动力,而是这个动力导致的后果:关于安德生,乔治,尼克三个人的评价。揭示的是一个事件上的人生态度。
普罗普发现俄国民间故事最普遍的功能是寻找。这是驱动人物与故事的基本力量。这包括寻宝,寻找秘密,寻找仇人,寻找爱情,人的一生都在终极的寻找中。这延伸到现代小说中的寻找,如寻找家族亲人,寻父寻母,最后寻的自我。我寻找我行为隐在的动力。显然寻找是一种强大的叙述驱动力。这样的小说多如牛毛。《带家具出租的房间》寻找自己的情人。《侨民》在寻找一种情感的归宿。《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寻找一种旧的价值理想与生活方式。这是指被置于一种目的下的寻找,还有一种寻找,伸向过去与未来,或者梦境,我并不知道要寻找什么,这表明寻找的目的不重要,寻找本身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华尔脱·密蒂的稳秘生活》主人公把记忆不断向过去延伸,幻想了许许多多的场景,他并不是要求回到过去紧张变形的生活。而是寻梦的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梦成了华尔脱的一种生活方式。寻找这种动力在中国民间故事中也是普遍存在的。湖南民间故事《石祥生》湖北民间故事《穷娃寻宝》均属此类。寻找动力在世界范围内的普遍性他揭示了人类由来以久的探秘心理。寻找是一种大的动力系统,具体到每一个寻找都会被一种具体的力量所支配着。从这一点引申又可发现所有寻找由一个外部力量的驱动,但每一个寻找都会由一个呼应的力量和内在隐秘的力量所支配。即一种自我欲望的表述。
我们再说一说前文提到的跳楼事件,我们假定他有可以编定为五种六种模型的故事,有一点是肯定的跳楼无疑是存在的,而且一定有一种社会的力量促使跳楼这个事件产生,由此我们分析许多历史事件的故事产生,更多的是置于那个社会时代的各种力量所促成,政治的,军事的等等,先于文本的一个外部的动力系统,我们可以理解为外部动力。这种动力最常见的是社会权力。无论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事件我们都是可以从事件中找到权力的力量。因此,一般由外部带入文本的叙述动力多数是由权力推动的,当然这种权力结构是复杂的,表现出来的力量也是或隐或显,多种形态的。拿《进攻保垒》和《进入波兰》这两个故事来看均是写战争,无疑战争成为一种推动力,决定了黑脚人和克罗人的战争而克罗人取得胜利却是由一个流氓坏人来取得成功,可见这个故事具有反讽的意味。《进入波兰》这篇小说,是二次世界大战的问题,我被派到前线,住在一个普通百姓家庭里,写一个犹太老人之死,而故事并没有直接写事件本身而是通过女儿口侧面的细节表述,让我们看战争的力量。前者战争力量是直接的,后者战争力量是间接的。无论这种动力是直接间接都支配着两个小说叙述的推进。至于如何评价这种力量又是另一回事了。
有些小说叙述我们从表层很难找到他的叙述动力,特别是那种零度写作的小说,这是否表明叙述就没有动力了。我以为凡叙述就有叙述动力,寻找这种显在的叙述动力不用说。以《局外人》为例,莫尔索的行为处于无主状态,很难说他受一种什么力量支配。他的行为方式可以说是在一种社会惯性之外。但是整个文本还是置于一定社会语境的,例如母亲之死,无意让他杀阿拉伯人,对玛丽婚姻的厌倦,最后在牢中一系列的审讯,辩护,祈祷,凡一切社会属性的价值系统依然贯穿文本,仅在于莫尔索着力于摆脱这一切或者被这一切所异化了。因此,社会整体的动力依然存在,从文本最后莫尔索被判死刑而他清醒认识到了社会司法的荒谬性,他发出呼吁。我们仍可以看到隐在的权力动力。特别是第二部狱中的叙述,权力的制约是很清晰的。但我们深入到文本局部看到的是一个经过组织化了的叙述动力,今天,妈妈死了,一个电报通知,我前往马朗戈,一系列行为方式仍受母亲之死这一事件的力量所牵引。第二节我和玛丽关系的叙述,原动力来自于我对婚姻的厌倦,但他在满大街的闲逛便不好理解了,这时我的叙述行为和视角同步,街巷是一个自然陈列的展览馆,我恍恍惚惚地经过,一切都是无意义的。那这些日常叙述的动力是什么呢,我们所看到的仅是时间与空间的移动,为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叙述者是以何为力量使事件得以展开,发展。关键是那个无意义,加缪的叙述无疑是经过选择了的,他选择的街巷片断都是熟悉的而没有含意的局部,机器,桅杆,玻璃,街灯,空旷的马路,一只猫,在街上莫尔索是没有目的的行走,包括后来朋友拉他去打架杀人,在莫尔索本人都是随机性行为。取消了目的,意义化解了,那么事物是怎么在叙述行进的呢。无意义,加缪挑选的就是这种无意义,莫尔索内心的这种无主状态,刚好是这些东西构成了叙述的可能。这也正好表明有我们的情节叙述强调因果关系,一事件导致另一事件的行为过程为叙述。也还有另外方式构成的叙述,莫尔索的大街上无目的没意义的行走表明的是叙述的另一种方式。这种叙述的动力。前者叙述强调的是必然性,后者叙述充满了偶然性。这时候应该说叙述更重要地是依靠事物自身运动的力量。例如,写傍晚,天有点暗了,慢慢暗下来的街道有了灯光,夜晚光线变化下的事物出现和隐退,加缪写了好几百字,那光线便是街市叙述的一种动力。任何叙述都会是两种力量的交织,既事物的物理力量与有机物的生命力量的结合。我们从人物可找生命的力量,从事物可以找物质的力量。例如风,火,水均是一种自然力量,只要火燃烧了,会导致蔓延,毁灭,人物在这个自然前会随情势而行地采取防范,如撤离,扑灭,隔离,由火发生一系列动作,这个动力是很清晰的,因此在任何叙述的局部我们细分析都会看到事物自身的力量在运行。这种力量也就是他自身叙述的动力。
不仅如此,我们还可得出一个经验性的判断,所有文本一开始叙述,只要是被动语境,我们便可以肯定有一个外部的动力系统。人物或事件是在一种压力下进行。人物一般都会出现,我被派往什么地方,我受到一种什么伤害。这时候往往表明主人公是小人物,因为他低于语境,并因此我们还可分析到叙述者的叙述是反讽的风格。如果是主动语态,那则表明一种内在的动力。由我决定去干什么,我使事件出现什么局部,我是一个执行者,往往我是叙述的主动者,是我在推动叙述前进。这就是说,我们可以从语态上能判断出叙述动力的性质。
我们说到了叙述外部动力和内部动力。现在说叙述一词,叙述一词本身也是一个动力系统。除了它表意为叙述是一个行为过程。叙与述在中文也是两个词,两个动词的互相指涉,在书面或口语中叙与述都有推动语言前行的含意,在西方语言中叙述源自拉丁文Narrare,意为进行叙述。米勒对叙述一词作了详实的词源学考证。他说,叙述一词既意味着对某事进行口头或书面的描写,讲述。叙述这一概念暗含判断,阐释,复杂的时间性和重复等因素。叙述就是回顾已经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真实事件或者虚构出来的事件。并且扩展表述说,叙述是神秘的直觉,由无所不知的人来重述事件。叙述也是诊断,即通过符号的识别性来解读来进行鉴别和阐释。希腊词Diegesis叙述在英语中为Diegesis。亚里斯多德在《修辞学》中使用了这个词,以表达一种陈述。米勒详细分析了Say , Di ,表明注释,引导,通过这些词性分析,指从词根上与叙述有久远的渊源关系,还转引了德莱顿一句精彩的话,任何叙述,追捕以一只野兽为目标。他说,叙述沿着一条现成的路径从头到尾重新追溯事件,从而讲出一个故事。任何讲述都是重述。最为直截了当的叙事也是重复,是对业已完成的旅程之重复。(《解读叙事》北大版45页)这里所有关于叙述词源学的考证都含有叙述是一种进行的过程,包括有重复,判断,阐释,虽没直接表明动力一词,但所有词根分析中都含有一种力量运动,最为形象的是追捕一只野兽为目标。从书写和口语的表述看叙述,我们只要开始准备叙述,他必定含有这样几个因素,第一开始行动,第二保持某种期待,第三正在进行,第四可能发生的后果。显然这一系列过程必然包括动力结构。没有动力如何驱使叙述进行呢。我们从外部,内部和叙述一词本身均证明了叙述动力的存在是确凿无疑的。但具体面对每一个文本分析叙述动力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那么明白无误的。这如同故事,任何故事只有当他讲完了你才知道他是故事,故事需要我们事后总结。叙述动力也是如此,他需要我们进入叙述以后,通过各方面复杂的要素分析出来,例如人物,事件,速度,节奏,语态,语境及各种关系,包括句子关系。甚至我们还要脱离文本从社会,世界的宏大整体中去分析,去推论。叙述动力是我们叙述活动中的一个谜,我们的叙述一定意义上看便是破解叙述动力的谜。什么时候叙述动力结束了,实际上叙述也就宣布停止了。
叙述动力重要吗。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是叙述动力决定了叙述的方向,速度,间歇,进展及其结局。不仅如此,什么样的叙述动力他还决定了该叙述的意义和目的。
第一,我们从叙述动力看叙述的意义和目的,以名著《水浒传》为例,它力量核心是逼上梁山,逼是一种力量,一种源于社会和各种关系的力量,对于鲁智深来说,由于抱打不平除了地方恶势力,官府中人不见容于他,只好出逃,到了五台山又不见容于一种习惯。到相国寺为林冲抱打不平,最后到二龙山占山为王,这是一种社会权力的挤压,对于鲁智深来说他要反抗这种压力,这两种力量对抗的,而林冲不是,林冲是对太尉府的权力忍耐与退让,一让再让,最后不得已保护生命才走上梁山。同是一种社会权力的推动但在每个个体叙述中的目的不一样,林冲是个知书达礼的人,禁军教头,儒将,叙述在他身上要显示忠孝节义的东西,而鲁智深是一个鲁莽的军人,叙述在他身上是义贯云天。冒死以救。虽然外部的叙述力量都是社会权力,但到每个人身上,他的心理力量又是不一样,取得的叙述结果也不一样。我们再说安德森的《林中之死》那老妇人格赖姆斯虽然有外部社会与家庭语境的压力,但这个故事不是写各种力量如何捉弄她,而是她的行为源自她自身的想法,无论周围环境发生何种变化她仍然如此,她总是不断地劳动,不断地给一切生命养料。她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对不同人物均是依然顾我地,用她的话说,牲口得喂,人也得喂,马,牛,猪,狗,人都得喂,于是喂养别的生物成为了她行为的动力。她有一种很顽强的心理动力,叙述就保持这种力量。而安德森叙述目的也就是表现这一个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形象。在这里叙述动力直接关涉目的与意义,这种叙述要求我们分析动力结构,评估这种动力的性质与价值。而这一类型主要表现在历史性叙事上,表现在直接与社会相关涉的事件上。也就是我们习惯称的那种现实主义作品。
第二,叙述动力在文本中只有结构作用,是一种表层的,是推动事件进行的动力,但不决定人物与事件的性质和目的。即叙述者仅是拿这个叙述说事儿,目的却隐在地指向他者。海明威的《杀人者》便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叙述动力是一个杀人的强力在窒息压抑的气氛中推动。而叙述目的却不在揭示杀人的残忍与狡猾。叙述目的在各种人物对该事件反应的态度。这一现象是我们在叙述动力中要特别强调的。他是我们叙述中特别有力量而极深刻的一种叙述配置。任何叙述文本中叙述动力是给定的,或外部,或内部,或事件自身,或人物内心,是他支撑着叙述前进,是一种结构性力量。有时叙述者也不能随意改变他。我说的一个独特的叙述文本,他的叙述目的,视角,意义均和叙述动力拉开距离,构成一种矛盾,一种张力。劳伦斯的《普鲁士军官》叙述的基本动力是军队的等级制压抑,勤务兵为上尉服务。军官和士兵并不因军队事务,训练,勇敢与不勇敢,或者完成任务与否而产生矛盾冲突。勤务兵只能感到来自军官的一种暴行的压力,在最后不能忍受了才奋起反抗,士兵至死也不明白这种权力带来的暴力为什么会加在他的身上。推动故事,或者构在故事与人物关系的 这种军队的等级压力,并不是导致双方死亡的最根本原因。它却最根本的,小说叙述动力,死因在权力的背后一个更为隐深处,那就是上尉从骨子里燃烧的嫉妒,这就是说叙述者把视角集中在上尉心理,叙述过程中是两个人的心理冲突。深层分析中,为什么叙述动力又不是嫉妒,因为士兵并没感受到嫉妒,他的反抗并非针对嫉妒,而是等级掩盖下的暴行。显然叙述动力力量是军队里等级之间的压力,而视角却改成了对一个军官内心深处的嫉妒展示。那么文本显示了独特性,其人性的深度也极大的深化了。茨威格的《看不见的珍藏》推动故事进程的是我去收集一批文物藏画,而正好赫尔瓦特藏有这么一批画,一个收集,一个珍藏在这个矛盾中,叙述动力类如寻找动力一样。我以为找到文物了,但收藏的却是一个空白。叙事表层的东西是这样形成的,可叙述目的与意义并非如此。我找到了一种更为珍贵的东西,一是老人的执着精神,二是妻子和女儿为善意的谎话所付出的代价他们内心有一种更珍贵的东西。叙述目的叙述动力在文本中刚好是矛盾的。正好是这种矛盾性反而使文本充满了张力。叙述动力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事物发生发展有它客观的规律,受社会与事物本身的力量支配,这就是我们经常在写作中碰到的,作家不能轻易改变文本的叙述走向,变更其中人物与事件。表明叙述它受自己本身的力量推动已形成了一种惯性。甚至你都不能任意搬动叙述中的一词汇与句子。有些感受极深的作家会发现叙述文本自然牵引着你作家的思维,包括用字造句。叙述这时成为一个自足的体系。我写《博物馆》时就是这样。我个人不能随意改变主人公木子风的一切行为方式。特别是那些情节叙述很强的文本他有叙述行走的惯性,人为的改变反而会伤害故事本身。另一种是叙述开始了,新的展开,新的矛盾,在文本中不断涌现出一些新的人物与事件要素。这时叙述自身会有一种新的力量,例如反抗力量。或者人与事在内部滋生一些力量,有观念的力量,生命欲望的力量,他们与主叙述动力或者对抗,或者合流,或相辅相成。一般说来产生新的叙述力量会相应地使文本内涵复杂,会产生一些视角上的变化,包括语态,节奏,速度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出现新的配置方式。由此可见叙述动力在文本中也不是那么单纯地存在。
第三,叙述动力在文本中与目的保持一致,但许多局部会逸出在动力之外,俗话说的横生枝节。整个文本可能服从叙述动力,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自我调节产生出来的动力,表明文本的各个局部却有各自套生的意义与目的。《西游记》唐僧去取经,这符合一个寻找的模式,且叙述动力也始终如此。那么立意也是和叙述动力一致。首先是取得真经,寻找以得到为终结。其二寻找的过程是反复的,曲折的,艰难的,这符合真正的宝贝是来之不易的含意,同时呢,又表明你只要坚持不懈宝贝总是可以得到的。这就带有强烈的劝世意味。应该说《西游记》总体上就是表述唐僧师徒四人经过艰难最后取得真经。但是每一个局部遇上不同妖精时,又表现的是不同的善恶观。从悟空与唐僧的出世看出他们各自有不同成长的经历因而形成了不同的人物性格。到猪八戒时更是一个喜剧人物。到每个妖精具体的故事他的含义又各自不一样,女儿国并不要吃唐僧,而是一种情欲的表现。而驮师徒四人过大河的乌龟最后让他取得的真经出事,仅因为人生在世应该讲究诚信。这一点主要让我们看到叙述动力在文本中的复杂性。特别在长篇小说中叙述动力往往是那么单纯中有复杂的变化,在整体叙述中是一种动力,但在细小的局部可能又是新的叙述推动力了。叙述动力的不同便可能产生叙述各元素上诸多复杂的变化,使整个文本的意义系统出现新的更多元的含意。
我们已经知道了叙述动力,包括这动力的不同表现方式,叙述动力的作用。现在我们看看叙述动力怎么形成的,这也包括动力的构成要素。我们不能就那么简单地归类,这是社会权力,这是军事力量,那是人的欲望力量,那是复仇谋杀的力量。这种力量在叙述时我们应该说不难找到。可这种力量的来源,及其构成就不那么简单了。如果从外部动力看,我们得认真分析,社会及世界多种关系的网结看力量怎么形成,其具体到权力,我们也要找到该权力的起源。再看权力的结构形态。如果是内部属于人物的动力,那我们必须找到为什么产生这种力量,原因何在,同时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例如谋求财富,抢占女人,杀人越货,攀龙附凤,等一切行为均有一个始初的缘由,那么追寻到根由上,便是欲望。欲望产生力量。不同的欲望产生不同的力量。我们从基本的欲望出发可以如下分类:
1、生存欲望。包括对待生死问题的观念,生存的权力,生存受到威胁,自愿选择死亡,归依宗教。还有生存的信仰,生存的人生观,为什么而献身,生存的价值等等。由生存而产生的勇气或者悲观,希望或者宿命,一系列与生老病死悠关的理念和行为都会产生巨大的力量。《林中之死》那个老妇人顽强地生存着,就她生存的目的而言,便是奉献。她为其他生命而生存,因此在她身上有一种近乎宗教般的力量。生存是第一位的。为生存而顽强地活动,这也是最基本的叙述动力。
2、饮食欲。吃为所有欲望之首,因为吃是保证生存的基本条件,由吃派生的享乐,美食佳肴。在另一个极端上是饥饿。这包含着贫穷,灾难,乞讨。贵族和穷人的两端便是由食物的两个极端显示出来的。他会导致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由吃派生出来的占有欲,破坏欲,享乐欲等等,由吃导致的冲突,东方文化深得其奥妙,所以有民以食为天。因此饮食欲也会导致很大的社会力量。历史上农民起义多数均因饥荒而起。《红楼梦》里那些精美的饮食享受。很大程度暗示人类贪求食物的精美是一种本能欲望。无论从饱食终日,还是从饥饿抢夺均是一种内在的驱动力量,这特别表现在叙述的细部上。
3、情色欲。古往今来的文本表现情色是最充分最淋漓尽致的,西方如《十日谈》,中国如《金瓶梅》当代社会极端发展,情色已成为一种生活方式。情色的基础是拥有和占有他人的身体为目的。因而导发一系列行为方式,构成冲突的力量,情色欲可以说是文本叙述中的一种基本动力之一。几乎不需要多加阐述。但要注意的是情色欲作为一种叙述动力古往今来不可胜数。如何创造出独特的文本却是难度最大的。因此,我以为作为情色动力的叙述基本的力量,我们的叙述目的和意义均不能最终落在情色上,视角应该开掘出情色更深更新的社会文化含义,揭示细微而深刻的人性问题。否则情色动力的叙述只会是个平庸的情爱故事。
4、寻找欲。这实际是一种对神秘视域探求的欲望,该欲望包括比较宽广。有求知欲,有占有欲,有好奇欲,一切欲望所期待获得的东西,这包括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物质的满足和精神的满足是同质的。本真的寻找欲,还不在最终结果的获得,因为从寻找开始,寻找者便明白,这项寻找可能是无果的,重要在寻找的过程,例如探险。猎奇。在叙述领域里寻找动力的叙述最多的是在民间文学中,在现代文学中寻找是一种变体,是一种更精神化的,例如寻找自我。对主体的追寻,隐含着一种主体的丧失,其意味通过叙述我们要知道现代人如何丢失了灵魂。寻找从亚里斯多德推重情节叙述开始一直便占有核心位置,因为他在情节论中强调了发现与转换。发现与转换是和寻找有密切关系的。是相呼应的概念。不寻找怎么会有发现。这从叙述的本义来看,叙述本身便是一种寻找,叙述永远在追求下一目标。这无论在大的叙述动力而言,还是叙述的细部的推进都是要保持一种寻找心理。保持一种对未来呈现事物与人的期待。寻找最好的是不要轻易在结果上展示归宿。寻找的魅力永远在于结果的延期,跌宕上,甚至最终也不要抵达结果。
5、栖居欲。这也是一个很宽泛的范畴。最基本的是起居,身体的置搁,但它仅是其中之一义。华屋美宅只是一部分人的栖居欲,还有一部分的栖居欲刚好与之相反,流浪,保持对一种固定居住的放弃。流浪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本义上也是一种栖居,是人类早期游牧渔猎时期的生活方式的演进。这是栖居欲的二义,即保持一种自己理想的生存状态。其三由居住引申的是人类在一种精神,或一种理想的欲求,叫归宿感。人的身体和人的精神置于何处。这无疑是一种形而上的栖居欲。这也许是一种宏大的叙述,但确实可以具体到一砖一瓦的造屋,大到人类思想体系的一种建构。它和寻找欲有一定的联系。
6、权力欲。这主要表现在一种支配权上。人类基本欲望上有一种权力要求,这种权力欲是一个悖论。你要求权力使权力成为支配它物的一种力量。于是便有了一个权力控制的对象,于是控制与被控制成了一种矛盾关系,其实个体生命的扩张便显示在这种权力上,弱者表现在他对宠物的权力关系,弱者的权力在对更弱者者而言,强者要求对一切力量性的事物都有支配权,他要求至高无尚,因权力的追求是一种金字塔式的。在金字塔下分层分级是一个宽广的联结网络,权力是一个严密联结的整体。也是扩散式的,不规则的分延。而且权力是无孔不入的。因此在叙述中动力是无所不在的。因为权力的性质是一种支配力,在叙述动力中,权力得到了一种最有力量的表现形态。
欲望的分类形式是无限可分的,有大有小,例如仇恨,嫉妒,孤独,自由,想象,睡眠,说话,破坏都是人类的欲望,而且是强有力的表现范围。无论欲望分类多么细致我们均可在基本本能上找到源头。这里暂时只能大致上归类六种,是一种不完全归类法,但这并不影响谈论叙述动力。叙述动力,特别是内在叙述动力我旨在找到这种力量的源点,并判断它的性质。使我们更理性地把握叙述动力。至于每一种叙述动力的构成只能从具体的叙述语境通过分析而得来。但可以肯定每一个动力结构他的关系是复杂的,产生的原因不仅复杂而且极其微妙的。
叙述动力与叙述话语的关系密切。叙述中主要是逻辑推动,也有事物自身推动,有人物的欲望推动,也有时空改变的推动,或外在事件,或心理变化,总之叙述在向前推进,可是你发现面对一个文本叙述推动的速度,节奏可大不一样,有的是一种急切的流动,人与事的发展紧张而激烈,有的则不急不忙,迂回曲折但却内藏杀机。有的干脆利落三言两语,有的绵里藏针絮絮叨叨。有的叙述隐喻暗示,有的叙述反讽幽默,由此可见同是一种叙述力量使用什么话语效果大不一样。这就是所说的故事和话语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要他选一种切合某种叙述力量的话语方式,这一切都需要作家精心处理。海明威的叙述具有一种直接的冲击力,他选择干净简洁的句子。而福克纳的叙述却是回环曲折,有一种沉郁深厚的韵味。沈从文叙述力量绵里藏针掀动人情深处的力量,他说话优美有浓厚的抒情意味,鲁迅的叙述有一种忧伤与严厉的冲击力,词语有一种犀利扎人的锋芒。叙述力量是被话语控制的,不同话语适合不同的叙述力量的传达。有的叙述是渲泻式,有的叙述则宁静致远,有的叙述回环曲折,有的叙述则锋芒毕露。无论怎样进行叙述力量的控制,叙述动力的方向,角度,力度,节奏均受话语方式和叙述目的影响。
还有个问题是叙述力量与一个作家的才学识,作家的性情,年龄,经历都会发生联系。简单说,叙述力量是给定的但潜在的表现却是携带着作家强烈的个体差异。我在年青时候的《红帆船》与《山鬼》有一股冲腾而起的力量,叙述动力饱满而强烈,但进入中年,叙述力量便蛰入沉厚,有一种隐在的回环曲致。甚至实验一种螺旋式叙述动力,让叙述力量在一个单元内循环回绕,例如《城与市》的叙述动力总在一个包围内循环,并不处理为一条线段式的冲动。综合许许多多的叙述实例,似乎有一条隐在的经验,那就是叙述动力最好与叙述方式分家,使二者构成矛盾关系,这样文本会充满张力,同时也会展示一些更深刻的东西。从不同的视角考查这种叙述动力,你会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奥秘。这样叙述动力也就有了多种含意。
思考题:
1,叙述的意义?叙述的三个结构原则?
2,叙述动力有哪些类型?
3,聚焦有几种方式分别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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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2 16:03:3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讲 话  语
    我们讲过了语言,为什么还要讲话语呢?语言的规则侧重在句子内部来谈论,语音、词汇、语法及其组句规律来谈论。从句法和语义研究语言,语言是一种系统的体制,从公共的社会的交流机制看语言仅是声音的和字符的结合,成为一种工具和媒介,是人们使用的公共手段,如果仅从说话人来看,言语是从语言中分裂出来的个人言说,是个人对语言系统的实现。即个人化的性格语言表述。
话语不同,话语是一种知识对象,话语有自己产生的历史条件和语境,并且是按照一定特殊的规则组织起来的语言系统。我们分析话语便是寻找话语的生成机制:
1,社会群体的环境中话语是如何构成。
2,媒介和信息与记录话语的方式。
3,话语的来源及话语类型之间的互文性关系。
4,语境内的话语含义,即语义为何。
由此可见语义规则是句子内部制定的一种规范约束,这种功能由语法的普遍规律所约束,是一种实用意义,普遍应用于日常生活实践。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今天的语言不仅仅是一种实用的,而且是超越了它的功能,变成一种纯意义的交流,或者具有审美作用、治疗作用。例如我们听一种语言表述,我们在茶座、沙龙里漫谈一天。语言作为一种消遣、消费。为什么?语言受制于两方面:一指语言发生的态度;二指语言发出的各种规则,它的社会性与集体性。考察一种语言的历史形成及它组成的各种规则,而形成某一特定的话语模型及这个话语系统如何成为一种方法。
于是我们可以确定话语是一个大于句子叙述的活动。
话语(discourse)定义为:由连续的句子排列而成的语言形式的段落组成的特殊整体(哈里斯语)。或者定义为意指的全部(格雷马斯语),注意哈里斯的话语指的是句子之间,而格雷马斯指的是超越句子的语义描述。
我们可以肯定话语是超越了句子框架而指涉到语义场,是针对文本整体叙述而言的。话语能明确的要素:
1,一种知识对象的陈述分析。
2,话语产生的历史条件与规则。
3,相对于说话人之间各种不同类型的对话方式。
话语是指一个语言系列的规则组成,也就是说语言对一种陈规的表述,这种话语是一种社会集体的构成,纠结各种社会因素,这样话语有可能作为一种知识建构,例如医学的、生物的、物理的各种学科性知识体系。
或者作为一种社会实践的运用。它可以建构一种社会实体,也可以构成一种社会关系,还可以指定一套社会规则,例如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权力体系便构成一套特殊的话语系统,各种红头文件,不同的任免通知,还有各种意识形态的宣传口号。以权力为核心的构成了各种等级关系。省部 → 厅局 → 县处 → 科长,以职务确定其身份关系,同时又通过警察、法院、行政纪律给出各种惩戒规则。话语的规范即人的规范约束。
话语自身是一种实践,它与文本相互作用,文本生产一般都会超越语言学要求,按各种文类体式规则进行,文本表明也是生产话语的,记录话语发生的踪迹,这种发生话语一方面是人的谈话的理性组织,(类型话语,病人谈话精神分析,犯人谈话审讯记录,领导谈话权力变更,恋人谈话审美心理),另一方面话语发生的感性身体的活动,这点尤为注意,话语具有信息的要素,话语在无意中暗示某种视角,语言形象,历史话语,某事件的特殊隐秘……总之话语实践活动是语言自己生成的展示,同时又是自身的说明性与解释性,表明还有一种元话语隐性地存在。
我们把《古斯特少尉》看成一个文本构成,小说记录了一个少尉内心冲突的话语,这个话语让我们看到了施尼茨勒时代的中产阶级形成的话语构成,个人把捍卫自己的荣誉看得比自身的生命还重要,哈伯茨瓦纳面包师的羞辱没人能知,但古斯特仍然以自杀而捍卫,中产阶级人格形成时,尊严是首位的,偶然使叙述序列出现了转换关系,面包师是因中风而死的,于是古斯特内在矛盾放释了,自我重新获得快乐。没有自杀,重新认知了自我。这个预备役少尉的话语是在社会实践中构成的自我,透露的话语信息则是中产阶级的人格建构状态。注意这又是那个时代精神分析的话语类型的展示,止于施尼茨勒已经初具话语模型,表明中产阶级意识的自我具有了反思精神,说到文本的语言分析,这可以视为精神分析的一个范本,古斯特总是在话语的不断质询中完成的,注意这个故事仅是一次话语起因,是语言性的,所谓侮辱也是语言性的,中产阶级被指责为傻瓜,内心话语总在反复诠释解说,表明语言的尊严关乎家族、社会、个人,是一个符号标记。过去我们一直怀疑这个文本构成的基础是虚假的,不能因为一次口角,仅为一次身体的改装而构成自杀事件,太夸张了。今天看来我们把话语的社会性实践看成中产阶级是如何建立自身的价值规范,这个文本话语便有其典型的代表性了。话语分析的核心就是要研究话语如何在一定的时代语境里构成的。由此可见话语是一定社会性的变化和文化价值建构的重要标志。一个行为,一句言语,一次事件我们全部看成为文本,看成不是时间、行为、语言自身,而要看成其话语是如何构成的,那么话语便直抵社会时代与个人灵魂的核心。
《古斯特少尉》从文本来说它是一个精神分析文本,中产阶级人格形成时的心态与精神性质,从话语实践看,中产阶级如何从灵魂到肉体阐述中产阶级的价值观。从社会实践看,话语信息表达了那个时代中产阶级人格构成的内在复杂性,在平淡无奇的话语背后是一套中产阶级话语的构成。因此话语不能仅视为语言本身的句子和单纯的修辞,而应该看到话语体现了一种语言使用的特殊方式,(包含信息)还应该看成使用视觉、声音、潜意识形象及他如何构成其象征性形式的特定方法之中。这样话语便不仅仅是描述某时代的社会特征,实体及关系,话语直接建构了那个社会时代的实体,成为社会性结构与关系必不可少的元素。
话语可以分为话语构成,从发生学看语言现象。也可以从话语的结果形式看,作话语分析,揭开话语的秘密。还可以从话语的效果讨论,即话语回应的个人和社会产生的反应,这表明话语是有功能作用的。
话语在今天尤其彰显作为语言主体性作用,话语构成的身份,人的地位,话语作为审美,所以话语会构成不同类型的自我,这一点我们可以参照身份一章讨论。
无论过去和现代,话语都是一种知识构形,可以作为信仰体系,具有人的建设性作用。人文科学基本上是一种类型的话语体系,视角、功能不同,话语类型就不同。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话语的交往行为。话语本质上是沟通的,同时它又建构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各种结构性关系。这一点看话语的指涉功能也是必不可忽略。
话语建构有社会的规则,有个性心理的习俗,还有各种不得已的联系因素,它可能是约定俗称,但作为控制性话语规则一定会具有强制性,因此我们又可看话语作为一种权力结构,话语显在的是和社会关系、权力的互动,这可以视为一种辩证法,话语可以作为社会现实的深层反映,也可作为一种社会理想与规范的表述,社会生产话语,话语又构成社会体系。这就不难理解话语本身是社会结构生成的并接受其限制,还受制约于社会等级、集团等关系的影响。也就是说社会制作话语源于社会建构中各层次的功能,如教育、法律、道德、宗教、地域风俗,表明了话语产生均有一套相关的技术手段和某种话语产生必须服从某专业的知识规范,话语并非随心所欲地生成的,它是生产性的,也是创造性的,最后是什么样的话语的生成产生的作用和效果正好相反,积极的建构产生反作用,压制性建构却又产生积极作用,这也许就是黑格尔的历史的诡计论。
话语策略的产生首要的是作为一种社会政治的实践,是作为权力与意识形态的生产物。意识形态身体就是各种话语策略的集合,作为意识形态策略的话语建构它是从统治阶级利益的政治权力出发,标立许多权力词语,维护一种政治观念,培植一种有利于集团权力,统治阶级的价值观,反过来社会,政治,阶级,权力的一切表述形式又都凝结成一套形态意识话语,不仅是权力斗争的场所,也是话语生成的场所,它又是权力斗争至关重要的一个方面。话语的实践便是孕育知识和利用了那些特殊的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习俗。这是话语生成的焦点,也是话语实践的社会语境中最重要的焦点。
我们说话语是一套单位和把这些单位组合成句子的一套规则。文学呢?文学则是运用语言叙述虚构的想象的艺术作品,它有别于一切科学的专业用语,采用特殊语言构成的一套话语方式。话语最基本的前提规则离不开语言作为基础,它是语言的,又是陈述规则的。这构成了话语的基本点:
一,无论是说话人的言说,还是对话人的双向交流,语言是一个基本出发点。那么我们必须找到语言如何作为主体的,无论是外部言说还是内在心灵知觉的语言,语言都会在行为中找到它的根源性特征:我说,我是,我做之中的“我”是语言性的主体,语言形成的“我”作为主体决定了自我认知的存在,典型如我思故我在(笛卡尔),我快乐,我痛苦,我饿(休谟),我感知的自我,“我”及我的主体性都是用语言形式表述出来的。这表明了主体化经历与语言形式认知经历是处于同步的。自然语言的主体一方面自述介绍,一方面通过对话关系而构设,这种语言只要进入陈述主体性就显现出来。而人的言语活动是在社会语境与文化限定的基础上建构的,这个言语活动每个人都会以自我显现为视角来展示的。因此说话者主体就是言语的主体。表明语言主体性和人的主体性经历是同源的。
二,语言总是在陈述中,我和身体,属性,我的行为与交往,我言说一切人和事物的运动状态,语言作为始发者,它由词语所展示,由规则所集结,所以话语总是以它说完为止才能判断,话语进入陈述必定有起始 → 行为过程 → 结果。“通过言说”达到一种目的,语言上有一个结果,分为所言说的内容与说话的方式。这个陈述过程分别有陈述之内与陈述之外,通过陈述行为连接陈述的各个方面。因此陈述行为是主要的优先的,通过陈述可以参照任何事实反射映现它物,它之间,或者自身。
我说。指主体言说。
我说过,一条大河永远与它的岸对立。说什么。包括我说的结果。语言是一个过程,踪迹。同样语言也表明主体的存在,例如,走过马路。这是一句话,行为。你骗我,为什么要撒谎。言语。这都表明语言是一个主体发出的。
我害怕。害怕是一个陈述,这个陈述必然指涉陈述主体“我”,我便是语言陈述中的反射自身,于是语言主体与陈述过程是相互指涉的内部各部分的相互组成。
话语是语言性的主体,也是陈述性的语言规则。
语言在陈述的过程中有这种自我的参照性,因而语言的主体性既是形式的又是功能的,可以参照指涉。任何语言主体都会有它适合的(针对陈述)表达的语言形式。所以语言主体总是明确的,话语主体则要隐匿一些,因为话语主体是构成性的,话语受规则制约,主体的显现要仔细分析,因为它由离散的时位构成。
话语可以由个人出发,但它却遵循的是集体的规则。
言语仅能建构私人话语,除非她通过霸权,否则它只是个性的非规范的,个体只能根据他所希望的发言表示自身的意图和预测,它不能是公共大众的,所以它禁不起系统研究。话语极为重要的它是一种社会实践,因此话语的内部纠结着社会意义的构成,纠结着各种社会变量的相互关系,人的作用也是在社会关系中发挥作用而达到目的。
所以乔纳森·波特研究话语,把它和社会心理学联系起来。费尔克拉夫研究话语,把它和社会历史变迁结合起来。
话语不仅仅是语言自身,话语还是一种社会行为。
米歇尔·福柯确立了话语分析的抽象方法。在知识考古学时期他的重点是,探讨知识领域的规则是如何建构的并分析其话语类型。在谱系学时期他的重点是,考察知识和权力之间的关系。在伦理学时期他的重点是,个体应该如何建构自身,使他的行为作为一个道德之体。福柯的特点是始终把话语作为认知和分析的知识对象,分析语义是如何构成的,其话语的结构规则源于何。
福柯的话语理论不是针对话语是什么,话语是如何组成的。他的视角延伸到话语形成的背后,考察其话语构成的各种可能性条件,探索其话语建构的规则是如何形成的。这就让我们把话语分成两个块面来认知:第一,话语是什么?它是如何形成的?重视文本的语言分析。第二,话语产生的历史条件是什么?为什么是它制约构成了话语?话语是规则形成的,那么我们的核心是研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则,这些规则是依照什么而产生的。这里重视的是抽象方法之后的规则分析。我们针对文本时,话语是已经形成的实体,我们有具体可感的语言作为参照系,这时的话语分析是具体的。如果我们针对的是话语规则因何而形成,为什么是此规则而不是彼规则,那么我们必须建立一套话语是如何形成的假定性原则,我们猜想这些话语建构的原则是这样的。这样,福柯便有了话语形成的四个假定。
在话语陈述群中我们要找出这些陈述之间的关系并作合理的描述,我们凭什么辨识出它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
第一个假定,在我们看来最有可能和最容易证明的是:如果分散在时间中的不同形式的陈述只参照同一对象的话,它们便形成一个整体。以精神病为例,精神病的这个对象单位不能使整体个体化也不能在陈述之间建立某种描述与实在的关系,因为精神病的个体表征并不完全一样。我们只能对精神病进行描述,分割、解释之后再确定,指出精神病多种多样的对应性关系然后再判断,我以精神病名义把应该看成精神病的谈话与现象连接起来,这样话语便构成了陈述群,被说出来的东西构成整体。当然这个陈述群中的整体并非只有唯一的一成不变的对象,(是对应的特征的一致性)于是我们可以肯定17世纪,19世纪,21世纪的特征所言的精神病话语,作陈述的对应物所指的对象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个体人物当然不一样,重要的是指精神病这一对象是不同的。这种疾病已经在不同时代悄然改变了,此处提到的和彼处的精神病是不一样的。根本不存在关于精神病话语的统一有效的陈述整体的单位。关于精神病的话语单位并不建立在“精神病”这个对象存在的基础上,而是 对象出现在既定时期中成为可能的那些规则所起的作用,这些规则显然是治疗、护理的规约、处方、被限制的对象、医疗手段与器具作为规范,是这些规则根据不同对象而转变。这造成了精神病在时间、空间上的间断,不连续,是具体的个性的东西确定了陈述整体,病例个案是分散的,我们找出的是它们的分布规律。这些现象确定了精神病的存在。
第二个假定:在陈述之间确定关系群,找出它们的形式和连贯类型。19世纪医学不是由它对象的标志或概念显示的,而是由某种风格和陈述行为稳定特征表明的,医学不是传统的治疗方法整体构成,而是由一个人认识体构成:对事物具有同样的观察,感觉范围,根据身体的可见空间,病理事实具有同样的分析,根据人们所说的东西,所感的东西做出同样的记录序列而构成一个描述整体,这一切构成医学话语之一。我们得承认这些话语会随时空的改变而改变,所以医学话语不是陈述的某种确定形式,而是那些描述成为可能的那些规则的整体、器械、观察、实验、记录、统计、人口、流行病、治疗处方、规章制度,那些特征共同确定了关于疾病的话语。正是这些分散的和异质的陈述并存,支配着它们的分布序列,它们相互依靠支撑点,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的方式,它们之间的承接、转换、换位、变形、替代、游戏,决定了一套现代医学的话语。
第三个假定:我们能不能在确立于陈述群中起作用的那些持久、一致的概念系统的同时,又建立起陈述群?古典时代确立了一批持久有效的概念,而且这些概念被视为句子普遍有效的形式标准,主语概念被纳入名词的普遍有效之中,动词概念应用逻辑判断使用,词的概念被确立为表达的符号。很快我们发现任何概念在时空变化中它的内涵会发生变化。概念派生总是异质的,前后总会造成整体的不一致。这表明语法现象仅是表面上的一致状态,严格意义上讲,陈述,分析,描述,包括原则和结果,一系列推断的整体都是虚假单位。(仅仅是近似的)如此我们便不需要对所有概念严加详察分析,不必从一个概念去分析另一个概念,而是去讨论概念的出现、分布、扩散的现象与作用去分析。
第四个假定:描述它们的连贯,阐述它们表现出来的统一形式:主题的同一性和持久性,就必须重新组合陈述。因为旧的陈述仅适合旧的概念与现象。例如我们不能把布封的《自然史》和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构成统一的生物进化主题来讨论作为一个统一的单位。某个主题假定的东西总比人们所知道的东西更多,而我们要求把这些主题性知识转变为话语知识,我们的话语状态就会出现问题,因为它们绝不是同一个东西。18世纪的进化论思想确定在物种的亲缘关系上,它一开始便形成了规定的连续体,而且是在时间流之中而逐渐形成。19世纪进化论的主题则很少涉及物种的连续因素的构成,更多的描述不连续群和分析各组成部分都连贯的有机体和一个为其提供实际生活条件的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的方式。主题仅是一个但却是以两种类型的话语作为基点。(参见《知识考古学》,福柯著,三联书店出版)
话语是从概念开始的,我们得承认历史给我们传承了无数话语概念,我们照单沿用,可是话语概念随时空变化是不停转义的,甚至变得与始初含义相反。因此我们不能把历史视为一个连续性的统一体,话语概念经历了断裂、重组、极限、序列、界限、转换、不连续性、变异,这不是一个话语概念的沿革问题,而是一个理论问题。
面对话语我们要采用新的态度,首先是否定,其次是分析,最后是重组。某一概念在能指上,职能上都是明确的,可这一连续性主题不断显示出它不同的内容,例如“自我”(self)在笛卡尔、休谟、米德那儿分别指向不同:理性的二元论自我观、感性的一元论自我观、社会实践中建构的意识形态自我观,而古典的自我认知却是一个自我怀疑的主体,神成为控制人类的主体,于是自我的话语不仅是话语内涵不一样,它的构成规则也不一样,传统的认知并不是要建立一个传统的知识学框架与体系,而是要提出一种新的认知方式,新事物就是从旧事物的常态中区分出来的。古代德尔菲神庙挂着铭文:认识你自己。这是神的启示,神告诉你,你,客体主体化,世人有自我。你是自我的暗示。自我在古典时代虽作为怀疑的主体,但仍有其有效性,在怀疑自我的过程中重新质疑,反思,于是便产生:我思故我在的现代自我观。我们建立起源、开始、进化、发展、演进等概念时,按福柯意见就得把一系列分散的事件重新组合起来,把它们同唯一的和统一的构成原则联系起来,(例如进化论,事物总是发展的观念,时间总是向前推进的)。将这些概念置于生命榜样的力量之下(生命适应的游戏,它的创新能力,它的各种不同成分连续对应关系,它的同化与交换序列),使人们在每个起始之刻,着手发现一种一致性的原则和某种未来单位的雏形,而且一直在起作用,却从来就不是既定的起源和终结之间的始终的可逆的关联来控制时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生物进化观仅仅理解为时间性的,而是某种建构话语的原则在起作用。
在福柯看来话语分析不等于语言分析,话语也不等于语言。语言分析是在句子之内的语音,词汇,语法的结构安排,讨论句子内部的组合,配置,选择,是句子的变化。话语则是在句子之间,超出句子之上的语段,讨论的是语言陈述问题,语言陈述所涉及到的序列,还有每个序列的规则。话语分析不是要说你什么样的句子是可能的,是符合语法规则的,而是要从社会历史语境的角度,具体说明变化着的话语结构,说明其规则系统何以构成,它使得某些陈述而不是别的陈述在特定的时间、地点、环境得以成立。
某个话语结构适合于一套特定的陈述,因此陈述是特定结构规则的陈述,福柯作了如下结构分类:
1,客体结构的规则,话语客体不是独立的特定的,是根据某种特性的话语结构中,被构成被改变被定义的,表明话语客体也是相对存在,而且是差异的存在的知识客体。
2,阐述方式的结构,是社会主体制造陈述,陈述又以特殊方式决定主体的位置。陈述针对主体是陈述本身的结构的描述(并不是分析作者所说的东西之间的关系——它的位置是什么。阐述方式指确立假设,制度规则,描述,教学等话语行为的类型,而每一个行为都关联自己主体的位置。
3,概念结构的规则,概念指一组范畴、要素、类型。例如语法概念、哲学概念,但是一组变化的概念的结构图画,揭示和描述相邻的领域,使概念得以传播,分布,如何组织,这一策略使得不同类型的关系相互说明,发展,并作为互文的展开。实际是揭示变化的概念如何播散的。
4,策略结构的规则,话语之间相互转换提供的是可能性,并非所有的策略都能真正实现。医学、法律、经济学、生物等话语导致某些特定的概念组织,对象聚合,陈述类型的出现,它们根据自身的一致性、严密性、稳定性构成一些理论或主题。这种构成按惯例可称之为“策略”,是这种策略结构的规则决定了哪种可能得以实现,可能的策略存在着互为话语的限制和非话语的限制,而话语规则是由这些限制性的结合而构成的。
福柯的话语理论,早期是讨论知识与真理是如何建构的,各种类型话语是如何按规则建构的,特别是那些反常类型的话语建构,因而他研究的是法院、医学、疯狂、监狱、惩罚等范畴。当他由考古学向谱系学转移时,他把知识体系和真理体系归结为可理解的话语规则,这些规则是自主的,在话语实践与非话语实践之间关系显然由这些规则所调节。随后他发展了一套现代社会权力观的话语研究,现代权力用显微技术自下而上观,发现它产生于监狱、医院、学校这样一类的惩戒机构里,表明现代社会权力特性与边缘人口问题链接在一起,话语和权力结盟的二重性,权力技术在生产出来的知识上得以发展,指现代科学技、技术与获取知识的过程中与现存权力有密切联系。因而现代权力可以称之为:生物权力。指生活机制带入明确的计算领域之中,使知识和权力成为社会生活转型的代言人。
这表明话语与权力置于社会实践中的中心位置并播散在日常生活领域里,由客观的政治经济观察进入日常生活的微观分析,正好启发了德勒兹和鲍德里亚尔的欲望微观分析与政治微观分析。话语是日常熟视无睹的语言片断组织起来的,但它的背后是由规则制约的,当今之世权力已经暗合在日常生活的社会实践之中,因此权力弥散浸透在所有社会性生活的每一个层面,这使我们看得到今天的日常是由权力、话语、欲望相结合的生活状态,说白了我们生活实践是这样一种社会实践,是一种权力,话语,欲望相结合的实践,权力的代码是政治,话语的代码是知识,欲望的代码是身体,因此我们又可以说我们的日常生活实践又是政治、身体、知识的微观实践,只有这种进入了日常生活的政治、文化、知识、技术、身体才是人们可以容忍的,它是现代意识形态、价值观、知识体系通过现代科技进入审美范畴,变成图像与声音,变成诱惑与劝导,在21世纪它变成了一种新的汇聚与方式,成为人们身体的后殖民情感,或者刺激成一种反向审美暴力,进入人们身体的欲望世界,正是这种审美化的暴力与霸权掩盖了权力的社会性本质的一面,就像毒品一样是人们欢迎被毒害,这样权力和话语便成功地掩盖了自身机制的功能与作用,一定意义上又成为人们所幻觉的东西。这时权力与话语又变成了一种诱惑。所以权力并非借助强大有力地支配那些属于它的人的途径来否定性地发挥作用,权力是生产性的,又是劝诱性地构成他们,重组新的力量。
这是福柯话语和权力理论给予我们21世纪新的启发。
我们总结福柯的话语/ 权力理论的主张。
1,话语的社会建构,既指话语的客体,又指话语的社会主体。
2.任何话语实践都是以它与其他话语的关系来界定的,并以其复杂方式界入其他话语,因此话语的互文性是首位的。
3.现代权力:生物权力。在社会时间与科学技术上产生的权力表述是话语性的。所以,权力是具有话语的本性。
4.权力是微观的渗透的发生在话语之外,也发生话语之内,证明了话语具有的政治性。
5.话语是变化的,话语实践是社会化的重要因素,表明是社会变化支撑了话语的本性。
就文学文本而言,它们记录了话语组成背后的一切潜规则,文学的话语分析略与福柯话语不同,文学话语则是时代语言状态与日常生存的直接显示,因而他的话语规则是潜在地记录在话语背后,另一方面我们探寻文学话语的规则要特别重视文学话语中的信息分析,因为文学语言是一种有别于日常生活的特殊语言,它不是社会生成及其结构的直接显示,因此社会政治与文化构成的话语在潜规则之外,(如虚构、想像、修辞之外)话语信息显得异常复杂。
话语分析不要理解为我们对一个文本语言的分析,不存在一个对已成定局的话语文本的分析,话语分析是一般的理论框架,关键在一些实际的具体阶段运用。要关注话语的性质以及它在社会生活中的角色,然后组织一类型话语怎样被最好的研究,让其他人相信研究发现的真实性。
对话语研究的过程就是话语被整理的过程。
第一,确立话语分析研究的问题,我研究岳阳的鱼巷子有许多问题,有鱼的生物学种群分布,有鱼巷子人员构成,作为商品集散地渔船如何聚集的,鱼作为商品如何流散的,鱼巷子的女性比例为何居高?“一鱼养三家”。商品观念如何在生产、分配、消费的环节中建立起来的?鱼婆子中的美女为何居于深巷?鱼巷子居留的贯籍研究本土人少湖北人居多?鱼巷子仅有数家渔民而商家甚至是主导?鱼市周围市场:茶市、渔具、油榨岭食品街,街河口的物流港口,南岳坡的交通图,汴河街小吃市场。鱼巷子劳动市场,时鲜与干果产品,鱼市作为纽带其他家畜、蔬菜、城市规模化。黑社会保护费与殴斗,湖区疾病传播……其方法可以宏观调查,如一次移民,一次湖上灾难性事件,某次大火等,也可以就一次微观的二人对话:鱼民之间、夫妻之间、买卖之间,社会本身作为对象,参予者作为对象,鱼巷子改造作为对象,2012年十月间洞庭湖江豚无端死亡了几条。于是产生了抢救“水下大熊猫”生物保护活动。继而影响真个长江的江豚保护,发展为一次全国性事件。话语就一主题作为分论点,汇合众多主题,把湖上与陆地,鱼民和市民,鱼巷子居民之间对鱼业事实、态度、鱼被贩卖的过程,宰杀鱼的工具作为一个整体考察,鱼巷子内的话语是如何建构起来的,这一建构的始初,发展,繁盛,衰落其原因是什么?我们获得了什么?
第二,以何种样本为例。我们可以采访一条渔船的历史从湖上鱼具说起,也可以从鱼巷子的管理,渔政作为机构维持整个鱼巷子正常秩序。找到渔政管理档案文件,总之我们求取大量的鱼巷子历史资料、文本的、录音的、访谈的、照像、摄像的,尽量求取当事人的回忆与文本资料,把所有文本材料录入电脑进行序号编码,可以从事年度比较,人物比较,渔船比较,大事件比较,也可以仅取日常性一次事件,考察事发原因,经过,结果,事件反响,特别是历史上偶然的一次报道,或者民俗中的一次仪式,开市,开湖,开宰仪式,婚姻,生育,丧葬的仪式,这些仪式遵循一些什么规则。我们可以来选一次鱼业冲突,码头事件,或者黑社会争抢地盘,不仅仅是考察事件始末,主要的是事件的性质,引起的原因,有社会政治的,有居民伦理的,有水上岸上各方关系协调的,也有各行事件行为的,平息一次时间,回忆记录,判决结论等。
第三,访谈与证词。访谈证明了你介入的程度,假定与参与者的一致程度,从访谈发现真象,现实是分层解释的距离最近的是浅层表象,最远的则是深层表象,不同时间段的比较而获得真象深度。这种访谈一是现象访谈,了解客观日常情状。二是问题访谈,就一次死亡探找原因,或者就鱼价不同时期的比较访谈。三是事件冲突访谈,凡有利益的地方都会有冲突会涉及到多种性质。四是访谈参予,作整个鱼巷子生存状态的参与者,切身处地,改变旁观者身份。调整观察视点,尽量寻找市场的客观性。
第四,录音与编码。录音是证明,凡录音都可能转换为文件进行编码存档。转录整理是一件冗长麻烦的事,特别注意细节的真实性。整理编码仅是把庞杂的话语压缩成易于编码,这是一个为分析作准备的阶段。日常现象是无序的,我们编码是归类。我们不能遗漏,采取的材料的价值不是一次能够全面认识的,存为历史的档案,它可作为今后发现的新材料的比对,本质的深度完全有可能被隐藏着。死材料在某个特定的机会里它能说话,因此时间、地点、当事人要有特别的准确性,历史错位了的时间,有可能在未来的编录中发现重大情况。
第五,话语分析。面对话语材料没有一个预设定的先后,根据需要由分析者确定一个秩序,由表及里,由现象到本质,由个体到时间,由洞庭湖到岳阳楼,由一条船到一个居民,这一个多次反复阅读的过程,我们把这一切都视为硬性的文本分析,一定像一次刑事侦破一样文本不分主次重视细节,破碎,语焉不详,矛盾,毁损都是分析的重要切口,还有一些特别的话语材料,湖上气象材料,水质分析,鱼类分析,鱼巷子的湿度,居民的风湿病,关节炎,行走姿态,咳嗽、血液、呼吸,个人生活习惯,这些流逝的话语尤关重要。例如气候与温度影响人的体质、肤色,资料模式是话语分析首要的,但其中有变异与一致性的比较,另一方面要注意功能与效果,人们的行为与话语在不同时空位置功能不同,个体对鱼巷子介入程度不同效果也会不同。鱼巷子有两个特别美人:王薇紫,潘美霞。但两个人都不是鱼行里的生意人,一个是缝纫,一个是纺织的,与行业无关却在鱼巷子生活了近百年,这值得注意。可以作为特例与细节分析,其他话语可以作为一般模式分析。我们可以从居民、渔业、习惯、性别去分析一种社会心理。
第六,检测话语分析。我对鱼巷子的考量是一个学者的人类文化学、生物学的话语探索,当然还可以有新闻洞察的问题切入,还可以从渔政管理和市政改造调查,目前还有水资源的生态考察,有沿湖经济圈的开发与利用,鱼巷子拆迁重建,这涉及到每一个个体,细节到了一砖一瓦,包括鱼巷子的斜坡上的青石板地面,小巷地下水的过滤,鱼腥与血腥的扩散,每一个参与者都从不同角度规划一次这个古老的鱼巷子,这是一次全方位的鱼巷子话语检索,因此不同角度的话语资料相互比对就是一次强有力的检测。
检测技术是验证真伪与发现问题,这使得话语具有权威性,有了可应用性,有了史料价值。其一,在一系列话语中找到一致性,构成话语的一般模式,此处与彼处,此人与彼人,此时与彼时从话语实践而言会从不同角度获得映证,实践表象如此,不同角度看到的实质会是差异的。不同视角的时间,整体的一致性肯定是客观的,某个局部微观的凡人小事会增加整个话语的信任度。其二,任何话语均会有其参与者,这个参与者一定要有身份、名称、地址、涉足其事的程度。又因参与者并非一个,所以共同参与者是可以互证的,我们要特别注意生活方式的遗留痕迹,包括器物,饮食炊具,床,椅,火炉,门窗,蚊帐……每一个生活物件都留下了时代的痕迹,有时候某个生活细节的真伪可以动摇整个事件存在性质。互证是检测的一个最好办法。每个参与者位置不同,身份就不同,对时间的影响就不一样,分头谈话,轮次调查,文化方式转移,目的就是接近真相。其三,话语分析是我们今天重新考虑,阅读,重叠,疑问,求证,线索,发现,这一系列话语分析过程可以发现新问题,话语的相关分析中你会不停地追问,一个美人隐身鱼巷子半个世纪后结婚几次,无果而终,潘美霞之谜也是话语之谜,话语分析时的测验,证明,证伪都可以,但历史有永远也不可能揭开的谜,秘密在当事人参与过程的心里。新问题新启示,让我更深入找到一个隐在的话语。其四,话语提供的创造性,这种创造性是生产一个新观念。是某个地方性话语成为一种全新的思想理念。我们没有创造性话语产生只能说明我们对一个存在数百年上千年的事物认识不够,这个话语一定有一个强大规则系统支持,如果他未来都不能灭亡,我们对这个话语系统的任何破坏都是犯罪。一个与水有关的鱼巷子话语我不停地反复追问。
第七,话语报告。话语分析提供的事实,话语形成的源流,就规则而言有社会的规则,显规则服从于制度体系,进入民俗心理的是潜规则,是没有任何文档的话语流传,这是隐性话语,这种显隐支撑着话语流传,或许历史从来没有一份鱼巷子的话语报告,但它的启发如同岳阳楼一样,它应该有一份话语分析的报告。我们只能用文字的方式撰写。
第八,话语应用。报告重要的是结论的部分,结论会指出其功能,作用,于是便引出了新的应用功能,从一般的生活规则,上升到水文化资源的规则,最后确定一种生物保护圈,这个规则涉及到人类生态文明的规则。文明不能随便看待一个景观的消失,一种话语的灭亡。文明应用话语,保护一种话语也就是保护人类自身。
话语似乎是个大于文本的概念,但当代人文科学更多地聚焦于文学文本,沟通文学话语的发生与研究,话语理论极大程度关涉于文学文本,它似乎是一种比文学更深刻的方法。但又是全面深刻地作用于文学,埃利亚·萨尔法蒂的话语分析便大量地采例文学话语的话语分析。英国的费尔克拉夫的话语分析便不同于福柯的抽象的方法,重视文本的方向,落实到语言的分析,特别重视互文性话语的研究,在建构社会关系中探讨自我,在文本建构社会现实中特别注意词语的意义与表达,文化隐喻。话语分析有利于我们更深层从社会与个体的视角探讨文学的发生学,文学话语从摹仿理论看,特别是文化人类学来考量,文学话语也是在一定历史语境中探讨一定规则组成的语言系统,文学话语的形成也是一定规则的形成。
今天讨论文学也不仅是语言性的,同样也关注文学行为的微观政治与欲望,身体政治是哲学话语的,同样也是文学话语的,文学的交互影响、交流、认知、观念更多与哲学话语融合而不是与社会学心理学话语相融合。文学文本不是孤立于句子的表演而是作为文本产生在特定条件和习俗中,作为语言的表述和被理解更多地服从一定的文化规则,特别作为文化地理学与生态学的是由地方性规则构成了话语系统,简单说自文化研究以后文学也作为一种话语系统,文学并不特别高于其他所有话语作为特权的存在。
自从文本间性被提出,文学话语更趋向于跨文本的写作,互文性被视为一种文学建构其多元性的方法,各种人文科学的新思潮融入文学研究之中构成一种文学理论的新话语。文学自身的话语也是多元性地置厝于社会话语和意识形态之中呈现一种开放性姿态,文学文本被重新定义转而与其他话语整合作为一种跨文本的编织。文类与文体界限在今天的文学写作中已经没有实际意义,文学的跨学科跨文本跨文体已经成为一种常识,交叉的学科与交叉的文体使网络的文学写作成为现实,如今文学越来越多地依赖新媒体的传播,过去细读与译注的文学方法,也密切融注入文学的生产与文学的接受理论,使文学的方法变得更为综合。
文学理论过去都有庞大传统,各种流派产生巨大影响,这种系统理论被消解,形成理论的批评化,仅仅是一种理论话语,它打破了系统理论的各种界限成为自由话语,虽然文学要表达一种独特的感受与体验,是一种精英姿态,但日渐汇于了大众文化的潮流,形象被影像与声音以更精确生动的方式拍卖,读图时代的大众传媒,使得普遍的话语呈现两种趋势:一方面精英话语和普通话语合流,使话语具有精微的复杂性;另一方面大众化的普通话语成为一种消费,全球化的消费文化批量制造,复制的话语改变人类心态,话语也成了一种消费品。
总之话语在今天是一个复合的概念具有极大的兼容性。首先他是作为记录的一连串语言,继而把口语和书面语固定为一种文本,文本话语可以是一个标准的名称。但话语真正的理论是表示一个社会制度中交际的全部实践活动的微妙的复杂性,是一种知识对象,话语文本及一系列社会规则。
思考题:
1,什么是话语?
2,话语的结构规则有哪几种?
3,如何分析话语的构成,简述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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