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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编者按:
1979年,中央决定在广东、福建两个省对对外经济活动实行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邓小平提出在广东创办深圳、珠海、汕头三个经济特区。1980年11月,时任轻工业部部长的梁灵光受命南下,任广东省委书记(任仲夷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兼广州市第一书记(次年被选为广州市长)。那时候,广东的改革开放才刚刚起步。
1983年,时任广东省省长的梁灵光最早提出建立“珠江三角洲”经济开放区的设想。被称为“珠三角之父”的梁灵光,当时是如何看待广东对外开放的政策?提出建立“珠江三角洲”经济开放区的设想后,他又遇到了怎样不同的声音?
“继绳春秋”专栏之三
梁灵光,男,1916年11月出生,福建永春人。1935年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 1936年2月参加中共秘密组织上海抗日青年团,同年6月,赴马来西亚吉隆坡尊孔中学任教,组建了“雪兰俄邦反帝大同盟”、“华侨抗日救国会”、“左翼作家联盟”三个进步团体并担任主席。“七·七”事变后,他毅然回国,在苏北参加抗战。 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以后,任厦门市第一任市长、市委书记, 1956年3月后任福建省副省长,省委常委、书记处候补书记、书记。1977年11月调任国家轻工业部部长、党组书记。
1980年11月调广东工作,任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兼广州市委第一书记、市长。1983年3月任省委书记、省长。1988年5月被选为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全国人大华侨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是中共十二大、十三大代表,第十二届中央委员,第二、五、六、七届全国人大代表。2006年2月25日在广州逝世,享年90岁。
时间:1984年5月13日
地点:6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广东省代表团,万寿路中组部招待所
访问人:杨继绳
杨:梁省长,广东对外开放先走一步,全国关注。广东对外开放进展如何?
梁:小平同志到深圳肯定了特区的工作,搞特区是正确的。广东五年的经验也说明对外开放的灵活政策是正确的。我们这几年的政策是:对外更加开放;对内更加放宽;对下更加放权。这些都是针对现有体制的,都是对现有体制的改革。
对外开放,对内搞活,特殊政策,灵活措施。通过这些促进经济发展。取得了显著成绩:
一,工农业生产的发展速度加快,改变了1978年以前14年低于全国平均速度的状况。五年工农业总产值平均增长8.7%(去年工业增长9.1%),工农业总产值455亿元,其中工业总产值305亿元。
二,对外经济贸易和技术引进打开了新局面。对外出口贸易三年翻了一番。本省出口商品资源1983年是22.7亿美元。五年来对外签订各种利用外资的合同32630宗,投资金额46.4亿美元,已投入使用的外资11.5亿美元。
现在,我省同外商、港澳合作经营的范围已经扩大到包括工业、农业、能源、交通、电讯等方面,投资规模扩大,已经引进了一批具有国际、国内先进水平的技术设备,如,新会涤纶厂、广州电冰箱厂、广州计算机厂等。
旅游业越来越兴旺。去年全省入境人数855万人次,其中旅游部门接待华侨、外国人、港澳、台湾旅游者119.5万人。比1978年增加了1.7倍。今年34万间客房都是利用外资搞起来的。推广了香港、澳门的管理经验,服务水平大大提高。
三,经济特区和海南岛开发速度加快。深圳、珠海、汕头建设日新月异。基础建设进展迅速,深圳打了基础,珠海、汕头也初具规模。积累了经验,培养了人才。
四,城乡市场繁荣,商品丰富,物价基本稳定。市场繁荣,物价稳定,社会商品零售总额210亿元,是全国最高的。零售物价指数去年是0.7%(1982年是2.3%)低于全国物价上涨的平均水平。
五,财政收支平衡,财政收入平均每年递增6%。
六,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三来一补”增加了就业岗位34万人。和1978年比,全省职工工资总额提高了92%,居民储蓄增加了3.5倍。
在五年的对外开放中,我们抓了精神文明建设。精神面貌一新,社会风气向上、社会治安连年好转。在改革开放前的1978年、1979年,外逃人员17万人(一年8万,一年9万),最近几年基本控制住了,深圳跑出去的人回来了不少。
这些证明,对外开放的政策是完全正确的。
杨:为了促进对外开放,广东采取了哪些措施?
梁:我们的做法是:放手发动,大家去做,对建设项目,县级有50万美元的批准权,地市150万美元的批准权,广州市500万美元的批准权,海南岛300万美元的批准权。这样的政策,下面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都自己找关系。
外汇留成政策:地市留25%(中央给我们三七分成,以1978年为基数,超额部分我们留七成。在留下的七成中,我们再给下面分成)。这就调动了下面的积极性,各级主动的搞出口,搞“三来一补”。
杨:我在有的省听到了对广东的一些批评。你知道吗?
梁:当然知道。在这中间,我们开始没有经验,出现了一些混乱现象。有一个时期,全民经商,倒卖洋货之风很甚;多头对外,抬价抢购物资争相出口;巧立名目,滥发奖金和实物;货币投放过多;物价上升过猛等。一时间广东名声不好,批评多,压力大。后来加强了管理,问题基本解决了。出口统一归口,进口 17种物资的权力中央收回去了。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一点问题不出是不可能的,但这些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当时省委提出了两个坚定不移:打击经济犯罪坚定不移,对外开放对内搞活坚定不移。我们没有一刀切,没有停下来。省委对因没有经验出现的问题承担了责任。所以,在贯彻中央13号文件时比较顺利,没有引起大的波动。
杨:广东的社会秩序怎么样?
梁:由于就业问题解决得比较好,深圳的社会秩序有些方面比内地还要好。1981年底,公安局抓了240人,其中一半是外省来的,有的是香港来的。春节前三天,花市,除夕100多万人上街,过去这种情况下出问题不少,最近两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说明人们的精神文明水平提高了。每年花市高潮我都去看,秩序是很好的。不信,你到广州去看看!
精神污染不要和对外开放联系起来。没有对外开放的地方也有精神污染。当然,我们一定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打击经济犯罪。我们加强了管理和控制,如,在几个大宾馆里开的迪斯科舞厅和音乐茶座只准几种人参加(香港、澳门同胞、华侨、外国人、台湾同胞),没有引起混乱。
杨:下一步有什么新的想法?
梁:对于下一步,省委经过多次讨论,有以下几点想法:
一,进一步解放思想,认真总结几年的经验,行之有效的继续坚持,缺点加以改正。扩大开放、深化改革。
对外开放:利用广东毗邻贸易香港澳门、华侨众多的优势,积极发展对外贸易,打破一家独办外贸的局面,发挥地方和企业的积极性。
对内要更加搞活,减少指令性计划,扩大市场调节范围,利用价值规律为计划经济服务。指令性计划把一、二类工业产品从原来的95种减为51种。一、二类产品允许企业10%的自销权。对日用工业品实行多种购销形式;开放三类小商品市场,价格随行就市。
把独家经营改为国营商业主导,多种经济成份、多种上流通渠道,多种经营方式,少环节,开放式的流通体制。
对下更加放权。主要是放计划权、基建审批权、引进外资对外经济合作和进出口贸易权、人财物权。
我们设想,把全省划为几个经济区,制订发展规划。即:以广州为中心的珠江三角洲地区;以汕头为中心的粤东地区;以韶关为中心的粤北地区;海南;不同的地区采取不同的政策。
二,保持政策的稳定性和连续性。由于没有经验,管理工作跟不上而出现的问题不要惊惶失措、左右摇摆、反复折腾。但我们坚信,对外开放是正确的,问题是支流,也不难解决。坚持特殊政策、灵活措施不动摇,同时不回避存在的缺点和错误,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解决,从而保持政的稳定性和连续性。
三,对外开放必然进一步促进体制改革。宏观加强指导,微观进一步稿活,对企业进一步放权。要开放就必须进一步改革。改革保证开放,开放促进改革。在坚持改革开放搞活的同时,必须加强宏观经济的计划指导。这几年我们先制订了20多个经济法规,使各项经济活动逐步做到有章可循,有法可依。
四,对外引进要加强规划。按行业规划。迎接新技术革命的挑战。加强技术引进的目的性和计划性。过去点多面广是必要的,现在要加强宏观指导,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展。做到越活越管,越管越活。管理和放活同步。
五,要充分利用“四个窗口”的作用,外接内移,从国外引进的技术要向内地转移。现在,内地和特区搞联合,很好。省政府成立了协作办公室,专门做这件事。
六,实行两个文明一起抓,排污不排外。
杨:这次人代会提出了很多新的精神,我采访的其它省都提出了改革开放新的法,你有什么想法?
梁:我们考虑过这个问题:面对改革开放的新形势,广东怎么办?还是坚持改革,坚持开放,大步前进。在坚持改革开放中突出一个“新”字:
思想要提到一个新的高度,加快改革要有一股创新精神,用创新精神促进改革;扩大对外开放在对外经贸、技术引进、人才培养、管理水平各个方面都要有一个新的突破,有新的进展;经济效益要有新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