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虹:张爱玲,在心尖上雕刻
时间:2014-03-19 15:01 - 已阅:[]次
我觉得张爱玲最好的作品不是《倾城之恋》,也不是《红玫瑰与白玫瑰》,甚至也不是《金锁记》、《沉香屑》。那里面固然有对女性命运的精妙体察,对世道人心的一语洞穿,加之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高傲与冷,使读者仿佛五脏六腑变换了一个全新格式,但它们似乎是过于华丽了,还保有年轻时代的色彩和底调。长篇小说《十八春》却完全地练达而老成,靠的全是内里的实实在在的好,并且写了人的命运由鲜亮变为黯淡之必然,之无可奈何的宿命感。人仿佛是上界手中的巨大玩偶中的红绿骰子,在时空颠簸中颠倒一个个——其实这才是接近真相的。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巅峰处说的,既在高处,也落实地,都说在了该说的地方,多一分和少一分都是要走样的。她写《十八春》的时候是1951年,刚刚31岁。
《十八春》中的顾曼贞,是一个普通的上海女孩子。脸圆中见方,头发纷乱地拢向脑后。永远穿着暗蓝旗袍,一本线装书似的。因为她姐姐曼璐蜕变为二流交际花的缘故,她这样的穿着多少有些自卫的意味。然而在沈世均眼里,她却是“纤细而坚强的,笼统的好”。
零零散散的片段聚合,经过组合的她就鲜活起来。她是上海里弄里那个琐碎又懂事的邻家女儿。睡下了,听她母亲窸窸窣窣地在黑暗中摸索,忍不住道:“拖鞋在门背后的箱子上,我怕他们扫地给扫上些灰。”偶尔,她的暗蓝旗袍外面,罩一件淡绿的短袖绒线衫,胸前一排绿珠钮子,一大截手臂浴在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