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4-03-19 15:01 - 已阅:[]次
似水流年,要是王小波还活着,今年刚好60岁。
王小波死后这15年来,他不断地被重复标签成一个“自由主义者”,因为他早就说过:“中国若有真正的自由知识分子,当从我辈开始。”但是自由主义是一条艰难的路,1997年4月2日,王小波在家里向好友李静展示几个月前他拿到的货车驾照,说:“真的混不下去了,我就干这个。”那个时候李静是《北京文学》的编辑,她被王小波肆意浪漫的《红拂夜奔》所震惊,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小波的小说在那时“就是发不了”。也许是他对性爱的描写太直接太大胆吧。
9天之后,王小波死于心脏病。他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所以他一向认为只有40岁前的人生才值得一过。这个自由主义者一生都在阴阳两界里纠结挣扎,在现实世界中格格不入,像周伯通一样左右互搏。在他去世后的几年里,各种纪念文章和活动层出不穷,在尘世的热闹和喧嚣之中,我们似乎听到了小波的黑色幽默:“我辈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
爱你就像爱生命
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
——《三十而立》
我们习惯性地把与李银河相遇作为解读王小波的起点。那是1977年,王小波25岁,经历了云南兵团3年劳动、山东省牟平的3年插队和乡村教师的生活,终于回京后的王小波在西城区半导体厂当工人。
有一天,王小波父亲一个四川老友的儿子北辰,带了个女孩上家里来,这个女孩就是刚刚从山西大学毕业、在《光明日报》当编辑的李银河。李银河本来是慕王小波父亲王方名之名而来,王方名早在50年代初就是中国人民大学的逻辑学教授,就在王小波出生的1952年,王方名被划为“阶级异己分子”,家庭突遭变故,王小波的名字就是“小小风波”的意思。1957年王方名因在报上发表关于逻辑的文章,与周谷城等人一起受到毛泽东的接见,从而名声大噪。
在王家,李银河听说王小波在写小说,就钻进王小波和哥哥住的小黑屋里,把小波的大本子翻了出来。她读了那个时候在小圈子里传来传去的《绿毛水怪》,看完之后“觉得早晚一定会跟这个人发生点什么。”
由于家学渊源,年少时的王小波就显露出了写作天分,小学五年级时一篇作文被当作范文在学校广播。虽然他有时看上去呆怔怔的,但是在哥哥王小平看来,那是因为他在专注出神地想问题。王小波记性极好,读书范围又杂,感兴趣的东西能过目不忘,是家里著名的“杂家”。他看书十分专注,有事叫他也听不见,非得打他、揪他才能把他从书中拉出来。他不光爱看书,还爱讲故事。他常在各种场合,有声有色地给小朋友讲故事,能把看过的书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他从小就是喜欢的事认真,不喜欢的事不专心。
初中毕业那年上山下乡,16岁的王小波满腔热情,执意去了云南。结果,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他在云南不到一年就得了急性肝炎,只好回北京养病。没有户口,没有职业,妈妈设法让他到自己的老家山东牟平去插队,不久便在民办中学当老师。1975年王小波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厂当工人。
小波从小就崇拜哥哥王小平,受哥哥影响,也喜爱起了文学。在云南兵团劳动期间,小波就开始了小说创作。小波回到北京后,王小平经常给小波推荐一些书看。小波埋头在黑屋子里写作,哥哥总是第一读者。小波经常问哥哥写得如何,哥哥总说:“很好,坚持下去。”当然有时也会泼点冷水,说是“恐怕要百年之后才能发表”。尽管在当时发表无望,小波仍是笔耕不辍,每每写到半夜。
王小波表达情感的方式跟他的文字一样简单直接,和李银河第一次见面,聊了没多久之后,他突然问道:“你有朋友没有?”李银河如实相告自己还单身,然后王小波就趁热打铁地说:“你看我怎么样?”他的大胆直率让李银河吃惊不小。
在哥哥王小平看来,那个时候的王小波和李银河并不般配。李银河离开《光明日报》后分到国务院政研室工作,办公地点在中南海,后来去了中国社科院。更重要的是,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时,李银河与林春合写的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头版,里面引用了马克思的一句话: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你跪着看他。李银河简直成为青年偶像,每天收到的读者来信得用麻袋才能装下。而王小波,还是一个街道工厂的工人,写着没地方发表的小说。小波笔下主人公王二的生活状态就是他的写照:无聊的时候就在厕所里画淫画,被人吐口水。
但是王小波身上的自由与诗意,打动了一直过着典型“体制化生活”的李银河,他们开始书信往来。这些信件后来以《爱你就像爱生命》的书名出版。这些信里,李银河一开始是那样中规中矩,就像当年最常见的进步女青年。她劝王小波戒烟,用社论体说:“中国的春天来了,最近社会科学院要办一本刊物《中国社会科学》,这多令人感到鼓舞呵,中国解放的步子终于迈起来了。”用这样正经的语句写情书,有点像王小波在杂文里多次嘲讽过的桥段:《庐山恋》的男女主角谈恋爱,站在风景如画的庐山上,不喊I love you,而是惊天动地大喊I love my motherland!
浪漫的王小波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这个身高一米八四的黑脸大汉说,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自己就难过得像旗杆上吊死的猫。这些情书堪称世界上最美的文字,字里行间跳跃着孩子般的纯真和无法阻挡的诗意。
1978年,王小波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的贸易经济系商品学专业。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他对当时带有“文革”遗风的文科教育不感兴趣。再加上王小波的父亲在经历了“三反”、“文革”等一系列冲击后,不准孩子学文科,一律去学理科。于是王小波就选择了这所文科大学中仅有的两门理科之一,另一个为经济信息系。
他提到自己大学生涯的文字不多,十几年后开玩笑式地说过,入学体检的时候“我的肺活量在两千人里排第一,可以长嚎一分钟不换气”。虽然他只上过一年中学,还是12年前上的,但他当时最想考的是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李银河后来回忆,在中戏复试时王小波直言对“郭鲁茅巴”(郭沫若、鲁迅、茅盾、巴金)没有兴趣,而自己最喜欢的戏剧家,是那个时候还显得很冷门的“萧伯纳”。乍暖还寒的气候里,这些坦率毫无意外地让他落榜了,幸运的是中央戏剧学院属于提前招生的批次,并没有影响中国人民大学把他录取。人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又回到了七八岁时候到处乱跑、打枣、捅马蜂窝的乐园。
1980年,28岁的大二学生王小波与李银河结婚了。同年,他在一本名为《丑小鸭》的杂志发表了《地久天长》,这是他正式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写得稚嫩而深情,关于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之间“地久天长”式的情感。小说的女主角最后死于脑癌,这很有可能是王小波初恋故事的投影。最近有人在网上披露说,王小波曾经单恋教育部大院里一个漂亮的年青姑娘,在山西插队时她死于脑癌,这件事即使王小波的家人也毫不知情,王小波本人也从来没有再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