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对打击迫害?
文/魏智渊
朋友被一群鱼眼睛围攻,心力交瘁。他反复地说,没想到人性如此丑恶阴暗。而且,人性丑陋到一定的境界,还会披上各种外衣,甚至赢得市场。一方面,不断地上下其手,欲置别人于死地;另一方面,又扮演受害者,颠倒因果。总之,别人玩起这一套,娴熟得很,不学无术还能上位,一辈子就是靠这个上位的(当然,有没有其他的路径上位,就不得而知了)。 我说,被围攻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导致自己心力交瘁的应对模式。 用我一直以来的说法,狗咬人是狗性所致,但我们既不能变成狗,也不能为狗咬人而怨愤。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心力交瘁”就没必要了。 这点,真得跟洪七公他老人家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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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不战不殆。 首先,要明白自己能够承受的底线在哪里。这个底线,既包括做事条件(对我来说,例如基本的办学条件),也包括尊严底线(士可杀不可辱)。突破了底线,就意味着拉响了手榴弹(其实差不多是核弹了)。 其次,要准备好最坏的结局,坏到不能坏的结局。(对我来说,这个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 然后,从心理上理解这个结局,接受这个结局,甚至,不要把这个结局理解为一个坏的结局。它只是预示着从一种可能性转向另一种可能性。在我离开家乡在外拼搏的日子,每一次的“灾难”,带来的都是新的跃升。让我更强,更有力。 当你没有做好接受最坏的结局的准备时,你才面临最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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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围攻貌似猖獗,其实是没有力量的。 “咬人的狗不叫”,叫嚣的狗,不必太当一回事。但实际上,正是这些狗,塑造了你的感觉,影响了你的决策。 让你觉得没有前途,天昏地暗,这正是这些狗的意图。 所以,重要的是通过不断地反思,建立起一套过滤系统,避免一狗障目。 这有难度,因为人对环境首先做出的是情绪的反应,情绪的反应会让你看不到真正的逻辑,有时候其实离透明只有一步,但人就跨不过去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人之“戚戚”,就是环境影响下不自由的物,而君子之“坦荡”,就是不为当下环境所困,拥有自己坚定原则所致。 所以,要训练一种情绪上的忍耐力,训练一种发乎内心的从容淡定。 而那些小人们,也是因为周围纷扬的狗吠(那简直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样美妙)而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世界很快就是狗的世界了,它们低估了美好事物的坚韧性。 套用海明威的话,在极端的情形下,你可以摧毁美好,但你不可以打败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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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训练从容? 一个技巧是,降低所有事情的严重程度。 七八十年代的那些农村妇女(没有歧视的意思),动不动“一哭二闹三上吊”,因为她们的生活世界过于狭隘,所以一点点小事,也是天大的事,一点点小的委屈,也是天大的冤屈。 而降低严重程度的办法,就是扩大背景。 今天充满你全部生命的东西,在你长长的一生中,其实只是一个插曲。你不能把这个插曲当成全部,从而草率地作出决策,封闭或降低了发展的可能性。 所以,我们需要将别人觉得“天大的事”,变成“小事”,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船变小了,是“宰相”的肚量变大了。 而如果有些哲学素养,更好。 存在哲学的向死而生,佛家的空观,道家的逍遥,都是极好的心药。 虽然,骨子里我们仍然是儒家徒,不只为了养生全身,还想要努力让世界因我们的存在而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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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人都会有利害计算,无论是有意识还是潜意识。 我无数次地计算利害,都发现不了“重大损失”。想想看,我们的损失究竟在哪里?这究竟是谁的“战争”? 我们顽强地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理想,因为责任与承诺,这是小人们想不到也无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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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要紧的就是锤炼内心的坚定。 做一个善良、正直、无私的人,让自身成为不被黑暗侵袭的光亮的中心,因无欲而刚强。 即,不断地培育内在的光明。然后,让光明流溢出来,不要在乎白天或黑夜。 必要的时候,从尘世中脱身片刻,饮酒高歌,享受生命的假期。 对我来说,这些所谓的迫害都是一种练习,练习洞察力,反应力。它帮我领会人性中的恶与善,领会如何在一般纷乱的棋局中做一枚目标始终如一的过河卒。 毕竟,我们的生命还有更宏伟的目标,值得恐惧的不是小人,而是我们有没有为实现生命的最高可能性做好准备,并勤加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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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们要修炼的,仍然会归于慈悲。 对于那些无法领略美好的人,把自身与黑暗势力捆绑在一起的人(基于安全感而不得不投靠),要存有一份慈悲。因为他们除了自欺欺人,给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外,其实自我价值感是极低的。 他们的行为,已经使自身蒙羞。当他们作出选择,同时也就接受了惩罚。 你可以不理解这点,但这是真实存在的。
写给兄弟的只言片语,望保重身体 2014年7月11日星期五
杨东平:衡水中学模式无异于传销组织
应试教育对学校的异化,存在着从学校—培训中心—准军营—“模范监狱”这样强度不同的光谱。作为应试教育极致化的标本,衡中模式的危害就在于滥用成功学的兴奋剂,控制学生的每一分钟、每一个行为,进而控制学生的意识和思想,使之“万念归一”。
衡水中学引起舆论的关注,有些人认为它被妖魔化而为之喊冤叫屈;我倒觉得,当前的主要倾向是它还在被美化、被神话,成为各地政府和学校争相效仿的典型,这才是问题的严重性所在。
对衡中模式比较幼稚的辩护,是以高考竞争的现实性论证其合理性,逻辑是既然存在高考竞争,应试教育就是合理的,就不要指责衡水中学。这种简单的决定论就如同说既然有垃圾堆,我就注定只能成为苍蝇。其次,是用竞技体育、奥运会来论证其合理性。将高中教育与竞技体育相提并论,确实透露了衡中模式的核心价值:放弃育人的目标,将教育直接异化为竞技过程。然而,竞技体育也是有规则和底线的,例如不能使用兴奋剂,衡水中学呢?
应试教育对学校的异化,存在着从学校—培训中心—准军营—“模范监狱”这样强度不同的光谱。作为应试教育极致化的标本,衡中模式的危害就在于滥用成功学的兴奋剂,控制学生的每一分钟、每一个行为,进而控制学生的意识和思想,使之“万念归一”,其行为的确与传销组织非常相似。其实,我相信衡水中学内外,大多数学生、家长、老师都不傻,都具有常识和良知,内心都知道它其实是不好的,是不利于学生身心健康和持续发展的,只不过为了赢得高考,孤注一掷,不惜三年“疯狂”。然而,我们真的别无选择吗?这是我现在最想讨论的问题。
应当看到,在高考指挥棒和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中,学校的表现和选择仍然是各不相同的。借用中小学生常做的“假如我是……”的练习,假如我是衡水中学的校长,我会怎么办呢?我会首先取消50%的清规戒律,允许学生上课转笔、抖脚、靠墙,允许自习课喝水、抬头或者发呆;放宽学生的作息时间,让学生有比较充足的时间穿衣、叠被、吃饭;将学生现在每两周或四周放一天假,改为每两周放假两天;增加学生的户外活动、体育锻炼时间,等等。总之,将拧得过紧过死的螺丝先放松两圈。有人担心这会影响高考成绩,那么,能不能让实践来检验一下?如果稍微给予学生一点尊重、一点休息和自由会降低学生成绩,那就说明迄今为止所有的教育规律、学习科学、管理理论都是荒诞不经的,原始的奴隶式管理是最高明的。
假如我是衡水中学校长,我会按照国家对公办高中办学规模的要求和接收“三限生”的规定,逐渐缩小学校规模,使之回归成为一个比较正常的学校。按照2002年教育部发布的《城市普通中小学校校舍建设标准》,高中的最大规模为36班,每班50人,即学生总数为1800人。从当前的现实出发,似可以将高中学校规模控制到3000~5000人左右。为什么国外优秀的中小学都实行小班小校?因为学校不是军营,不是富士康。大规模必然意味着教育品质的变异,不仅不可能关注每一个学生,而且一举一动都可能发生安全事故,这就是所有巨型学校不得不实行军事化管理的原因。
假如我是衡水中学校长,我还会借鉴其他农村学校的经验,向改革要效益。事实上,很多缺乏资源的农村学校,都通过实行学生主体课堂、高效课堂的教学改革,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其佼佼者如山东的杜郎口中学、山西的省级示范性高中新绛中学。他们的共同经验是把课堂还给学生,把时间还给学生,无限相信学生的学习潜力,让学生在自主学习、合作学习中学会学习,提高学业成就。他们的成功实践,打破了农村学生只能苦读苦熬的悲催模式;也说明用压榨学生、拼时间拼命的方式去提高考试成绩,其实是一种不思进取、简单无能的表现。
根据2010年国家颁布的《教育规划纲要》,我国将在2020年基本实现教育现代化,只有6年时间了。如果我们至今对这种规模巨大、对学生实行严格管制、以分数和考试为唯一目标的办学模式仍不辨香臭,甚至推波助澜,说明我们对好的教育、理想的教育的目标还多么缺乏共识,距教育现代化的目标还何其遥远!也许,我们需要实现的首先是教育正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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