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与文学：在纯净与素朴中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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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与文学：在纯净与素朴中相遇

——听梅子涵先生说儿童文学

黄耀红

梅子涵这名字，听得很久很久了。

知道他在上海，在儿童文学领域，是一个绕不开的存在。其实，并不是出于我对儿童文学阅读或创作的爱好，仅仅，我所寄身的这个单位，汇集了好几个以童话而知名的作家，特别是有我极其欣赏皮朝晖先生。

相遇，从来不期然。

在湖南第一师范大礼堂，以八百人为背景，遇见到了梅先生。

他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他就可以。

个子不高。那件夹在裤子里的格子衬衫，隐隐透着点男人的帅与精练。但他有白发半头。特别是，先生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作家那种夸张与丰富。甚至淡定得有点过，身上有点梅的拒俗。

这样的人，要么是那种特别好接近的那种。

不得不套用梅先生今天反复用的一个词：温暖。今天讲座的前半部分是三个儿童文学故事的精彩讲述，讲述者是湖南一师一附小的两名年轻教师与一个六年级孩子。

讲述的艺术，怎一个“声情并茂”了得。特别是讲述梅子涵先生于29年创作的《走在路上》时，这个花甲已愈四程的文学老人，眼里盈满了泪。许是想他作品中的人物，想那不在世间的外祖母吧。

梅子涵如此偏爱温暖一词，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温言暖语。

心灵的温暖很重要，拥有温暖的内心就拥有自身的太阳。爱儿童文学的心，内心拥有太阳，亦拥有星斗。遇到人生黑暗的时候，它会照亮自己。没有温暖的心，即使艳阳高照，你依然感觉世界的寒；没有温暖的心，即使灯火通明，你依然看不到方向。

梅先生的报告里，基本就是一个一个故事，一个一个经典绘本与童书。

喜欢他的解读。他的解读，总是指向哲学，指向生命哲学与生活哲学。

浅浅的作品，在他的照亮下，变得可爱与深刻。那一刻，你觉得儿童文学不只是给儿童看的，每一个人都应当看。或者说，每个人都可能永远是儿童。

《红气球》这个作品，实在太精彩了。孩子吹的气球，很漂亮，很成功。它飞了，变成了树上的苹果，掉下来又变成了红蝴蝶；飞起来，又变成了一朵花；最后变成了一把伞……

这就是文学的想像，不得不敬服这样的创意，哪一个都在你的意料之外，哪一个变化又都带着诡异的喻示，关于美，关于生命。美一直会存在，会变化着方式存在，只有最初有那个红气球。红气球，还只是气球吗？他是人生，是事业，是爱好，是才能，是一切美的成就。这就是艺术，就是诗，亦就是哲学，就是人生。

诗与哲学，哲学与文学，原来如此融通，如此同在。

第二个故事是犟龟，德国绘本。一只乌龟从鸽子那里听说狮王二十八世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请所有的动物参加。犟龟想了一整天，觉得狮王请的是所有的动物，既然自己是动物，一定得去参加庆典。这是他的每一哲学。他是动物。一路上，蜘蛛，蜗牛，乌鸦全笑话他，认为他赶不上，不必去，最好回去。既然上路，就不回头。这是他的第二个哲学。最后，乌龟终于赶上了庆典，那不是狮王二十八世，而是狮王二十九世。

只要上路，终将遇到庆典。

乌龟的生活哲学，我们人类并没有懂。要不，生而为人，为何做出那么多非人的恶行？

《你大我小》中狮王与小象的故事，人们看到庞然大物的生命，均有动情而温润的内心。感恩，回报，爱。这就是不可逆转的生命中的必然。没有这些，生命何等丑，何等僵硬，何等冷。父母，师长，永远是你大，我小。

这，不是讲人伦，不是讲道德规训，而是人类的普世观念。感恩是对自我的尊重。

《是谁恩恩我头上》，很好的绘本，极深的哲学。有什么必要去纠缠于生活中的委屈甚至侮辱？我们在报复的同时，许多美好都不曾体验到。

《没头没尾的故事》完全是一个远和近的哲学寓言，尽头就是脚下。这不是哲学，不是老庄，不是最深的人生智慧吗？

《开往远方的列车》，很感人的一个故事。幸福与迟早无关，有些幸福降临得很迟。

《世界为谁存在》《长大做个好爷爷》都指向生命的最大命题，然而，它们都如此清浅，如此可爱，如此温情而美好。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是童年最好的人性滋养。

忽而觉得，我们的小学语文应当将这些绘本作教材。它们的创造力，它们的幽默与可爱，与教材体文字相比，有若宵壤。

为什么我们如此拘泥于肤浅的教化，而对这些可爱的童书视而不见？我们在用多少可耻的虚假在充斥童心？

我的童年，不曾遇到过这么好的童书，虽然它们一直存在于世。我的孩子，眼看就高过他的母亲，成为中学生，他亦无缘这些绘本，但我依然想建议他来读读这些。

不为什么，因为它好。

好到一直会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