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绪升对话 林如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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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绪升对话 林如博士

宗绪升：

你几岁开始学书法？为什么会考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是否因为文化课原因？

林如：

比较早，大概是四周岁多一点开始学习书法。

离家比较近的最著名的书法殿堂就是浙江美术学院，后来的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篆刻专业。

说实话，当时我的文化课成绩与其他考普通大学的同学相比，只能算中等水平，但考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却完全不是因为文化课原因，而是从我开始懂事以来一直向往的。

宗绪升：

好像你本科那届除了留学生才三位同学，你下届就扩招了，简单介绍下你读本科时候的学习以及当时中国美术学院的书法教学情况？

林如：

不，是四位同学，除了我，还有林鹏程、陈相锋、牛子三位同学。我下一届是王义军、施立刚、周峰他们，一共七位同学，还没有开始扩招。

在我的印象当中，本科的学习除了必修的文化课以外，每天几乎都是在写字。一、二年级我们不大去关注外面的展事，只一心一意努力提高自己的技法水平。那时给我们授课的书法专业老师主要有章祖安、王冬龄、祝遂之、陈振濂、陈大中、蒋进、韩天雍几位，也有外聘的其他老师。我们一般是一种书体上两个星期，几位老师轮流授课，同样是一种书体，从低年级到高年级的要求会有所不同。专业的理论课不多，主要是陈振濂老师授课。老师们都比较认真负责，因为我们班级人少，所以老师对待我们有时候会根据个人的不同情况作特别的要求，对我们来说收获很大。特别象祝遂之老师，他在我们班花的时间和精力是最多的，每次上课都非常认真地给我们做示范，做讲解；陈振濂老师的上课方式是最特别的，他的程序训练法经常让我们招架不住，这些我们都记忆犹新。

宗绪升：

你是陈振濂先生的硕士与博士生，硕士与博士在读期间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我们电话中，你谈及，你是理论与创作两手抓的，我想了解，你硕士博士的理论研究，对你的书法创作有什么益处？你本科、硕士、博士时期，书法风格有什么不同？你接下来要做怎样的研究？有什么新的课题？

林如：

我是硕博连着读的，硕士的专业是美术学（书法篆刻创作方向），博士的专业是中国古典文献学（中国书画篆刻史学方向）。我在中国美术学院本科期间的学习基本上是技法与创作方向的，在浙江大学读硕士期间，虽然专业的指向是创作方向，但实际上更多的是理论方面的训练。博士期间，对书法创作是没有要求的，因为浙江大学没有创作方向的博士学位，都是理论的。我的博士研究方向主要是中国古书画鉴定史，好象跟我原来的专业相去很远。

在浙江大学在读期间，我的理论研究内容比较多，也比较杂，因为我们经常会在导师的带领下做一些集体的科研项目。比如，参与《西泠印社百年史料长编》、《西泠印社早期社员、社史研究丛编》、《浙江大学美术文集》、《两宋绘画全集》等的文献整理和编撰工作，这样的集体项目我参与的就有将近十来个，通过这些方面的训练和研究，积累了不少各个方面的新知识，和理论研究的方法。以前只关注书法篆刻，现在有绘画史、金石学、西泠印社史、书画鉴定史等多个方面知识的了解和研究，知识面和眼界都宽了，对书法创作的看法也逐渐宽了。

如果只看书法的技法创作，对我目前来说，还看不出理论研究对书法创作有太大的益处，甚至有时候反而觉得写文章的时间多了，写字的时间太少，手上功夫反而不见长进。但我相信，这只是一个过程，我始终相信理论研究对书法创作的益处是很大的。因为理论研究能加强我们对书法创作的理解力，引导书法创作，给予创作实践以源源不断的新的思想内涵。陈振濂老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是我们现在达不到他的境界而已。

准确地说，我现在的阶段还太年轻，还不可能形成比较有代表性的个人风格，还是在不断学习、不断吸收、消化知识的阶段，因此，还谈不上书法风格有什么不同。

目前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敦煌壁画图象与信息技术的综合研究，是一个艺术与计算机文理学科交叉的科研项目。

宗绪升：

你现在是浙江大学书法专业的老师，你对中国美术院的教学很了解，对浙江大学书法专业的教育更不陌生，为我们的读者做个比较吧？如何报考浙江大学书法专业？

林如：

美院是四年制的专业教育，是以技法训练为主，美术学院出来的学生专业意识非常强，手头功夫都不错。浙江大学是综合性大学，我们的美术学专业是五年制的，一、二年级不分具体的专业，书画的教学都是合并在一起的，到三年级才开始分书法或者是国画专业。我们对文化课和综合知识的要求比较多，单纯从专业技术上讲比较难达到美院的水平，但学生的知识面相对比较广，和社会的衔接度也不弱。浙江大学的教学目标是要把学生培养成创作与理论兼能的书法专业人才，我们对学生的要求是：书法创作的目标要向美院的书法专业水平看齐，毕业论文要达到文科其它专业的论文水准。我们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们有两个团队的老师分别进行学生的毕业创作和毕业论文指导，颇有成效。

如何报考要咨询专门管艺术系本科招生的老师，信息会更准确一些。

宗绪升：

我在中国美术学院研修过四年，我始终有个想法，或许很狭隘，那就是，书法的教育，是直观的，好的书法教育工作者，必须是个很好的实践者，他除了有很好的教育理念以外，必须具备极强的实践能力，这种实践能力，不仅仅表现在他对社会的展示上，更重要的是给学生的示范与引导能力，你如何看？

林如：

教育理念是一个大方向的问题。从教授技法这个范围上讲，我非常赞同您的想法。我一直认为，一个在社会上赫赫有名的书法家，或者是在全国性书法展赛上能经常获奖的创作家，并不一定能当得好书法教育工作者。反之亦然。对学生来说，好的技法老师首先要具备扎实和全面的技法功夫，这就是您说的能够给学生们进行教学示范的能力。其次就是有效的教学方法，这也就是您说的给学生引导的能力。两者都具备，才是一个比较合格的技法老师。当然，大学的书法教育除了技法教学，还有理论方面的教学，浙江大学艺术专业倡导的教育理念是“先学后术”，我们对理论课程是非常重视的，并且在每年的排课过程中也在不断加重理论课的比例。教书法理论课的教师可能并没有很强的书法实践创作能力，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个好的书法教育工作者。

宗绪升：

除了你所了解的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大学书法专业，你关注其他学院书法专业的书法教学吗？

林如：

因为在高校从事书法专业的工作，当然应该要对其他学校书法专业的教学有所关注。不过因为近年来有许多高校都开辟了书法专业，我们的关注也大概仅限于几所相对有名的高校，比如中央美术学院的书法专业教学，我们肯定会去关注。

宗绪升：

如何评价当代书法大学生？与你读书时候做个比较。

林如：

实际上，我是从去年九月份才开始正式成为一名大学教师的。说起来，我和学生们真正接触的时间也不算多，也不能说真正了解他们。他们其实有很多种类型，总体来说，我觉得他们比我们读书时候的想法要来得更多一些，个性要更强一些。自我感觉，那时我们对待读书、对待自己专业的想法都相对简单一点，就是自己有兴趣，想把字练好，功夫学扎实，没有其它。现在的大学生可能面临的现实问题要比我们那时复杂得多，困难得多，因此，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比较正常。现在的大学生普遍讲，个性都相对比我们来得更强一些，我们以前是艺术专业的学生比较有个性，而现在几乎是不分专业，我接触过一些非艺术专业的学生，也相当有个性。个性强并不一定是坏事，但对于老师来说，要去接近他们、了解他们，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我认为我还没有很好的做到这一点。当然，从和他们接触的过程中，我也不断会感受到他们的努力和积极向上的精神。总体来说，我对他们是持肯定态度的。

宗绪升：

你应该很了解你的导师陈振濂先生所倡导的“学院派”书法，这一派系的书法是个怎样的书法？与现代书法有什么不同？

林如：

“学院派”书法创作理论思想模式的提出，以及最早的“学院派”书法创作实践的探索，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书法专业圈子的人对它多多少少会有些了解，虽然很多人并不理解、不赞成，但“学院派”书法创作模式，已被看作是与“古典派”、“现代派”鼎足而立的当代书法创作的新的流派，并且 “学院派”是一种最新的、最具原创性的创作模式和流派。“学院派书法创作模式”提出书法创作的“技术”、“形式”、“主题”三大要素、评判标准、理论基础，以及它的思想溯源、研究立场、倡导方式以及“学院派”书法创作的实践训练程序，等等。展示了一种逻辑严密、全面系统的新的书法创作理论模式。并且通过“学院派”书法创作作品的形式直观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以实践证明理论的科学性和可行性。当然，由于作者的技术水平和实力存在差异，一些“学院派”的创作作品也暴露了它们在技术操作层面上的这样那样的不足。这也是客观存在的。

大家如果想全面地了解“学院派”书法，以及它与“古典派”、“现代派”书法有什么不同，我特别推荐大家去看看美院陈大中老师和浙江大学史长虹博士的两篇关于学院派书法的博士论文：《当代书法创作模式与流派研究》、《学院派书法的立体解读》。

宗绪升：

你追求一种怎样的书法生活？我代一好朋友——一个未婚的女书法硕士提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婚前与婚后以及做妈妈前后，对书法的追求上有什么不同？

林如：

没有刻意追求，书法是我工作和平时生活中不能分离的一部分。我想，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所改变。

宗绪升：

陈振濂先生绝对是一个名利双收的优秀的艺术家，你对艺术家的名利观如何看？想出名吗？

林如：

陈老师是一位成功者，但未必是名利双收者，可以说他付出的要比获得的大很多倍，名利双收这个词可能并不适合他。我们知道，他每天的工作非常忙，非常辛苦，这样的“名利双收”还真不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在我们看来，他最大的收获可能并不是一般人认为的官职和金钱，而更重要的是人气和人缘。

有名有利当然不是坏事，但我想我不会把名利当作一种刻意追求的目标，只要踏踏实实把我认为应该做的、喜欢做的工作做好，出不出名并不重要，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宗绪升：

刚才一网友说，"复古是书奴，创新是发展",你觉得呢？那么如何创新？创新需要怎样的基础？

林如：

“创新是发展”没错。“复古是书奴”，如果仅仅是这句话而没有前提的话，我不大赞成。站在书法史的立场上说，复古可能并不是书奴，而恰恰是发展。元代的赵孟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米芾说自己是“集古字”，实际上他是尊古为新。要创新，必需要建立在对前人的成果，包括技法和理论方面的成果的掌握，起码是了解的基础上才能谈如何创新，这是基础。

宗绪升：

你认为书法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学院派书法如何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林如：

我们通常在说，对待艺术有几种态度：有人是为生活而艺术，把艺术作为生活的工具，这可能是比较低的境界；有人是为艺术而生活，艺术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生命的全部。我想这应该是最高境界吧？中国的陆维钊先生、日本的井上有一先生就达到了书法的最高境界。

“学院派”书法是倡导了一种书法创作的模式，它告诉我们要不断创新，要不断否定自己，不重复自己，一日有一日之境界。这当然并不仅仅是在创作技法上所提出的要求，同时也是一种很高的思想、精神境界。当然前后两者境界的指向并不相同，因此并没有可比性。

宗绪升：

如何理解书法的纯粹性？

林如：

我不知道你所指的纯粹性是哪方面的？是作为艺术的纯粹性还是有特别的指向的？仅从书法创作上讲，我觉得只要把握住书法之所以为书法艺术的几个基本要素，还可以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和创新的，也不妨借鉴一些其它的艺术素材。

宗绪升：

你在创作前，会考虑书写材料与工具因素吗？如考虑，做怎样的选择？

林如：

当然会的。书写材料与工具对能否达到最好的、理想中的创作效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比如说，创作行草的小品手札，我会选择相对较熟的纸，选弹性相对较好的笔；创作大篆或者碑刻一路的大作品，我会选择相对较粗糙的纸和笔毫较粗短的毛笔，长锋软毫肯定是很难达到理想效果的。这样的选择会很多。

宗绪升：

你关注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的大大小小展览与赛事吗？你参与吗？你会引导你的学生参与吗？你如何看待这些活动？你了解当代书坛吗？你的学生了解吗？

林如：

会关注，但参与不多。我不会强烈要求学生去参与这些展览与赛事，但也会适当鼓励他们去参加，当然，这一般是针对高年级学生说的。哪怕不参加，但一定要了解展览与赛事的动态，因为通过它们，可以从一个方面了解当代书坛的发展状况，特别是书法创作的发展状况。学生们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为我们总有一天要跨出校园，走向社会，所以我们必须对校园以外的与本专业有关的发展动态有充分的关注和了解，才能去适应它，融入它。

林如，1976年9月生于浙江省玉环县。六岁开始习书，参加过全国及省市书法大赛并多次获奖。1997年考入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书法篆刻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于2002年考入浙江大学中国艺术研究所攻读美术学硕士学位，2004年获直接攻博资格。2008年3月获浙江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博士学位，并留校任教。现为浙江大学艺术学系讲师、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浙江省青年书法家协会理事。

书法、篆刻作品获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全浙书法大展铜奖。入展西泠印社第二届、第五届、第六届国际篆刻书法作品大展、西泠印社首届国际艺术节——西泠印社首届中国印大展。

论文《中国书画鉴定的流派成形与现代转型》、《中国书画鉴定学的学科意识与观念转型》、《欧阳修书法观研究》、《谢稚柳的书画艺术》、《启功古书画鉴定方法研究》、《扇面书法面面观》等多篇论文分别在《美术研究》、《文艺研究》、《书法研究》、《美术观察》、《中国书法》等国家一级和核心刊物上发表。《吴昌硕早期书法绘画风格鉴定研究》、《吴昌硕不同材料的作品风格之比较》、《“金石家书画”概念的提出在西泠印社早期社史中的意义》、《从<十钟山房印举>看陈簠斋的古玺印专题收藏》等多篇论文发表于《西泠印社》、《盛世鉴藏》等专业刊物以及国际性的专题研讨会论文集。

参与《西泠印社百年史料长编》、《西泠印社早期社员、社史研究丛编》、《浙江大学美术文集》等丛书和文集的编撰工作。承担浙江省重点科研项目：《两宋绘画全集》的文献撰写工作；浙江大学与浙江省文化厅合作科研项目：《高科技与艺术人文——书画鉴定新的综合模式研究：以吴昌硕为个案》的研究和编撰工作；浙江大学学科交叉重点项目：《敦煌绘画图象与信息技术的综合研究》的研究和编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