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阅件]：“小”右派在1957年的悲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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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右派在1957年的悲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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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把在1957年那场人祸中受到冲击的章伯钧、罗隆基、章乃器、储安平等定位为“大”右派的话，那么像《经历——我的1957年》一书中所披露的诸如和凤鸣、王景超等受到迫害的人，我们可以称之为“小”右派。按照一般的逻辑推论，“大”右派应该比“小”右派受到的迫害多，应该被整得更加厉害。因为比起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右派来，他们的地位更加显赫，对整人者的威胁也更大。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读过《经历——我的1957年》这本书以后，我强烈的感觉到：他们，受到的迫害更多，也更惨。与此同时，我们可以肯定的事，正是绝大多数的“小”右派们构成了当年55万的右派大军的主体，正是有了这些小右派才形成了后来蔚为大观的右派大景观。

历史是一条不断沉积的大河，历史也是被筛选过的现场。能够被历史侥幸记住的历来都是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对于当年的反右派运动，也是如此。被后人津津乐道的是“章罗同盟”、“胡风集团”等代表性的标志性的事件。这就构筑了被反右派运动扩大化的普通右派的悲剧，当年的占有最大基数的“小”右派们由此被历史忽略了，有的甚至已经被遗忘。这大概也正是《经历——我的1957年》这类记录普通右派遭遇书籍的历史价值所在。这本书告诉了我们被扩大化了的“小”右派的悲惨遭遇，也证实了右派运动越到底层越没有原则，越是小右派命运越悲惨的判断。

这本书的作者是甘肃日报社一名普普通通的记者，1957年和丈夫一起被报社错划为右派分子，双双和被扩大化的其他右派发配至甘肃的农场，接受所谓的思想改造。在今天看来，他们被错划为右派的根据竟然是那么微不足道或者说有些可笑，他们被改造的真正原因竟然不是因为政治问题，而是人事关系。即便是有的写了几篇讲真话的文章（在现在看来这些文章并没有什么过激成分，更不要说什么反动言论了），那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根本构不成政治问题。可是，为了凑够右派的名额，他们被无一例外的打入了另册。

作者和凤鸣就是因为丈夫写了几篇杂文，被牵连打入右派的。如果说这还可以算作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话，那么像书中提到的女右派小徐连这样的“理由”都找不到：“我们都是因为右派问题才受到处分到这儿劳动的，可我到现在也没弄懂，右派到底是个啥问题，干了什么才叫右派……” 她甚至连右派是什么都不明白！仅仅是因为别人揭发他同意储安平“党天下”的观点，而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储安平这个人！就因为别人的污蔑就被打成了右派！像小徐这样的无辜者在1957年的那场运动中太多了。这就越发让我们感觉到了历史的沉重和轻飘：沉重是因为历史包含了太多的血泪，轻飘是因为历史包含了太多了玩笑。

就是这些不明白右派为何物的小右派们，遭到了令我们难以置信的悲惨境遇。他们被强制从事难以胜任的体力劳动不说，还要忍受着严重的政治歧视。农场连他们的通信自由也剥夺了，信是经过检查才发出去的。更荒唐的是，检查信的人居然认为劳教人员的家信可以不封口，信封里的信件丢失了也无所谓。“寄出不封口的信件，在全世界大概也只有酒泉夹边沟农场这个独特的所在”。

对于当年的右派们，整人者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广为人知的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污蔑构陷。古代帝王权贵们为争权夺利殚精竭虑创造的这一整治人的恶行，在1957年的中国被大规模的、群体性地用来地对付55万多右派分子。残酷的斗争环境扭曲了基层整人者的灵魂，他们以驾驭玩弄右派为乐趣，他们为自己能掌握这些右派的命运而暗自得意，无所不为。他们视右派生命如儿戏，强迫他们从事威胁生命的劳动。即便是人死了，也满不在乎，就地掩埋了之。为了能够存活下来，一些右派的灵魂也开始扭曲，特别是那些被整人者所利用担任一定职务的小右派，为了能得到领导的赏识，为了早日摘帽，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对原是难友的同派横眉怒目，完全堕落为为虎作伥的架势。

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我们也许可以原谅那些卑微的灵魂。当人祸赶上天灾，当大跃进的步伐导致全中国人食不果腹，当饿桴遍野、人类倒退到原始动物性人吃人之时，许多中国人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这也难怪，在高压的政治气候下，连战功赫赫的老将军都被打入另册，何况普通百姓！《经历——我的1957年》披露了大量的诸如此类的事实，读来真是触目惊心：“明水分站共有三个大队，三个大队都先后出现了企图吃人心肝及吃死人大腿的事件，也还发生过别的吃死人肉的事件。”“士人”相食，就这样留在了1957年被错化的右派历史中。

当然，无论在何时，人之所以成为人，就因为还有人性残存。在1957年的运动中，也有普通人性的闪现，比如书中提到的一个农场的负责人，在传达上级文件的时候，常常有意地把“地富反坏右”中的“右”字省略，使右派们心里涌动着一丝暖流。要知道，在当时，右派分子在一般人眼中早已是一堆臭狗屎。他们不断受到敲打，各种凌辱不断袭来。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温暖的人性都让他们感激涕零。

但一点点温暖掩盖不了整人者的恶行。尽管那段历史已经成为过眼烟云，我们不能忘记人类史上发生的这丑恶的一幕。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但我们应该记住历史的深刻教训，让历史告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