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经过自己省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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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经过自己省察的生活

许锡良

    　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说的：一次列车员叫醒了一个睡在车窗旁的乘客。列车员问他：“先生，你的车票呢？”“车票？我没有。”“没有？那么你要去哪儿？”“我哪儿也不去。”“那你为什么上这列火车？”“我在车站遇到这列火车，听到车上的广播大声叫喊：‘请大家快上车，坐好！’于是我不得不走进车厢”。

  　 这是一个笑话。但是，却含义深刻地暗示，人有时确实就是在类似这样的荒唐事件中稀里糊涂中度过的。人生的旅程有时确实就是如此。历史上有许多大事都是这样促成的。人经过省察自己的生活，才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状态，才会提升人作为人的质量。人所过的才算是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众所周知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名言就是：未经省察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其实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要经过自己省察的生活。为什么而活的问题，在西方与中国一直存在着一个根本的分歧，这就是西方的文化更看重的是个人的生活依据，而我们把生活的意义主要定在各种人际关系之中。许多人无论是为人子，还是为人父，或者为人女，还是为人母，都是在一种无我的境界中生存。服从、听话、遵从等等成了人生的关键词。其实经过省察所做的事情与没有经过省察所做的事情可能是一样的，但是其性质却已经是不同的了。一个民族缺乏自我意识，是最可怕的。因为，这很容易就成为别人的利用对象。一些民族的大灾大难，往往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的。

　   今天下午，我给本科生讲公共《教育学》谈到教育目的时，我就提出了这个命题。一个人只会一味地听话与从众是没有出息的。而一个只会盲从的民族，可能是可怕的灾难。人的省察要把目的返回到人本身，而不是在人之外的东西。无论什么目的，你都不可以以人本身为手段，凡是以人为手段的目的，都是虚伪的，罪恶的，也是可怕的。为建设一个理想王国而把人性贬低还愿到动物的层次，这是对人灵魂的践踏，也是对人尊贵的蔑视。

   　人尊贵在于人是低俗的需要与高尚的需要的混合物。要承认这点。中国人曾经把人生的三大乐趣定为这么三种：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其实今天看来，这些固然是乐趣，但是都是为他人的乐趣，唯独缺乏作为人的重要特征的思维的乐趣，虽然也有性爱的乐趣，但是说得是太含蓄了。远不如王小波先生说的人生的那三个乐趣，一是思维是乐趣，这是高级的，是人所独有的乐趣，其次是性爱的乐趣，这是人与动物所共同具有的，友情的乐趣，这可能是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乐趣。算是中间层次的乐趣吧。人生的幸福感，我想离不开王小波先生的这三种乐趣。王小波先生还说：“对于一位知识分子来说，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精英更为重要。”思维的精英就是要准备过经过自己省察的生活的。

      我们这个民族是一直是一个“以德治国”的民族。常常读了几本书就要求把自己归到圣人或者圣人徒的位置。这是我们这个民族总的悲剧的来源。把一个人定位得太高尚，高尚到了性无能及弱智的程度，并且奉为至高之道德，这是可怕的。把一个人定位得太低俗，低谷到只有剩下吃喝拉撒睡及性爱，也是无聊的。但是，我们习惯于把二者分离开来。于是，我们在物欲横流的放纵中与节制到了病态的程度中徘徊着。每一种社会的意义其实都很难经得起追根究底的刨问下去。追问到最后，我们只有幸福是可以终极言说的。还有个人的感觉是值得言说的。人是生活在自己纺织的意义中的，可是意义也是在变化中的。一个人一经接受一种价值观与世界观、人生观，他就很难改正过来。中国人是作为群体在生活着的。它的意义也就是在群体中体现的。所以中国人讲孝，而讲孝首先讲后代，后代众多就是有福之人。人多就好编织意义，一个人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旦出人头地，他所在的家庭便把他奉为神。这个时候一人得道，仙及鸡犬。于是，社会的网络与亲情的网络就这样编织而成了。所以，中国人不可能会像苏格拉底那样过省察的生活的。我们都生活在一种集体无意识之中。一生劳碌拼命，到头来不过是为了身外物的五子登科。或许没有上帝的灵魂，需要世俗的温暖？可是现在的生活却变化了，家庭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家庭，社会也已经存在着新冲击。回到苏格拉底，享受思维的乐趣，成为一个省察自己生活的智者，比成为一个道德的圣徒要重要得多。而且这也可能是中国人的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