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电话

jssh365

　新年的电话

正月初一清晨，远远近近的鞭炮，响成一片，合奏起新年交响曲，幽香的火药点燃节日的激情，美好的企盼，伴着红纸花浪漫地飘洒，未来的梦，追逐着淡青色的烟雾升腾。”铃…铃……”爆竹声中，加进了一串串欢快、清脆的电话铃声，新年的乐章更加美妙动人。 　　“老爸，电话，叫刘老师的。”女儿高声呼唤着。丈夫打电话积极，接电话懒惰。他怕一接电话，就接到一个会议，因而有约在先，若是称呼“刘院长、刘主任、刘教授”的，尽量替他接，若是称呼“刘老师”的，则亲自接。他拿起听筒，笑容铺满一脸，然后大笑起来，嚷道:“震雷向你们二位拜年，还向淘淘‘同学'问好呢!他的父母已到深圳住了三个月，他的下一个愿望就是请老师、师母去玩。”震雷是丈夫的研究生，现在在深圳工作。女儿提议，下次接电话，干脆按免提键，大家都可以听到。我家简陋的小客厅，丈夫用作给研究生上课的教室了，他们每周两次到家里来上课，跟全家人都熟了。小猫也爱凑热闹，寻死觅活地要进课堂，进去了，则端坐老师脚下，不叫不吵。淘淘成了谁都喜欢的“同学”。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是珠海小王来的，中学时他是我的学生，读研究生时又是丈夫的弟子，他那熟悉的声音，热情洋溢，又有些俏皮的祝福语，在整个客厅响起，我们边听边笑。聊起了他中学时胖胖的活泼的圆脸;读研究生时潇洒而有风度，现在，想必是大款模样了。他盛情地邀请我们到珠海一游。不一会儿，广东的、湖北的、北京的、上海的、安徽的、湖南的、九江的、奉新的、南昌的，电话连连不断，丈夫干脆坐到电话机旁。他不时地抒发感慨:“农村的孩子就是朴实啊，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记着老师。”“每逢过年，当老师的，别有一番滋味啊!”“东群的电话让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美好的回忆是一杯芬芳的酒啊!”当了党委副书记的学生，还电话约定到寒舍小坐。丈夫前几天感冒了，一直在吃药。此时，这些神奇的声音，竟是祛病的良药。他容光焕发，充满活力，祝福对方的话语，琅琅作响，还夹着一些与当年读书生活有关的我们听不出名堂的俏皮话。笑声满室，把新春佳节点缀得乐陶陶的。 　　过了一会，又是找刘老师的电话，但丈夫却高声呼唤女儿。我这才想起:女儿在中山艺术学校任教了，家里已有两位刘老师了。对方的声音是那样稚嫩、娇柔，还有些撒娇的味道。原来是女儿班上才10来岁的“小不点”从鹰潭打来的。初为人师的女儿，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听完后哼着小曲，走起路来，脚后跟都不着地了。一会儿，又是打刘老师的。她喜滋滋地听完了电话，若有所思。当她接完了几个电话以后，原拟初一下午去见张老板的安排，改到初五，由公关性质改为礼节性拜访。两位刘老师穿梭于电话机旁，常常禁不住喜形于色。我这个王老师很有些门庭冷落的尴尬。这时，女儿高兴地呼唤起来:“打王老师的!”我先后接到了8个电话，全是家长打来的。其中有的说，孩子今年大学毕业了，分配在外省工作，过年也没回来。没有老师当年的教育，就没有今天，打个电话来向老师问好。我说:“当他们的老师，那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他们名牌大学毕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再称老师，不敢当了!”“不，永远是老师，历史注定的!”当老师，任何职业所无法相比的，就是可以赢得一份除亲情之外的师生之情，这是金钱都无法买到的人世间无价之宝。 　　傍晚，电话铃又响了。传来的是陌生而又苍老的湖南口音:“是王先生家里吗?我叫王礼泉，从美国旧金山给你打电话，祝您全家新春愉快。1992年，我托胞弟到了你家，看望恩师李桂先先生，感谢你全家盛情接待。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像你母亲那样的让学生刻骨铭心的好老师!过了年，我就八十了，身体不好，朝不虑夕，此话久蓄心中，不吐不快，不吐不快啊!苍老、低沉、缓慢的湖南话在客厅回荡。久违了的乡音啊，唤醒了1992年的一幕。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门口坐着一位白发的乡下人，赤脚穿着球鞋，旧中山装，还背着个军用水壶。他拿出一封从美国寄来的求他帮助寻找恩师的信。信中的恩师是我母亲。她正生病住院，生命垂危。这位老人赶到医院，在我母亲的病床前，用地道的湖南话抽泣着说，母亲是他哥哥礼泉小学的老师。她资助了几年学费，礼泉才能读完小学。考上大学后，她资助了40块光洋，礼泉得以改变了整个人生。为帮家兄寻访恩师，自己七十一岁，两次从湖南沅江辗转乘汽车、轮船、火车来到江西。这次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恩师却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人不能识了。浩浩师恩，永远铭刻于心啊。他的话，使病室的人都为之动容。母亲当时七十七岁，住院三月有余，她的教师生涯早巳鲜为人知。此时，我真切地感到她赢得了尊敬。母亲在几天后去世了。自此，湖南乡音，数年未闻。今日忽听，倍觉亲切，思家乡，念亲人，忆童年，想往昔，百感交集。 　　新年的乐章啊，加入了电话铃的合奏，别有一番情韵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