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田：字里字外的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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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字外的遐思


    日前与黎明中先生做客中国教育电视台，就青少年的书法学习问题展开讨论，其中谈到电子计算机对书法的负面影响，以及书法教育的现状和未来。
   我对当前的书法教育和书法创作并不忧心忡忡，理由是电子计算机体现的新文明，会给古老的中华民族打开更宏大的发展空间。这种全球化的新文明，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现实，不认真面对，等待我们的是死路一条。
    既然新文明如此重要，我们为什么还要学习书法，并且希望全国青少年都来学书法？答案清晰而明了，书法是中国传统的文化，是书写的艺术，“把字写好”或“写好字”是社会的共识和期待，同时也是中国人的面子。
    不过，“把字写好”或“写好字”不能等同于书法。前者是写好汉字的形状，要求把楷书、行草书写得端庄、和谐，容易识别，为生活和工作服务。书法的语义似乎复杂一些，她有流派之分，有风格之别，与书写者的学识、气质、阅历均有紧密的联系。
    新文明时代，信息社会，写字也好，书法也罢，与历史中的“写字”和“书法”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在一个价值坐标上。历史中的“写字”和“书法”，是社会运行中显要的角色，她与一个社会的政治、文化、经济、教育相伴生，是民族文明实体与综合素质的表现形式。
    今非昔比，“写字”和“书法”可有可无，电子计算机文字处理系统，完全可以替代写字的功能，进而使写字与书法分离，以至于我们面对的书法是失去实用意义、痛苦地保留着艺术价值的毛笔书写。这样的事实，与传统书法的复合型身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因此我相信，有关当局要求书法学习进入中小学课堂，是希望中国人把优美的汉字写得更优美，不丢掉中国人写中国字的文化习惯。
    这样很好。只要有书法学习的集体性选择，书法就不会被遗忘，书法仍旧是耳熟能详的文化强音。
    不算特长的书法，中考、高考不能加分的书法，能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得到青少年的拥趸吗？这个问题姑且不论。我想说的是，我们正在号召更多的人“把字写好”或“写好字”，我们不能产生对电子计算机的敌意。去年在一个学生研讨会上，一位学人表达了对电子计算机的仇恨，他说，电子计算机阻挡了中国书法的繁荣。
在角落里旁听，心生疑窦，电子计算机怎么阻挡了中国书法的繁荣？
    其实，这种冬烘心态，早已有之。五四以后，林琴南对白话文的流行极其愤怒，他顽强地维护毛笔文化的封闭结构，对新时代的潮音充耳不闻。对此，鲁迅看得十分清楚，便直截了当地说：“况且毛笔尖触纸的多少，就是字的粗细，是全靠手腕作主的，因此也容易疲劳，越写越慢。闲人不要紧，一忙，就觉得无论如何，总是墨水和钢笔便当了。”
    于此我说，今天，钢笔的功能和效率也比不上电子计算机了。
    现代社会由科技推动前进。在二十一世纪，我们有理由对书法说三道四，然而，由科技推动的现代社会没有能力让书法喘不过气来，书法的魅力仍旧是新文明时代不可或缺的审美存在。为此，余秋雨讲道：“毛笔文化既然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存在过数千年，它的美色早已锻铸得极其灿烂。只要认识中国字，会写中国字，即便是现代人，也会被其温煦的风景所吸引。吸引得深了，还会一步步登堂入室，成为它的文化圈中新的一员。”